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掉得太快了,秦医生。
不用救了,血抽干直接取心脏,言欢的手术不能等。
我最后一次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色。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泼下来,勾勒出三张熟悉又扭曲的脸——父亲许宏远微微侧身避开我的目光,母亲周曼紧紧攥着许言欢的手,而我那位曾经的未婚夫秦泽宇,正冷静地调整着输血泵的流速。
许言欢那张苍白精致的小脸凑到手术台边,指尖拂过我冷汗浸湿的鬓角,声音带着病弱的甜腻:姐姐,你的心跳声真好听…以后,它就是我的了。
心脏被摘离胸腔的冰冷撕裂感成为我最后的知觉。
濒死的那一刻,手术室的门被撞开,一张纸落在我染血的睫毛上。
抬头的黑体字灼穿了我的灵魂——【许宏远与许言欢系亲子关系】。
保姆王翠花的狂笑传来:周曼,你个蠢货!你为了我女儿,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杀!哈哈哈——
黑暗吞噬一切。
砰!
身体猛地坠落,钝痛感传来。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骤然睁开眼。
刺目的水晶吊灯悬在头顶,我正跪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一只镶满水钻的粉色拖鞋踢在我小腿上,伴随着娇蛮的童音:乡巴佬,挡路了!
我浑身剧震,倏然抬头。
十八岁的许言欢穿着精致的蕾丝洋装,像橱窗里昂贵的洋娃娃,正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满是不耐烦。几步开外,我所谓的亲生父母——许宏远和周曼,正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里,一个翻着财经杂志,一个慢条斯理地修剪指甲。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我时,只有淡淡的审视,如同打量一件不合时宜的劣质摆件。
这是我十八岁那年,被从那个破败、充斥着廉价烟草和馊饭味的家接回许家别墅的第一天。而王翠花此刻正缩在巨大的花瓶后面,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角却带着一丝恶毒的快意。
前世记忆裹挟着滔天恨意,在我四肢百骸里炸开。我回来了!回到了命运的起点,回到了这吃人的魔窟!
发什么呆还不起来!周曼蹙着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以后这就是你家,规矩要学。这是言欢,你妹妹。她身体弱,你凡事要让着她点,知道吗
许宏远合上杂志,威严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施舍般的口吻:安宁,许家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你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我心底的冷笑几乎要溢出喉咙。前世,我以为的该做的事,就是像个卑微的赎罪者,用自己的一切去填补许言欢这个无底洞。我的血,我的骨髓,我的学业机会,我的未婚夫…最后是我的心脏!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我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翻涌的血色,慢慢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膝盖的疼痛如此真实,提醒着我,这不是地狱的幻境,这是上天赐予她,血债血偿的机会!
知道了,爸爸,妈妈。
我低声应道,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怯懦与温顺。弯腰拍打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时,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布料内袋——那里,藏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角甚至沾染了点点暗褐色陈旧血迹的纸。
被王翠花推搡着离开那个贫民窟家时,我鬼使神差地从地上捡起了这张被撕碎又胡乱粘合的纸。那是养母和某个男人激烈争吵时掉落的,一份模糊却关键的【DNA检测报告复印件】的残片,上面隐约可见许宏远、支持生物学父权关系的字样!当时我懵懂不解,只当是废纸。此刻,这张染血的纸,却成了我手中最致命的武器。
姐姐,许言欢端着个精致的描金骨瓷杯,像只纯洁无害的小白兔,娉娉婷婷地走到我面前,脸上挂着甜得发腻的笑容,你刚来,肯定渴了吧这是我特意给你泡的蜂蜜柚子茶,可甜了,你快尝尝!杯子递到我唇边,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杏仁苦味,混杂在甜腻的果香里飘散出来。
氰化物我的神经瞬间绷紧。
前世,我回到许家的第一晚就莫名其妙地高烧呕吐,险些丢了半条命,之后身体就一直莫名虚弱,成了个药罐子。原来,毒根在这里!许言欢这么小,心思竟已如此歹毒!是王翠花教的还是…骨子里的遗传
看着许言欢那双看似清澈无辜、实则淬满恶毒的大眼睛,我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覆上了许言欢端着杯子的手背。
重生归来的寒意,透过指尖,直刺对方骨髓。
许言欢被我看得心底莫名一寒,强笑道:姐姐…
我的唇角勾起,绽开一个比许言欢更甜、更深邃、却毫无温度的笑容。我微微倾身,凑近许言欢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妹妹这么‘懂事’,这杯‘心意’…该你,先喝。
许言欢脸上的甜笑瞬间僵住,端着杯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她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委屈覆盖,雾蒙蒙的水汽迅速盈满眼眶。
姐姐…她怯生生地后退半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只是想对你好…
那副泫然欲泣、仿佛被全世界辜负的模样,立刻精准地戳中了周曼的心窝。
许安宁!周曼霍然起身,保养得宜的脸上罩满寒霜,几步冲过来,一把将许言欢护在身后,如同守护珍宝的母兽,怒视着我,你干什么欢欢好心好意给你倒水,你就是这么对她的果然是外面养野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尖刻的话语像淬毒的针,直直向我刺来。
许宏远也皱紧了眉头,不悦地放下杂志,沉声道:安宁,道歉。刚回来就欺负妹妹,像什么样子!他的目光带着审视与不耐,仿佛在看一个惹是生非的麻烦。
王翠花躲在巨大的青花瓷瓶后,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带着一丝得逞的快意。
孤立无援,千夫所指。
