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旋转木马旁的约定 > 第7章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漫进A大校门时,兰梦绾正抱着一摞设计草图往教学楼走。帆布包上挂着的鲸鱼钥匙扣和鱼尾裙钥匙扣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在数着她踏入大学校园的脚步。
“等等我!”张廷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档案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刚去金融系领了课程表,没想到第一周就有早八课。”
兰梦绾停下脚步,看着他把档案袋往怀里紧了紧,忽然笑出声:“高中时总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现在信了吗?”
“不信也得信。”他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草图,“设计系的课表更满吧?我看你昨天发的日程表,从早到晚排得像打仗。”
设计系的新生第一周是基础课,从面料认知到绘图软件实操,每天的课程表都被填得满满当当。兰梦绾的速写本上,已经画满了课堂笔记:“教授说,大一的基础得打牢,不然大二的立体剪裁会跟不上。”她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简易的人体模型,关节处标着“像银杏叶的脉络一样灵活”,旁边是张廷硕用红笔添的批注:“数学里的黄金分割比,在这里也适用。”
两人并肩走在爬满常春藤的走廊里,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设计系的公告栏前围了群人,兰梦绾挤进去看,是系里的“新生设计挑战赛”通知,主题是“校园记忆”,一等奖的奖品是去意大利面料展的名额。
“要参加吗?”张廷硕的目光落在“校园记忆”四个字上,“你的《桂月》就是最好的校园记忆啊。”
“想试试新的。”兰梦绾的指尖划过公告栏上的参赛要求,“教授说,好的设计得不断突破自己。我想画组关于‘等待’的系列,比如老槐树下的石凳、站台的站牌、自习室的台灯……”她忽然顿住,脸颊有点热,“还有……A大的桂花园。”
张廷硕的耳尖悄悄红了。他想起高中时在老槐树下等她放学的无数个傍晚,想起站台送别时她眼里的红血丝,忽然觉得那些被时光藏起来的瞬间,都该被画进设计里。“我可以帮你拍素材,”他说,“金融课的间隙,我去各个角落拍照片,你挑能用的。”
接下来的两周,兰梦绾的速写本上渐渐填满了“等待”的碎片。张廷硕拍的照片被她贴在画纸边缘:老槐树下的石凳腿上,有他当年刻的歪歪扭扭的“绾”字;站台的站牌背面,留着她写给他的便签痕迹(“等你回来给我讲A大的故事”);自习室的台灯底座,还沾着她当年打翻的咖啡渍。最末页贴着张桂花园的照片,是清晨五点拍的,露水挂在未开的花苞上,像谁撒了把碎钻。
“这张好。”兰梦绾用红笔在照片旁画了个小勾,“露水的光泽可以用在礼服的刺绣上,像未说出口的话,藏着光。”
张廷硕凑过去看,忽然指着照片角落的石凳:“这里刻着行小字,你看像不像‘等风来’?”
兰梦绾眯起眼睛辨认,果然有三个模糊的刻字,笔画里还嵌着点去年的桂花屑。她忽然想起教授说的“设计得踩着生活的泥土”,原来校园的每个角落,都藏着别人的等待与牵挂。
金融系的课程比想象中更难。张廷硕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和案例分析,偶尔会夹着片银杏叶标本,是兰梦绾从自习室窗外捡的,叶脉里用银粉描过,像条流动的线。有天晚上,他在图书馆刷题到深夜,抬头看见窗外的桂花园亮着盏灯——是兰梦绾的画室,她正趴在画板上修改设计稿,台灯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在窗帘上,像幅安静的剪影。
他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别熬太晚,我带了热牛奶,在画室楼下。”
兰梦绾下楼时,身上还穿着沾着颜料的围裙。张廷硕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个保温杯,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开来。“刚从学生会回来,”他把牛奶递给她,“金融系的学长说,这次挑战赛的评委里有位意大利设计师,特别看重‘情感的真实性’。”
“所以我的‘等待’系列,得更细腻点。”兰梦绾吸了口热牛奶,忽然指着他的笔记本,“你看这个公式的曲线,像不像站台的轨道?”
张廷硕愣了愣,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有几分相似。他忽然笑了:“你啊,看什么都像设计稿。”他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简易的设计图:是件男士马甲,口袋边缘绣着轨道的纹路,“上次听你说‘等待’里有站台,忽然想试试。”
兰梦绾的心跳漏了一拍。马甲的肩宽标注着“48cm”,口袋内侧用小字写着“等你一起去意大利”。
设计挑战赛提交作品的前一天,兰梦绾遇到了麻烦。她想在礼服的裙摆里缝层会发光的纱料,可试了好几次,纱料的光泽总被外层的面料盖住,像藏不住的心事。
“试试把纱料剪碎,像星星一样嵌在针脚里。”张廷硕的声音从画室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本《材料学百科》,“刚去图书馆查的,这种星光纱的纤维很细,剪碎了反而能折射更多光。”
兰梦绾照着他说的做,用镊子把碎纱料嵌进桂花刺绣的缝隙里。台灯的光打在裙摆上时,碎纱忽然亮了起来,像把揉碎的星光撒进了桂花丛,暖黄的光混着银白的闪,像高中那个老槐树下的秋夜——他说“你的画该被更多人看到”,而此刻,那些藏在针脚里的光,真的要亮起来了。
提交作品那天,兰梦绾把系列设计稿装订成一本画册,封面用的是张廷硕拍的桂花园照片,烫金的“等待”二字旁边,别着片银杏叶标本。评委席里的意大利设计师翻到《站台》那页时,忽然停住了手,指着画稿上的轨道纹路说:“这个弧度,像我年轻时在米兰车站等爱人的轨道,连露水的位置都一样。”
兰梦绾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她看向观众席里的张廷硕,他举着相机,镜头对着她的画册,嘴角的笑意比闪光灯还亮。
公布结果那天,兰梦绾正在上立体剪裁课。教授拿着获奖名单走进来,笑着冲她眨眨眼:“我们的新生冠军,快去领奖台吧,有人等你很久了。”
她跑到礼堂时,张廷硕正站在领奖台旁,手里捧着束桂花(是他早上去桂花园摘的,还沾着露水),看到她,忽然单膝跪地,把花递到她面前:“意大利面料展的名额,得有个人帮你拎行李箱吧?”
