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金丝阁烈焰焚天 > 第一章

01
我永远记得那个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亮我心头的阴霾。
祖父孙志,那个平日里威严得不苟言笑的男人,今日却带着一张我从未见过的笑脸,挽着一个身段婀娜的女人,施施然踏进了我们家的正厅。
都出来,见见你们叶姨娘。他的声音洪亮。
叶姨娘
我心头一震,下意识看向坐在上首的祖母何茹。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指尖死死抠住梨木椅扶手,关节泛白。
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祖母身上,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叶姨娘低眉顺眼地站在祖父身边,一身桃红色绫罗裙衬得她娇艳欲滴,那双眼却在祖母和我们身上悄悄打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祖母的声音颤抖着。
祖父却充耳不闻,他将叶姨娘往前一推,高声宣布:今日起,叶氏便是我孙府的二夫人,日后府中事务,叶氏亦会帮着茹儿打理。
轰!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二夫人
帮着打理
这分明是公然纳妾,还想分祖母的权!
祖母身子晃了晃,像是随时会倒下,但她没有。
她猛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客厅角落里那台老旧的留声机。
老爷,您忘了当年在佛前许下的誓言了吗祖母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她颤抖着手,将一根留声针小心翼翼地放上唱片。
吱呀作响,接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留声机里传出:何茹,此生我孙志若负你,天诛地灭!断子绝孙!
那声音在厅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祖父的心窝。
祖父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他眼里的得意彻底消失。
叶姨娘的脸也僵住了,她显然没想到祖母会来这一手。
住口!给我关掉!祖父怒吼一声,猛地冲上前,抬手就将那台留声机狠狠地砸向地面!
砰!一声巨响,木屑与金属碎片四溅,那古老的誓言戛然而止,只剩下刺耳的摩擦声,以及祖母一声压抑的悲鸣。
何茹!你别以为拿这些陈年旧事就能压我!祖父气急败坏地指着祖母,又指向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孙彤,你给我过来!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身体僵硬地挪到他面前。
他冷冷地盯着我:你今年也十五了,是时候嫁人了。我已经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城西王爷府的王爷,年近六十,膝下无子,正缺一个贤淑的王妃。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六十岁的王爷
那简直是我的祖父辈!
我的人生,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决定了
你明日起,就给我开始裹脚!王爷喜欢小脚女子,你若敢不从,我便将你逐出家门,让你自生自灭!祖父的声音像一把铁锤,一下一下地砸在我心上,将我所有的反抗和希望砸得粉碎。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祖母冲过来,死死抱住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老爷,彤儿还小,她不能……
滚开!祖父一把将祖母推开,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叶姨娘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当晚,孙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的人生,难道就要这样被摧毁吗
夜深了,一道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我警惕地望向门口,是祖母。
她疲惫地坐在我床边,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木盒。
彤儿,别怕。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又异常坚定。
祖母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老王爷的。
我猛地抬头,祖母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她缓缓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三件东西:一块锈迹斑斑的怀表,一张泛黄的羊皮卷地图,还有一瓶标签模糊的药片。
这些,是祖母为你准备的。祖母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怀表能带你回到过去,地图上标记着海外的秘密,这药片……能救命。
