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赵砚,被政敌一杯毒酒送走。
醒来后成了个傻子,抱着糖罐子嘿嘿傻笑。
政敌大喜,派刺客试探。
结果刺客被王爷用糖豆收买,陪他玩了一整夜捉迷藏。
朝堂上,王爷把玉玺当烧饼啃,口水滴了皇帝一脸。
政敌精心策划的谋反现场,王爷突然闯入。
他一把抢过毒酒当果汁,分给所有刺客喝。
最后举着糖罐子问政敌:吃糖吗可甜啦!
政敌气得吐血,被王爷骑在背上当马骑。
侍卫统领看着满地打滚的刺客和崩溃的政敌,陷入沉思:
难道……傻子才是最强防御
最后一杯毒酒滑下喉咙时,赵砚脑子里转的念头,竟还是那份关于江南水患的冗长奏折该如何批红。喉间火烧火燎的痛楚猛地炸开,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五脏六腑,瞬间就搅碎了他所有清晰的思绪。眼前雕梁画栋的王府书房猛地一黑,随即又爆开一片混乱刺目的金花。他身子一软,沉重地从那张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太师椅上滑落,咚一声砸在冰冷坚硬的青金石地砖上,震得书案上那方沉甸甸的端砚也跟着跳了一跳。
成了!阴影里,一个刻意压低的嘶哑声音带着狂喜响起,像毒蛇吐信般令人不适。
快走!摄政王府的侍卫不是吃素的!另一个声音急促催促,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几道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迅速消失在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轮回。赵砚的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摇晃,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头顶是熟悉的、王府寝殿承尘上繁复华丽的藻井彩绘,那些盘旋的蟠龙和祥云,此刻在他眼中扭曲旋转,变幻出奇诡的形状。一股极其陌生又异常强烈的冲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他意识中所有名为理智的堤坝。他感觉脸颊和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喉咙深处发出一种他自己都感到怪异的、断断续续的咯咯声。
嘿嘿…嘿嘿嘿……这笑声空洞又突兀,在寂静的寝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傻气。
守在榻边的王府侍卫统领凌风,那张如同刀削斧刻般冷硬、仿佛万载寒冰也化不开的脸上,此刻罕见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向来锐利如鹰隼、能洞察一切风吹草动的眼神,此刻凝固了,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惊。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右手猛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仿佛眼前这个发出诡异笑声的主子,是比千军万马更可怕的未知怪物。
赵砚对这满室的死寂和凌风眼中的惊涛骇浪浑然不觉。他那双曾经能洞悉人心、令满朝文武战战兢兢的深邃眼眸,此刻像蒙了尘的琉璃珠子,空洞地转着,带着一种婴儿般纯粹的好奇,扫过殿内奢华却冰冷的陈设。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牢牢锁在离床榻不远处的紫檀木雕花小几上。那里,放着一个玲珑剔透的琉璃罐子,里面盛满了色彩缤纷、圆滚滚的蜜饯糖球,在从窗棂透进来的熹微晨光里,折射出诱人而梦幻的光泽。
那是他过去批阅奏章至深夜时,用来提神的小玩意儿。此刻,它们成了他眼中唯一的光。
糖……糖糖!赵砚像个饿了三天终于看到食物的孩子,发出一声含混不清却无比兴奋的欢呼。他笨拙地掀开身上厚重的锦被,手脚并用地从宽大的紫檀木床榻上滚爬下来,动作生涩得像一个刚学会爬行的婴孩。沉重的身躯失去平衡,咚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是咧开嘴,口水顺着嘴角亮晶晶地淌下来,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罐糖果奋力爬去。
凌风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令整个王朝为之震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此刻像只笨拙的狗熊,爬到小几旁,一把将那珍贵的琉璃糖罐死死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世间最稀有的珍宝。赵砚盘腿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胖乎乎的手指颤巍巍地探进去,抓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球,一股脑儿塞进嘴里,脸颊立刻鼓胀起来。他一边用力咀嚼,一边心满意足地发出更加响亮、更加肆无忌惮的傻笑:嘿嘿嘿……甜!真甜!
