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纳征那天,云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
我爹云敬穿着一身崭新的官袍,满面红光地招呼着客人。
我哥云澈,更是意气风发,仿佛他才是那个征战沙场、立下不世之功的英雄。
我躲到了庭院的假山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不知道,柴房里,现在人去楼空。
他们派去送饭的丫鬟发现柴房空了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尖叫。
整个云府,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云敬和云澈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找!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云敬压低了声音,对府里的管家怒吼。
“绝对不能让她在今天这个场合露面!”
云澈更是急得团团转。
“爹,怎么办?她会不会去去告御状?”
“她敢!”爹咬着牙,“她要是敢毁了云家的前程,我我就是追到黄泉路上,也要亲手杀了她!”
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心里只剩嘲讽。
李尚书家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口。
媒人高声唱喏,吉时已到。
爹和云澈强装镇定,挤出笑容,迎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喜庆的乐声。
“圣旨到——”
尖细的嗓音,划破了长空。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云敬和云澈对视一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他们以为,这是皇上对他们这门亲事的恩赏。
一位宫里的大太监,手捧明黄的圣旨,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走到了云府门口。
他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缓缓开口。
“传皇上口谕。”
“宣,定安侯云舒,即刻进宫面圣。”
整个云府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
定安侯,云舒?
那不是云家那位战功赫赫的“小将军”吗?
他不是在养病,卧床不出吗?
云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云澈更是面如死灰,身体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大太监的眼神,锐利如鹰,缓缓落在了云敬身上。
“云大人,定安侯人呢?”
云敬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磕磕巴巴地回话:“回回公公,小儿他他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实在不便不便面圣。”
“哦?是吗?”
大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咱家出发前,陛下还特意嘱咐,说已为定安侯在宫中设宴,为侯爷接风洗尘。”
“怎么咱家一来,侯爷就病得这么重,连圣驾都见不了了?”
“云大人,你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凑巧啊?”
太监的每一个字,都狠狠敲在云敬的心上。
他知道,这关混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末将云舒,在此接旨。”
众人闻声望去,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一步一步,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我身上还沾着草屑和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我的腰背,挺得笔直。
我的眼神,平静而坚定。
哪有重病的模样。
我走到大太监面前,单膝跪地。
“末将不知圣上召见,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大太监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点了点头。
“侯爷既在,便随咱家走一趟吧。”
“慢着!”
云敬突然大喊一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状若疯狂。
他压低声音。
“你不能去!”
“你是我云家的人,你的事,得由我这个做爹的做主!”
他想把我拖回去。
我手腕一振,轻易地就挣脱了他。
十年沙场,我的力气,早已不是他这个养尊处优的文官能比的。
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爹。”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我抗旨不成?”
“何况从你们要我喝那碗汤起,我就跟云家,再无关系。”
“你!”云敬气得说不出话来。
云澈也慌张跑过来,拉住我手腕。
“妹弟弟!你不能走!你现在可是重病缠身,去了怕是会惊了御驾!”
周围的宾客们,看着这荒诞的一幕,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云家的脸,在这一刻,被丢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丑态,转身对大太监说:“公公,我很好,我们可以走了。”
大太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家父子,点了点头。
“侯爷,请。”
我跟着禁军,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我踏出云家大门的那一刻起。
云家,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