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注视,没有温度。
它穿透了“最后壁垒”的能量屏障,穿透了合金装甲,直接烙印在三人的精神层面。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审视,如同地质学家在观察一块陌生的矿石。
“操!”王不败的怒吼打破了舰桥的死寂,“它在看我们!夜枭,主炮充能!现在就把它轰成渣!”
“冷静。”苏千雪的声音发颤,但逻辑依然清晰,“你轰不中它。”
“什么叫轰不中?”王不败双目赤红,几乎要扑到控制台前,“这么近的距离,就是一坨铁也能给它汽化了!”
“我无法锁定。”夜枭的回答简洁而冰冷,他调出一个数据模型,上面代表着星骸皇后的信号源周围,空间参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无规律的扭曲,“它的能量场在干扰引力,常规弹道武器和能量武器的轨迹都会被偏折。计算结果命中率为零。”
“那就手动瞄准!我就不信——”
“然后呢?”苏千雪打断了他,“就算你侥幸击中了它,林靠北会怎么样?别忘了,他是‘天星’的驭手,他和这只怪物之间有精神链接。杀了它,林靠北会当场脑死亡。我们也会失去和这件事唯一的关联。”
“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和一个已经疯了的混蛋!这就是你的关联?”王不败的拳头砸在金属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苏千雪,你清醒一点!这东西刚刚吞了一头星辰龙!下一秒它就可能把整个斗场,甚至这颗星球都给吞了!我们现在考虑的应该是怎么跑路,而不是保住那个疯子的狗命!”
“我们跑不掉。”苏千雪缓缓摇头,一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她惨白的脸颊,“它已经‘看’到我们了。在它面前,任何空间跃迁的企图,都和自杀没有区别。”
舰桥内,再度陷入绝望的沉默。屏幕上,那尊披着星空的死神,依旧静静悬浮。
而此刻的斗场,安静得可怕。
数以万计的虫群,那些几分钟前还在疯狂撕咬、悍不畏死的低等异虫,此刻全部静止了。它们匍匐在地,收敛起所有的爪牙和口器,身体压得极低,仿佛在用最卑微的姿态,朝拜着它们新生的神。
没有嘶鸣,没有蠕动。
整个斗场,变成了一座由亿万虫尸和静止虫群构成的巨大坟场。死寂笼罩了一切,只有高功率能量屏障维持运转时发出的“嗡嗡”声,以及一道微弱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喘息。
那是星骸皇后的呼吸。每一次吐纳,它身前的空间都会出现极其细微的涟漪。
林靠北跪在地上,混合着汗水的血液从额角滑落,滴在龟裂的地面。
就在刚才,那股几乎要将他头颅撑爆、把他的意识碾成粉末的精神风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全新的链接。
如果说之前的链接,是他在狂风怒浪中死死拽着一根随时会断裂的缆绳,试图驾驭一艘失控的巨轮;那么现在,那根缆绳变成了一条横跨星海的钢铁桥梁。
坚固,稳定,但也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负荷瞬间从濒临崩溃的红色警戒,降到了危险值以下的黄色区域。
他活下来了。
但一种更深邃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他能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单纯的“驭手”。他和那只皇后之间,建立起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共生关系。
一股浩瀚、苍茫、古老的力量,正通过那条精神桥梁,缓缓倒灌进他的身体。那是星辰龙燃烧了亿万年生命所凝聚的精华,是宇宙中最纯粹的星辰之力。那股力量冲刷着他几近枯竭的精神海,修复着他受损的神经元。
他甚至能“看”到皇后所看到的一切。
那是一种超越了视觉的感知。他能“看”到匍匐在地的虫群,感受到它们发自灵魂深处的臣服与敬畏。他能“看”到能量屏障外,那些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观众。他能“看”到悬浮在轨道上,那艘名为“最后壁垒”的战舰,以及战舰里那三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和皇后,似乎在共享着同一个感知。
但在这份共享中,他感受不到皇后的任何情绪。没有喜悦,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绝对理性的虚无。
它不再是那个被狂怒和饥饿支配的野兽。它进化成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存在。
“这”
一个颤抖的男声,通过斗场的公共广播系统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半空中那面巨大的全息屏幕。
裁判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华丽的裁判制服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身后的几名工作人员,有的在疯狂的操作着什么,有的则已经瘫软在座位上。
“根据根据大赛条例”裁判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的视线根本不敢投向斗场中央那道身影,“耀光战队队长龙傲天,及所有队员确认,全员失去战斗能力”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