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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人,只敢欺负少女小孩。
见我妈跟个厉鬼似的提刀进去,他怂得不行,事无巨细地交代了那日的行为。
我妈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哽咽着命令他说完。
“夏、夏小涵那天最后,哭着喊着要找妈妈”
李老师当然记得啊,他精心挑选了对象。
夏小涵家里就一个妈,而且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所以他一点都不怕。
那天教室里,夏小涵嗓子都喊哑了,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喊着要找妈妈。
可是他清楚,她妈肯定不会管她的。
我妈颤抖着手,险些拿不稳刀。
她想起来了我裙子上的血迹,原来那天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我妈又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丢进了背篓里,低声哭泣:“小涵,你怎么不跟妈说呢?”
她其实自己也知道答案,只是她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那天我想说的,是她嫌弃我晦气,不许我毁了我弟的生日。
是我妈,她亲手封上了我的嘴,让我把委屈咽下去。
我妈背着背篓回到家,她捧着我的骨灰盒摸了摸。
如果不是我弟的电话打来,她想摸到天亮。
“妈!救我!”
电话那头,我弟的语气着急又委屈,“夏小涵他师兄和导师不是好人,他们根本不救我!一到首都,他们就把我交给了警察,说要把我关进监狱啊!”
我以为我妈会急得站起来,又或者是团团转找人帮忙。
可她很平静地嗯了一声,“是我干的,是我向他们举报的。”
变成灵魂后,我的记忆有些错乱,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师兄找上门那天,他本来就是学医的,一下就看出了肉的肌理不对。
稍微一思考,师兄便猜到了大概,他当时想把我妈和我弟都带走。
但是现在怎么会是我弟被抓走了呢?
明明那天,我亲眼看见我妈为了我弟,甚至不惜对师兄下跪求饶。
“我承认都是我干的,可小宗是无辜的啊,那么要抓就抓我吧。”
手机那头,我弟也想不明白,他崩溃地大喊大叫:“妈!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无辜的啊,快点救我!”
我妈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冷笑了一声,“无辜?”
我妈点开了手机相册,让我大吃一惊。
“夏小宗,你在暗网上发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相册里存着我妈拍的截图,应该是那天师兄入侵暗网,找到的我弟的发帖。
我弟在暗网上炫耀,说我妈甘愿为了他牺牲我,他还大方地分享了民俗偏方蜜肉的制作法子和味道。
我妈得到秘法后,她怕我弟有心理阴影,从没告诉过我弟我暴毙去世了,更没告诉过他蜜肉是什么。
可她千防万防没想到,她单纯的儿子背地里居然什么都知道,还很得意和自豪他妈和他姐的牺牲。
甚至认为理所当然!
我妈点相册的手都在颤抖,我弟那儿沉默了一会,他不屑地冷哼反驳。
“那又如何,我又没说错。夏小涵她反正就是个赔钱货,死了就死了呗!”
我妈握紧手机,声音又冷又重地纠正:
“她不是赔钱货,她是你姐!她有名字,她叫夏小涵!”
如果是生前,听到我妈如此替我纠正,我肯定感动得稀里哗啦。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身体凉透了,这份爱来的太晚了。
大约是察觉到了我妈这次的态度的确不同,我弟慌乱了,连忙道歉找补。
“妈,我只是开个玩笑嘛!而且我有心脏病的啊,我是夏家的独苗,你不能不管我啊妈妈!”
听到杀手锏“心脏病”,我妈果然不说话了。
我弟那儿松了一口气,可很快,我妈颤抖着牙齿大吼了出来:
“心脏病?夏小宗,你的心脏病也是装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我弟自己在一个小平台上发的文。
他炫耀道:“会哭会闹的孩子有糖吃嘻嘻。”
小时候他就深谙这个道理,随便胡扯了一个心脏病,我妈本来就宠他,加上我家穷,也没钱去医院检查诊断。
我妈稀里糊涂地信了十八年,也逼我给他让步了十八年。
在这些年里,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有心脏病的儿子。
可她竟不知道,原来这都是儿子装的。
等她醒悟,想给那个不哭不闹的女儿一些爱的时候,却发现她死了。
我妈深吸一口气,她往火盆里丢着冥币给我烧纸,冷漠地对电话道:
“夏小宗,你十八岁成年了,可以坐牢了。”
不等我弟回答,电话就挂断了。
我妈又烧了一把纸,抬头憋回眼泪:
“小涵,妈也要去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