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摸底考,我盯着最后一道大题发呆。
脑内突然炸响机械音：【检测到宿主弃考念头！启动强制清醒程序！】
下一秒,全班听见我拍桌怒吼：这道题选C！因为C是朕的江山！
班主任粉笔头精准爆头：陈默！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顶着满脑门粉笔灰欲哭无泪。
这破系统竟发布更离谱任务：【请于校长讲话时高歌《最炫民族风》！】
为保小命,我硬着头皮在升旗台尬舞。
直到高考那天,系统突然故障：警报！题库泄露！请宿主立即举报作弊！
我颤抖着举手：老师...卷子答案...好像在我脑子里乱窜...
考后清华北大抢着要我：陈同学,听说你押中了全部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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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那几根老旧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搅动八月末教室里沉闷黏稠的空气,也搅得我心烦意乱。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气——可惜这缕香气完全被试卷上那令人绝望的印刷体油墨味给盖住了。
高三第一次摸底考,数学卷。
最后一道大题,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蛮横地杵在我眼前。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字母,张牙舞爪地嘲笑着我的无能。题干读了三遍,脑子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空白,比刚擦过的黑板还干净。笔尖悬在草稿纸上空,迟迟落不下去,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像一颗凝固的泪。
完了……
这个念头刚在混沌的脑浆里冒了个泡。
【警告！检测到宿主产生强烈弃考念头！消极怠工倾向严重！启动强制清醒程序！一级执行！】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我颅腔深处炸开,尖锐得像是有人用电钻在钻我的天灵盖。
我浑身猛地一哆嗦,像被高压电击中,眼前金星乱冒。一股完全不受控制的、火山爆发般的力量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指挥,双手砰地一声狠狠拍在桌面上,震得文具盒里的笔噼里啪啦一阵乱跳。
在全班五十多双眼睛惊愕的注视下,我的嘴巴像个坏掉的喇叭,不受控制地、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这道题选C！因为C是朕的江山！尔等凡人休想染指！钦此——！
最后一个钦此甚至拖了个长长的、戏剧性的尾音,在死寂的教室里回荡,余音袅袅。
时间仿佛凝固了。
前排的王胖胖,正偷偷摸摸往嘴里塞小饼干,被我这一嗓子吓得浑身肥肉一颤,半块饼干噗地掉在卷子上,碎屑四溅。他扭过头,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张得能塞进一个完整的鸡蛋,看我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头突然在教室直立行走的霸王龙。
讲台上,班主任李阎王（本名李严,因严得令人发指而得名）捏着粉笔的手停在半空。他那张常年笼罩寒霜的脸,此刻精彩纷呈,先是极度的震惊,随即涌上被严重挑衅的暴怒,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迅速涨成猪肝色。
陈——默——！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咆哮几乎掀翻屋顶。
一道白色闪电破空而至！
啪！
精准无比,正中靶心！
我额头正中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是簌簌落下的粉笔灰,迷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温热的液体顺着鼻梁缓缓流下,带着一股铁锈味——鼻子好像也遭了殃。
滚出去！站走廊！考完试给我滚去办公室！
李阎王的怒吼声浪几乎要震碎玻璃。
在全班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洗礼中,我顶着一脑门粉笔灰和鼻血,像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挪出了教室。身后,是王胖胖极力憋笑发出的、类似漏气风箱般的噗嗤噗嗤声。
走廊上冰冷的瓷砖贴着我的脚底板,凉意直往上窜。我靠着墙,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墙缝里。鼻血还在流,我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狼狈不堪。
【叮！任务完成度：100%！宿主成功克服弃考消极情绪,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奖励：清醒点数+1！请宿主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我创你个锤子的辉煌！
我在心里狂骂,牙齿咬得咯咯响,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快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本系统为‘绝境求生·高考版’辅助程序,编号007。绑定成功,解绑需宿主达成‘清北录取’成就,或宿主生命体征永久终止。强行解绑将导致宿主大脑永久性宕机,俗称：植物人。请宿主珍惜绑定机会,努力求生！】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植物人清北录取这他妈还不如让我直接植物人！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眼前发黑,感觉人生彻底完蛋了。