那纯粹得近乎残忍的快乐笑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戳在凌风的心上。他挺拔如松的身形,第一次微微佝偻下去,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虫,一夜之间就钻透了京城每一道高墙厚壁,在每一个阴暗角落疯狂滋长、发酵。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赵砚,那个跺跺脚整个朝堂都要抖三抖的人物,竟然……傻了!成了一个只知道抱着糖罐子傻笑流口水的痴儿!
庞太师府邸深处,一间焚着浓郁龙涎香的书房里,当朝国丈、权柄煊赫的庞太师听完心腹管家的密报,那张保养得宜、红光满面的胖脸上,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一种混合着狂喜和狠戾的扭曲笑容,如同水面浮起的油污,迅速弥漫开来。他松弛的眼皮底下,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里,贪婪和野心几乎要喷薄而出。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庞太师猛地一拍身下紫檀太师椅的扶手,震得几案上的茶盏叮当作响,茶水溅出,濡湿了名贵的苏绣桌布。赵砚啊赵砚,你也有今天!成了个痴傻的废物,那摄政王的金印,还有你手下那些爪牙……嘿嘿,合该是我庞家的囊中之物了!
狂喜过后,一丝属于老狐狸的谨慎浮上心头。他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沉吟片刻,眼中凶光一闪: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知道这是不是那赵砚小儿设下的毒计凌风那小子,还有王府里那些死忠的走狗,都不是善茬儿。得派人去……探探虚实!要亲眼看到那傻子出丑,才作得准!
他朝侍立在一旁、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心腹死士头领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阴鸷如鹰隼:阿枭,你亲自带两个手脚最利索的弟兄,去王府‘问候’一下我们尊贵的摄政王殿下。记住,要‘亲眼所见’,要让他……‘自在’些!
自在二字,咬得极重,带着血腥的暗示。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三团比夜色更浓重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越了摄政王府那高耸的围墙。他们落地无声,如同狸猫,迅速融入庭院假山投下的阴影里,朝着王府深处那座灯火最为黯淡的主院潜行而去。为首者正是阿枭,一身夜行劲装,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冷得像冰碴子的眼睛。
寝殿的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而肥硕的身影轮廓,正以一种极其幼稚的姿态,坐在地上,双手挥舞着,似乎在摆弄什么东西,时不时还发出几声低低的、模糊不清的傻笑。
阿枭无声地打了个手势。一个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墙壁,灵活地攀上窗棂,指尖寒光一闪,一柄薄如柳叶的淬毒飞刀,瞄准了窗内那个晃动的人影心口位置,蓄势待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寝殿那两扇沉重的雕花殿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了!
殿内昏黄的烛光瞬间倾泻而出,像一把金色的刷子,将门外三个紧贴着墙壁、保持着进攻姿态的黑衣刺客,毫无遮拦地、清晰地刷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空气仿佛凝固了。阿枭那双冰封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和措手不及的慌乱。他们三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硬地暴露在门口那片温暖的光晕里,与门内那个同样因开门而显得有些愣怔的庞大身影,大眼瞪小眼。
门内站着的,正是赵砚。他穿着一身皱巴巴、沾着可疑糖渍的明黄色寝衣,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几乎不离手的琉璃糖罐。他似乎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三个陌生人惊了一下,但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旋即爆发出一种纯粹的好奇和……难以言喻的兴奋光芒!
嘿嘿!赵砚咧开嘴,口水顺着嘴角淌得更欢了。他完全无视了对方手中闪烁的寒芒和身上散发的冰冷杀意,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笨拙地往前挪了两步,凑到离他最近、也就是那个还攀在窗棂上的刺客面前。
那刺客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得手一抖,差点没从窗台上掉下来,手中的飞刀也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玩!赵砚口齿不清地吐出一个字,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刺客蒙着黑布的脸,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阿枭和另外两个刺客毕生难忘的动作。
他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拧开怀中糖罐的盖子,胖乎乎的手指在里面搅和了几下,费力地捻出三颗最大的、裹着厚厚糖霜的蜜饯糖球。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孩童分享糖果的认真和慷慨,将其中一颗不由分说地塞进了那个还僵在窗棂上的刺客手里,又艰难地转过身,把另外两颗分别塞给了离他最近的另一个刺客和站在稍后位置的阿枭。
糖!甜!赵砚仰着那张胖脸,带着无比期待的神情看着他们仨,口水亮晶晶地挂在嘴角,傻乎乎地笑着催促,吃!吃呀!
