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秦婉如本不打算再见陆致远。
他们的交集，停在了十年前的维也纳街头。
那时她留学初到异国他乡，初识飞行系的陆致远，高大寡言，总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冷淡，可只有她知道，每次深夜复习时，他会悄悄把暖水壶放到她座位边。
后来各自归国，再无交集，她嫁给了贺景川，他也成了海川航空最年轻的机长。
缘分，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刻重逢。
这次是盛天传媒一位老同学的私宴，她本想找个角落安静坐坐，没想到推开玻璃门时，正看见那张熟悉的侧脸。
黑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正低头看着酒杯里浅浅的金色液体，他似乎察觉了目光，抬头，眸光一如当年清澈。
“婉如？”
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是穿过了岁月直接抵达她心口。
她点头，“陆致远，好久不见。”
他嘴角弯起：“十年有余，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你头发都没变，”她抿嘴笑，“我认得出来。”
他说：“你也没变，还是那么安静。”
她没说话，只是拉了拉风衣领口，秋夜的风微凉，吹得她耳垂发麻。
“出来走走？”他问。
山顶花园背后有条木栈小路，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提彼此这些年的际遇，他没有问她婚姻，她也没提旧事，只谈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直到他们站在观星台下，满天星斗在头顶闪烁。
“你最近在做什么？”他突然问。
秦婉如犹豫了一下，答：“重新思考人生的分配问题。”
他一挑眉：“这听起来像离婚的前奏。”
她转头看他，眼里没多少情绪：“如果有一个男人背叛你，和你提拔的助理发生关系，天天在你面前演戏，你会怎么做？”
陆致远沉默两秒，然后道：“我会把他的飞机卸掉半边机翼。”
她轻轻笑出声，“可惜他不是开飞机的。”
他也笑，眼神却温和下来：“婉如，你知道你其实可以哭的。”
她垂下眼帘：“我不值得为这种人哭。”
“那你为谁哭？”
她抬头，看着他，微微一怔。
他没有移开目光：“你以前说，喜欢和你一起看星星的人，那晚你说，如果有人能陪你走到尽头，你愿意为他收起所有的犹豫。”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我还记得。”
当晚散场前，他拉住她的手，将一个暗蓝色的护照封套塞进她掌心。
“定制款，星图印花，只有一份。”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说：“我愿意陪你重新起飞。”
回到家时，已是凌晨。
她路过客厅时，两人头也不抬。
她站了两秒，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轻松。
“我回来了。”她声音不大，但够清晰。
“嗯，辛苦了。”贺景川敷衍地答了一句。
秦婉如点头，走上楼，等回到卧室，她坐在床边，反复看着手中那枚星图护照封套。
那是她年少时的梦，一个能跟人走遍世界的梦。
她突然想试一试。
不是试着原谅过去，而是试着给未来一个交代。
第二天下午，她主动发了条信息给陆致远：你还记得飞行时间表上的代号eve115吗？
他回得很快：当然记得，那是你第一次偷偷买票坐我航班。
她说：我想再试一次，但这次不是偷偷。
那天傍晚，她真的坐上了陆致远安排的航司贵宾车，前往海川机场贵宾通道。
他们并没有飞离海川，而是坐在停机坪上的一架模拟机舱里，看着天边的落日，听他讲起每一次飞行的感受。
他手指指向仪表盘：“每一次准备起飞，都会有警示灯亮起，提醒确认出发。”
她低声道：“那你每次都确认了吗？”
他回头看她，郑重其事地说：“从没迟疑过。”
“那如果带上我呢？”
“我会更坚定。”
夜深时，她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问：“陆致远，你为什么还愿意等我？”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缓缓握住她的指尖。
“因为你值得被等。”
她没再说话，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