前世的许安宁,就是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指责与偏袒中,一步步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潭,变得懦弱顺从。但此刻,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同仇敌忾的表演,心又冷硬了几分,甚至生出一丝荒谬的滑稽感。
我甚至懒得辩解,只是微微歪头,目光越过周曼愤怒的肩膀,直直落在许言欢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唇角的弧度加深,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妹妹,这茶里加了上好的洋槐蜜吧闻着真甜。只是…我故意顿了顿,清晰地看到许言欢的瞳孔猛地一缩。
甜味底下,怎么好像有股杏仁的苦味儿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我小时候在乡下,隔壁家的狗误食了拌了苦杏仁粉的耗子药,死的时候嘴里吐出的就是这种味道呢。妹妹,你说是吗
嗡的一下,许言欢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惨白如纸。端着杯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滚烫的茶水溅出,烫红了她的手背也浑然不觉。
杏仁味…氰化物!她怎么会知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周曼的斥骂戛然而止,疑惑地看向怀里的许言欢,又看看那杯仍在晃动的茶水。
许宏远的眉头锁得更紧,他久经商海,嗅觉远比常人敏锐。那丝若有似无的杏仁苦味,在我刻意点破后,似乎变得清晰起来。他狐疑的目光扫向许言欢煞白的小脸和失态的反应,又瞥了一眼花瓶后神色明显不自然的王翠花,心底第一次对这个从小体弱、被他们捧在手心疼爱的女儿,升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疑虑。
胡…胡说!许言欢猛地回过神,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恐慌,这是蜂蜜柚子茶!哪有什么杏仁味!姐姐你…你血口喷人!她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又像是被那杯茶烫到,手一抖,竟将整杯茶猛地泼向昂贵的手工地毯!
啊!周曼惊呼,下意识地想推开许言欢,怕她被溅到。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一只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如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挡飞溅的茶水,而是精准无比地扼住了许言欢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许言欢痛呼出声。
妹妹这么不小心,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珠落玉盘,脸上却还带着那抹令人心头发毛的浅笑,这么好的茶,浪费了多可惜
我强硬地掰开许言欢因疼痛和恐惧而僵硬的手指,在她惊恐万状的注视下,硬生生将那只残留半杯液体的骨瓷杯,重新塞回了她手中。
然后,在周曼和许宏远惊愕的目光中,在许言欢绝望的颤抖下,我握着许言欢的手腕,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缓缓地将杯口凑向许言欢惨白失血的唇边!
既然妹妹说没毒,
我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恶魔低语,带着一丝残酷的天真,那你自己喝一口,给姐姐看看,好不好
不要——!许言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挣扎,试图甩开我的手。巨大的恐惧让她涕泪横流,哪里还有病弱模样那杯残茶在她剧烈的扭动中彻底倾覆,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洇开一团丑陋的污迹,刺鼻的苦杏仁味无所遁形地弥漫开来。
欢欢!周曼被女儿歇斯底里的模样吓坏了,想扑上去解救,却被我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许宏远脸色铁青,他猛地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够了!许安宁!你发什么疯!给我松手!
手腕传来剧痛,我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顺从地松开手,任由许言欢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周曼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甩了甩被捏红的手腕,抬眼迎上许宏远盛怒的目光,眼神清澈平静,没有半分惧意,反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
爸爸,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许言欢的哭嚎,我只是想证明妹妹的清白。可惜…
我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地上那片狼藉和空气中无法忽视的苦杏仁味,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妹妹好像不太敢喝呢。
许宏远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地上那片污渍,又看看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的许言欢,再看看花瓶后王翠花那张写满惊惶心虚的老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不是傻子。苦杏仁味…许言欢过激的反应…王翠花的异常…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愿深想却又无法回避的可怕事实!
来人!许宏远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把地毯清理干净!把这杯…东西,他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和残液,还有王妈!都给我带下去!查!给我查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管家带着两个佣人匆匆进来,大气不敢出地清理现场。王翠花面如死灰,腿一软瘫坐在地,被一个佣人强行架起拖了出去,口中还兀自喃喃: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欢欢她…
闭嘴!许宏远暴怒地打断她,额角青筋跳动。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依旧平静得可怕的我,又低头看着怀里哭得几乎晕厥的许言欢,烦躁地挥挥手:把二小姐送回房!叫陈医生过来看看!
