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没在鼻尖散尽，苏晴已经让助理将车停在了住院部楼下。黑色宾利慕尚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与陈默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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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形成刺眼的对比。
“先去换身衣服。”
苏晴拉开车门时，目光在他胳膊上的纱布停留了两秒，“下午要去老宅，我叔叔应该会在。”
陈默攥着帆布包的手指紧了紧，包里除了几件旧衣服，只有那本卷边的经济学书。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沾着泥渍的牛仔裤，喉结滚动了两下：“我……”
“上车。”
苏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弯腰坐进后座。真皮座椅柔软得让陈默有些局促，他小心翼翼地挨着门边坐下，生怕弄脏了这价值不菲的内饰。
司机平稳地发动汽车，陈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像揣了团乱麻。半小时前他还是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穷小子，现在却要以苏氏千金未婚夫的身份，去见那个能做出绑架勾当的叔叔。
“苏明成在公司里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苏晴突然开口，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我父亲去世后，董事会里支持我的人不多，这次回去，他肯定会给你下马威。”
陈默转头看她，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说起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时，语气却冷静得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我该怎么做？”
他问。
“做你自己就好。”
苏晴抬眸，眼神清亮，“但记住，从踏进苏家大门起，你就不能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陈默。”
车在一家高级定制西装店门口停下。侍者毕恭毕敬地拉开门，看到陈默的打扮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直到苏晴拿出黑金卡，那抹轻视才变成殷勤的笑。
“苏小姐，还是按您上次的要求准备吗？”
店长亲自迎上来，弓着腰的姿态近乎谄媚。
“给他量尺寸。”
苏晴指了指陈默，“要最好的料子，今天就要能穿。”
陈默被侍者领到试衣间时，还在发懵。三个裁缝围着他忙前忙后，软尺在他身上绕来绕去，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僵硬。他这辈子穿得最贵的衣服，是高中毕业时母亲给他买的两百块衬衫。
“肩宽四十二，腰围三十二……”
裁缝报着数据，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先生身材保持得很好，就是太瘦了点。”
陈默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每天靠两个馒头充饥，能不瘦吗？
等待成衣的间隙，苏晴带他在店里闲逛。玻璃柜里挂着的西装标价一个个像天文数字，最便宜的也要五位数。陈默看着那些精致的面料和细密的针脚，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件意大利手工西装，当年鼎盛科技上市时，父亲就是穿着它敲钟的。
“这件不错。”
苏晴拿起一件深灰色西装外套，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试试？”
陈默刚要拒绝，就被侍者推进了试衣间。换上西装的瞬间，他对着镜子愣住了。合身的剪裁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熨帖的面料掩盖了旧伤留下的疤痕，镜中的男人眼神锐利，依稀能看出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陈家少爷的影子。
“很合适。”
苏晴站在镜子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就这件了。”
结账时，陈默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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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上跳出的六位数，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拉了拉苏晴的衣袖，低声道：“太贵了……”
“这是投资。”
苏晴刷卡的动作干脆利落，“你现在的形象，就是我的脸面。”
离开西装店时，陈默手里多了好几个购物袋，里面不仅有西装衬衫，还有皮鞋手表。他低头看了眼锃亮的牛津鞋，突然觉得脚下的路变得不真实起来。
“去苏氏集团转一圈。”
苏晴对司机说，“让某些人知道，我不是没人撑腰。”
苏氏集团总部大厦矗立在城市
CBD
的核心位置，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流云，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陈默跟着苏晴走进旋转门时，前台小姐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显然没料到一向独来独往的苏晴身边会突然多一个男人。
“苏总好。”
员工们纷纷问好，眼神却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带着探究和好奇。
陈默挺直脊背，努力忽略那些异样的目光。他能感觉到有不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惊讶，有不屑，还有隐藏在深处的敌意。
“这是陈默，我的未婚夫。”
苏晴在电梯口遇到部门主管时，特意介绍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主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忙点头：“陈先生好，久仰。”
陈默伸出手，指尖与对方交握的瞬间，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刻意施加的力度。他不动声色地回敬过去，直到那主管的脸色微微发白，才缓缓松开手。
“叮”
