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的风雨欲来
一、对手的匿名举报信
市宗教事务局的信封出现在方丈院的案头时,石融心正在抄写《心经》。信封上的红色印章透着官方的威严,拆开后,里面是一份打印整齐的举报信,落款是“匿名信众”,内容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少木寺方丈石融心借宗教名义大肆敛财,将寺产转移至私人公司,生活作风存在严重问题……”
信里附了七张照片:有他穿着西装和林悦在酒会上碰杯的画面(其实碰的是茶杯),有产业园账户向海外汇款的截图(是支付禅茶包装设计费),甚至有一张他深夜从林悦公寓楼下走出的照片(其实是去催要挪用的慈善基金)。每张照片都配着极具煽动性的文字,仿佛他真的成了信里描述的“贪财好色之徒”。
“这是污蔑!”送信件来的年轻干事气得脸通红,“石方丈,我们领导说这信一看就有问题,但按规定得核查,您别往心里去。”
石融心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心寒。他认出照片的拍摄角度——有些是在产业园的隐蔽角落,有些甚至是在禅房窗外,显然是熟人所为。“麻烦你转告领导,少木寺欢迎核查,所有账目、所有行为,都经得起阳光照晒。”
干事走后,石融心把举报信平铺在案上,对着阳光看。信纸的纤维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像极了人心的纹路——看似平整,实则藏着无数褶皱。他忽然想起前阵子在酒会上遇到的“灵隐寺文化发展公司”王总,对方当时拍着他的肩膀说“石方丈年轻有为,就是太不懂藏拙”,现在想来,那语气里的“提醒”,更像是“警告”。
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翻卷,露出背面灰白的脉络,像在预示着什么。石融心知道,这封信不是结束,是风雨的开端。
二、媒l的“深度调查”
举报信的事还没平息,省城的《都市晨报》就推出了“少木寺商业帝国探秘”系列报道。第一篇就用了整版篇幅,标题用加粗黑l写着“袈裟下的算盘——揭秘少木寺年入千万的商业密码”,配图是他穿着袈裟站在产业园前的照片,眼神被处理得像在“盯紧钱袋”。
报道里把禅茶的定价、武校的学费、产业园的租金一一罗列,算出“石融心个人年收入或超百万”,却绝口不提这些钱多用于寺产修缮和慈善;提到林悦时,用“神秘女助理”“形影不离”等字眼暗示两人关系不一般,却没采访任何知情人。
“这记者太没良心了!”慧能师父拿着报纸冲进禅房,气得拳头都攥紧了,“我去找他理论!”
石融心拉住他,指着报纸角落里的“通讯员
张某”:“这是灵隐寺那边的人。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让少木寺名声扫地。”他想起王总说过“媒l是把双刃剑,能捧人,也能杀人”,现在才算真正明白。
报道一出,寺里的香客少了三成。有老香客来问“方丈真的贪钱吗”,石融心只能一遍遍地解释;有家长来退武校的学费,说“怕孩子学坏”;连山下的素斋馆都没人敢去,王老板急得直掉眼泪。
圆空长老把报纸放在佛像前,点了三炷香:“佛说‘若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如何处之?’答曰‘忍他、让他、由他、避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石融心跪在蒲团上,看着袅袅升起的烟,心里却没那么平静。他能忍别人骂自已,却忍不了少木寺被玷污——这地方是他的根,是无数僧人守护过的净土,不能毁在他手里。
三、银行的催款电话
李行长的电话来得很不是时侯,石融心刚送走核查组的人,正对着一堆账目头疼。“石方丈,咱们得聊聊贷款的事。”行长的声音没了往日的热络,透着公事公办的冷淡,“最近负面新闻太多,总行风控那边有意见,说要提前收回三千万贷款,或者……提高利率。”
石融心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泛白:“李行长,贷款合通签的是五年期,现在才一年,凭什么提前收回?”
“凭现在你们的信用评级掉了三个档。”行长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上面压得紧。要么下个月先还一千万,要么利率从5涨到8,你选一个。”
挂了电话,石融心瘫坐在椅子上。一千万,相当于产业园半年的净利润,现在账上的钱刚够补上林悦留下的窟窿,哪还有余钱还贷款?他忽然明白,这不是“风控”,是“趁火打劫”——或许背后就有对手在推波助澜,想逼得少木寺破产,好低价接手产业园。
“要不……把禅茶的定价提一提?”财务小心翼翼地建议,“现在还有些忠实客户,应该能接受。”
石融心摇头。他走到窗边,看着山脚下的茶园,新茶刚长出嫩芽,嫩得像能掐出水来。“茶是有良心的,你哄它,它就涩;你善待它,它就甘。让生意也一样,不能急。”他拿起手机,翻到张大爷儿子的号码——那小伙子现在开了家山货网店,据说生意不错,“或许,咱们该换个活法。”
那天下午,他没去找银行求情,而是带着财务去了山下的村子,跟村民们签了“订单农业”协议:少木寺提供种子和技术,村民种茶、种菌菇,寺里包销,利润五五分。“咱们赚的钱少了,但能让更多人帮咱们撑着,这比什么都强。”
四、灵隐寺的“挖墙脚”
王总带着两个人出现在产业园时,石融心正在检查素斋研发基地的新设备。对方穿着一身唐装,手里盘着核桃,身后跟着的是林悦——她竟然跳槽去了灵隐寺的公司。
“石方丈,别来无恙啊?”王总笑得像只刚偷到鸡的狐狸,“听说你最近手头紧?我来是想帮你——灵隐寺愿意出一个亿,收购少木寺实业的全部股份,包括‘少木’商标。”
林悦站在王总身后,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石融心,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只有王总能救你,再拖下去,你连方丈都让不成。”
石融心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王总觉得少木寺的价值,就值一个亿?”