阿枭僵硬地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颗沾着对方口水和糖霜、黏糊糊、亮晶晶的糖球。他纵横江湖半生,刀头舔血,杀人如麻,早已心如铁石。但此刻,一股荒谬绝伦、无法形容的感觉猛地攫住了他。他看着眼前这张毫无心机、只有傻笑的胖脸,听着那含混不清却异常执着的催促,生平第一次,握着刀的手,竟然有些发软。杀意在这纯粹的、近乎愚蠢的分享面前,显得如此突兀和……不合时宜。他甚至荒谬地觉得,如果此刻自己一刀捅过去,简直像在欺负一个懵懂无知的三岁稚童!
data-fanqie-type=pay_tag>
攀在窗棂上的刺客也彻底懵了,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糖,又看看同伴和阿枭,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不知所措。
赵砚见他们都不动,似乎有点着急了。他干脆把宝贝糖罐往地上一放,伸出沾满糖渍的手指,笨拙地抓住阿枭握刀的那只手腕,用尽全力把他往殿内拖拽,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来……玩!捉……迷藏!
阿枭堂堂一个顶尖杀手,竟被这傻子蛮横地拖着踉跄了一步!他下意识地想挣脱,甚至想反手一刀结果了这碍事的胖子。可一抬头,对上那双空洞却异常执拗、甚至带着点委屈巴巴的眼睛……他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居然任由赵砚把自己那只握刀的手拖进了寝殿温暖的光晕里。身后两个手下彻底石化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大被一个傻子俘虏了。
寝殿内烛火摇曳。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对于阿枭和他那两个手下来说,无异于一场荒诞离奇、足以摧毁他们所有杀手尊严的噩梦。
躲!躲好!赵砚用肥硕的身躯把阿枭推到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后面,然后自己笨拙地跑到殿门口,用那双胖手死死捂住眼睛,可指缝却张得老大,一边偷看一边嘿嘿傻笑,藏好没嘿嘿……我来找啦!
他笨拙地挪动着庞大的身躯,在殿内跌跌撞撞地搜寻,好几次差点被自己绊倒。他故意忽略掉阿枭那几乎暴露在烛光下的半条腿,反而煞有介事地翻箱倒柜,去翻那些根本藏不下人的地方,嘴里还念念有词:咦哪去了糖糖知道吗
最后,他总是会惊喜地发现躲在柱子后面、或者干脆就站在明处的阿枭,然后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傻笑,扑上去拍打阿枭的胳膊:找到啦!找到啦!嘿嘿嘿!给糖!又不由分说地塞给阿枭一颗糖。
如此循环往复。
阿枭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被赵砚推来搡去,被迫参与这场幼稚到令人发指的游戏。他无数次想拔刀,可每当对上那张傻笑着、满怀期待塞糖过来的胖脸,那冰冷的杀意就像被泼了一盆温水,怎么也凝聚不起来。他堂堂暗影卫头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枭,此刻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在摄政王的寝殿里,陪着一个傻子玩着三岁小孩都不屑玩的捉迷藏!他脸上的蒙面巾下,表情已经彻底麻木,眼神空洞地望着寝殿华丽的藻井,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只留下一具被糖衣炮弹和幼稚游戏反复轰炸过的躯壳。
另外两个刺客则被迫扮演了木头人和老鹰抓小鸡里的小鸡,被赵砚笨拙地追逐着在殿内绕圈跑,好几次差点撞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殿内充斥着赵砚心满意足的傻笑和他们三人粗重的、带着绝望的喘息声。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王府远处传来巡夜侍卫换岗的梆子声,赵砚才似乎玩累了。他抱着空了大半的糖罐子,靠着柱子,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口水浸湿了前襟。
阿枭看着地上酣睡的傻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衣兜里被硬塞进来的、黏糊糊沾着口水的十几颗糖球。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荒谬感席卷了他。他无声地朝两个同样精神萎靡、眼神涣散的手下挥了挥手。三人如同打了败仗的逃兵,带着一身糖渍和挥之不去的傻笑声,趁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灰溜溜地翻墙而去,背影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什么试探,什么任务,什么摄政王……全都被那无尽的捉迷藏和甜得发腻的糖球给彻底搅和成了一锅浆糊。
翌日,金銮殿。
