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充斥着脚夫号子与鱼腥味的码头,今日却被一众锦衣华服的身影站满。
临安府有头有脸的士绅豪族,几乎都派了人来。
就连临安知府,也腆着肚子搓着手,在寒风中翘首以盼。
人群之中,气氛却透着几分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同一个方向。
不远处,柳老爷独自静立,身边只有个帮忙撑伞的老管家。
可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
“没想到,清河柳家都来了,真是怪事啊!”
“是啊,柳家的老太爷在京中可是当朝阁老,与宴首辅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这柳老爷跑来迎接政敌的门徒,是什么道理?”
“确实,谁不知道新任学政魏大人,是当朝宴首辅亲手提拔起来的门生。”
“不仅是门生,甚至是当成下一代宴党的中流砥柱来培养,要不然这个年龄就能外放一省学政?”
在场的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谁都知道新任学政魏长青,绝非等闲之辈。
年未而立,便已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距离大学士仅一步之遥。
更是今上钦点的状元。
据说当年殿试,他的策论文章被送到御前,首辅只看了一眼,便盛赞其有经天纬地之才。
这样的人物,前途无量,早已被打上了宴党的烙印。
此刻,柳老爷的出现,在众人眼中,便有了另一层深意。
“莫不是京里的风向变了?”
“我看是柳阁老在朝中顶不住压力了,这是让儿子过来,主动向宴首辅示弱呢。”
“八成是了,宴首辅如今权倾朝野,柳家再硬气,也得低头啊。”
一声声的议论,柳老爷却恍若未闻,目光只是平静地望着浩渺的江面。
官船之上,一间素雅的船舱内。
魏长青身着一身寻常的青色官袍,正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一卷书,神色淡然。
他看上去比传闻中更加年轻,眉眼清俊,气度不凡。
一个老管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躬身禀报。
“大人,船已靠岸。”
“码头上,临安知府与府城各大家族的人,都来迎接了。”
魏长青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官场上迎来送往的场面,都是惯例。
“柳家的人,也来了。”
魏长青翻动书页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老管家身上。
“哪个柳家?”
“清河柳家。”老管家连忙回答。
老管家不用过多解释,清河柳家就已经足够了。
能够用一县之地做代表。
除了当朝柳阁老,还能有谁。
魏长青的目光重新落回书卷上,眼神微微闪烁。
柳阁老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在朝中处处与首辅作对,政见出了名的不合。
柳阁老的儿子跑到这临安府来迎接自己?
是来示威的?还是来试探的?
又或者,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柳阁老在朝中失势,不得不低头服软了?
一个个念头在魏长青脑海中闪过,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
有意思。
他放下书卷,缓缓站起身。
“走吧,去会会这些临安府的同僚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