我震惊地看着她,这番话听起来荒诞不经,却又让我心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祖母的眼神是那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祖母,您……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祖母跟你讲的那些天方夜谭吗祖母轻抚着我的头发,声音变得悠远,那些,都不是故事。
我脑中瞬间闪过她小时候讲的那些关于飞机、汽车、抗生素的奇闻异事,当时只觉得是她哄我睡觉的胡话。
现在看来,她竟然……
叶氏那个女人,不是善茬。祖母突然压低了声音。
她今天下午,趁我不在,偷偷翻了我的书房,她在找一样东西。
我的心提了起来:什么东西
黑火药的配方。祖母的眼神变得森冷,她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她绝不能得逞。
她将木盒推到我面前,语气坚定:彤儿,你记住,活下去,才能报仇。明天,祖母会想办法拖住他们,你必须逃出去。去海外,去寻找你的未来。
我看着盒子里那三件神秘的物品,又看向祖母那双饱含希望与决绝的眼睛。
我的命运,真的能就此改变吗
我紧紧握住那块冰冷的怀表,指尖感受着它古老的纹路,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祖母,我……
别说了。祖母打断我,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夜色深沉。
听祖母的,活下去。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她,一个被逼到绝境,却爆发出强大力量的她。
我的心跳加速,我知道,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打响。
而我,必须成为这场战争中,活下来的那一个。
02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祖母的身影拉得修长而绝绝。
她站在高墙下,回身冲我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洒脱和释然。
我紧攥着怀里那冰冷的怀表、坚硬的海外地图和那瓶小小的抗生素,心口被一种莫名的情绪胀满。
彤儿,记住,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她轻声说。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披上那件白大褂,身形轻盈地一跃,如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高墙之上。
我冲到墙边,只看到一片寂静的夜空,和墙根下压着的一张纸条。
月光下,那几个字苍劲有力——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
她去了哪里
是回到了她来的那个时代吗
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痛得我几乎站不住。
但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体内涌动。
祖母用她的方式给我留下了反击的底气,现在,轮到我了。
叶姨娘的金丝阁,那座用无数金线绣成的奢靡之地,就矗立在我窗外不远的地方。
它像一只巨大的金色虫子,每晚都恶心地提醒着我,我即将被推入火坑,嫁给那个六十岁的王爷。
我记得叶姨娘翻找祖母书房时,意外发现的那张黑火药配方。
祖母走前,虽然没明说,却在我的床底下留了一个小小的木箱。
打开时,里面赫然是几包用油纸包好的黑色粉末,以及一张简易的引线制作图。
祖母,你总是能算到下一步。
夜深了,府里的人都睡得死沉。
我小心翼翼地带着那些粉末,避开巡夜的家丁,像一只幽灵穿梭在黑暗中。
金丝阁的后院,是叶姨娘平日里晾晒金丝线的地方,也是守卫最薄弱的角落。
我将粉末小心地堆放在金丝阁的承重柱下,再将引线悄无声息地引到院外的一棵老槐树后。
我深吸一口气,点燃了引线。
火星滋啦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迅速退到安全距离,心脏狂跳,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即将爆发的兴奋。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孙府照得亮如白昼。
金丝阁在火焰中扭曲,那些引以为傲的金丝线,此刻成了最易燃的燃料,将整座阁楼吞噬。
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孙府瞬间乱作一团。
祖父孙志披着袍子冲出来,脸色铁青。
叶姨娘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披头散发,看着火海中的金丝阁,发出凄厉的惨叫,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鸡。
我的金丝阁!我的金丝阁!她嘶吼着,扑向火海,却被下人死死拉住。
我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一早,孙府上下都在议论金丝阁被毁之事。
我趁着混乱,暗中吩咐几个平时与我交好的小厮和丫鬟,将天罚的谣言散布出去。
听说叶姨娘得罪了神明,所以金丝阁才被烧毁!
那可不是吗你看那火光,直冲云霄,分明是老天爷在示警!
叶姨娘平日里骄奢淫逸,这报应来得可真快!