【新任务发布：请于明日升旗仪式,校长发表励志讲话期间,于队列中高声领唱《最炫民族风》,并配合至少三个自选舞蹈动作！任务时限：校长讲话结束前。任务奖励：清醒点数+5！失败惩罚：强制体验‘电击清醒疗法’（强度随机,最高可达动物园大象驯化级）！】
《最炫民族风》在校长讲话时还跳舞
我腿一软,差点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庄严的升旗仪式,校长在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十年磨一剑,台下肃穆寂静。然后,队列里突然响起我鬼哭狼嚎的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外加一套广播体操混搭僵尸蹦迪的魔性舞步……
这已经不是社死了,这是要直接把我钉在耻辱柱上风干一万年！以后校史里提到陈默这两个字,旁边注释绝对是那个在升旗仪式上跳最炫民族风的传奇神经病！
不干！死也不干！
我绝望地在心里咆哮,有种你就电死我！
【系统提示：首次拒绝执行任务,惩罚强度默认为‘动物园大象驯化级’。倒计时：5……4……3……】
等等！
我魂飞魄散,我唱！我跳！我跳还不行吗！
动物园大象驯化级那玩意儿能直接把一头成年非洲象电得跪下唱征服！我这小身板挨一下,怕不是当场就能表演一个灵魂出窍！
冰冷的倒计时戛然而止。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带着点虚伪的明媚。操场,黑压压的全校师生方阵,鸦雀无声。旗杆上,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微风中缓缓上升。
校长那熟悉得让人耳朵起茧子的、抑扬顿挫的嗓音,通过大功率音响回荡在操场上空：同学们！高考的号角已经吹响！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决定你们人生命运的关键一役！我们要拿出……
来了！命运的审判时刻！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疯狂地擂打着胸腔,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脚冰凉,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发紧,干得冒烟。
【任务执行倒计时：10秒……9秒……8秒……】
催命符一样的数字在我脑海里跳动。我狠狠咽了口唾沫,感觉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眼一闭,心一横！
……拿出亮剑精神！狭路相逢勇者胜！
校长正讲到慷慨激昂处。
就在这短暂的、象征性的停顿间隙——
一个破锣嗓子,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和走调的惊悚,猛地撕裂了操场的宁静,响彻云霄：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整个操场,几千颗脑袋,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瞬间转向声音的源头——高三（7）班队列中段那个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僵硬的男生。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连校长举着话筒的手都僵在了半空,嘴巴微张,后面那句勇攀知识高峰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表情像是被人迎面糊了一坨新鲜的鸟粪。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都停了。
【警告！检测到宿主执行任务意愿波动！请立刻补充规定舞蹈动作！否则视为任务失败！】
系统的死亡催命符再次响起。
操！
我在心里悲鸣一声。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社死就社死吧,总比变成植物人或者被电成烤鸡强！
在几千道目光的聚焦下,在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声的操场上,我,陈默,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僵硬地、笨拙地、带着一种上刑场的悲壮,抬起了手臂。
左脚横跨一步,双臂交叉于胸前,然后猛地向上展开！一个广播体操伸展运动的变种！
接着,身体极其不协调地左右扭动起来,伴随着膝盖生硬的屈伸,活像关节生锈的僵尸在蹦迪！嘴里还得继续嚎着那要命的歌词：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噗——！
离我最近的王胖胖,第一个没憋住,猛地喷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笑。这笑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引爆了全场！
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陈默疯了！
快录下来！快录！年度沙雕新闻预定！
救命！我的腹肌要笑裂了！
整个操场瞬间变成了欢乐（对我而言是地狱）的海洋。哄笑声、尖叫声、手机拍照录像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主席台掀翻。校长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于黑的酱紫色,握着话筒的手剧烈地抖动着,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陈——默——！！！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咆哮,通过音响被无限放大,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给我滚到政教处去！立刻！马上！！！
我像个被当场抓获的现行犯,在全校师生山呼海啸般的笑声和目光中,低着头,顶着滚烫得能煎熟鸡蛋的脸皮,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那象征着终极审判的政教处大门。身后,是王胖胖那极具穿透力、笑到岔气的鹅鹅鹅声,以及李阎王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死亡凝视。