一场闹剧,以许言欢被扶回房间、王翠花被暂时关押在佣人房告终。奢华的客厅里只剩下许宏远、周曼和我三人,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周曼惊魂未定,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陌生的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个从贫民窟接回来的女儿,和她想象中怯懦卑微的样子完全不同!那双眼睛…太冷了,冷得像深渊里的寒潭。
许宏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正眼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削却挺直了脊背的亲生女儿。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站在价值连城的水晶灯下,却奇异地没有丝毫违和感,仿佛她天生就该站在光芒之中。那份异常的沉静和方才凌厉的手段,让他感到陌生,也感到一丝…难以掌控的寒意。
你…许宏远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怎么知道那茶有问题他审视着我,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我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翻涌的恨意,再抬起时,已是一片带着恰到好处后怕的黯然:以前在…那个家,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就是误食了拌了苦杏仁粉的点心没的。那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顿了顿,声音更低,只是没想到,在爸爸家里…也能闻到。
一句爸爸家里,带着刻意的疏离和苦涩,像根细针,刺得许宏远心头莫名一堵。周曼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有些不自在。
这件事,许宏远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会查清楚。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许再提!尤其是你,安宁,以后…离你妹妹远点!更不许再像今天这样…胡闹!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维护表面的平静,维护许言欢,或者说,维护许家所谓的体面。
我心底冷笑,面上却乖巧地点头:知道了,爸爸。
我知道,许宏远所谓的查清楚,最终只会不了了之。不过没关系,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在许宏远和周曼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而许言欢,经此一吓,怕是会安分好一阵子了。
还有,许宏远看着我洗得发白的衣角,皱了皱眉,明天让张妈带你去买几身像样的衣服。既然回了许家,就要有许家小姐的样子。语气带着施舍。
谢谢爸爸。我温顺地应道,眼底却无半分暖意。许家小姐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虚名。
回到那间比前世稍微宽敞些、但依旧位于别墅最僻静角落的客房,我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允许自己微微颤抖。刚才与许言欢、与许宏远的交锋,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耗尽了我全部心力。
我走到狭小的卫生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稚嫩却写满与年龄不符的冷冽与恨意的脸。水珠顺着额发滴落,划过眼角,如同未流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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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摊开手,看着掌心被自己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印。这点痛,比起前世剜心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我擦干脸,坐到书桌前。那张染血的DNA报告残片被我小心翼翼地取出,在灯下再次审视。这就是我的底牌,也是悬在许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现在,还不是亮剑的时候。
我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撬动许家根基的力量!仅凭一份残缺的报告和一点点疑心,远远不够。我要进最好的学校,要掌握许家的命脉,要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
前世,我因为那杯毒茶身体受损,加上许言欢的刻意排挤和王翠花的暗中作梗,高中辍学,被隔绝在真正的名流圈之外,成了许言欢光芒万丈下的可怜陪衬。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我从旧书包里翻出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明天,我就要去敲开那扇前世对我紧闭的大门——南城大学。我要凭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走进去!我要让许言欢,从她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开始品尝失败的滋味!
窗外,夜色如墨。我将那张染血的报告仔细藏好,然后摊开一张空白的纸,开始梳理记忆中未来几年南城的风云变幻、许家产业的重大节点、以及…那位前世如同传说般存在,连许宏远都需仰望的秦家掌权人——秦厉深。秦泽宇的小叔。也是前世唯一对许宏远毫不手软的人。
一丝冰冷的、带着算计的弧度,悄然爬上许安宁的嘴角。
南城大学那扇沉重的、镶嵌着繁复黄铜花纹的黑色铁艺大门,在阳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芒。
前世,我也曾站在这扇门外,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却被许言欢一句轻飘飘的姐姐身体不好,还是在家静养吧,就别上学了,刚好我就借着姐姐的通知书去南大吧!,和许宏远一句欢欢说得对彻底断送了希望。
而此刻,我穿着许家施舍的新裙子——一条虽然昂贵却刻意选大了两个码、颜色也老气横秋的裙子,更衬得我身形单薄。我手里紧攥着那份血红的录取通知书,独自一人,再次站定在这扇象征权力与未来的大门前。没有许家的司机,没有父母的陪同,像一个突兀闯入华丽剧场的异类。