谣言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不仅在孙府,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叶姨娘的娘家孙家,本就是靠着孙府的庇护才得以兴盛。
如今天罚之说甚嚣尘上,孙家的生意立刻受到了冲击。
那些原本依附孙家的商贾纷纷撤资,孙家的股价应声暴跌,短短几日便损失惨重。
叶姨娘气得七窍生烟,她当然知道这事跟我脱不了干系。
但她抓不到任何证据,只能将怨恨压在心底。
没过多久,报复来了。
这天午膳,祖父特意让叶姨娘来陪我用膳,说是要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饭菜摆上桌,香味扑鼻,但我却嗅到一丝不对劲。
叶姨娘殷勤地给我夹菜,那笑容比平时多了一分僵硬。
彤儿,多吃些,补补身子。她笑着说,眼神却闪烁不定。
我拿起筷子,却没有动。叶姨娘的目光紧盯着我,期待着我将那块鱼肉送入口中。
叶姨娘,您先请。我将筷子递给她,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
叶姨娘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我……我还不饿。
是吗我轻笑一声,从发髻中抽出一根银针。
那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祖父的脸色变了,他放下筷子,盯着我。
我将银针轻轻探入那块鱼肉中,然后又在别的菜肴中点了一下。
片刻后,银针的尖端,赫然泛起了淡淡的青色。
这……叶姨娘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我,声音颤抖,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我收回银针,将它放在桌上,那一点青色在众人眼前是那么刺眼。
叶姨娘,您是觉得这银针也会说谎吗还是您忘了,我祖母是医者,我自小耳濡目染,对这些毒物,可比旁人敏感得多。
屋内的下人们齐刷刷地跪下,没人敢抬头。
祖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看向叶姨娘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叶氏!祖父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竟敢在府里下毒!
叶姨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想狡辩,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她精心策划的陷害,在我的银针下,瞬间化为泡影,反而将她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看着她,心底没有一丝怜悯。这就是她应得的。
祖父,我有些累了。我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我无关,想回房休息。
祖父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我起身,从叶姨娘身边走过,她的身体在颤抖。
我没有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饭厅。
屋外,夜色渐浓,月光如水。
我的心却异常清明。
祖母,你看到吗
我没有让你失望。
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我期待着。
03
金丝阁的废墟还在冒着焦味,我却没时间管那些。
宫里来的传召,一纸黄绫,直接落到了我手上。
皇帝因天罚事件要见我。
我心里冷笑,这哪是什么天罚,不过是祖母留下的黑火药,和我的天罚谣言。
宣旨的太监尖着嗓子催促,我换上素净的衣裳,随他们进了皇宫。
一路上,宫墙森严,朱红的宫门像是巨兽的血口,吞噬着每一个踏入其中的人。
我的心跳有些快,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面对这个世界的最高权力,也是我展示力量的最佳时机。
金銮殿上,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威严,目光如炬。
他身边站着几位老臣,看我的眼神各异,有审视,有好奇,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你就是孙家那个丫头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跪下,行了礼:正是臣女孙彤。
外面都传你呼风唤雨,能引天罚皇帝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却又带着几分探究。
我抬头,直视皇帝的眼睛,不卑不亢:回禀陛下,臣女不过是略懂些奇门遁甲之术,并非真能引天罚。那日金丝阁起火,实乃臣女无意中触动了机关,引得火药爆发。
火药皇帝眼神一凛,你说的是何物
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我提前准备好的一小撮黑火药。
我将它放在地上,用火折子轻轻一点。
砰!一声脆响,白烟腾起,地面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坑。
殿内一片哗然,几位老臣惊呼出声,甚至有人吓得后退了一步。
皇帝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盯着那个小坑,目光闪烁。
此物名为‘黑火药’,威力巨大。臣女曾在祖母旧物中偶然习得其法。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带她去太液池!
太液池边,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
皇帝和众臣站在岸边,我则站在离水面不远的地方。
我从怀中取出更多黑火药,将其巧妙地放入一个特制的防水囊中,并用引线连接。
陛下,此物若入水,便能引动龙王显灵。我故作神秘地说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将火药囊抛入湖中,引线燃尽。
轰——!
一声巨响震彻天地,水面瞬间炸开,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湖心激荡起巨大的波浪,水花四溅,甚至有鱼虾被冲上岸边。
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
他身边的太监和大臣们,有的吓得跌坐在地,有的则跪地高呼龙王显灵!陛下圣明!
我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这才是真正的天罚,足以震撼这个时代的力量。
我成功了。
皇帝对我深信不疑,甚至赐下了不少赏赐。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步入正轨时,孙家的内乱却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御前显威的第二天,我正准备出门,却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
管家急匆匆跑来,脸色煞白:小姐,不好了!老爷,老爷和叶姨娘在街上打起来了!