【叮！任务完成度：100%！宿主克服巨大心理障碍,成功引爆全场气氛（虽然方向略有偏差）,勇气可嘉！奖励：清醒点数+5！请宿主保持状态,持续作妖！】
保持状态持续作妖我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人生彻底被这破系统焊死在了沙雕的轨道上,并且正在以光速冲向黑洞。
接下来几个月,我的高三生活彻底沦为一场大型、持续、且不断升级的行为艺术真人秀。
系统变着法儿地折腾我。
【紧急任务：请于课间操时间,在领操台模仿教导主任的‘雄鹰展翅’动作,要求神形兼备！奖励：清醒点数+3！】
于是,全校师生在整齐划一的广播体操音乐中,惊悚地看着我窜上领操台,学着教导主任那标志性的、自以为很帅气的展翅动作,双臂僵硬地扑棱,还努力挤出一个睥睨天下的眼神,活像一只误入人类世界的傻鸟。教导主任的脸当场就绿了。
【趣味任务：请将语文老师茶杯里的枸杞替换为红色小辣椒（至少五颗）,并确保其喝下第一口！奖励：清醒点数+4！】
结果可想而知。温文尔雅的语文老师一口养生茶下去,瞬间化身喷火巨龙,捂着喉咙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嘶吼着要掐死我这个欺师灭祖的孽徒。而我,被罚抄了整整一百遍《离骚》,抄得手腕几乎报废。
【挑战任务：请于晚自习停电的瞬间,用标准美声唱法高歌《我的太阳》,持续至备用电源启动！奖励：清醒点数+6！】
那个月黑风高的晚自习,当灯光骤然熄灭,整个教学楼陷入一片黑暗和短暂的骚动时,一个嘹亮（且严重跑调）的男高音撕破了夜空：啊~多么辉煌~~~那灿烂的阳光——！
魔音穿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第二天,我就成了全校闻名的黑暗歌王。
每一次作妖,都伴随着李阎王暴跳如雷的怒吼、政教处冰冷的板凳、写不完的检讨书,以及王胖胖那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响亮的鹅鹅鹅笑声。他成了我每一次社死的头号目击证人和首席损友,乐此不疲地记录着我的每一次壮举,并亲切地给我起了个外号：陈独秀。
默子,今天打算秀点啥
成了他每天早上的例行问候。
而我的女神苏晚晚,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惊愕、困惑,慢慢变成了……一种看珍惜保护动物般的、带着浓浓怜悯和一丝丝好奇的复杂目光。偶尔走廊相遇,她会飞快地看我一眼,然后抿着嘴,肩膀可疑地微微耸动一下,迅速低头走开。我知道,她肯定也在憋笑。
完了,彻底没戏了。
我无数次在深夜的被窝里绝望哀嚎。学霸女神和神经病学渣之间,隔着马里亚纳海沟。
唯一的好处（如果这也能算好处的话）,是那个所谓的清醒点数。每次完成任务,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就会瞬间冲刷过我的大脑。那些原本如同天书的数学公式、物理定律、化学方程式、英语单词……甚至语文课本上那些佶屈聱牙的文言文注释,都像是被这股清凉感激活了,变得异常清晰、有条理,顽固地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想忘都忘不掉。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们在我脑海里分门别类、规规矩矩地排列组合。做题时,相关的知识点会像搜索引擎一样自动跳出来,解题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流畅。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和恐惧。
我的成绩,以一种极其诡异、完全违背常理的速度,坐着火箭往上蹿。月考排名一路狂飙,从年级垫底,到中下游,再到中游……期中考试,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挤进了年级前一百！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全班哗然。李阎王拿着我的卷子翻来覆去地看,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人生的震惊,仿佛在鉴定一份出土的赝品古董。
陈默！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指着卷子上一道难度极高的物理压轴题,这道题,全校就两个人做出来了！一个是竞赛班的学神,一个是你！说！你是不是……
他后面作弊两个字还没出口,我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报告老师！是系统！是它逼我的！
李阎王：
看着他那张写满这孩子果然疯了的脸,我欲哭无泪。这破成绩,是用无数次尊严粉碎性骨折换来的啊！代价太大了！
时间在社死与被迫清醒的冰火两重天中飞逝。黑板右上角那个用红粉笔写的、触目惊心的高考倒计时数字,终于从三位数跳到了个位数。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风油精混合的味道。每个人都像一张拉满的弓,绷到了极限。连最闹腾的王胖胖,脸上也罕见地没了笑容,整天抱着厚厚的习题册,嘴里念念有词。
高考,这座悬在头顶三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巨山,终于到了眼前。
第一场,语文。
市一中考点,气氛肃杀得如同战场。金属探测仪发出单调的嘀嘀声,监考老师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考生。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擂鼓般的心跳。掌心全是汗,黏腻腻的。
试卷发下来了。洁白的纸张,散发着油墨特有的味道。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起笔,目光扫过第一道现代文阅读题。
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答题卡的瞬间——
【警告！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数据异常泄露！疑似高考试题库发生严重安全漏洞！部分答案数据流正在向宿主所在考区非授权终端非法传输！存在重大作弊风险！】
