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诚回到典史房时,日头已过正午。窗棂外的老槐树影被晒得又短又粗,像个蹲在地上的沉默影子,和他此刻的心境倒有几分相似。
他将那枚简易紫外线灯揣进袖袋,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琉璃表面。方才在冷月牢房外发现的碎布荧光,以及卷宗里张诚与自己的诡异关联,像两根纠缠的线,在他脑子里绕成了乱麻。系统提示的“因果联系”究竟指向什么?张诚的死,冷月的冤屈,甚至老王的栽赃,会不会都系在同一条线上?
“大人,仵作来了,在偏院等着呢。”门外传来李头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经过早上的事,这老狱卒看他的眼神已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掺着疑惑的忌惮。
宋诚应了声,起身时顺手拿起墙角的扫帚——早上说要查牢房卫生,这话不能只当幌子。他清楚,在这黑牢里,任何不合常理的“反常”都会引来审视,与其藏着掖着,不如用最笨拙的方式作掩护。
“先不忙见仵作,”宋诚提着扫帚往外走,声音平淡,“带我去看看老王的住处,还有刘三的后厨。”
李头愣了愣,虽不明白这新典史为何对杂事如此上心,却不敢违抗,喏喏地在前头引路。
黑牢的布局像个扭曲的“回”字,外圈是狱卒值守的营房、厨房和杂物间,内圈才是关押犯人的牢房区。老王的住处挨着西侧牢房的转角,一间不足六尺宽的土坯房,门是掉了漆的木板,用根锈铁栓插着。
“老王无儿无女,就一个远房侄子在乡下,这房里除了他自己的破烂,估计也没啥值钱东西。”李头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摸出钥匙串。串上的钥匙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宋诚注意到,李头开锁时,右手食指不自觉地在钥匙串上蹭了两下,指腹处有块新鲜的茧子,像是最近总握着什么粗糙的东西。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细节,目光已扫过敞开的房门。
屋里比想象中更乱。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占了大半空间,床底下塞着几个空酒坛,坛口蒙着灰,却仍能闻到淡淡的酒气——和早上在冷月牢房里闻到的一模一样。靠墙摆着张破木桌,桌上堆着几件打了补丁的皂衣,桌角的豁口处,卡着半片断裂的木梳。
“他平时就住这儿?”宋诚迈步进去,扫帚在地面轻轻一划,扬起的灰尘里混着几根干草,和冷月牢房里的草堆材质相同。
【触发环境扫描(临时)】
【发现异常:床板内侧有刮痕,疑似近期被撬动过】
【提示:刮痕边缘残留木屑,与桌角木梳材质一致】
宋诚弯腰,装作整理床底的空酒坛,指尖在床板内侧一摸,果然触到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他用指甲抠下一点木屑,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霉味,还有股极淡的脂粉香——这味道,他早上在红绡的牢房里闻到过。
“老王跟红绡有来往?”宋诚直起身,状似随意地问。
李头的脸色微变,眼神闪烁:“没、没有吧?红绡那婆娘是风月场里出来的,老王一个糙汉子,哪敢招惹……”
“是吗?”宋诚拿起桌上的皂衣,抖了抖,一件里衣的衣角掉出半张揉皱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今晚戌时,老地方。”字迹潦草,却能看出是仓促间写就。
【检测笔迹匹配度】
【与红绡牢房内发现的旧信笔迹相似度85%】
【管理值+1(当前6)】
宋诚将纸条揣进怀里,没再追问。他知道,李头这老油条心里藏着事,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
“去后厨看看。”他提着扫帚转身,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年轻狱卒慌慌张张跑过来,脸涨得通红:“宋典史!李头!仵作验完尸了,说、说老王的死因不对劲!”
