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漱金阁,赵扶莹坐在书桌前,提笔半晌,却未能写下一个字。
赵洵之的身影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恶鬼面具,半掀开,朝着她笑,狰狞的面具,与他温柔的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一时间分不清那究竟是真实,还是她的幻想。
阿兄已经死了,她亲自确认过,他的心不再跳动,他的身体不再温暖,他的口鼻中也没有了呼吸。
又是在中元夜见到,赵扶莹觉得,大抵是她太想念赵洵之了,所以才会在中元节上看到他。
这一晚,赵扶莹睡的很早,她希望梦中能见到她想念的人,然而,她却一夜无梦到天明,无论是阿娘还是阿兄,一个都不曾入梦来。
哪怕知道怪力乱神的事情是虚假的,她也希望,他们能入她梦来,她想知道他们是否过的安好。
用过早膳后,赵扶莹去南山堂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见她神色恹恹,不由得询问道。
“可是昨夜睡的不好?”
赵扶莹眼眶微红,低垂着头道:“没,昨夜一觉到天明,连梦都没有一个。”
“那怎么一副恹恹的神色?”
“昨日,我与若兰阿姊去逛庙会,阿姊说,中元夜这晚,逝去的亲人会入梦来探望自己的亲人,可无论是阿娘,还是阿兄都不曾回来看我。”
老夫人神色微动,拍了拍她的手,长乐公主故去多年,那时候她还小,只怕早已经忘记了生母的模样。
洵之与她相依为命,又被恶仆害了性命,她回了侯府,过上了官家小姐的生活,却不知道自己的阿兄在另外一边过得好不好。
“祖母,我想去灵山,给阿娘与阿兄做场法事。”赵扶莹吸了吸鼻子,“希望他们在九泉之下过得安好。”
话说到这里,老夫人也不能说不允许,再加上七月的天京都里热的跟火炉子似的,灵山上反而凉快,便应允了下来。
又担心赵扶莹年岁小,被灵山上的僧人蒙骗,让陈嬷嬷领了一队护卫陪着她去灵山,以防万一。
上一次,赵扶莹去灵山,是跟维夏一起,那时候山路难行,马车只能停在山下,她们两人是走上山的,结果在下山的时候遇到盗匪,她在山中奔逃了两个时辰,直到遇上李绛。
时隔大半年的时间,原本难行的小路变成了大路,马车可以直接到达山顶,侯府派了人提前告知了灵山寺的知客僧。
知客僧早早带着僧人在门外等候,领着人去客房休息。
赵扶莹独自一人,拎着香烛去祭拜,两座坟茔孤零零的矗立在山顶,坟前插着燃烧了一半的蜡烛与香,地面上还有纸钱燃烧过的痕迹。
赵扶莹蹲在坟前,捻起地上的纸灰,痕迹很新鲜,应当是这两日有人来祭拜过。
在这京都之中,除了她,还有谁还会来祭拜阿娘与阿兄?
不知为何,赵扶莹又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一幕,她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阿兄,随即又苦笑着摇头,阿兄确实不在了,她带着他的尸体走了三日,才回到京都。
永定侯让人安葬了他,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赵扶莹祭拜过后,回了寺中,寻到知客僧:“师父,我想问问,最近可有人前去祭拜我阿娘与阿兄?”
知客僧双手合十道:“回女施主,每逢初一、十五,寺中都会给他们送上三柱清香。”
赵扶莹本以为是有人还记着她阿娘,不曾想是寺中的僧人去祭奠的,忙道了谢,又添了五十两银子的香油钱。
回厢房的时候,赵扶莹走错了路,七拐八拐的,一时之间寻不到回去的路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瞧见前面有个和尚,当即追了上去。
“这位师父,我迷路了,请问女客厢房怎么走?”赵扶莹赶上去,唤住那匆匆离去的和尚。
那人停住脚步,并未转身,而是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赵扶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她来的方向,她已经走了三遍了,一直在这里打转。
“我已经在这里转了许久了,能否麻烦师父为我带个路?”
和尚沉默了片刻,缓缓的转过身来,明明是个和尚,却生了一张无比妖艳的脸,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的眼睛,一金一蓝。
赵扶莹盯着和尚的眼睛,惊讶的张大嘴巴,和尚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仿佛早有预料,这只迷路的羔羊接下来该惊恐的大叫怪物,然后屁滚尿流的逃跑。
僧袍下的手,利光闪烁,只等眼前的羔羊惊叫出声,便要割断她的咽喉,放干她的血,看着她在惊恐与痛苦中挣扎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