九重丹陛之上,年幼的小皇帝端坐在宽大得几乎将他淹没的龙椅里,小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紧张和茫然。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两班,鸦雀无声。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大殿门口,带着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惊疑、恐惧、幸灾乐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庞太师站在文官班列最前方,一身深紫色仙鹤补子朝服,衬得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胖脸愈发红润有光。他微微眯着眼,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志得意满的微笑。昨夜阿枭那近乎崩溃的回禀犹在耳边,此刻,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那最后一击,彻底将赵砚这个废物扫进历史的尘埃,顺便将摄政王那令人垂涎的金印收入囊中。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凌风一身戎装,脸色依旧冷硬如铁,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无奈。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庞大的身影,一步一步挪进了大殿。
赵砚来了。
他身上倒是套上了一件崭新的、象征亲王身份的绛紫色蟒袍,可那袍子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异常滑稽——玉带歪歪扭扭地勒在圆滚滚的肚子上,前襟蹭了一大片可疑的油渍,连象征身份尊贵的紫金冠都戴得东倒西歪,几缕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津津的额角。他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几乎不离身的琉璃糖罐子,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
整个大殿瞬间落针可闻。无数道目光如同密集的箭矢,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探究,有鄙夷,有难以置信,更有庞太师一党毫不掩饰的讥讽。
赵砚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刚一踏进这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金銮宝殿,那双空洞的大眼睛就被丹陛之上、御案中央那个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的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传国玉玺!
那方由整块绝世美玉雕琢而成、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玉玺,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散发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诱人的……食物光泽像御膳房刚出炉的、撒满了喷香芝麻的金黄烧饼!
嘿嘿……饼!香!赵砚的口水哗地一下就淌了下来,亮晶晶地挂在下巴上。他一把挣脱了凌风搀扶的手,像一个发现了宝藏的孩童,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丹陛御座就冲了过去!沉重的身躯踩在金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整个大殿似乎都在摇晃。
王爷!不可!凌风脸色剧变,低喝一声,身形如电想要阻拦。但赵砚此刻爆发出的蛮力竟出乎意料的大,像一头莽撞的野牛,硬是撞开了凌风伸出的手臂。
护驾!殿前侍卫惊骇欲绝的呼喊声刚起,赵砚那庞大的身躯已经笨拙却迅猛地冲上了丹陛!
小皇帝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往龙椅深处缩去,惊恐地看着那个傻皇叔像座肉山般冲过来。
赵砚的目标无比明确——御案中央那方神圣的玉玺。他两眼放光,口水滴答,伸出沾满糖渍的胖手,一把就将那沉甸甸、象征无上权力的玉玺捞了过来!那动作之快,让旁边侍立的老太监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在满朝文武惊骇欲绝、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目光注视下,赵砚做出了足以载入史册的荒唐一幕。
他张开大嘴,露出两排白牙,毫不犹豫地、狠狠一口就啃在了那方温润坚硬的玉玺上!
嘎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在大殿中回荡。赵砚的眉头立刻痛苦地皱了起来,像是咬到了石头,他委屈地嘟囔着:硬……不好吃……
他嫌弃地吐掉嘴里沾到的玉粉,不死心地把玉玺翻了个面,换了个角度,又狠狠地啃了一口!
嘎嘣!
又是一声脆响。这一次,玉玺边缘似乎真的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细微的牙印!而赵砚的口水,也随着他啃咬的动作,毫无顾忌地飞溅出来,星星点点,有几滴甚至精准地落在了小皇帝那吓得毫无血色的小脸蛋上!