门卫室里的保安斜睨着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找谁预约了吗这里是南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我挺直了背脊,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打量的视线:您好。我是来报名的学生,许安宁。
我的声音清晰稳定,没有丝毫怯场。
保安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像走错地方的小女孩能考上南大。他翻看了一下通知书。
进去吧。保安道。
不多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女教师走了出来,她是教务处的李主任,主管招生事务。
李主任的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扫视着我,尤其是在我不合身的裙子上停留片刻,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你就是许安宁许家…她显然知道许家,但似乎对许安宁这个名字很陌生。
我是许安宁。
我微微鞠躬,不卑不亢,与许家无关。我来提前报到的,我将我的通知书递了上去。
李主任接过通知书,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审视的赞许:跟我来。
迅速的办理好入学事项后,我申请了住宿,不是不能回许家住,而是没必要了。
在学校待了半月后,学校正式开学。
在学校礼堂,竟然遇到了许言欢,她怎么也在这里
上一世,许言欢借着我的身份才进的南大。这一世,我有所防备,没遭毒手,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很快我便知道了答案,许宏远为了保住自己疼爱的私生女的才女名声,更加为了监视我,直接给学校捐了两座体育馆,砸了钱,才把许言欢也塞进了南大。
毕竟,许言欢那点成绩…靠她自己考进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真是舍得……
我收回目光,也好,省得我以后慢慢找了。
开学典礼上,学校公开了录取名单,并颁布了奖学金,而我的名字赫然位列榜首,而许言欢找了半天竟然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不可能!许言欢失声尖叫,她指着榜首的名字,手指都在颤抖,精心维持的形象荡然无存。
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又看向站在人群外围、神色平静的我。那些目光里有惊讶,有好奇,也有对许言欢失态的鄙夷。
李主任闻声走了过来,脸色沉肃:许言欢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这是高考的成绩,全国统一的,绝对公正!许安宁同学的成绩,实至名归!反倒是你,李主任的目光扫过许言欢惨白的脸,成绩极不理想,若非…其他因素,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南大看重的是真才实学,不是谁家的赞助费!最后一句,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轰——人群里响起压抑的议论声。许言欢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她精心营造的才女人设,在许安宁的成绩对比和李主任毫不留情的斥责下,轰然崩塌!怨恨、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穿过人群,死死钉在我脸上。
我也正看着她。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平静。
我微微颔首,如同对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示意。然后,我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到公告栏前,目光最终落在下方那行小字上——请录取新生许安宁同学,于明日到教务处办理入学手续,并领取全额奖学金。
全额奖学金。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五个字,眼底终于漾开笑意。
第一场战役,完胜。许言欢,这只是你噩梦的开始。
南大的图书馆顶层,是专为精英学生开辟的静修区。
阳光透过玻璃,在深色的胡桃木长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我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不是高中课本,而是厚厚的《国际金融与货币体系》和《微观经济学原理》。我看得很快,指尖划过复杂的经济模型和金融术语,眼神专注而明亮,仿佛在汲取生命的养分。
哇,安宁!你又在看这些天书啊!一个略带夸张的清脆女声打破了宁静。扎着高马尾、笑容爽朗的苏小小端着杯咖啡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苏小小是我在圣德兰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同学,父亲是南城新锐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家境优渥却没有一般富家女的骄矜,性格直率,最看不惯许言欢那帮人的做派。
我抬起头,笑了笑: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就能考年级第一苏小小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你让许言欢那帮天天刷题刷到脱发的‘名媛’们情何以堪啊!她声音不小,引得不远处几个正在低声讨论的女生——正是许言欢的小团体——纷纷侧目,脸色难看。
我轻轻拉了拉苏小小的袖子,示意她低调。我不想无谓树敌,更不想把苏小小牵扯进我和许家的恩怨。
对了!苏小小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周末有个超棒的局,在‘云顶’,秦家办的!听说秦家那位‘小叔叔’也会露面!去不去我搞到邀请函了!她兴奋地眨眨眼。
秦家小叔叔我的心猛地一跳。秦厉深!
两年了,我终于等到了。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前世关于这个男人的传说太多:秦家真正的掌舵人,手段狠厉,作风强硬,年纪轻轻便将秦氏版图扩张数倍,成为南城乃至全国都举足轻重的商业巨鳄。更重要的是,他和秦泽宇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大哥秦振业关系极其恶劣,在秦老爷子去世后,毫不留情地秦振业一系彻底边缘化。
一个计划,瞬间在我脑中清晰起来。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秦厉深,绝对是我撬动许家和秦泽宇最有力的杠杆!
云顶我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那种地方…我可能…
哎呀,怕什么!有我在呢!苏小小拍着胸脯,再说了,你可是许家千金!虽然…她看了一眼许安宁身上明显是平价品牌的衣服,撇撇嘴,许家那些人眼瞎!这次正好去亮个相,震震他们!特别是那个许言欢,听说她为了能去,缠着秦泽宇撒娇卖痴好几天了,恶心死了!
