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生生让赵晟在祠堂跪了一整日。
傍晚,天边残阳如火,烧红了半边天,赵晟一瘸一拐的从祠堂出来,音昭连忙上前搀扶他。
“爷,小心。”
赵晟推开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走,音昭见了,也没再上前,而是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府中下人纷纷行礼,赵晟却是一个都不理会,直奔漱金阁而去。
张氏藏在假山后,目送赵晟的背影远去,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得罪了赵晟,赵扶莹就算再得老太太喜爱,老太太也不可能为了她跟儿子反目!
赵扶莹,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漱金阁,赵扶莹让人备了点心与水果,她则是独自坐在茶案前煮茶。
赵晟一进漱金阁,玲珑便上前行礼:“三爷来了,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三爷请。”
赵晟神色微深,他不过是临时起意想过来听听赵扶莹会说什么糊弄他的话,结果这人竟猜到他会来。
跪了一日,他心里的怒火早就散去了,之所以做出那般模样,不过是想看看,这府中的人对此事的反应罢了。
茶室中,飘荡着雨前龙井的清香,赵晟径直走到赵扶莹面前坐下,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瞧,还真是小瞧了她,她胆子是真的大。
“三叔来了,去拿活血化瘀的药酒过来,给三叔揉揉膝盖。”
侍女当即去取了药酒来,音昭接了,上前替赵晟揉膝盖,赵扶莹则是将糕点往赵晟的面前推了推。
“三叔在祠堂跪了一日,想来也饿了,吃些糕点吧。”说罢,倒了一杯茶,放在赵晟面前。
赵晟端起茶,一口饮尽,随即噗的喷了出来:“呕什么玩意,怎么这么苦?你会不会煮茶?”
赵扶莹笑意盈盈道:“这是黄连茶,我以为三叔喜欢喝,特意为你准备的。”
“谁会喜欢这种糟心玩意,我看你是故意折腾我吧。”
“三叔不喜欢吗?”赵扶莹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可我分明瞧见三叔乐在其中,甚至有些乐不思蜀。”
赵晟挥了挥手,示意音昭退下,茶室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胆子是真大,打了我闷棍,是一点都不觉得亏心啊。”
赵扶莹神色不变:“祖母对我说,三叔自小聪慧,比父亲与二叔都会读书,也是三人中读书读的最好的一个。”
“你不会以为夸我,我就不记恨你打我闷棍的事情了?”
赵扶莹又倒了一杯茶给赵晟,并当着他的面,舀了一勺子黄连粉进去,搅拌均匀,原本绿如翡翠的茶汤,顿时变得浑浊发黄。
“那一棍,是三叔送我金星砚的回礼。”
赵晟气得衬起身子,他将心爱的砚台送给她,她却回他一闷棍,未免太不是东西了?
赵扶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昨日我去接三叔的时候,听说今年秋闱的座主是庞太傅,算算时间,秋闱的试题应该要出来了吧。”
“你什么意思?”赵晟目光如刀,冷声问道。
“听闻每日与三叔饮酒作乐的人中,有一人是庞太傅的儿子,怎么,三叔是觉得凭自己的本事无法金榜题名,便想着讨好庞衙内,通过他去讨好庞太傅吗?”
“赵扶莹,你可以打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才学!”赵晟气红脸,“我们在一起并非只是饮酒作乐,还一起讨论策论、时政!”
赵扶莹对于赵晟的怒火视而不见,捻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我听闻,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个伯仲之间的文人,如何做,才能胜人一筹呢?”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瞬间让赵晟冷静下来,缓缓坐回椅子上。
“你太小看萧兄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吗?”赵扶莹饶有趣味的看着赵晟,“想来三叔已经将你的独到见解分享给了其他人吧。”
“互相切磋,乃是常事,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如何找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赵扶莹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问道:“三叔,你们日日与庞衙内厮混在一起,若是今年秋闱,意外押中了考题,是幸事,还是不幸?”
“自然是幸事。”
“若是,有人的策论与你的策论写的差不多,那谁是抄袭者呢?”
赵晟不傻,听到这里,怎么可能不明白,赵扶莹担心的是别人偷了他的想法,然后在秋闱上写了出来,到时候两个阐述同一个问题的策论,必然有一人有问题。
“自然是我。”
“你如何证明,你才是原创呢?”赵扶莹幽幽的问道。
“我们一起喝酒的人都知道,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而且他们之中,唯有萧兄能将我的想法写出来,其他人做不到,而他是一个君子,绝不会窃取他人的东西。”
“是吗?”赵扶莹双手托腮,似笑非笑的盯着赵晟,看得赵晟心里十分窝火。
“我相信他的人品!”
“他的人品若是立的住,你怎么会日日被人拽着喝花酒?”赵扶莹慢悠悠的问道,“他隔一日来一次,把你灌醉后就离开,三叔又何必自欺欺人?”
“你怎么会知道”赵晟脸色变得很难看,赵扶莹说的是事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他或许是想让我没时间温书,但是绝不会偷窃他人”
“我只是说假如有人剽窃了三叔的想法,然后在秋闱上写了出来,而能为你作证的人统一为作假的人作证,三叔,你知道你将面临什么吗?”
赵晟当然知道,他会成为文人学子唾弃的对象,被主考官厌弃,哪怕他成绩再好,他也会名落孙山,甚至以后都可能无法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