啊——!小皇帝终于被脸上冰凉的、带着傻皇叔口水的液体彻底击溃,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龙椅里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死寂!绝对的死寂!偌大的金銮殿,只剩下小皇帝惊恐的抽噎声和赵砚委屈地嘟囔着硬……不好吃……的声音在回荡。
庞太师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随即如同烧裂的瓷器般片片剥落。他精心策划的羞辱场面是有了,可这效果……这效果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哪里是羞辱这简直是一场足以让整个皇族、整个朝廷颜面扫地的、荒诞绝伦的闹剧!看着那傻子抱着传国玉玺当烧饼啃,看着小皇帝脸上的口水,看着满朝文武那如同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庞太师只觉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赵砚!你……你放肆!大逆不道!亵渎神器!罪该万死!庞太师终于忍无可忍,指着丹陛上的赵砚,须发皆张,厉声咆哮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变调,在大殿中嗡嗡作响。他苦心孤诣营造的肃杀氛围,他等待的致命一击,全被这傻子一口玉玺啃得稀碎!
赵砚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咆哮声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玉玺掉在地上。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下面那个气得浑身发抖、脸红脖子粗的胖老头,空洞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无辜。他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又抱紧了自己的糖罐子,仿佛那是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宝贝。
凌风早已趁此机会,一个箭步冲上丹陛,半是强硬半是哄骗地从赵砚手中夺回了那方沾满口水和牙印的玉玺。他看也不看瘫软在龙椅里哭泣的小皇帝,更无视了下面庞太师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和满朝文武惊魂未定的眼神,只是面无表情地、小心翼翼地用袍袖擦拭着玉玺上亮晶晶的口水渍,动作僵硬得如同石雕。
这场足以震动天下的朝会,就在这令人啼笑皆非、又隐隐透着无尽悲凉的荒唐一幕中,草草收场。庞太师精心准备的弹劾奏章,一个字都没能念出来。他像个鼓足了劲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小丑,气得浑身肥肉乱颤,在散朝时拂袖而去,那宽大的朝服袖子带起的风,都带着一股浓烈的、无处发泄的暴戾气息。
时机终于成熟了。
庞太师感觉自己胸中那口被傻子王爷憋了许久的恶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苦心经营的势力如同毒藤般早已悄然缠绕了整个皇城,今夜,便是收获之时!他要在自己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势的太师府邸深处,亲手点燃改朝换代的烽火!
太师府,后园地下密室。
入口极其隐蔽,藏在一座巨大假山下的水榭底部。沉重的玄铁暗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肃杀之气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密室内灯火通明,将数十张蒙着黑巾、只露出冰冷嗜血眼睛的脸庞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他们手中,淬毒的短匕、泛着幽蓝光泽的弩箭、寒光闪闪的长刀,在摇曳的灯火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预兆。
庞太师站在密室中央的高台上,一身华贵的锦袍,此刻也掩盖不住他眼中那如同饿狼般贪婪凶残的光芒。他扫视着下方这群由他重金豢养、浸透了鲜血的死士,声音因为激动和即将到来的权力巅峰而微微发颤:
诸位!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夜,便是尔等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之时!他猛地拔高了声调,如同夜枭啼鸣,目标——皇宫!擒下那黄口小儿!诛杀凌风!至于那个傻子王爷……他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至极的狞笑,留他一命,老夫要让他亲眼看着,他赵家的江山,如何在我庞家手中改姓!要让他像条狗一样,在老夫脚边摇尾乞怜,舔食残羹冷炙!事成之后,封侯拜将,黄金美人,享之不尽!
杀!杀!杀!死士们压抑的低吼汇成一股嗜血的声浪,在密闭的空间里激荡回响,杀气几乎凝成实质,令人窒息。
庞太师满意地点点头,踌躇满志,仿佛那龙椅宝座已在向他招手。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挥手发出那决定乾坤的号令——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足以掀翻屋顶的巨响,猛地从密室那厚重无比的玄铁暗门处炸开!仿佛有一头洪荒巨兽在外面狠狠地撞击着!
密室内所有死士瞬间绷紧了神经,如同受惊的毒蛇,齐刷刷地亮出兵器,无数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门口!庞太师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化为惊骇!这密室入口极其隐秘,构造坚固无比,怎么可能!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哐当!!!又是一声更加狂暴的撞击!那扇沉重的、足有半尺厚的玄铁暗门,连同门框周围镶嵌的巨大条石,竟被一股难以想象的蛮力硬生生从外面撞得向内凹陷、扭曲!碎石和粉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
轰隆——!!!