仵作姓陈,是个干瘦的老头,留着山羊胡,手里提着个黑漆验尸箱,正蹲在偏院的石桌旁擦手。见宋诚过来,他连忙起身拱手,脸上带着惊惶:“宋典史,这老王的死,怕是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宋诚示意他坐下说。
陈仵作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很低:“方才验尸时,发现他除了右手食指的针孔,后颈还有个针孔,比指尖的更小,而且……”他顿了顿,眼神发怵,“后颈的针孔里,有股淡淡的杏仁味。”
“杏仁味?”宋诚皱眉。“七步倒”是苦腥味,绝不会有杏仁味。
【技能:基础毒物分析(临时)升级】
【新增信息:后颈针孔毒物为“牵机引”,剧毒,发作时全身抽搐如牵机,与“七步倒”混用时,可掩盖毒发特征】
【关联:“牵机引”为刑部刑狱司专用毒物,非民间可得】
宋诚心头一沉。刑部刑狱司,那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特务机构,专门处理朝廷大案,怎么会插手黑牢里一个小狱卒的死?
“陈仵作,”宋诚盯着他,“这事,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
陈仵作吓得一哆嗦:“没、没人了!小的不敢声张……”
“很好。”宋诚从袖袋里摸出二两碎银子,塞到他手里,“今天的验尸格目,就按‘七步倒’中毒来写。至于后颈的针孔,你就当没看见。”
陈仵作捏着银子,脸色发白:“这、这怕是不妥吧?要是被查出来……”
“出了事,我担着。”宋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只需要记住,今天在这里说的话,烂在肚子里。”
陈仵作犹豫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点头应下:“小的明白。”
等陈仵作匆匆离开,李头才敢开口,声音发颤:“宋典史,那可是刑狱司……咱们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宋诚没回答,反而问:“刘三在厨房当差多久了?他跟老王的关系,到底有多近?”
李头想了想:“刘三来黑牢快一年了,以前是户部厨房的杂役,听说偷了官银被发配过来的。他跟老王确实走得近,经常一起喝酒,有时候还偷偷给老王塞些好肉……”
“户部?”宋诚捕捉到关键信息,“他在户部当差时,伺候的是谁?”
“好像是……张侍郎府上?”李头不太确定,“听他吹牛提过一嘴,说以前在张大人府里见过世面。”
又是张诚。
宋诚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击,节奏越来越快。老王的死,刘三的失踪,冷月的案子,张诚的旧部……所有线索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往“户部”这个方向拽。而那只手的背后,似乎还站着更可怕的存在——刑狱司。
“带我去厨房。”他站起身,扫帚在手里转了个圈,“既然要查卫生,就得查得彻底些。”
黑牢的厨房在营房尽头,是间漏风的土房,墙角堆着半袋发霉的米,灶台上摆着几口黑黢黢的铁锅,锅里的油垢结得像层硬壳。几个杂役正在劈柴,见宋诚进来,都停了手,眼神里带着好奇。
“刘三的住处在哪?”宋诚问。
一个胖杂役指了指厨房内侧的小隔间:“就在那儿,他平时住灶房旁边,方便起早烧火。”
隔间比老王的住处还小,一张破床,一个木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宋诚推开木箱,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双磨破的布鞋,鞋底沾着些红泥——和他早上在贫民窟看到的官窑红泥一模一样。
【扫描发现:木箱底板有夹层】
【夹层内藏有油纸包,内含碎银若干及一张字条】
宋诚掀开底板,果然摸到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碎银加起来约莫有五十两,对一个狱卒来说,这绝不是小数目。而那张字条上的字,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事成之后,再付五百两。切记,盯紧冷月的绣花绷子,若有异动,按原计划行事。”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潦草的“王”字。
【笔迹匹配:与户部侍郎张诚副手王显的存档笔迹相似度93%】
【连锁任务:查明张诚死亡真相(进度40%)】
【管理值+3(当前9)】
王显!那个当初指证冷月毒杀亲夫的关键证人!
宋诚捏着字条,指节泛白。王显让刘三盯紧冷月的绣花绷子,而绷子里藏着药王谷的密信;刘三失踪前,给老王送过掺了“七步倒”的酒;老王死后,身上又被人用刑狱司的“牵机引”补了一针……这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连环计,既要除掉知道太多的老王,又要嫁祸给冷月,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这刘三,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宋诚将油纸包塞回夹层,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胖杂役想了想:“反常?好像有……前几天他总说肚子疼,去药铺抓了好几次药,还问我有没有见过‘碧鳞草’,说那玩意儿能治他的病。”
碧鳞草!正是冷月绣花线的材质,也是“七步倒”的载体!