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苏晴率先走进去，陈默紧随其后。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影，她一身职业套装干练利落，他西装革履挺拔沉稳，竟有种莫名的契合。
“十七楼是董事会办公室。”
苏晴看着跳动的数字，“我叔叔的办公室就在那边，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陈默挑眉：“他在？”
“应该在陪张董事喝茶。”
苏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张董事是我父亲的老部下，现在却成了我叔叔的人。”
电梯门打开，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苏晴走到一扇虚掩的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
“……
那丫头就是个黄毛丫头，能翻起什么浪？”
苏明成的声音带着傲慢的笑意，“等我把苏氏彻底攥在手里，她那点股份还不够塞牙缝的。”
“苏总英明。”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只是听说苏小姐最近带了个男人在身边，会不会……”
“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进苏氏的门？”
苏明成嗤笑一声，“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
陈默推开门的动作不轻不重，刚好打断了里面的谈话。苏明成抬头看来，看到陈默时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脸色沉了下去。
“叔叔，介绍一下。”
苏晴走到陈默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容得体，“这是陈默，我的未婚夫。”
苏明成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陈默的脸，最后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臂上，眼神阴鸷：“小晴，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不跟叔叔说一声？”
“刚确定关系。”
苏晴语气平淡，“想着先来公司让大家认识一下，免得以后有人认错了。”
张董事在一旁打圆场：“陈先生看着一表人才，不知在哪高就？”
陈默还没开口，苏明成就抢先道：“看陈先生这身打扮，应该是在哪家公司当高管吧？不像我们小晴，整天围着公司转，都没时间谈恋爱。”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在打探他的底细。陈默微微一笑，语气不卑不亢：“目前还在待业，以后可能要靠苏晴养着了。”
苏明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刚要开口嘲讽，就听陈默继续道：“不过苏总放心，我学的是经济学，说不定以后能帮苏晴分担点公司的事。”
苏明成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穷小子的人，竟然懂经济学。他眯起眼睛：“哦？陈先生在哪所大学毕业的？”
“江城大学。”
陈默平静地回答。
苏明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是江大的高材生，真是失敬。只是不知陈先生毕业后，在哪家公司任职？”
陈默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说来惭愧，毕业没多久家里就出了点事，一直在家里待着。”
苏明成眼底的轻视更浓了，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既然是小晴的未婚夫，那就是自家人。晚上来家里吃饭吧，让叔叔好好招待你。”
“好啊。”
陈默一口答应，目光与苏明成在空中交汇，带着无声的较量。
离开办公室时，陈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他低声问苏晴：“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对付苏明成这种人，就要比他更张扬。”
苏晴松开他的胳膊，语气轻松了些，“他越是看不起你，就越容易轻敌。”
下午四点，宾利车驶进苏家老宅的大门。雕花铁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占地广阔的庭院。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处处透着江南园林的精致，却也带着豪门大宅特有的疏离感。
“奶奶应该在正厅。”
苏晴下车时，理了理裙摆，“她老人家身体不好，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陈默点头，跟在她身后走进正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拄着龙头拐杖，眼神浑浊却带着威严。看到苏晴，她的眼神柔和了些：“回来了。”
“奶奶。”
苏晴走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这是陈默。”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停在他的眼睛上：“就是你救了小晴？”
“举手之劳。”
陈默微微欠身，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哼，苏家的孙女婿，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你知道我们苏家的规矩吗？”
陈默刚要开口，就被苏明成的声音打断：“妈，年轻人不懂事，您就别为难他了。”
苏明成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身姿婀娜，眼神却带着算计。“这是你婶婶，林婉。”
苏明成介绍道。
林婉对着陈默笑了笑，笑容却没达眼底：“陈先生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苏家吧？”
“是的。”
陈默点头。
“那可得好好逛逛。”
林婉热情地说，“我们家院子虽然不大，但也有几处景致不错的地方。”
晚宴的气氛微妙而紧张。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却没人动筷子。老太太坐在主位，眼神在苏晴和陈默之间来回扫视。
“陈默是吧？”
老太太放下筷子，“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
陈默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是。”
“什么事？”
老太太追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默沉默了。家道中落的事，是他心里最深的痛，他不想在这种场合被人当成谈资。
“奶奶，吃饭呢。”
苏晴解围道，“说这些干什么。”
“我问问怎么了？”
老太太提高了声音，“我们苏家娶媳妇要看家世，找孙女婿也不能马虎！连自己家的事都说不清楚，怎么配得上我们家小晴？”