许言欢也会去我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那正好。
好。我点头应下,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周末,云顶私人会所。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香水和雪茄的混合气息。这里是南城顶级名流的社交场。
许安宁穿着苏小小借给她的一条简洁却剪裁精良的黑色小礼裙,脸上只化了淡妆,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没有多余的珠宝,只有耳垂上两点碎钻,在灯光下闪烁。她安静地跟在苏小小身边,低调,却奇异地无法让人忽视。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质,像喧嚣浮华中的一泓冷泉。
啧,她怎么也来了不远处,许言欢挽着秦泽宇的手臂,正接受着几个女生的恭维。看到许安宁,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眼中满是厌恶和嫉妒。许安宁身上那条裙子她认得,是某个低调奢华的意大利品牌,价格不菲,更重要的是,穿在许安宁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清冷高贵感,生生压过了她精心挑选的粉色蓬蓬裙。
秦泽宇也看到了许安宁。他微微一怔。这个被接回许家后一直像个透明人的大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褪去了初时的怯懦,灯光下她的眼神平静深邃,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神秘感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仿佛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掌控。
宇哥哥!许言欢察觉到秦泽宇的视线,立刻委屈地撅起嘴,身体更紧地贴向他,声音又甜又腻,你看她呀,穿成那样就来了,真给我们许家丢人…也不知道是谁带她进来的…
秦泽宇收回目光,安抚地拍了拍许言欢的手背,语气带着惯常的宠溺:好了欢欢,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走,带你去认识几位世伯。他刻意抬高了声音,带着许言欢走向人群中心,留给我一个冷漠而优越的背影。
我仿佛没听见,我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早已锁定了目标——那个刚刚步入大厅的男人。
秦厉深。
他穿着一身纯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气场强大而内敛。不同于秦泽宇那种被家族光环养出来的浮华贵气,秦厉深身上是一种历经淬炼的沉稳与锋利。他的面容英俊得近乎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扫过全场时,如同鹰隼掠过大地,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整个大厅似乎都因他的到来而安静了一瞬。无数道或敬畏、或仰慕、或算计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不是心动,而是一种面对强大猎食者的本能警惕和棋逢对手的兴奋。
机会来了。
我端起一杯香槟,正要迈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抢先一步,端着酒杯,扭着腰肢,以一种刻意的、柔弱无骨的姿态,挡在了秦厉深面前。
是许言欢!她不知何时甩开了秦泽宇,脸上挂着自认为最完美的、楚楚动人的笑容,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秦叔叔,您好!我是许家的言欢,久仰您大名了…她微微欠身,胸前春光若隐若现。
秦厉深脚步未停,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身后的助理面无表情地上前半步,客气而强硬地挡开了许言欢的酒杯:抱歉,许小姐,秦总不习惯陌生人靠近。
许言欢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精心准备的台词卡在喉咙里。周围投来几道毫不掩饰的嗤笑目光,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尴尬时刻,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秦先生。
秦厉深脚步微顿,终于侧目。
我端着香槟,从容地绕过僵立的许言欢,走到秦厉深面前三步之遥站定。不卑不亢,目光坦然地迎上他那双深邃的黑眸。
很抱歉打扰您。我姓许,安宁。
我清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刻意忽略了许家这个前缀,能否占用您一分钟关于…秦氏新能源项目在城西地块的规划,或许存在一个您尚未察觉的‘小意外’。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秦厉深和他助理的耳中。
秦厉深那双深邃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微微抬手,制止了助理的动作,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了眼前这个异常年轻却异常镇定的女孩身上。城西地块…新能源项目…小意外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精准地戳中了他近期最关注也最隐秘的项目核心。
我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带着穿透灵魂的审视。我知道,我在赌。赌秦厉深对核心利益的绝对重视,赌他对潜在风险的零容忍,更赌他远超常人的判断力——能看穿我这个意外背后隐藏的价值。
时间凝固了几秒。大厅里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声名狼藉的许家土包子千金,拦下生人勿近的秦家掌权人!
许言欢更是瞪大了眼睛,震惊和怨毒几乎要溢出来。许安宁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终于,秦厉深薄唇微启,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跟上。
露台厚重的玻璃门隔绝了宴会厅的喧嚣与浮华。秦厉深站在露台边缘,高大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峭。他没有回头,只是点燃了一支雪茄,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一分钟。他吐出淡淡的烟圈,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倒计时。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我走到他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显得过分靠近,又确保自己的声音能被清晰地听见。
城西地块,编号B-17。我开门见山,语速平稳清晰,秦氏计划在那里建造最新的新能源研发中心和示范园区,规划已经通过初审,只等下周的最终土地竞拍。所有人都认为秦氏志在必得。
秦厉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灯火。
但就在昨天,我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南城国土资源局的内部系统里,该地块的‘地质安全评估’等级,被从A级秘密修改为C级。修改记录被加密,源头指向一位姓‘王’的副局长。而这位王副局长,
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是许宏远二十年前在国土资源局的老下属,更是他…情妇王翠花的远房堂兄。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秦厉深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终于落在了我脸上。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似乎要将我每一寸表情都解剖开来。雪茄的微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明暗不定。
许安宁。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许宏远的亲生女儿。告诉我这些,你想得到什么他的问题直指核心,没有任何迂回。一个被家族排斥、甚至可能被家族牺牲的千金,主动向家族的敌人递上如此致命的刀动机是什么可信度又有多少
许宏远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弧度,眼底只有刻骨的恨意和嘲讽,在手术台上,当他默许秦泽宇抽干我的血、挖走我的心脏去救他另一个女儿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配做我的父亲了。
我的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露台上炸开!