我心头一跳,赶到街上,只见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孙柏,我的伯父,正和叶姨娘撕扯在一起,两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口中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孙柏指着叶姨娘的鼻子骂道:你这贱妇!竟敢勾搭豆腐西施!还敢动我孙家的钱财去养外室!
叶姨娘也不甘示弱,尖声回骂:你还好意思说!老匹夫!你背着我养了多少外室那豆腐西施不过是你众多相好中的一个!你凭什么管我!
原来,伯父孙柏在外包养了一个卖豆腐的女子,生得有几分姿色,京城人称豆腐西施。
叶姨娘发现后,不仅将那女子毒打一顿,还动用了孙家的钱财去买断那女子,不料却被孙柏撞破。
如今孙家爵位岌岌可危,两人又为争夺家产和私情当街互撕,丑态百出。
我站在人群外,冷眼看着这一幕。
孙柏的贪婪,叶姨娘的狠毒,在爵位摇摇欲坠的此刻,被彻底撕开了遮羞布。
他们哪里还有往日豪门贵族的体面
这丑闻很快传遍了京城。
御史台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向皇帝的案头,弹劾孙家道德败坏、家风不正,请求褫夺爵位。
几天后,圣旨下达,孙家世袭的爵位被彻底褫夺。
昔日风光无限的孙家,一夜之间沦为普通商贾之家。
祖父气得病倒在床,伯父孙柏和叶姨娘更是互相指责,将整个府邸闹得鸡犬不宁。
我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落日。
孙家的崩塌,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我的目的达到了,却也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我拿起祖母留下的怀表,轻轻摩挲着它冰冷的金属外壳。
这是她留给我为数不多的念想。
我习惯性地按了按怀表侧面的小按钮,这是祖母教我打开怀表盖的方法。
然而,这一次,怀表盖打开的同时,内部却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哒声。
我疑惑地看去,只见表盘下方,一个极小的暗格竟然弹了出来。
暗格里,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展开。羊皮纸上画着一张地图,线条简洁,却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数字。
最显眼的地方,是一个被红笔圈出来的坐标,旁边写着几个小字——海外。
我猛地攥紧了那张地图,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祖母她……她竟然还留下了这样的秘密!这海外坐标图,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真的去了海外吗
一个全新的世界,似乎正在向我缓缓开启。
04
怀表暗格掉出的那张图,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刺眼。
祖母的笔迹,画着蜿蜒的山脉和河流,最终指向一片标注着铜矿字样的区域。
我指尖轻抚着那粗糙的纸张,心中勾勒出一张更大的网。
孙家,你们的贪婪,就是我最好的武器。
翌日,我将那张图,连同祖母留下的海外地图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书桌上。
我假装在整理祖母的遗物,实则等待着鱼儿上钩。
我不需要主动去献图,只需让它被发现。
很快,我的小丫鬟惊呼一声,手里捧着那张图跑来:小姐,这是什么画得好奇怪!
我故作镇定,接过图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没过多久,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府邸。
我父亲孙意和伯父孙柏几乎是同时找上门来。
他们眼中跳动着相似的火苗,那是对财富的渴望。
彤儿,你祖母当真有这等本事父亲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盯着那张铜矿勘探图,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发出急促的声响。
伯父孙柏则直接得多,他一把抓过图纸,粗声粗气地问:这矿在哪里可有把握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几分不信,却掩不住那股子赤裸裸的贪婪。
我垂下眼帘,声音平静:祖母生前确有奇思妙想,这图是她偶然所得。她说,若能开采,足以富可敌国。
我故意模糊了来源,只强调了富可敌国四个字,看他们眼中燃起的火焰,知道他们已然上钩。
不出我所料,这张铜矿勘探图成了孙家最后的催命符。
父亲和伯父,这对亲兄弟,为了这张虚无缥缈的财富地图,彻底撕破了脸。
他们先是暗中较劲,各自派人去打探虚实,又背着对方贿赂官员,妄图抢占先机。
府里每日都能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从最初的言语讥讽,到后来摔砸物件,甚至发展到在街上为了一点小事,就能当众指着对方鼻子谩骂。
那场械斗来得毫无预兆,却又在情理之中。
孙意和孙柏,为了争夺一份伪造的开采文书,在城东的茶馆里动了手。
他们各自带来的人,从口角相争,到拳脚相加,最后演变成了刀棍齐飞的混战。
茶碗碎片、桌椅残骸散落一地,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路人尖叫着四散奔逃,而他们,却像两头斗红了眼的野兽,完全忘了什么兄弟情义,什么家族颜面。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震怒。
他早就对孙家屡次出事感到不耐,如今,这对亲兄弟为了一座莫须有的铜矿,竟敢在京城闹出如此丑闻,简直是皇权的莫大挑衅。
圣旨来得又快又急,带着雷霆之势。
孙家,抄家夺爵!男丁流放岭南!
