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垂头丧气,满脸晦气。
少爷则恰恰相反,红光满面,兴高采烈,手里还攥着一张盖了红印的票据,走路都带风。
卢璘有些好奇。
“怎么了?”
少爷晃了晃手里的票据,笑得合不拢嘴。
“那庄家不识货!”
少爷开始解释原委,原来卢璘之前在清河县毫无名气,只是一个柳府的书童,盘口那边根本没人看好他。
大伯想押卢璘考不中,结果发现赔率低得可怜,押一两银子,赢了也才多几文钱,气得他当场就不想押了。
而少爷这边,觉得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赌卢璘中案首的赔率,竟然高达一赔三十!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少爷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票据,唾沫横飞。
“这要是中了,就是一千五百两啊!”
“可惜你们身上带的钱太少了,东拼西凑才凑了五十两银子。”
大伯和他的几个友人闻言刚准备开口,说少爷这五十两银子算是彻底打了水漂,还不如送给他们去喝顿好酒。
这时,一阵喧闹的锣鼓声由远及近,从县衙的方向传来。
原本拥挤嘈杂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几个身穿皂衣的差役,簇拥着一名手捧大红榜文的小吏,一路吹吹打打地走了过来。
那榜文卷着,也看得出尺寸极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小吏在一众差役的护卫下,走到高墙前,将手中的榜文猛地一抖。
哗啦一声。
巨大的红色榜文如瀑布般展开,足有半人多高,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与座位号。
字迹用的是加粗的馆阁体,写得极大,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即便站在人群外围,也能勉强辨认。
两个差役手脚麻利地提着浆糊桶上前,稳稳地将巨大榜文贴在了榜墙之上。
榜文高挂的瞬间,人群轰然炸开。
“中了!我中了!!”
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学子,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状若疯癫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滚滚而下。
“爹,娘,儿子对得起你们了!”
有人喜,自然就有人悲。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抖着手指在榜上从头找到尾,又从尾找到头,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最终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眼中只剩下绝望。
一时间,众生百态,尽显于此。
有人狂喜,被同伴高高抛起。
有人绝望,捶胸顿足,泣不成声。
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被家人簇拥着欢呼雀跃。
卢璘和少爷也踮起脚尖,目光在那片密密麻麻的黑字中搜寻着。
还没等卢璘看清榜上的字迹,大伯的声音却在一旁悠悠响起。
“行了,璘哥儿,别看了。”
只见大伯不知何时挤到了前面,此刻又挤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又是惋惜,又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榜单我已经看完了,璘哥儿的名字和座位号都没有找到。”
大伯拍了拍卢璘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脸上的喜色却怎么都止不住。
“璘哥儿,现在知道科举的难处了吧。”
“你以为大伯我这个童生,是那么好当的?这其中的辛苦,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能明白的。”
“不过没事,这次就当是长长见识,知道天高地厚了,以后就不会好高骛远了。”
“咱们卢家出秀才的希望,终究还是要落在我身上啊。”
大伯身边的那几个友人也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口。
“是啊,卢小友,一次失利算不得什么,你还年轻。”
“就是,你大伯考了这么多年,才是个童生,你第一次下场,没考中才是正常的。”
话里话外,全是嘲讽与看笑话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