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水里爬起，拧着湿哒哒的衣角。
是了。
大抵只有以为我彻底死了，裴言才会放过我吧。
那日他以为我弃他不顾，愤而烧了小安城。
望着小城烟火四起、哀鸿遍野，我紧紧捂住嘴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
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阿姐表情不比我好看，可她还是拉着我，叫我快走。
追兵很快就来了，他们说裴言说了，要杀我灭口。
我不敢置信地听着。
即便他把我当做金丝雀般圈养在府中的目的只是聊以慰藉，可我绝对没有想到他竟会动手杀我。
“你知道主上太多秘密了，从今日起，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你这个人。”
我呆呆在原地，心如撕扯般疼痛。
直到阿姐推搡着我，叫我快逃。
我眼瞧着阿姐本就被折磨的纤薄的身子被利刃穿堂而过，直至最后一秒，她仍然伸出手叫我快跑。
“你要活下去，阿玉，即便别人再把我们当做蝼蚁，你也一定要活下去！”
我擦了一把眼泪，憋着心中的酸楚，发了疯似的跑。
意识模糊间，我好像看见了裴言，他拉开那把我日日为他擦拭的弓，对准我阿姐。
“去死。”
他言语刻薄，待人命如草芥，正如我当日与他初见。
“不要杀我阿姐，不要杀我阿姐！”
我从睡梦中醒来，眼泪已经糊了一脸。
坐我旁边的是个俊俏公子，一脸书生打扮，见我醒了，忙不迭地上热茶。
“姑娘，你没事吧？在下徐正良，我见你倒在山上，那里晚上豺狼虎豹。属实迫不得已才叫你接回家中。”
我环顾了一转四周，房子不大却并不破烂，想必曾经也是大户人家，但家道中落了。
徐正良把我的包裹递给我，半点拆开的痕迹都没有。
很显然他是个正人君子。
“姑娘应该是小安城那边逃来的难民吧？如今局势混乱，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在街上非常危险，不如就在我这儿住下。”
我思索片刻，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我心头记着阿爹和阿姐的话，无论如何我要活下去，即便再困难。
徐正良的母亲徐周氏年事已大又患了咳嗽，整日咳嗽睡不安宁。
偏偏战事焦灼，药价贵得要命，即便徐正良日日在私塾教书也无法补贴高昂的药费。
直到有一天，我笑着叫他坐下，从包裹里掏出一个珠翠首饰塞到他的手中。
“你便用这个去为你母亲换药吧。”
起初徐正良百般拒绝。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收女子钱银的道理。
我笑笑，只当是借住这几日的房费好了。
后来我便常常用包裹里的金银细软补贴徐正良家的家用。
久而久之，他也对我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我只告诉他我曾是商贾之女，这些便是我的嫁妆。
徐正良一听，当即要同我成婚。
他握着我的双手，向我许下永世不变的诺言。
“即便你之前受过怎样的苦难，我向你发誓，不会再有了。我将永远守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一双人。”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
裴言那时根本没有动机杀我，他都自顾不暇了，如何派人追杀我？
有动机杀我的，唯独安乐郡主一人。
可徐正良呢，他有什么错呢？
他不过是收留了我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我朝着皇宫的方向远远望去，神色悲切。
裴言，就当我受了你两次救命之恩，现在还你罢了。
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也此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