饶是秦厉深见惯风浪,眼底也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震动!手术台…抽血…挖心…救另一个女儿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紧许安宁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谎言或疯狂的痕迹。
但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只有死寂的恨意,浓烈得令人心惊。那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眼神。
许言欢,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个被他们捧在手心的千金,根本不是周曼的女儿。她是许宏远和王翠花偷情生下的私生女。王翠花当年调换了我和她。许宏远…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更为了救他心爱的私生女,选择牺牲我这个…碍眼的真货。我微微仰起头,这就是我的动机。秦先生,够不够
秦厉深沉默了。他吸了一口雪茄,指尖在冰冷的栏杆上敲击着。他在判断,在权衡。许安宁提供的信息太过骇人听闻,但逻辑链条却异常清晰。为了掩盖丑闻和拯救私生女,破坏秦氏至关重要的项目,既可以转移视线,又能为许家攫取潜在利益,甚至可能借此向秦氏的对手投诚!
证据。半晌,秦厉深吐出两个字,他需要确凿的证据。
许安宁早有准备。她没有拿出手机,而是从随身携带的一个不起眼的丝绒小包里,取出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微型U盘。
修改记录的内部操作日志截图,王副局长与许宏远近期三次秘密会面的时间地点监控,我将U盘递向秦厉深身后的助理,目光却依旧看着秦厉深,以及…一份足以证明许言欢与许宏远生物学父女关系的DNA报告原件照片。我顿了顿,补充道,原件很旧,有破损和血迹,我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必要的时候,它可以出现在任何需要的场合。
助理谨慎地接过U盘,看向秦厉深。秦厉深微微颔首。
你想怎么做秦厉深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这一次,带着一丝真正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这个女孩,远比他想象的更有趣,也更危险。她的恨意是真实的,她的情报是致命的,而她的头脑…清晰得可怕。
下周的土地竞拍,我的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一字一句道,请秦氏务必如期参加,并且…强势拿下B-17地块!
秦厉深挑眉:哦明知有隐患的地块,还要拿下这不符合他一贯规避风险的作风。
隐患,是可以‘消除’的。许安宁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狡黠的弧度,如同暗夜里绽放的复仇之花,只要在竞拍成功、尘埃落定之后,让这份‘被修改的地质报告’…适时地、以某种轰动的方式…曝光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人为了私利,试图用虚假的地质灾害信息,恶意阻挠秦氏的重大战略项目,甚至不惜危害公共安全!
我的话没有说完,但秦厉深已经完全明白了我的意图!好一招请君入瓮,釜底抽薪!一旦地质报告造假的丑闻爆发,矛头直指背后的操作者许宏远和王副局长,不仅秦氏能名正言顺地要求彻查隐患,彻底洗清项目障碍,更能以受害者的姿态,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许宏远,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许安宁递上的证据链,就是钉死许宏远最有力的棺材钉!
借秦氏这把最锋利的刀,斩断许宏远的根基!同时,也向秦厉深递上了我无可替代的投名状!
秦厉深看着眼前这个夜色中的少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将她放到了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位置上。她的价值,远超他的预期。
良久,他掐灭了手中的雪茄。猩红的火光在栏杆上碾灭,只余一缕青烟。
许小姐,秦厉深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最初的冰寒,多了一丝近乎认可的淡漠,合作愉快。
南城市中心土地交易中心,拍卖大厅。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攀升,每一次变动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贪婪和算计的气息。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们或低声交谈,或紧盯着屏幕,或面无表情地举牌。这里没有硝烟,却是一场不见血的战争。
许宏远坐在前排显眼的位置,努力维持着许氏掌舵人的气度。今天,他不仅要来看秦氏的笑话,更要伺机而动,在秦氏股价震荡、项目受阻时,狠狠咬下一块肥肉!他侧过头,对坐在身边的秦振业——秦厉深那位志大才疏的大哥,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讨好笑容:秦董,您放心,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秦振业矜持地点点头,眼底也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能借许宏远这把刀给秦厉深添点堵,甚至分一杯羹,他乐见其成。
角落里,许安宁穿着一身圣德兰的校服,安静地坐在苏小小旁边,像个单纯来见识场面的学生。只有苏小小注意到,她看似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越过攒动的人头,牢牢锁定着拍卖台,更锁定着前排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当拍卖师洪亮的声音念出城西B-17号地块时,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电子屏上。这块地,是今天当之无愧的焦点。
起拍价,十五亿!拍卖槌落下。
竞价瞬间白热化。
十六亿!