全场的掌声像潮水般涌来。兰梦绾接过桂花,花瓣的香气钻进鼻腔时,忽然想起高中那个冬夜,他站在雪地里说“等你考上A大,多给我设计几件衣服”。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在时光里长成参天大树。
去意大利前,兰梦绾和张廷硕回了趟高中。老槐树的叶子落了满地,石凳上的“绾”字被岁月磨得更浅了,却依然能辨认。张廷硕从包里掏出个小木箱,是他们夏天做的那个带暗格的画板,暗格里放着片压平的樱花——是艺术展那天落在她速写本上的。
“带去吧。”他把画板递给她,“面料展上看到好的料子,就画下来,我在A大等你回来。”
兰梦绾的指尖划过木箱上的鱼形抽屉,忽然想起爸爸日记里的话:“好手艺得带着心劲做,木头能感觉到。”她忽然明白,不只是木头,布料、时光、等待,都能感觉到那份心劲。
在意大利的十天,兰梦绾的速写本上填满了面料的纹路。佛罗伦萨的丝绸像流动的晚霞,米兰的羊毛像揉皱的云,她在每一页的角落都画个小小的鲸鱼,旁边标着“给张廷硕的礼物”。有天晚上,她收到他的消息,是张金融课的笔记照片,公式旁边画着个穿礼服的小人,裙摆上写着“等你回来一起修改”。
回国那天,张廷硕在机场等她,穿着件深灰色的大衣——是她设计的那件,收腰的弧度刚刚好,袖口的雪花刺绣在阳光下闪着细光。“金融系的期末汇报,我做了个‘面料贸易与金融’的课题,”他帮她拎行李箱,眼里的光比机场的灯光还亮,“教授说可以申请跨系合作项目,设计系负责面料研发,金融系负责市场分析。”
兰梦绾的心猛地一跳:“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做项目?”
“当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枚胸针,用意大利的星光纱和桂花干做的,中间嵌着颗小小的珍珠,“在米兰的古董店看到的,觉得配你的《等待》系列正好。”
那年冬天,A大的雪下得很大。兰梦绾和张廷硕的跨系项目入选了学校的“创新计划”,他们在桂花园旁的工作室里泡了整个假期:她在画面料的纹样,他在算成本的预算;她用桂花灰线绣样品,他在电脑上做市场调研图表;累了就趴在铺满设计稿的桌上睡会儿,醒来时身上总会盖着他的大衣,领口的鲸鱼胸针蹭着她的脸颊,像条安静的鱼。
除夕夜,工作室的窗外放起了烟花。兰梦绾看着张廷硕在账本上写最后一行预算,忽然说:“明年秋天,我们在桂花园开个小型展吧?就展我们的合作系列,叫‘时光的针脚’。”
他抬起头,烟花的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好啊。还要在展签上写:‘送给所有在时光里等待与奔赴的人’。”
开春时,他们的合作系列迎来了第一次试穿。兰梦绾设计的礼服被模特穿上时,张廷硕忽然红了眼眶——裙摆的星光纱里,嵌着他拍的所有“等待”照片的微缩投影,老槐树、站台、台灯、桂花园……在灯光下慢慢流转,像场流动的时光电影。
“这才是最好的设计。”冬令营的教授站在台下,笑着对他们说,“不只有针脚的呼吸,还有时光的心跳。”
兰梦绾看着身边的张廷硕,他的西装口袋里别着那颗星光纱胸针,和她领口的银杏叶胸针在灯光下交相辉映。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把她的设计稿偷偷塞进竞赛箱,说“你的画该被更多人看到”;想起A大开放日,他在桂花园说“等你考上A大,我画你”;想起无数个清晨与深夜,他们在自习室、画室、工作室里,把琐碎的日子缝成了温暖的故事。
风穿过工作室的窗户,带来了远处桂花园的清香。兰梦绾的速写本摊在桌上,最新一页画着两个站在展台前的人,男生手里拿着账本,女生扶着礼服的裙摆,背景是漫天的桂花雨。页脚写着:“时光的针脚,缝起了所有等待。”
而故事,还在继续。就像桂花园里永远在生长的枝叶,就像设计稿上永远在延伸的线条,就像他们眼里永远亮着的光——只要心劲还在,牵挂还在,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约定,总会在某个桂花满径的秋天,开出属于自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