第三次撞击,如同雷霆炸裂!那扇象征着重重守护和秘密的玄铁暗门,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整个向内轰然倒塌!沉重的门板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弥漫中,一个庞大如山的身影,像一头刚从泥潭里拱出来的野猪,吭哧吭哧地、笨拙地从那个被他强行撞开的大洞里挤了进来。不是赵砚又是谁!
他依旧是那身皱巴巴的蟒袍,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个花猫。可他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此刻却在密室明亮的灯火下,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庞太师手中——那杯刚刚为了庆祝而倒满的、色泽艳丽的西域葡萄酒!
那酒液在灯光下流转着宝石般的光泽,在赵砚眼中,简直就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果汁!
果汁!好喝!赵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口水如同小溪般奔涌而出。他完全无视了密室内数十把对准他的、闪烁着致命寒光的兵刃,也无视了庞太师那张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如同恶鬼的脸庞。他眼中只有那杯果汁!
庞太师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破门而入的傻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鬼怪。他精心策划、万无一失的谋反大计……还没开始,就被一个傻子……用蛮力撞破了门!
就在庞太师愣神的这一刹那,赵砚动了!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速度,像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带着一股蛮横的腥风,直扑庞太师!
保护太师!阿枭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嘶吼,手中的淬毒匕首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向赵砚的后心!他身后的死士们也如梦初醒,刀光剑影瞬间织成一片死亡的罗网,朝着赵砚全身罩下!
然而,赵砚对身后那足以致命的攻击和四面八方的兵刃仿佛毫无所觉。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庞太师手中那杯酒!他冲到庞太师面前,在对方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就夺过了那只精美的夜光杯!
我的!赵砚得意地嘿嘿傻笑,将杯子高高举起,仿佛在炫耀战利品。
不!放下!那是……庞太师魂飞魄散,嘶声尖叫,想要阻止。可已经晚了!
赵砚看也不看,仰起脖子,在数十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咕咚咕咚几大口,就将杯子里那加了料的庆功酒喝了个底朝天!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伸出舌头舔了舔杯沿,一脸陶醉:甜!好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阿枭刺出的匕首,停在了离赵砚后心只有半寸的地方。所有死士挥出的刀剑,都僵在了半空。整个密室,只剩下赵砚满足的咂嘴声和庞太师因为极度惊恐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下一秒,更让所有人眼珠暴突、下巴掉在地上的事情发生了。
赵砚咂摸完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怀里那个心爱的琉璃糖罐子(居然没在刚才的撞击中碎掉!),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杀手毕生信念彻底崩塌的事情。
他拧开糖罐盖子,胖手在里面掏啊掏,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豆——那是他平时解馋的零嘴。然后,在满室死士如同见了鬼的目光中,他像过年村里发喜糖的老村长,无比热情、无比慷慨地开始给离他最近的几个死士手里塞糖豆!
好喝!分!大家喝!他一边塞糖,一边口齿不清地嘟囔着,脸上洋溢着分享的快乐,仿佛刚才喝下去的不是穿肠毒药,而是琼浆玉液。他甚至迈开步子,笨拙地在呆若木鸡的死士队列中穿梭起来,硬是把糖豆塞进每一个他能靠近的人手里,也不管人家手里是不是还握着刀!
喝……喝啊!赵砚塞完一圈,看着手里还攥着糖豆、如同石雕般的死士们,有点不高兴了,鼓着腮帮子催促,甜!好喝!
阿枭看着自己掌心那颗黏糊糊的糖豆,再看看眼前那个因为大家不喝而显得有些委屈的傻子王爷……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煮沸的浆糊,所有的杀意、所有的冷酷、所有的职业素养,都在这一刻被这荒谬绝伦、无法理解的行为彻底搅成了碎片!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猛地袭来,不是因为毒,而是因为这足以摧毁任何理智的荒诞现实!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仿佛是连锁反应。
噗通!
呃……
我……头好晕……
第一个死士突然捂着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绿,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直挺挺地栽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如同被无形的镰刀割倒的麦子!那些被赵砚硬塞了糖豆的死士,仿佛被那糖豆触发了体内的某种东西,接二连三地痛苦倒地翻滚、抽搐、口吐白沫!密室中顿时响起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和呕吐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诡异的腥甜气味。
庞太师眼睁睁看着自己耗尽心血培养的精锐死士,还没踏出密室一步,就因为一个傻子分享的毒酒和强塞的糖豆,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般成片倒下、痛苦哀嚎。他精心策划的宏图霸业,他唾手可得的至尊宝座……就在这满地的翻滚哀嚎和刺鼻的气味中,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啪地一声,炸得粉碎!