十六亿五千万!
十七亿!
各大开发商纷纷出手,价格节节攀升。许宏远稳坐钓鱼台,嘴角噙着冷笑。他知道,无论现在叫得多高,这块地最终会变成烫手山芋。
秦氏的代表席位上,秦厉深并未亲自到场。负责举牌竞价的是一位表情冷静、眼神锐利的年轻高管。当价格被抬到二十亿时,竞价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竞争者只剩下三家。
二十亿第一次…
二十亿第二次…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
二十一亿!秦氏的代表沉稳举牌,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
许宏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秦氏…竟然还敢加价!而且如此强势!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王翠花那个堂哥…难道失手了不可能!他明明确认过,系统里的记录已经改掉了!
秦振业也皱紧了眉头,不满地看向许宏远。许宏远额角渗出冷汗,强作镇定:秦董,别急,可能…可能是虚张声势…
然而,秦氏的强势仿佛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竞价,变成了秦氏与另一家实力雄厚的外资的角逐舞台。价格一路飙升,每一次秦氏举牌都毫不犹豫,势在必得!
二十五亿!
二十五亿五千万!
二十六亿!
最终,当拍卖师用激动到颤抖的声音喊出二十六亿!第三次!成交!恭喜秦氏集团!时,沉重的拍卖槌重重落下!
砰!
一声闷响,如同丧钟,狠狠敲在许宏远的头顶!他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座椅上!二十六亿!秦厉深疯了!他明明知道那块地有隐患!为什么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计划失败了!不仅失败了,秦氏还以如此高的价格拿下了地块!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秦厉深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许宏远猛地转头,视线慌乱地在人群中搜寻。当他的目光撞上角落里许安宁那双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眼眸时,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是她!这个孽障!一定是她!
爸,你怎么了坐在他另一侧的许言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担忧地问。她今天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本想见证秦氏的失败和许宏远的成功,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可眼下,许宏远惨白的脸色让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许宏远没有理会她,他哆嗦着手想掏出手机打给王翠花质问,然而,更大的风暴,已经在他头顶瞬间凝聚成形!
拍卖大厅的侧门被猛地推开!几名身穿检察官制服、表情严肃的人大步走了进来,径直穿过人群,在无数道惊愕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面如死灰的许宏远面前!许宏远先生为首的中年检察官亮出证件,声音冰冷威严,我们是南城市检察院反贪局的。现怀疑你涉嫌行贿国家工作人员、操纵土地信息、危害公共安全等多项严重罪名。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轰——!
整个拍卖大厅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无数道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在许宏远身上!
不!你们搞错了!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许宏远失态地嘶吼起来,挣扎着想要摆脱检察官的手,额上青筋暴跳,风度尽失。
冤枉检察官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份文件复印件在他眼前晃了晃,国土资源局王副局长已经交代了全部事实!包括你指使他篡改B-17地块地质安全评估报告,意图扰乱土地市场、损害秦氏集团利益的犯罪经过!还有你巨额行贿的证据!
正是那份被篡改的地质报告!而落款处王副局长的签名和手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许宏远眼前发黑!
完了!全完了!许宏远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被两名检察官一左一右架住胳膊。他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角落里的许安宁,那目光怨毒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是你!是你这个孽障!贱人!你害我!!
他的咆哮声淹没在更大的喧嚣中。记者们的话筒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
许先生!请问您为什么要篡改地质报告
您是否与秦振业先生合谋
许氏集团是否涉及更多违法行为
混乱中,许言欢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躲开,生怕被镜头扫到。秦振业更是脸色铁青,在保镖的护卫下匆匆离场,看都没看许宏远一眼,急于撇清关系。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我缓缓站起身。隔着混乱的人群,迎上许宏远那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怨毒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我微微抬起手,对着那个被狼狈拖走的、我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无声地、轻轻地,挥了挥。
如同告别我的过去。
许氏的天,塌了。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许宏远穿着橙色的囚服,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短短几日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他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看到坐在对面的许安宁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怨毒光芒,如同濒死的野兽。
贱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他抓起通话器,声音嘶哑地咆哮,唾沫星子喷溅在玻璃上,我是你爹!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竟然联合外人搞垮许家!搞垮你亲爹!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我平静地拿起自己这边的通话器,眼神淡漠地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亲爹
我轻轻重复,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笑意,在你默许他们抽干我的血、挖走我的心脏去救你和王翠花那个野种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只剩血仇了。
你…!许宏远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脸憋得紫红,后面恶毒的咒骂硬生生卡住。他死死瞪着我,眼神惊疑不定,你…你怎么知道…
许言欢的身世,是他藏在心底最深的脓疮,是他不惜一切也要掩盖的秘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扎进许宏远的神经,你以为王翠花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处心积虑调换我因为她恨周曼抢走了你,更恨我这个女儿挡了她女儿的路!