当禁卫军冲入府邸的那一刻,我站在院中,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父亲和伯父被捆绑着押走,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祖父孙志,那个曾经威严如山的老人,此刻瘫坐在地上,口中呕出一口鲜血。
他颤抖着抓住我的手,眼中浑浊的泪水滚落下来:悔不纳妾……悔不纳妾啊!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他看着被押走的儿子们,看着被查封的府邸,曾经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我看着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平静。这声忏悔,来得太迟了。
夜色降临,府里一片狼藉,禁卫军看管松懈。
我趁乱潜入祠堂,那里供奉着孙氏列祖列宗的牌位,也存放着厚重的族谱。
我取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族谱的扉页。
火舌舔舐着泛黄的纸张,那些刻着姓名的木牌在火光中摇曳,最终化为灰烬。
族谱烧尽,我与孙家,再无瓜葛。
我走出祠堂,身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它吞噬了孙家的过去,也宣告着我的新生。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
马车夫蒙着脸,他递给我一个包裹,里面是祖母留下的海外地图和一些干粮。
海上风浪很大,船只摇晃。
我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乱我的发丝。
身后,大乾的海岸线渐渐模糊,远方的天际,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
那里,是祖母曾经描绘的,全新的世界。
05
甲板上,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紧紧抓着船舷,目送着身后那片火光冲天的海岸线。
祖父的嘶吼,族谱焚尽的焦味,一切都像是昨日噩梦,可我已身在海上,驶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船身随着波浪起伏,我的心也跟着颠簸,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解脱。
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
那是一个阳光刺眼的午后,瞭望手突然发出尖利的呼喊:海盗!是黑鲨帮!
我猛地抬头,只见远处几艘挂着骷髅旗的快船正劈波斩浪而来,船上影影绰绰都是手持刀剑的凶徒。
船上的水手们瞬间陷入恐慌,有人开始祷告,有人则脸色煞白地拿起武器。
我看着那些狰狞的面孔,心头一沉。
以这艘小船的火力,根本无法抵抗。
别怕!我强作镇定。
我摸向怀中,那里藏着祖母给我的抗生素。
这东西,在现代能救命,在这里,或许能成为最致命的武器。
我冲到船长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船长听完,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但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牙点头。
海盗船很快逼近,黑压压的人影跳上我们的甲板。
领头的海盗头子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狞笑着挥舞着一把沾血的弯刀: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老子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将一个沾了些许红色药粉的布包举到他面前,故作虚弱地咳了几声,声音沙哑:住手!你们不想死就赶紧滚!
海盗头子一愣,随即发出哄笑:小娘子,你吓唬谁呢!