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根钢针,毫无预兆地狠狠扎进我的大脑！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猛地一黑,太阳穴突突地狂跳起来,剧痛难忍。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大脑,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被黑客攻破的数据库！无数清晰无比、标准无误的答案,像失控的洪水,又像无数条疯狂扭动的数据代码流,毫无征兆地、蛮横地涌入我的意识！它们不属于任何我主动学习的记忆,完全是凭空出现！
A篇阅读理解的答案……B篇文言文的字词解释……古诗词默写的标准答案……甚至连作文的立意要点和评分标准……如同开闸泄洪般,汹涌澎湃地冲刷着我的思维！
【一级警报！非法数据流已侵入宿主思维中枢！请宿主立即采取行动,向监考人员举报此次严重作弊事件！维护考场公平正义！倒计时：60秒！59秒！58秒……】
系统的声音冰冷、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举报作弊事件数据流在我脑子里乱窜！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跳动。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冰冷僵硬。
抬头看向讲台。两位监考老师正襟危坐,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左边的男老师,国字脸,表情严肃得如同花岗岩。右边的女老师,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犀利如刀。
举报怎么举报站起来说报告老师,我脑子里收到了高考答案他们只会把我当成考场压力过大导致精神分裂的疯子,立刻叉出去！别说考试了,这辈子都完了！我甚至能想象到李阎王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副果然如此的痛心疾首表情,还有王胖胖那惊掉的下巴,以及苏晚晚眼中最后一丝怜悯彻底消失的冰冷……
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鬓边渗出,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落在试卷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我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脑子里那些答案还在疯狂地刷屏,干扰着我自己的思考。
倒计时像死神的脚步,无情地逼近：【……30秒……29秒……28秒……】
怎么办怎么办！装不知道可系统这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万一它来个电击举报或者控制我的身体直接站起来大喊有人作弊……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像两座大山,将我挤压得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甚至开始出现闪烁的雪花点。脑子里,系统冰冷的倒计时声、疯狂刷屏的非法答案数据流、对自己被当成疯子叉出去的恐惧、还有那该死的大象驯化级电击的威胁……各种声音和画面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
【……10秒……9秒……8秒……】
操！
一个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声音在我心底炸开,死就死吧！总比被电死强！也比背负作弊嫌疑强！
在倒计时归零的最后一瞬！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举起了那只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手臂。手臂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老……老师……
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哭音,微弱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又在死寂的考场里显得异常突兀。
讲台上两位监考老师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我身上。男老师眉头紧锁,女老师扶了扶眼镜,眼神锐利。
全考场几十道目光也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带着好奇、疑惑,还有被打扰的不满。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几乎将我淹没,我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去。但脑子里那疯狂刷屏的答案和系统冰冷的威胁,逼迫着我。
我闭上眼睛,用尽吃奶的力气,几乎是呜咽着喊了出来,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
报告老师！我……我脑子里……好像……好像有东西在乱窜！是答案！高考卷子的答案！它们……它们自己跑进来的！真的！不是我干的！
死寂。
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讲台上的男老师愣住了,嘴巴微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女老师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写满了极度的震惊和……荒谬
考场里的其他考生,表情更是精彩纷呈。有人一脸茫然,有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还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低低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足以煎熟一个荷包蛋。完了,这下真成无可救药的神经病了。高考第一天,第一科,我,陈默,以这种方式名垂校史了。