你放屁!胡说八道!许宏远激动地捶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引来狱警严厉的警告眼神。
是不是胡说,很快法官自有公断。
我不为所动,从随身的包里,缓缓拿出一个透明密封袋。袋子里,是一张折叠整齐、边缘泛黄、沾染着深褐色陈旧血迹的纸。我将袋子轻轻贴在玻璃上,让许宏远能清晰地看到上面模糊却刺眼的字迹——【许宏远与许言欢确认亲子关系】。
这份报告的原件,还有王翠花当年调换婴儿的证词,以及…你这些年陆续给王翠花的巨额转账记录,
我的声音如同宣判,都已经做为证据,提交给了检察院。许宏远,你的下半辈子,就在监狱里,好好忏悔吧。
不——!!许宏远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疯狂地撞击着玻璃,还给我!把它还给我!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狱警迅速冲上来,将他粗暴地拖离座位,押解回监室。隔着玻璃,还能听到他歇斯底里、充满无尽怨毒的嘶吼在回荡。
我平静地收起密封袋。转身离开时,步履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阳光有些刺眼。我刚走出看守所那压抑沉重的大门,一道颀长的身影便挡住了我的去路。
秦泽宇。
他显然等了很久,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青黑,只剩下颓废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焦躁。许氏倒台,许言欢那个私生女的身份被彻底曝光,连带他秦泽宇也成了南城上流圈子最大的笑柄!秦厉深更是借机彻底将他和他父亲秦振业踢出了秦氏核心!
安宁!秦泽宇看到我,眼中爆发出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芒,他猛地扑上前,试图抓住我的手,安宁!你听我说!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被许言欢那个贱人蒙蔽了!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个私生女!更不知道她那么恶毒!我心里…我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啊!我们从小就有婚约的!安宁,现在许家倒了,你只有我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他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衣角,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猛地挥开!
我甚至没看清动作,只觉得身边掠过一道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劲风。下一秒,秦泽宇已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昂贵腕表的手狠狠攥住了手腕,力道之大,让他痛呼出声。
秦泽宇。低沉冰冷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威压,如同寒冰坠地。
秦厉深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他随手甩开秦泽宇的手腕,动作随意却带着十足的轻蔑,仿佛甩开什么脏东西。
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手。秦厉深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力量,再让我看到你骚扰她,后果,你承担不起。
秦泽宇捂着手腕,脸色惨白如纸,看着秦厉深那冷峻无情的脸,再对上我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踉跄着后退两步,最后一丝勇气也消失殆尽,狼狈不堪地转身逃走了。
看守所门前恢复了安静。阳光洒在光洁的地面上。
我抬起头,看向身侧的男人。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深邃的眼眸在强光下微微眯起,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却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谢谢。我轻声道。
秦厉深垂眸看我,目光在我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淡淡开口:许氏的资产清算基本完成。属于你的那一份,律师会处理好。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母亲的…周曼女士,她签了离婚协议,放弃了许家的财产分割,只要求带走她自己的嫁妆,并且…想见你一面。
周曼我微微一怔。那个前世对我冷漠忽视,却将许言欢视若珍宝的女人。在得知所有真相,丈夫锒铛入狱,宠爱的女儿竟是丈夫和保姆偷情的产物后,她会是什么心情我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有一丝淡淡的、物是人非的怅惘。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没有说见或不见。
还有,秦厉深的目光投向看守所高墙外辽阔的天空,语气随意却带着某种分量,你大学的课程结束之后,秦氏海外投资部有个分析师实习名额,主攻亚太新兴市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提前准备GMAT。他说完,没有等许安宁的回答,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助理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辆低调而奢华的轿车缓缓驶离,消失在街角。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看守所带来的最后一丝阴霾。
秦厉深最后那句话,不是询问,更像是一个通知。一个指向更广阔天地的邀请。他认可了我的能力,也给了我一个更高的起点。这份补偿或者说投资,远比金钱更有价值。
属于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移动血包,不再是许家角落里无人问津的真千金。我是许安宁。浴火重生,手握自己命运的许安宁。
我转过身,步履坚定地走向阳光深处。身后,看守所那冰冷的高墙,连同那充满血腥和背叛的过去,正在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