这是瘟疫!我猛地提高声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一种从未见过,见血封喉的瘟疫!我身上已经染上了,看看这个!我指了指自己手臂上,之前悄悄涂抹上的一点点红色颜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这种瘟疫,你们一旦沾上,七窍流血,浑身溃烂,不出三天就会化作一滩脓水!我们这船上已经有好几个病倒了,你们想死,就尽管上来抢!我故意又咳了几声,咳得撕心裂肺,甚至吐出一点点事先准备好的血沫。
船长和几个水手配合着,装模作样地发出呻吟,甚至有人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海盗们面面相觑,脸上的嚣张一点点褪去。
他们虽然凶残,却也最怕这种无形无影的疾病。
瘟疫……瘟疫海盗头子的声音开始发抖,他看向我染病的手臂,又看看地上痛苦的水手,眼神中充满了惊疑。
他手下的海盗们也开始骚动,纷纷后退,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最终,恐惧战胜了贪婪。
海盗头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吼一声:撤!都撤!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们,竟然真的连抢都没抢,就慌不择路地跳回自己的船上,仓皇逃离。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瘫坐在甲板上。
危机解除,船只继续向南航行。
每天,我都拿出祖母留下的那块怀表,它除了显示时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指南针。
奇怪的是,无论船只怎么转向,指南针的指针总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仿佛在指引着我。
我开始相信,那不是普通的指南针,它指向的,就是祖母的所在。
海上航行了足足半月,就在我以为大海无边无际,前路茫茫之时,远方的海平面上,忽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巨大阴影。
起初,我以为又是海盗,心头一紧。
但随着距离拉近,我才发现,那不是几艘船,而是一支庞大的舰队!
巨舰林立,桅杆如林,白帆如云,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舰队最前方,一艘主舰巍峨如山,船头高高扬起,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帜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苍劲有力的何字。我的心跳猛地加快,这字迹,这旗帜……
主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她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墨绿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海风吹拂,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却丝毫没有动摇她的气势。
那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祖母,何茹!
我呆呆地看着她,眼眶瞬间湿润。她竟然真的在这里,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
她走下舷梯,步履从容,身旁簇拥着一群穿着奇异服饰、肤色黝黑的原住民,他们对祖母表现出极度的恭敬。
我被带到主舰上,祖母亲自迎接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却没有过多的情绪外露。
彤儿,你来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她把我带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我从未见过的仪器。
祖母拿起一个黄铜色的物件,将其放在桌上。
我凑近一看,那是一个奇怪的管子,上面镶嵌着几片透明的玻璃。
这是显微镜。祖母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通过它,你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世界。
她从一个瓶子里取出一滴浑浊的水,放在玻璃片上,然后让我凑到显微镜前。
我将眼睛贴上去,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紧接着,无数细小的、透明的、活泼的虫子在视野中游动,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小点,有的像细线,有的则像不规则的团块。
我猛地直起身子,惊呼出声:这是什么!
祖母微微一笑:这就是病菌,是它们让人生病,让人死亡。就像你之前吓退海盗用的‘瘟疫’,其实就是这些小东西在作祟。
她又叫来几个当地的首领,让他们也轮流观察。
那些高大的原住民们,平时对祖母言听计从,此刻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甚至有人吓得连连后退,跪倒在地,对着显微镜连连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仿佛看到了神迹。
祖母用这种方式,向他们展示着现代科技的强大,也巩固着她南洋女王的地位。
夜深了,祖母带我来到甲板上,海风吹散了白天的暑气。
我看着漫天星斗,心头感慨万千。
祖母,您……您为何会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
祖母的目光望向远方,声音平静:这里是我的基地。你以为我当年只是逃离孙家错了。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我的计划。
她转过身,看向我:你以为叶姨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妾吗她不是。她是敌国安插在我朝的细作,她的目的,就是窃取我孙家的火药配方,甚至更多。