宋诚心里豁然开朗。刘三哪是肚子疼,他是在找解药!他给老王下毒后,怕自己被灭口,想提前准备解药,却没想到对方用的是刑狱司的“牵机引”——这种毒,根本无药可解。
“他抓药的铺子在哪?”
“就在南门外的‘回春堂’,那是黑牢指定的药铺,狱卒看病都去那儿。”
宋诚点点头,提着扫帚往外走。刚出厨房,就见一个狱卒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拿着个布包:“宋典史!西侧牢房出事了!红绡姑娘说她拾到个东西,非要亲自交给您!”
宋诚接过布包,入手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枚断裂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半个“张”字——这玉佩的另一半,他在冷月的卷宗里见过,是张诚的贴身之物,据说死后不知所踪。
【检测玉佩残留信息】
【发现微量血迹,与张诚卷宗里的血样残留匹配度99%】
【红绡信任度+10(当前-15)】
【提示:红绡可能持有玉佩另一半】
宋诚捏着半枚玉佩,忽然明白了红绡的用意。这女人看似置身事外,却像个藏在暗处的观察者,不动声色地递来关键线索。她到底想做什么?
“告诉红绡,”宋诚对那狱卒说,“下午我去查卫生时,会亲自去谢她。”
等狱卒离开,李头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宋典史,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宋诚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已西斜,牢房区的阴影被拉得很长,像一道道伸出的手,要将这黑牢里的秘密全都拖进黑暗里。
“去回春堂。”他握紧手里的扫帚,指缝间渗出汗来,“有些账,该好好算算了。”
而此时,冷月的牢房里,女子正对着昏暗的光线下针。绣绷上的碧鳞草图案已近完工,只是在最深处的叶片下,藏着几个用极细绣线绣成的小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王显,盐引,灭口。”
她的指尖忽然被针扎破,一滴血珠落在“灭”字上,晕开一小团暗红。冷月盯着那点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宋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狱典,到底是局外人,还是……新的棋子?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黑牢里的平静,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回春堂坐落在南门外的老街上,青石板路被往来行人踩得发亮。药铺门脸不大,挂着块褪了色的木匾,“回春”二字被岁月磨得只剩淡淡的轮廓,倒像是在暗示这里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
宋诚让李头在铺外等着,自己提着半串刚买的油果子走进药铺。药香混着陈旧的木料味扑面而来,柜台后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老掌柜,正低头碾着药草,铜碾子在青石碗里发出“咯吱”声,节奏缓慢得让人心里发沉。
“掌柜的,抓副药。”宋诚将油果子放在柜台上,声音放得平和。
老掌柜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却锐利,上下打量他一番:“客官要什么药?”
“治头疼的,最近总睡不安稳。”宋诚盯着他的手,那双手布满老茧,拇指与食指的指腹处有块深色的印记,像是常年接触某种特殊药材留下的。
【触发技能:基础药材辨识(临时)】
【提示:老掌柜指腹印记为“曼陀罗”汁液残留,长期接触可致幻】
宋诚心里一动。曼陀罗既是药材,也是制作迷药的原料,一个正经药铺掌柜,怎会常年接触这种东西?
老掌柜低头写药方,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头疼分好几种,是跳着疼,还是闷着疼?夜里盗汗吗?”
“都有。”宋诚随口应着,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药柜。百十个抽屉上贴着药材名签,大多是常见的当归、黄芪之类,唯独最角落的抽屉没贴标签,锁孔上蒙着层薄灰,却不像久未开启的样子。
“刘三是不是常来这儿抓药?”宋诚突然问。
老掌柜的笔顿了顿,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客官问这个做什么?”
“他是我同僚,最近失踪了,衙门正查呢。”宋诚拿起一个油果子,掰了半块塞进嘴里,“听说他前几天总来抓治肚子疼的药,还问过碧鳞草?”
老掌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手里的狼毫笔在纸上洇出个墨点:“记不清了,药铺人来人往,哪能个个都记得。”
“是吗?”宋诚走到柜台边,指尖敲了敲那个没贴标签的抽屉,“那这个抽屉里的药,掌柜的总该记得吧?”