男老师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凝重,快步走到我桌前,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同学,考场纪律严明,不得喧哗！更不允许开这种低劣的玩笑！请你立刻坐下,专心答题！再有干扰考场行为,按作弊处理！
不是玩笑！老师！是真的！
我急得快哭了,语无伦次,它们就在我脑子里！ABCD！文言文翻译！作文题目！真的！不信您考我！您随便问一道题！答案就在我脑子里蹦！不信您问……问古诗词默写第三句！是‘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对不对对不对
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喊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面如死灰——我这算不算主动泄露考题！
男老师和我旁边那位戴眼镜的女老师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疑虑。女老师迅速拿起讲台上的备用试卷,飞快地扫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凝重,仿佛在看一个极度危险的怪物。
她凑到男老师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急促地说了几句。
男老师的脸色也变了,由凝重转为一种近乎惊骇的严肃。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然后沉声对女老师说：你看着他。我立刻去报告主考和巡考！
说完,他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考场。
完了。彻底完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像一滩烂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回响。那些疯狂刷屏的答案数据流似乎也停滞了,世界一片灰暗。我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场景：被带离考场,关进小黑屋,接受各种盘问和检查,然后被盖上扰乱考场秩序甚至疑似作弊的印章,人生彻底完蛋……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在女监考老师那刀子般锐利的目光全程守护下,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答完了剩下的题目。那些答案还在我脑子里,但我一个字都不敢再往外蹦,只能机械地、凭着这段时间被系统折磨出来的真实水平去写。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刚走出考场,就被两个穿着考务制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请走了。没有去小黑屋,而是被带到了考点的一个小型会议室。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主考官（一位头发花白、神情威严的老者）、巡考、还有市里招考办的领导都在。刚才那位男监考老师也在。
陈默同学,请坐。
主考官的声音还算平和,但眼神锐利如鹰隼,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请你把在考场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如实地再说一遍。尤其是……
他顿了顿,关于你提到的,‘脑子里有答案’这件事。
我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手心全是冷汗。在数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我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地把事情又说了一遍,包括那该死的系统警报、脑子里乱窜的答案、以及我绝望之下的举报。
……真的,领导,老师,我没撒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答案就……就自己冒出来了！我控制不了！
我几乎要哭出来。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几位领导交换着眼神,表情都极其严肃凝重。
你能复述一下,你当时‘看到’的答案吗比如,你提到的古诗词默写。
招考办的一位领导沉声问,同时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做好记录。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当时脑子里疯狂刷屏的内容,把能记得的、特别是语文卷上的几处关键答案,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包括那道默写题的完整句子,还有几道选择题的选项和依据。
每说出一条,几位领导的脸色就凝重一分。特别是当我准确无误地说出那道尚未公开的、难度极高的现代文阅读主观题的标准答题要点时,主考官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够了。
主考官抬手打断了我,他揉了揉眉心,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一种巨大的困惑,情况我们了解了。陈默同学,这件事情非常……特殊。在最终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希望你能保持冷静,继续完成剩下的考试。我们会密切关注。记住,今天在这里说的话,绝对不可以对外泄露半个字！否则,后果非常严重！明白吗
明白！明白！