我的心猛地一颤,脑海中浮现出叶姨娘那张看似柔弱实则狠毒的脸。
她偷翻祖母书房的画面,她陷害我的毒计,一切都串联起来。
她……她是细作我感到难以置信。
祖母点头:她背后有整个国家的支撑。你祖父的纳妾,你伯父的贪婪,甚至孙家最后的覆灭,都不过是她为了达成目的,顺水推舟的棋子罢了。
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我所经历的一切,那所谓的宅斗,那家族的内讧,不过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战场,竟然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
所以,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不再是区区一个叶姨娘,也不是一个家族的恩怨。
而是整个帝国。孙彤,你准备好了吗
从这一刻起,我的使命不再是复仇,而是为了更宏大的目标而战。
06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站在巨舰甲板上,看着远方被夕阳染红的海面,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祖母沉声告诉我,叶姨娘不仅是个妾,更是敌国埋在我大乾的细作。
那一刻,宅斗的格局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国仇家恨的磅礴杀意。
彤儿,复仇的火焰,要从敌人最脆弱的地方点燃。祖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点头,目光落在她指的电报机上。
那是一个神奇的盒子,能让声音跨越千山万水。
我亲自敲击着按键,将祖母早已掌握的敌国细作网名单,以及精确到门牌号的潜伏地点,化作一串串摩尔斯电码,传向大乾的每个角落。
行动!今日子时,火烧孙府在京的所有据点!一个不留!我咬牙,脑海中浮现出孙家人嚣张跋扈的嘴脸,还有叶姨娘那张虚伪的笑脸。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那一夜,远在大乾的京城,火光冲天。
无数孙家秘密据点,那些隐藏在绸缎庄、茶楼、甚至青楼里的情报窝点,都在同一时间化为灰烬。
消息传回,祖母看着电报纸上的汇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很好,孙家在京城的根基,彻底断了。
但在我的心中,真正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在祖母的指导下,这片南洋海域的明珠——我们新的家园,正在迅速崛起。
我给她取名为不夜城。
这里没有森严的等级,没有男尊女卑的压迫,更没有妾室的存在。
祖母说,妾制是压迫女性的根源,也是家族内耗的毒瘤。
在这片土地上,所有女性都将拥有平等的权利。
我亲手设计了第一所女子学堂,教她们读书识字,教她们医学、化学、物理,甚至操练枪械。
那些曾被视为闺阁女子的姑娘们,在这里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她们的眼神里,不再是逆来顺受的麻木,而是求知若渴的光芒。
我看着她们,仿佛看到了未来。
孙彤!孙彤小姐!
一个卑微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身,看到一个狼狈的身影跪在沙滩上,他的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污垢,却依然能辨认出那张曾经令我厌恶的脸——我的前未婚夫,贺家那个纨绔子弟,贺子轩。
他被流放岭南后,竟然辗转流落到这里,真是天意。
孙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收留我吧!我愿意入赘,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只要能活下去!
他声泪俱下,曾经高傲的头颅此刻像泥狗一样在沙滩上摩擦。
我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
曾经的恐惧、不甘、愤怒,都已化为最纯粹的厌恶。
他这种人,不配活在不夜城。
你我轻蔑地笑了。
做牛做马你连畜生都不如。
我挥了挥手。身后的卫兵立刻上前,架起他。贺子轩拼命挣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不!孙彤!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的未婚夫!我是贺家的人!
贺家我走到船舷边,俯视着下方蔚蓝的海水,贺家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
卫兵将他粗暴地推入海中,几条黑影迅速围拢过来。海面很快被染红,贺子轩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我面无表情地转身,仿佛只是处理了一堆垃圾。
孙彤。祖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欣慰,你做得很好。
她将一张旧旧的地图铺在我面前,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遥远的地方——美洲。
我要去那里。祖母的眼神深邃。
那里的人们,正饱受瘟疫的折磨。他们需要青霉素,需要我的知识。
我心中一震,青霉素,那可是现代医学的奇迹。
祖母的目光,早已超越了这片大陆,投向更广阔的世界。
祖母,保重。我轻声说。我知道,她的使命远不止于此。
祖母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转身登上了一艘崭新的巨轮。
桅杆上,鲜红的何字旗迎风招展。她站在船头,白大褂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乘风破浪的女神。
巨轮渐渐远去,化作海天一线中的一个黑点。
我缓缓收回目光,回到船舱。桌上,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铺展开来。
我伸出手,指尖划过欧亚大陆的版图。
该收拾欧洲了。我自言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