皇帝听了一怔。
他为君主,殚精竭虑,他为阿父,亦是尽心竭力,就连养在他名下的孩子,他亦是费尽心机保得平安,可到头来,长华被皇后责难,寿奴怨他昏聩,二郎四郎虽不说,心里也怨他不公,太子最甚,竟视他如仇寇!
他贵为天子,却还不如民间一田舍翁
皇帝想及此,心中痛极,捂着胸口“噗”得又喷出了一口老血,两眼一翻,便向地上倒去。
长华一直站在皇帝面前,虽时刻戒备,但其实她的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恍恍惚惚没有着落,直到听见了皇帝的动静,她回头一看,顿时大惊。
长华一步跨了上去,与汲平一起扶住将要倒向地面的皇帝,急切道:“父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皇帝软软地倚在靠背上,却已是人事不省。
长华骇然,连忙去切皇帝的脉,探得皇帝脉搏虽虚弱紊乱总还是有,她不禁略松了一口气,冷冷望向不远处虽诧异却仍旧不以为然的太子。
“生身亲父,竟被你连番诅咒,穆元辰,你连畜生都不如。”
太子被骂,胸中戾气越发重了,面上却不由地露出扭曲的笑容,道:“你一个叛国罪臣之女,有何资格说我?来人,把这罪女给我拿下!”
可惜这回,方才对太子来说如臂使指的何家军却不再听从他的号令,皆因他们的老将军在此,老将军没有发话,无人敢动。
太子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他怒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何家军仍旧不动,何皇后眼看太子越发癫狂,哭劝道:“辰儿,莫要再错下去了,听你祖父的,快快收手吧。”
“母后!”太子咬牙呵斥道:“现在您还看不出来嘛,一旦我败,便只有去死一条路!你若还是我亲阿娘,就帮我坐上那位置!只有我登基,才能保得何氏富贵安稳——啊——”
他话未说完,身上便重重地挨了一下。
这回打了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跪在地上的何老将军。
只见他站起身来,伛偻的身躯重新舒展,再次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
“太子,你错了”
何老将军痛心疾首地望着亲外孙:“得国不正而国祚不长,弑父登基必遭天谴,若真依着你恣意行事,那才是将我何氏满门架在火上烤,灭门之祸指日可待!”
太子震惊又恼恨地望着何老将军,冷笑道:“你为保何氏,要舍弃掉我这个棋子吗?”
何老将军却摇了摇头:“何氏有罪,该什么下场,陛下自会圣裁。但何氏绝不会助纣为虐,做你篡位谋逆的工具!”
太子抬目看了何老将军一眼,却是笑了起来,他幽幽道:“你这愚蠢的老匹夫!你不会,可不代表别人不会。”
他说完一摆手,只见高台石阶之上又来了两人,其中一个乃是何氏二郎何勰,另一人,竟是何琇亲妹,何氏的六娘子何洛瑶。
但不同于以往的兄友妹恭,今日的兄长是横了一把利剑在小妹的脖颈之上,随时可能要了小妹的命。
何皇后先就惊呼道:“二郎,你在做什么?快将那剑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