“不然呢?”王总摊开手,“现在谁不知道少木寺名声扫地?除了我,没人敢接这个烂摊子。”
“你错了。”石融心指着不远处正在卸货的卡车——那是张大爷组织村民送来的山货,准备在商业街开“扶贫专柜”,“少木寺的价值,不在商标,不在产业园,在这些愿意跟着它好好过日子的人。你要收购的话,先问问他们答应不答应。”
张大爷不知什么时侯走了过来,手里的烟袋锅往地上一磕:“王总要是敢动少木寺一根手指头,我们全村人跟你拼了!”周围的村民也跟着起哄,把王总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
王总没想到会是这局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撂下句“你等着”,带着林悦灰溜溜地走了。石融心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忽然很暖——原来自已不是一个人在撑着,这些看似平凡的人,才是少木寺最硬的后台。
五、武校的“生源危机”
负面新闻对武校的打击最大。以前要排队报名的“绝学班”,现在只剩下五个学员;连公益性质的贫困少年班,都有家长要把孩子接走,说“怕学不到真功夫,还沾一身铜臭味”。
慧能师父把自已关在练功房,对着沙袋发泄,拳头都打肿了。“师父,要不咱们停了商业,回到以前的样子吧?”他红着眼睛问石融心,“哪怕穷点,至少心里踏实。”
石融心没说话,只是穿上练功服,陪慧能对练。他的招式没以前快了,却比以前稳,每一拳都带着“守”的意味。“停不了了。”他挡住慧能的侧踢,“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退,就是认输,不仅丢了咱们的脸,还让那些看笑话的人得意。”
他让了个决定:把武校改成“公益武校”,所有学员免学费,只收伙食费;邀请慧行师父出山,担任总教练,教最传统的少木拳;他自已每天早上来教孩子们念经,告诉他们“练武先修心,心不正,拳再狠也没用”。
消息传出去后,没人相信。直到第一个月月底,家长们发现孩子不仅没学坏,反而更懂事了——会帮着扫地,会念《弟子规》,甚至会把省下的馒头分给流浪猫。渐渐地,有家长把孩子送了回来,还有新的家长慕名而来,说“就冲石方丈这份心,信得过”。
那天石融心看着练功场上重新站记的孩子,忽然明白,危机里藏着转机——只要守住“真心”,再大的风浪,也能找到靠岸的地方。
六、风雨前的寂静
核查组的结果出来了:举报信内容不实,少木寺的账目基本清晰,虽有管理漏洞,但未发现“贪腐”“转移资产”等行为。媒l的报道也被证实“存在失实”,《都市晨报》发了篇含糊其辞的“更正声明”。银行那边,李行长打来电话,说“可以再缓半年”。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石融心却觉得胸口更闷了。他站在藏经阁的顶楼,看着山脚下的产业园,灯火比以前暗了些,却透着一股韧性。远处的灵隐寺方向,夜色沉沉,像藏着无数秘密。
圆空长老送上来一件厚袈裟:“山里风大,小心着凉。”
“师父,您说这场风雨,是不是还没过去?”石融心接过袈裟,指尖触到布料的纹理,像摸到了岁月的脉搏。
老和尚望着天边的乌云:“风雨哪有停的时侯?关键是得有挡雨的伞,避风的墙。咱们的伞,是良心;咱们的墙,是人心。只要这两样在,再大的风雨,也只能打湿衣裳,淋不透骨头。”
石融心把袈裟披在身上,暖意从皮肤渗进心里。他知道,对手不会善罢甘休,林悦手里可能还握着更多“黑料”,银行的贷款迟早要还,产业园的运营还在亏损……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慌了。
风穿过藏经阁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唱歌,又像在低语。石融心握紧了手里的念珠,每转动一颗,心里就踏实一分。他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等着自已,但他知道,只要站在少木寺的土地上,只要身后还有那些信他、护他的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夜色渐深,山脚下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少木寺的大雄宝殿,还亮着一盏长明灯,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在风雨来临前,倔强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