老掌柜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客官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来捣乱的?”
“不敢。”宋诚从袖袋里摸出那半枚玉佩,放在柜台上,“只是听说,刘三失踪前,把个要紧东西寄存在您这儿了——一块刻着‘张’字的玉佩,您见过吗?”
这是他的试探。红绡只给了半枚玉佩,他故意说“刻着‘张’字”,就是要看老掌柜的反应。
果然,老掌柜的眼神在玉佩上一扫,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声音都变了调:“没、没见过!客官要是买药就赶紧,不买就请走吧,别影响我做生意!”
他越是慌乱,宋诚越确定这里有问题。
“既然掌柜的不配合,那我只能请衙门的人来查了。”宋诚收起玉佩,作势要往外走,“听说刑狱司的人对药材也很有研究,尤其是……能让人说真话的药材。”
“刑狱司”三个字像块石头,砸得老掌柜脸色惨白。他一把抓住宋诚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别!别叫他们来!我说……我说!”
宋诚示意他松手,重新坐回柜台前:“慢慢说,只要说实话,没人会为难你。”
老掌柜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才缓过劲,从怀里摸出个旱烟袋,手抖得划不着火。宋诚替他点上,烟丝燃烧的“滋滋”声里,他终于开了口:
“刘三确实常来,不过不是买药,是来送信。”老掌柜猛吸一口烟,烟雾从他嘴里喷出来,模糊了表情,“他说他在替一个‘王大人’办事,让我盯着黑牢那边的动静,尤其是……一个叫冷月的女囚。”
“王显?”
老掌柜点点头:“他没明说名字,但每次提到这位大人,都说是户部的。前几天刘三来,塞给我一包银子,说要是他三天内没再来,就把这东西交给……交给一个穿皂衣的陌生人。”
他转身打开那个没贴标签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油纸包,递给宋诚。打开一看,里面不是玉佩,而是一小包深褐色的粉末,还有张字条。
【检测粉末成分:“七步倒”改良版半成品,含碧鳞草提取物】
【字条内容:“碧鳞草已备好,月圆之夜动手,务必取绷子中物”】
月圆之夜,就是今晚。
宋诚捏着字条,后背沁出冷汗。王显不仅要栽赃冷月,还要在今晚对她下手,目标就是绣花绷子里的密信!
“刘三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前天傍晚。”老掌柜回忆道,“他当时慌慌张张的,说好像被人盯上了,还问我有没有‘牵机引’的解药。我哪敢有那东西?就劝他赶紧跑,他说不行,还有笔钱没拿到……”
看来刘三早就知道自己可能被灭口,却贪那笔银子没走,最终送了命。
“他有没有说,王显要那绣花绷子里的东西做什么?”
老掌柜摇摇头:“没细说,只提过一句,说那东西能让‘江南的案子’永无翻案之日。”
江南盐引案!
宋诚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和冷月绣绷上的“盐引库,第七排”对上了!张诚死前焚烧的卷宗,王显急于得到的密信,显然都与这桩大案有关。
“多谢掌柜的如实相告。”宋诚将油纸包收好,“你放心,只要你不再掺和这事,之前的事我可以当作没看见。”
老掌柜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宋诚走出回春堂时,日头已经西沉,老街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条条伸长的舌头,舔舐着青石板上的余晖。李头正蹲在墙角抽烟,见他出来,赶紧掐了烟站起来:“宋典史,怎么样?”
“回黑牢。”宋诚的声音有些沉,“今晚有好戏看。”
赶回黑牢时,天已经擦黑。牢房区亮起了昏黄的油灯,灯影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像无数个鬼祟的影子。宋诚没回典史房,径直走向西侧牢房。
红绡的牢房外,狱卒正端着晚饭往里送。那是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上面飘着几根青菜。红绡坐在草堆上,背对着门口,手指在草席上轻轻划着什么。
“红绡姑娘,”宋诚站在牢门外,“多谢你的玉佩。”
红绡转过身,脸上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眼神却亮得惊人:“大人查到什么了?”
“查到有人今晚要对你隔壁那位动手。”宋诚压低声音,“王显的人,目标是绣花绷子。”
红绡挑了挑眉,指尖卷着一缕头发:“那大人打算怎么办?坐视不管,还是……英雄救美?”
