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点五十分。
城南废弃水泥厂,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寂静无声,只有夜风穿过破败的厂房时,发出的“呜呜”声,如同鬼魅的低语。
这里早已被城市遗忘,高耸的水泥筒仓在夜幕下投下巨大的阴影,锈迹斑斑的传送带和搅拌机,像一具具史前生物的骸骨,散发着腐朽与荒凉的气息。
陆鸣,就站在这片钢铁坟场的中心。
他没有选择在开阔地带,而是站在了三号粉磨车间的入口处。这里地形复杂,巨大的水泥磨机和数不清的管道、支架,构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宫。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细腻的水泥粉尘,一脚踩下去,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他不是来打架的。
他是来收割的。
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职业打手,和一个贪婪成性的黑心商人,仅凭他那点在废品站练出的力气,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唯一的武器,是他那颗超级大脑,以及他对物理和化学规则的极致运用。
在发出短信后的几个小时里,他早已将这里勘察了数遍。
他将从废品站带来的几块大功率蓄电池,用粗电缆连接起来,隐藏在一个废弃的控制柜后,两根裸露的电线末端,像毒蛇的獠牙,分别埋在了车间入口两侧的粉尘之下。这是一个简易却致命的高压电击陷阱。
他还将几大袋水泥粉尘,堆放在了入口上方一个摇摇欲坠的铁架上,一根不起眼的细绳,连接着铁架的支撑点,另一端,则握在他的手中。水泥粉尘的主要成分是氧化钙,一旦大量扬起,不仅能瞬间遮蔽视线,其粉尘吸入呼吸道,遇水后产生的灼烧感,足以让最强悍的壮汉暂时失去战斗力。
他甚至在周围几个关键的支撑柱上,做了手脚。
这里,就是他为周福贵精心准备的狩猎场。
晚风中,他静静地站着,怀里揣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装着他这两天所有的“产量”——接近一百五十克黄金。
这是鱼饵,也是他今晚谈判的筹码。
十点整,两道刺眼的车灯,撕裂了远处的黑暗。
一辆面包车,以一种嚣张的姿态,横冲直撞地开了进来,在距离陆鸣五十米远的地方,一个急刹停下。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三条壮硕的人影,从车上跳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光头大汉,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链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他就是黑豹,城南有名的狠角色。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马仔,也同样是满脸横肉,眼神凶悍,一看就是常年打架斗殴的亡命徒。
紧接着,周福贵才从副驾驶上,心惊胆战地走了下来。
他看到独自一人站在车间阴影下的陆鸣,先是一愣,随即,贪婪压倒了恐惧。他以为陆鸣是傻了,竟然真的敢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小子,胆子不小啊!”周福贵隔着老远,色厉内荏地喊道,“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陆鸣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缓缓地掏出那个布袋,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叮叮当当……”
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工厂里,显得格外清晰。
十几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金豆子,在面包车那昏暗的车灯照射下,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光芒!
那一瞬间,周福贵和那三个打手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尤其是周福贵,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一片灿烂的金色。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更多、更多的、那种品质完美到不可思议的神品黄金!
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这个年轻人,真的掌握着一个无法想象的黄金宝藏!
“你……你想要什么?”周福贵的嗓音,因为极度的贪婪而变得嘶哑。
“五十万。”陆鸣平静地吐出一个数字,“现金。现在就要。这地上的黄金,就全是你的。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些黄金,是从哪里来的。”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福贵的心上!
他要的就是这个!
“好!好!”周福贵连声答应,脸上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只要你告诉我秘密,别说五十万,一百万我都给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黑豹使了个眼色。
黑豹狞笑一声,带着两个马仔,呈扇形,缓缓地朝着陆鸣包抄过去。
在他们看来,陆鸣已经是瓮中之鳖。先把他拿下,打断手脚,还怕他不把秘密说出来吗?
陆鸣看着逼近的三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丝怜悯的微笑。
“周老板,我说了,让你一个人来。你不守规矩啊。”
“规矩?”周福贵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儿,老子的拳头,就是规矩!黑豹,动手!把他给我废了!”
得到命令,黑豹三人不再掩饰,猛地加速,如同三头饿狼,扑向了站在原地的陆鸣!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陆鸣面前的瞬间,陆鸣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同时,猛地一拉手中那根不起眼的细绳!
“哗啦——!”
头顶上方的铁架瞬间失去平衡,那几大袋水泥粉尘,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什么东西?!”
黑豹三人猝不及防,瞬间被笼罩在一片浓密的、灰白色的粉尘之中。
“咳咳!咳咳咳!”
“操!我的眼睛!”
刺鼻的粉尘,瞬间钻进他们的口鼻、眼睛。视线被完全剥夺,呼吸道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他们痛苦不堪,阵型瞬间大乱。
周福贵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鸣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判决,冰冷地响起:
“第一步。”
紧接着,陆鸣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弥漫的粉尘中穿出,向后急退。
黑豹毕竟是常年打架的老手,虽然暂时受挫,却凭借着本能,怒吼一声,朝着陆鸣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管不顾地猛冲过来!
他相信,只要抓住这个瘦弱的小子,一拳就能解决战斗!
他冲出了粉尘笼罩的范围,眼前的视线刚刚恢复一丝清明,就看到陆鸣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找死!”
黑豹怒吼着,一脚踏了出去!
而他踏出的这一脚,正好踩在了陆鸣预设的、那根埋在粉尘之下的裸露电线上!
陆鸣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电光。
他按下了藏在袖中的一个小小开关。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爆响!
连接着蓄电池的强大电流,瞬间通过黑豹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回路!
“啊——!”
黑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电劈中一般,猛地弓起了身体,浑身的肌肉剧烈地痉挛、抽搐,头发根根倒竖,嘴里冒出了一股焦糊的青烟。
他那壮硕如牛的身体,在强大的电流面前,不堪一击。仅仅两秒钟,他便浑身一软,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兔起鹘落的惊天变故,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另外两个刚刚从粉尘中挣扎出来的马仔,看到自己老大那凄惨的下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的凶悍?
而站在最后方的周福贵,更是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迅速地湿了一片。
他看着那个站在黑暗中,手握开关,如同执掌雷电的魔神一般的年轻人,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眼神里,再无半分贪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陆鸣缓缓地走到瘫倒在地的周福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规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