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靠北笑了。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温度的、纯粹的讥讽。“苏千雪，你是不是觉得‘真相’是个很了不起的东西？知道了真相，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我不知道。”苏千雪坦然地迎着他的话，“但我不想当一个糊涂鬼。”
“哈。”林靠北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那你来错地方了。我这里没有真相，只有麻烦。天大的麻烦。”
“你就是麻烦的中心。”苏千雪的语调没有丝毫动摇，“白启找到了你，军方找到了你，王家要杀你。所有线索都指向你。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一些。”林靠北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知道，我们都被放在一个天平上。一边是旧世界，一边是新物种。而天平的操纵者，正等着看我们会把砝码加在哪一边。”
他的话，让苏千雪感到了寒意。
“所以，你早就清楚这是一个局？”
“从皇后第一次进化的瞬间，我就清楚了。”林靠北绕过她，走到桌边，拿起那张黑卡和项圈。“他们都在等。等它成长，等它展露价值，然后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生命树和军方，都是鲨鱼？”
“不。”林靠北否定了她的说法，“军方是渔夫，想把鲨鱼和猎物一起捞进网里。而生命树”他掂了掂那张黑卡，“他们想成为新的鲨鱼。”
苏千雪沉默了。林靠北的描述，比她想象的更加赤裸和残酷。
“那你呢？”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
林靠北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苏千雪意料的动作。
他把黑卡和项圈，都扔进了垃圾处理口。
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运作声，代表着两条绝路的信物，被瞬间分解成了基本粒子。
“我不选。”林靠北转过身，他身后的皇后，身上的星光纹路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明亮，更加急切。
“什么？”
“我说，我不选他们给的路。”林靠北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苏千雪从未见过的神情。那是一种挣脱了所有枷锁的、近乎疯狂的平静。
“王不败很快就会动手。军方也不会善罢甘休。你不选，就是死路一条！”
“那又如何？”林靠北反问，“被狗链拴着，或者被疯子引诱着，就不是死路了？那只是换个死法。”
他朝着苏千雪走近一步。
“苏千雪，你想要的真相，我也想知道。但真相不是靠别人施舍的，是靠自己抢的。”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杂着他和皇后共同的气息，让苏千雪感到一阵窒息。
“你要怎么抢？”
“皇后给了我一个提示。”林靠北说，“它想要一个东西。一个能让它变得更强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就在这里，在这座空间站里。”
苏千雪的心脏猛地一跳。“你要去抢那个东西？”
“对。”
“你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吗？在军方的眼皮底下，在所有势力的监视中，去抢一个不明物体？这和自杀没区别！”
“有区别。”林靠北纠正她，“自杀是自己抹脖子。而我，要拉着所有想看我死的人，一起下地狱。”
他的话里，有一种不容置辩的决绝。
苏千雪看着他。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答案，寻找一个能让她看清棋盘的盟友。但她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不满足于看清棋盘。
他想把棋手也拖下水。
“我为什么要帮你？”苏千雪问。
“你帮的不是我。”林靠北说，“苏家，一样在这盘棋里。你以为王家倒了，下一个会是谁？你和我走得近，这份调查报告，你觉得你的名字能被摘出去吗？”
他的话，和王不败如出一辙，但意思却截然相反。王不败是在威胁，而林靠北，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在棋盘上，多争一个喘息的机会。”林靠北向她伸出手，“至少，我们能死得明白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着别人来决定我们的死法。”
苏千雪看着他伸出的手。
门外，是王家的屠刀和军方的罗网。门内，是一个更疯狂的深渊。
她没有别的选择。从来都没有。
她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