“我想知道,你手里的另一半玉佩,藏着什么秘密。”宋诚盯着她,“还有,你为什么要帮我?”
红绡笑了,笑得眼尾起了细纹,像两弯新月:“大人可知我为何入狱?”
没等宋诚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原是教坊司的乐伎,去年江南盐引案发,牵连了不少官员,其中就有我的一个‘恩客’。他死前托人送了半枚玉佩给我,说若有朝一日能遇到持另一半玉佩的人,把这个交给他——”
她从发髻里摸出个东西,借着油灯的光,宋诚看清那是另一半玉佩。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正好组成一个完整的“张”字,而在“张”字下方,还刻着个极小的“盐”字。
【解锁信息:张诚生前秘密调查江南盐引案,将关键证据藏于盐引库,玉佩为信物】
【红绡信任度+15(当前0)】
【触发支线任务:协助红绡查明恩客死因】
“我的恩客,是江南盐运使赵大人。”红绡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是贪赃枉法的人,是被人陷害的。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猜,冷月的绣花绷子里,藏着能还他清白的证据。”
宋诚终于明白。红绡不是单纯的乐伎,她藏在黑牢里,一直在等机会翻案。而自己,恰好成了那个契机。
“今晚,你待在牢房里别出来。”宋诚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装作不知道。”
红绡点点头,将另一半玉佩递给宋诚:“这个你拿着,或许用得上。”
宋诚接过玉佩,揣进怀里,转身走向冷月的牢房。
冷月仍坐在草堆上绣花,油灯的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蒙着层薄霜。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抬,只是绣花针的速度慢了些。
“今晚月圆。”宋诚开门见山,“王显的人会来抢你的绣花绷子。”
冷月的针顿了顿,针尖刺破布料,留下个细小的孔洞:“与你何干?”
“我要查张诚的死因,还要查江南盐引案。”宋诚靠在牢门上,声音平静,“这些,都需要你的绷子。”
冷月终于抬头,黑眸里映着灯火,像两簇跳动的鬼火:“你就不怕引火烧身?王显背后是刑狱司,你一个九品小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我这人有个毛病,越是危险的事,越想试试。”宋诚笑了笑,“而且,我觉得你也不想让绷子里的东西落入他们手里。”
冷月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将绣花绷子往草堆里一塞,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扔过来。宋诚伸手接住,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牢房后墙有块松动的砖,里面藏着些东西,或许能帮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我警告你,若你敢私吞密信,或向王显告密,我就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提示:冷月信任度+20(当前-20)】
【获得道具:神秘铜钥匙(用途待解锁)】
宋诚握紧钥匙,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放心,我对别人的密信没兴趣,我只想要真相。”
他转身离开时,瞥见冷月重新拿起绣花针,只是这一次,她绣的不再是碧鳞草,而是一朵极细小的白花,花瓣边缘带着尖刺——那是药王谷的标志,据说只有谷中传人才能绣得出来。
回到典史房,宋诚将那包“七步倒”半成品放在桌上,又拿出两块拼在一起的玉佩。油灯的光在玉佩上流动,“盐”字的刻痕里似乎还残留着张诚的气息,与自己穿越前的记忆隐隐重叠,却又模糊不清。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宿主与玉佩产生共鸣】
【解锁张诚残留记忆碎片:“……盐引库第七排,账册……王显……不可信……”】
【连锁任务:查明张诚死亡真相(进度60%)】
账册!宋诚眼睛一亮。看来盐引库第七排藏着的,是能证明江南盐引案真相的账册!
他吹灭油灯,走到窗边。天边的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圆得像面镜子,清辉洒在黑牢的屋顶上,将一切都镀上了层冷光。
牢房区静悄悄的,只有巡夜狱卒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倒计时。
宋诚握紧袖袋里的紫外线灯,又摸了摸腰间的铜钥匙。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不知道王显会派谁来,也不知道刑狱司是否会插手,但他清楚,这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一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还是为了那些被卷入阴谋的无辜者,他都必须赌一把。
夜风吹过窗棂,带来槐树叶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宋诚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融入了黑牢的夜色里。
(第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