不——!!!庞太师发出一声凄厉得如同夜枭泣血、完全走调的惨嚎!极致的愤怒、不甘、恐惧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瞬间捅穿了他的心脏,绞碎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感觉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庞太师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星星点点溅落在他华贵的锦袍和旁边一个抽搐的死士脸上。他肥胖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面口袋,轰隆一声巨响,重重地瘫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密室顶上摇曳的灯火,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绝望和……无法理解的茫然。他完了,彻底完了!不是败给凌风,不是败给小皇帝,而是败给了一个只知道吃糖的傻子!
密室门口,凌风带着一队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王府侍卫,刚刚循着那惊天动地的撞门声追踪而至。他们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足以让任何心智健全者怀疑人生的景象:
那个被他们视为最大威胁、本该在血腥厮杀中决出生死的密室,此刻宛如人间地狱与幼稚园的结合体。精锐的死士们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不是痛苦地翻滚抽搐、口吐白沫,就是眼神涣散、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呆滞地握着刀,掌心里还躺着一颗黏糊糊的糖豆。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血腥味和一丝诡异的甜香。
而这场惨剧的中心,那个始作俑者赵砚,正站在瘫倒在地、口鼻溢血、兀自抽搐的庞太师身边。他似乎觉得地上这个胖老头很好玩,像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他笨拙地蹲下身,伸出沾满糖渍和泥土的胖手,好奇地戳了戳庞太师肥硕的脸颊,又扯了扯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
嘿……大马赵砚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眼睛一亮。他完全无视了庞太师那怨毒得几乎要滴血的眼神,也不管对方还在吐血抽搐,兴奋地手脚并用,吭哧吭哧地就往庞太师那肥胖的、如同肉山般的背上爬去!
驾!驾!大马快跑!赵砚终于成功地骑在了庞太师的背上,兴奋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肥厚的后颈,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庞太师散乱的头发和华贵的衣领上。他一边拍打,一边还从怀里掏出那个宝贝糖罐子,拧开盖子,抓出一把糖豆,不由分说地就往庞太师因痛苦和愤怒而大张着的嘴里塞去!
吃糖!甜!可甜啦!赵砚骑在当朝国丈、权倾一时的庞太师背上,一边笨拙地颠着,一边傻笑着,将糖豆硬塞进对方淌着血的嘴里,声音在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密室中显得格外响亮而……刺耳。
庞太师被压得直翻白眼,嘴里被塞满了甜腻的糖豆,堵住了他绝望的呜咽和咒骂,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屈辱、愤怒、痛苦和那无法理解的荒谬感彻底淹没了他,更多的鲜血混杂着唾液和糖浆,从他嘴角汩汩涌出,染红了下巴和前襟。
凌风和他身后那队如临大敌、已经拔出兵刃的侍卫们,此刻全都僵在了原地。他们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过,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后的麻木。
凌风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密室:
——满地打滚、哀嚎不绝的刺客;
——被硬塞了糖豆、如同石雕般眼神涣散的杀手;
——口鼻喷血、瘫倒在地、眼神绝望空洞的庞太师;
——以及那位骑在庞太师背上,一边开心地喊着驾!驾!,一边还在努力给对方塞糖豆、口水流了对方一脖子的傻子王爷……
这位以冷硬心肠和钢铁意志著称的侍卫统领,嘴角极其罕见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手背上青筋隐现。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密室中混合着血腥、呕吐物和甜腻糖豆的诡异空气全部吸入肺腑。
一个前所未有的、荒诞绝伦却又带着某种诡异合理性的念头,如同石破天惊般,猛地劈开了他那被眼前景象冲击得一片混乱的脑海:
难道……这世上的阴谋诡计、刀光剑影……最怕的,不是更锋利的刀,更深的城府……凌风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还在傻呵呵分糖的庞大身影上,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敬畏的茫然
……而是纯粹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