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钟声敲完最后一下时，楼道里的灯泡突然亮了。
昏黄的光线下，305的房门敞开着，门内漆黑一片，像个择人而噬的嘴。
没人敢靠近，连最横的花衬衫男人都缩在自己门口，眼神躲闪。
陈默靠在302的门框上，看着那扇门看了很久。
直到晨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渗进来，他才转身回房。
他用空罐头接了点从天花板漏下的水，就着干硬的饼干嚼了几口。
胃里空荡荡的，但比起饥饿，更强烈的是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仿佛这栋楼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眼睛，正盯着他们这些“参与者”的一举一动。
上午九点，不知是谁先开了头，有人试探着走出房间。
陈默听到动静，也推开门，发现公共区域已经站了七个人。
加上昨晚消失的职业装女人，正好是九人。
“我叫李娜，是高二学生。”穿校服的女孩先开了口，声音还有点抖，但比昨晚镇定多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门：“我在301。”
“王坤。”花衬衫男人闷声说，他斜靠在墙上，双手插兜，眼神警惕地扫过众人。
“道上的，别惹我。”
“张会计，就在附近的事务所上班。”眼镜男推了推眼镜，试图挤出个笑脸，却比哭还难看。
“我……我在304。”
“刘军。”背着双肩包的少年低声说，他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脸色苍白。
“我是程序员，住306。”
剩下三个人也陆续报了身份：303是个开服装店的老板娘，姓赵；307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叫小林；308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只说自己姓周，没透露职业。
陈默最后开口：“陈默，无业。302。”
没人追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在这种地方，“无业”反而是最安全的身份。
王坤嗤笑一声，踢了踢脚下的碎玻璃：“说这些有屁用？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昨晚那女的……你们都看见了。”
提到305的女人，气氛又凝重起来。
赵老板娘搓着手：“那规则……是真的不能信啊？”
“不信？不信你去看窗外试试。”王坤翻了个白眼，“我看那短信说得对，违反规则就得死。”
“可纸条背面……”李娜小声说，“我的规则纸条背面，也有一行字，说‘别信规则’。”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家纷纷掏出自己的规则纸条，果然，背面都有用指甲刻的相同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会计急得冒汗，“又是规则又是反规则的，耍我们玩呢？”
陈默没说话，他的目光掠过每个人的房门。
301的“1”右上角缺了一块，303的“3”左边有个小缺口，304的“4”被磨得快看不清，306的“6”下方有划痕……
所有门牌号的数字都有磨损，而且磨损的位置很奇怪，不像是自然使用造成的。
他的视线落回自己的302，那个“2”字下方的划痕比昨天更清晰了，像是有人半夜里又刮了几下。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新鲜的木屑。
“这楼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刘军突然问，声音发颤，“昨晚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走廊里走路。”
“别自己吓自己。”王坤瞪了他一眼，“肯定是哪个胆小的不敢睡，瞎溜达。”
但他的底气明显不足。
陈默走到305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房间里空荡荡的，窗户破了个大洞，冷风灌进来，吹动着窗帘。
地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就像那个女人从未存在过。
“这里以前是不是出过事？”小林突然说，“我刚才在楼梯口看到一张旧报纸，上面写着‘公寓楼连环杀人案告破’，日期是五年前。”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王坤一把抓住小林的胳膊：“报纸呢？在哪？”
“被风吹跑了……”小林疼得皱眉，“就看到个标题，凶手好像是楼里的住户。”
陈默心里一动。五年前的连环杀人案？他隐约有印象，好像是轰动一时的悬案，凶手一直没抓到，最后不了了之。
难道这栋楼就是案发现场？
“管它以前出过什么事，先找吃的再说。”王坤松开小林，搓了搓手，“我刚才在二楼看到个储藏室，门没锁，谁跟我去看看？”
张会计和刘军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李娜和赵老板娘留在三楼，小林则回了自己房间。
姓周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陈默猜他可能去别的楼层探查了。
他没跟着去储藏室，而是留在三楼，仔细检查每个门牌号。
307的“7”字很完整，就是边缘有点变形；308的“8”左边磨损严重，几乎看不出是数字……
他掏出手机，把每个门牌号的磨损处都拍了下来，回到房间后，对着照片反复比对。
中午，王坤他们回来了，抱了几箱罐头和矿泉水，还有半包饼干。
“就这些了，省着点吃。”王坤把东西往地上一摔，“二楼他妈的跟迷宫似的，好多房间都锁着，敲了半天没人应。”
大家分了物资，各自回房。
陈默把分到的罐头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铁条照在上面，映出斑驳的影子。
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突然发现一个规律：每个门牌号的磨损处，组合起来像一个个数字。
301的“1”缺了右上角，像“7”；302的“2”下方划痕，像“3”；303的“3”缺了左边，像“5”……
他把这些数字记下来，在纸上写了一行：7、3、5、？、？、9、1、6。
中间两个是304和305，304的“4”磨损严重，看不清；305已经空了，门牌号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陈默盯着那行数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又黑了。
楼道里的灯泡比昨晚更暗，闪烁的频率也快了很多，像随时会熄灭。
七点多的时候，姓周的中年男人突然从四楼下来，脸色铁青。
“四楼……全是锁死的房间，门牌号都是倒着的。”
没人明白他的意思，但都觉得毛骨悚然。
午夜越来越近，楼道里静得可怕。
陈默锁好房门，把纸箱顶在门后，又检查了一遍窗户，铁条还是牢牢的。
他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十二点。
十一点五十。
突然，307传来动静。
陈默凑到猫眼上，看见小林站在自己的窗边，正费力地想把铁条掰弯。
“你干什么？”李娜的声音从301传来，带着惊慌，“规则说不能看窗外！”
“我不信！”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有点疯狂，“哪有什么‘红眼’？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要出去！”
他终于掰开了一根铁条，把头探了出去。
陈默的心脏猛地揪紧了。
几乎是同时，走廊尽头的窗户里，那两点红光骤然亮起，比昨晚亮了十倍，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移动到307的窗外。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夜空，震得楼道里的灯泡“啪”地炸开，陷入彻底的黑暗。
陈默死死盯着猫眼，只能看到307的窗户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无数条黑色的蛇。
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手机屏幕亮了，未知号码发来短信：【参与者确认：8人。】
规则，第二次生效了。
陈默慢慢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记着数字的纸。
他突然明白304和305的数字是什么了。
304的“4”磨损后，像“2”；305空了，代表“0”。
那行数字连起来是：7、3、5、2、0、9、1、6。
73520916。
这串数字，像一把钥匙，悬在每个人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