苏明成在一旁煽风点火：“妈说得对。小晴，不是叔叔说你，找对象这种事怎么能这么草率？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陈默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直视着老太太的眼睛：“我父亲是鼎盛科技的陈建国，五年前公司破产，他跳楼身亡，我母亲也随后病逝。我之所以现在一无所有，是因为有人挪用公款，做假账，害我父亲身败名裂。”
满桌的人都愣住了。鼎盛科技当年的事在江城闹得沸沸扬扬，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陈建国的儿子。
老太太的眼神复杂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原来是建国的儿子……”
“妈，您认识他父亲？”
苏明成惊讶地问。
“当年鼎盛科技刚起步时，我还去参观过。”
老太太叹了口气，“建国是个有才华的人，可惜了。”
气氛缓和了些，大家开始动筷子。苏明成见没能难住陈默，有些不甘心，又开口道：“陈先生既然是学经济学的，不知道对我们苏氏集团最近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这显然是在刁难。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对苏氏集团的发展指手画脚？
陈默却没退缩，他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地说：“我最近看了苏氏集团的财报，发现贵公司在新能源领域的投入很大，但回报却不成正比。而且据我所知，负责这个项目的张经理，好像跟供应商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苏明成的脸色瞬间变了。新能源项目是他一手负责的，张经理也是他的心腹，陈默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明成拍着桌子站起来，“我们苏氏集团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吗？”
“叔叔息怒。”
陈默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我只是随口说说，要是说错了，还请叔叔指正。”
老太太看着陈默，眼神中多了些欣赏：“年轻人有勇气，敢说真话。小晴，你眼光不错。”
苏晴偷偷给陈默递了个眼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晚饭结束后，苏明成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林婉送他们到门口时，意味深长地说：“陈先生，我们家明成就是脾气急了点，但人不坏。以后都是一家人，还请陈先生多担待。”
“婶婶客气了。”
陈默淡淡一笑，“我和小晴会的。”
坐回车里，陈默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突然觉得这场戏，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演。
“表现不错。”
苏晴递给他一瓶水，“没想到你还知道新能源项目的事。”
“猜的。”
陈默喝了口水，“我看财报时发现那个项目的成本异常，就随便猜了一下，没想到真中了。”
苏晴笑了：“你运气真好。”
“或许吧。”
陈默看着她的侧脸，突然问，“你父亲的病，真的是突发的吗？”
苏晴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暗了下去：“医生说是心脏病突发，但我总觉得不对劲。我父亲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
她没再说下去，但陈默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苏明成能做出绑架这种事，那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陈默语气坚定，“就像查清楚我父亲的事一样。”
苏晴转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眼神却异常明亮。她突然觉得，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或许真的能成为她的依靠。
车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苏晴对司机说：“开个套房，陈先生今晚住在这里。”
“不用了，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陈默连忙拒绝。他实在不习惯这种奢侈的生活。
“这是工作。”
苏晴不容置疑地说，“从明天起，你要开始学习苏氏集团的业务，住在外面不方便。”
陈默拗不过她，只好跟着侍者走进酒店。套房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他站在窗前，看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突然觉得五年的隐忍和等待，或许真的要迎来曙光了。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是陈默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我是你张叔啊。你母亲的医药费该交了，再拖下去，医院就要停药了。”
陈默的心一沉。母亲虽然已经去世，但当年为了给她治病，他向高利贷借了一笔钱，这几年利滚利，已经成了一笔天文数字。
“张叔，再宽限我几天，我一定……”
“几天？你都拖了多少天了！”
张叔不耐烦地打断他，“明天再不交钱，我就去你住的地方找你！”
电话被挂断，陈默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他走到床边坐下，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张泛黄的全家福，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父母的脸。
“爸，妈，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
他低声说，声音带着哽咽。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苏晴。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说：“这是苏氏集团的一些资料，你先看看。对了，明天早上九点，我带你去见公司的几个老董事。”
看到陈默红红的眼眶，她愣了一下：“怎么了？”
陈默摇了摇头，把照片收起来：“没事。资料我会好好看的。”
苏晴没再追问，只是把文件放在桌上：“早点休息吧，明天会很忙。”
她转身离开时，陈默突然说：“苏晴，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苏晴回头看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