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陟立时推辞,双目却粘在那一方黑的仿佛发光的砚台上,竟不舍得收回。
他素爱搜集文房之物,砚台尤甚,大公主若是送他别的东西,他绝不会要,可这砚台实在好,他虽拒了,心中却惋惜的很。
长华只当没听见,向饴沙道:“使个人送到主簿住处。”
“是。”
饴沙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人,那阎陟顿时无措:“这这怎生好?公主太抬举下官了,今日不过是分内之事,怎能叫公主破费?”
“主簿暂且收下,否则,此砚蒙尘,对它来说,亦非幸事。”
阎陟推辞不过,只得忍着满心欢喜收下,临了道:“公主这谢礼太重了,下官无以为报,公主但有吩咐,叫人来唤下官便是。”
长华要的就是这句话。
阎陟虽是主簿,但祝陵令是个不染凡尘的,皇陵中的很多事情实际都是阎陟在管,难得此人之前也不曾刻意为难过她,如今没了刘傅母的掣肘,长华要做的很多事便都会落到阎陟这里,交好一番总是没错的。
审问了一天并无太大收获,长华只觉疲累,一路沉默着回到静斋,却见刘傅母提着个食盒等在院外,一看见她便殷勤地上前行礼,还道:“公主可要用膳?这是老奴方才备好的。”
膳房上下也被抓去审讯了,皇陵内的晚食便无人准备,刘傅母想到这一点,得了自由后便先去办了这事,方才准备好就赶上了长华回来,也算及时。
刘傅母有意示好,长华自不会拒绝。
刘傅母跟着进了静斋而入,打开食盒,将新鲜出炉的菜肴、蒸饼、汤羹一一摆上长案,长华忍着极欲躺下的念头在胡床上坐了,问:“其他人的晚膳可有人预备?”
虽然静斋之外的差事不该刘傅母管,但她留了心,之前一并叫人备了,虽然尚未备好,但也快了,总不至于叫人饿肚子。
长华就放了心,又问刘傅母用没用晚膳,得知她还没用,便叫刘傅母一道坐下吃。
刘傅母最重尊卑礼仪,以前多次拿这个训诫长华,虽然如今不会了,但也不肯坐。
长华也不勉强,恰饴沙捧着药来了,长华喝完便叫饴沙一起坐了,两人风卷残云吃了起来。
这在以前是刘傅母绝不允许出现的失仪,但现在她站在一旁却一言未发,待长华与饴沙吃完,还亲自捧了茶水来要侍奉长华漱口。
长华接过来自己漱了,见刘傅母又捧了一盆温水来,本是盥手之用,长华却趁势将脸洗了,又将就这水洗了脚后便上了床。
见长华要睡了,刘傅母这才退了下去。
一直规规矩矩不敢出一丝差错的饴沙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方才吓死我了,公主叫我一起吃,我还当刘傅母又要责罚呢。”
长华闭着眼听她说完,含糊道:“怕挨罚,那你怎还听呢?”
“是公主叫我的啊,我当然要听。”饴沙打了个哈欠,理所应当地道。
虽然以前她与汤阿姆饴露也曾与公主同桌而食,但都是背着刘傅母的,在刘傅母面前明目张胆地坏规矩,这在饴沙还是头一次。
长华睁开眼,笑了一声:“以后不用怕了。”
“嗯!”饴沙不禁跟着笑了。
现在的公主不是以前的公主,现在的刘傅母也不是以前的刘傅母了,她以后再不必担心无端的责罚和欺负了。
但公主处境艰难,她不能给公主拖后腿,需得更谨慎些才是。
外头重归寂静,饴沙还不放心,出去转了一圈,检查完门窗这才道:“公主,我见到万庆了,他说董掌事不是烧死的,是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