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青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这么说,你拿不出证据?”
大伯看到学政大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悦,再感受到周围学子们投来的目光,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压力大得根本扛不住,慌乱之下,口不择言:
“有!有证据!学政大人,我有证据!”
“这小子平时疏于学问,仗着主家喜爱,三天两头就往我弟弟家里跑,哪有半分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他还醉心商贾之事,满脑子都是铜臭气!”
“也就是当初在下河村老家,许是受了我的影响,写了写了一首歪诗,被那些乡野村夫吹捧成什么神童,这才得了主家喜爱和赏钱。”
“可他转头拿了赏钱,就撺掇着我那没出息的弟弟,跟我老父亲分了家!”
大伯越说越激动,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能抹黑卢璘的事情,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神童二字,再次钻入魏长青的耳朵里。
神童?
六岁能成诗?
魏长青再度皱眉。
人群中,少爷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特娘的算什么狗屁大伯!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黑的说成白的,如此抹黑自家亲侄子!
少爷可是清楚的知道,璘哥儿一家接济了多少次这个大伯,可换来的确实这种抹黑。
他转头看向璘哥儿,只见璘哥儿面沉如水,眼神冰冷。
少爷默默地叹了口气,哎,摊上这种亲戚,璘哥儿心里该有多难受。
不远处,孙行之听到这番话,心中狂喜,知道此事到了这一步,已再无半点悬念。
他上前一步,对着魏长青深深一揖,声音朗朗,传遍全场。
“学政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此事确凿无疑!”
“不过是被几个乡野村夫夸赞几句,便真当自己是天纵奇才。”
“祖父在堂,却唆使分家,此为不孝!”
“身为家奴,却惹出滔天大祸,连累主家声誉,此为不忠!”
“科场舞弊,玷污圣贤之道,此为无耻!”
说到这里,孙行之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刀,直刺卢璘。
“此等不忠不孝,无廉无耻之徒,根本不配为读书人!”
“我等羞于与之为伍!”
不忠不孝,无廉无耻。
这八个字,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无异于诛心之言。
人群瞬间被点燃,议论声此起彼伏。
“说得对!此等败类,根本不配为读书人!”
“祖父在堂,却唆使分家,此为大不孝!”
“科场舞弊,玷污圣贤之道,简直是我辈之耻!”
“必须严惩!将他逐出士林,永不录用!”
一声声讨伐,一道道鄙夷的目光,齐刷刷地刺向卢璘。
少爷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这已经不是区区一个案首之争了。
这是要把璘哥儿往死里整,要彻底毁掉他身为读书人的根基。
一旦这八个字的评价被坐实,璘哥儿这辈子,都别想在科举之路上再进一步。
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魏长青面沉如水,缓缓点头。
在他看来,此事差不多已经是盖棺定论。
他将目光从大伯身上转向了县令吴井元。
“人证物证俱在。”
“吴井元,你还有何话要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魏长青看吴井元的目光像是看死人无疑。
可就在这千夫所指的时刻,吴井元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笑了。
本该充满惶恐的脸上,竟露出了淡淡的笑。
他对着学政魏长青,不卑不亢地抬手一揖。
“学政大人,可否容下官,与这位卢安先生说两句?”
魏长青眉头微蹙,有些意外。
不过,他做事向来喜欢让人口服心服。
哪怕下一刻就要摘掉吴井元的乌纱帽,他也要让对方败得明明白白。
“准。”
吴井元转身走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大伯。
“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