我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我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系统再没有发出任何警报,但我却承受着比警报更可怕的心理压力。每一场考试,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每一次拿起笔,都担心脑子里会不会又突然冒出不属于我的答案。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系统,不去想会议室里的谈话,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眼前的试卷上。
奇怪的是,那种被系统折磨了几个月后带来的思维清晰感和知识牢固感,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更加凸显。做题时,思路异常顺畅,记忆中的知识点调用得飞快。但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去想任何捷径,只是凭着感觉,规规矩矩地答题。
当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我放下笔,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身体和精神都像是被彻底抽空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分数公布那天,我颤抖着手输入准考证号。
一个高得离谱的数字跳了出来！
全省排名,赫然挤进了前五十！
我盯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无法回神。是系统残留的影响还是那几个月的社死特训真的起了作用或者……两者皆有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我。
家里的电话几乎被打爆。最先打来的,是王胖胖那极具穿透力的嚎叫：卧槽！！！默子！你他妈吃了仙丹了！清华招生组的电话都打我家来了！问我认不认识你这个牲口！快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外星人改造了！
紧接着,班主任李阎王亲自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小心翼翼
陈默啊！好小子！好小子！真给老师……给学校长脸了！
他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清华！北大！招生办的老师都亲自来学校了！就等着见你呢！快！赶紧来学校！不,你在家等着！学校派车去接你！千万别乱跑！
我懵懵懂懂地被学校的专车接回一中。刚踏进久违的校门,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
学校那间平时只用来接待重要领导的、铺着红地毯的豪华会客室里,气氛热烈得有点诡异。
一边,坐着西装革履、气质儒雅的清华招生组老师,笑容和煦如春风。另一边,是同样衣着正式、眼神锐利的北大招生组老师,气场强大。
而我的班主任李阎王,还有那位头发花白的主考官（后来才知道他是省教育厅的巡视员）,以及学校的正副校长,此刻全都陪坐在侧,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我,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的意味。
陈默同学,快请坐！
清华的老师率先开口,笑容满面,恭喜你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真是后生可畏啊！
陈同学,我们北大也非常欣赏你在这次高考中展现出的惊人实力和……嗯,独特的潜力。
北大的老师推了推眼镜,话里有话。
两位老师开始舌灿莲花,抛出各种诱人的条件：任选王牌专业、丰厚的奖学金、本硕博连读、国际交流机会……听得我眼花缭乱,如在梦中。
那个……
我忍不住开口,声音还有点发飘,老师,我……我其实……语文考试那天……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一下。
李阎王和主考官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透露出紧张。
清华的老师笑容不变,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哦陈同学是指考场上的那个……小插曲
北大的老师也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我们听说了。陈同学在压力之下,展现出了非凡的‘信息敏感度’和‘快速反应能力’,甚至在极端情况下,依旧能保持清晰的思维和……惊人的记忆力这恰恰是顶尖学府最看重的科研潜质之一啊！
信息敏感度快速反应能力惊人的记忆力
我愣住了。这……这也能圆回来
主考官轻咳一声,适时地开口,语气严肃而正式：关于那件事,经过严格、缜密的调查,已经排除了任何作弊的可能性。陈默同学的成绩,真实有效,经得起任何检验。至于他当时在考场的特殊表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招生老师,最终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安抚和告诫,可以理解为在高度紧张状态下,大脑潜能的一种特殊爆发。属于极其罕见的个体现象。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再讨论。
李阎王也赶紧补充,脸上挤出笑容：对对对！我们陈默同学,那是一直厚积薄发！最后关头,一鸣惊人！典型的黑马！天才嘛,总有点与众不同,理解！理解！
我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几位在各自领域都举足轻重的人物,看着他们脸上那心照不宣、讳莫如深的笑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真相是什么系统数据泄露脑子里的答案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结果。一个全省前五十、清北争抢的天才学生,一个足以让学校、让地方教育部门脸上增光的耀眼成绩。至于这个天才在考场上曾经疑似发疯的小插曲那不过是天才光环下一点无伤大雅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特质罢了。
他们会合力把这个特质包装成一个大脑潜能爆发的励志故事,一个压力下创造奇迹的佳话。真相,会被永远封存在这个房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点荒诞,有点讽刺,又有点如释重负的疲惫。
