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朱冶之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只见一抹黛色身影出现在廊下,深衣大袖之中,丽人纤细隽秀,越发显得皎白如玉,若画中仙人。
只那人一抬步便跨下两阶向自己奔来,登时所有的仙姿逸态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凡尘滚滚俗韵悠悠。
朱冶之眉心微蹙,懊悔不已。
他知大公主在皇陵之中受尽拘束,此前出去皇陵之后便不愿再约束她,偶尔言行出格他也只作不见,到如今,大公主在他面前根本不顾什么内外有别尊卑有序,他一介外臣总不好教导公主,可若放任亦是不妥
朱冶之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长华便已到了他的面前,开怀道:“十二兄,随我来。”
朱冶之不肯,仍旧一丝不苟地行礼拜见,长华叹了口气,只得受了。
她的十二兄就是这么个性子,算了,随他去吧。
但她的态度可不会因为朱冶之的刻意保持距离而改变。
不过,考虑到朱冶之的意愿,长华在厅堂坐了下来,还打开着房门。
真冷。
长华搓了搓手,“十二兄,禁卫营里可还顺利?曹锟老实吗?”
朱冶之端正坐好,方回道:“营中诸事皆顺,曹锟亦安分。吴秋的私产也已清点完毕,除去吴郡的一处私园,还有一万两千余贯,我换了五百金先交予公主,余七千贯放在营中,做置办甲胄兵器之资。只现在人员不足,我欲叫曹锟向禁军统领萧起上书许我们从武吏之中选人补充兵员,若获准,则可在允许范围内自行扩充兵力。”
皇陵禁卫营虽只编入五百兵,但这五百人是正式兵员,正式兵之外尚需后勤,这是默认的成规,按禁卫营目前的兵员规模,可招募不超五百的后勤兵,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
反正招了来,到底是做后勤还是做预备,那就是领军者说了算。
朱冶之是想将后勤兵严加训练,按正规军的要求来,等战力养了起来,到那时公主就不愁无人可用了。
这也是长华之前的打算,她点头答应,想了想又道:“我听说萧起此人武功高强为人冷漠,曹锟这般上书,他可会允准?”
“公主放心,我朝近年兵力吃紧,军户早就不足充军,据我所知,禁军之中亦需招募,萧起如何有人拨给我们?这般上书他定允准,只是粮饷军器一事,需我们自己想办法。”
养军费钱,便是万贯之巨也不堪用,若要再补充战马,那这点钱很快便要用尽。
长华已有计划,便道:“粮饷军资不需担心,十二兄先拿出两千贯来,赏有功抚亡亲,另立条文,以后有过当罚有功便赏,不要苛待了忠勇之辈,也不要放过偷奸耍滑的小人。”
朱冶之也是这样想。
禁卫营这些年相当废弛,曹锟不爱练兵,吴秋只知克扣军饷,到如今,禁卫们已被折磨的一味麻木,老兵尤甚,毫无精气神可言。
要重塑军纪,赏罚就得分明,罚必严赏必厚,才能重新唤醒禁卫心中冷却的热血与敢于拼死的勇悍。
朱冶之本担忧长华不舍得花钱,不料她张口便是两千贯,比自己原来计划的一千贯多出一倍。
无可避免的,朱冶之又担心起公主大手大脚以后钱不够花的事来。
“十二兄尽快上书吧,待招了人来,我发粮饷。”
朱冶之不知道长华有什么法子,有些忧心,“公主,我那里还有些银钱,先——”
“不必。”长华失笑:“十二兄,我有法子,你只管招人。”
朱冶之想想自己那点钱确实也是杯水车薪,只得作罢。
二人又议定了一些章程,朱冶之便汇报的差不多,这才道:“公主唤我可还有事?”
长华顿了顿,才道:“十二兄,你可清楚‘卫水之变’?”
这是改变了大祁命运的大事件,朱冶之如何不知?
他诧异地看了长华一眼,不知她为何对这件事起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