清华的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走神,微笑着把一份印制精美的招生简章推到我面前,上面计算机科学实验班几个字格外醒目：陈默同学,考虑得怎么样我们清华的姚班,可是汇集了全国最顶尖的……
北大的老师不甘示弱,立刻拿出一份材料：我们元培学院,通识教育,自由选择发展方向……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殷切的脸,扫过李阎王紧张的眼神,扫过主考官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就在这时,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再次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达成‘清北录取’核心成就！‘绝境求生·高考版’辅助程序使命完成！系统解绑程序启动……3……2……1……解绑成功！】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深处被抽走某种沉重枷锁的轻松感,瞬间席卷全身！几个月来一直萦绕在意识底层的那种被窥视、被操控的冰冷感,骤然消失了！
大脑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轻松自由！但同时,那种被系统强行注入的、如同搜索引擎般精准调取知识的超能力感,也随之烟消云散。只剩下我自己这几个月被逼着真正学进去、刻在骨子里的知识还在。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仿佛那里曾经嵌入过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感谢宿主配合完成本次‘求生’测试。数据回收中……提示：人生如考场,处处有挑战。真正的‘系统’,在你心中。祝宿主在未来的‘模拟考’中,继续‘作妖’不止,清醒向前。再见。】
冰冷的机械音留下最后一句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祝福,彻底沉寂下去,再无半点声息。
走了就这么走了
我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解脱庆幸还有一丝……怅然若失这破系统折磨我够惨,可没有它那一次次作妖的逼迫和清醒点数的冲刷,我陈默,现在可能还在为王胖胖能不能分我点小饼干而奋斗呢。
陈默同学
清华老师的呼唤把我拉回现实。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从未如此轻松,也从未如此清醒。目光落在清华老师递过来的那份姚班简介上,计算机科学……代码……系统……
嘴角不由自主地,慢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带着点自嘲和释然的弧度。
谢谢老师。
我开口,声音平静,带着一种经历过荒诞风暴后的沉稳,我想,我大概会选计算机吧。
哦为什么
清华老师眼睛一亮。
我拿起那份简介,指尖拂过光滑的纸面,笑容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没什么。就是觉得……代码的世界,可能比人心简单点。至少,bug
是看得见的。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随即,清华的老师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看得见的bug’！有见地！有灵气！陈默同学,欢迎你加入清华姚班！相信在那里,你的‘天赋’一定会有更广阔的舞台！
李阎王和主考官对视一眼,都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尘埃落定,皆大欢喜。
走出那间气氛微妙的会客室,夏末灼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刺得我微微眯起了眼。校园里很安静,高三楼人去楼空,只有蝉鸣在树梢不知疲倦地嘶叫着。
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走廊的柱子旁,是苏晚晚。她似乎等了很久,手里还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阳光勾勒出她清丽的侧影,微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
看到我出来,她站直身体,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真诚的笑容,朝我走了过来。
恭喜你,陈默。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真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嘲笑,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祝贺和一丝……好奇
我也没想到。
我挠了挠头,实话实说,笑容有点无奈,过程有点……呃,特别。
苏晚晚抿嘴笑了笑,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来：给你的。
我疑惑地接过,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精致的书签,上面手绘着一朵小小的、努力绽放的向日葵,旁边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致最勇敢的‘作妖’者：恭喜通关新手村！未来副本,加油！——苏晚晚
我捏着那张书签,看着那朵小小的向日葵,再看看眼前女孩带着笑意的眼睛,心底最后一点因系统离去而产生的怅然,忽然被一种温暖的、真实的、充满力量的东西填满了。
谢谢。
我郑重地说,将书签小心地收好,未来的副本……我会认真‘作妖’的。
苏晚晚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跳跃,明媚得晃眼。
是啊,高考这场新手村的模拟考结束了。但人生的考场,永不打烊。无论有没有那个冰冷的机械音,作妖也好,清醒也罢,路,终究要自己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