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当年明月 > 第一章

泪湿罗巾梦不成,
夜深前殿按歌声。
柳絮轻声唱道。
红颜未老恩先断,
斜倚薰笼坐到明
这些年过去了,柳絮姐姐依旧喜欢唱这首曲子,我在心里道。
此刻,听着柳絮姐姐的歌声,看着夏昙姐姐专心吃着她的糕点,我有些怅然若失。
昔年宫中的一切,随着大齐的覆灭,犹如逝去的流水,一去不返。
曾经的娇艳美眷,纵使容颜如玉,风华绝代,到最终……皆是一场镜花水月。
转瞬即逝,所有人,都只是青史的一粒尘埃罢了。
1.
异国和亲路
乾武二年,冬,十二月初
匈野大军来犯,兵临北疆。
乾武帝萧煜御驾亲征,成功化解了北疆之危,大齐士气高涨。
此战后,皇帝威名远扬,百姓更加爱戴。
士气高涨,萧煜下令乘胜追击,匈野大败,只能向齐朝俯首称臣,每年献上大量的贡品。
除此之外,匈野可汗更是献上公主贵女入齐和亲。
可汗的小女儿拓跋容华,也在其列。
而我,萨楚,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自然要跟随公主一同去到遥远的国度。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公主找到我。
萨楚,你早已脱掉奴籍,留在匈野,虽说不是贵族,但你也可以过得不错,若跟着我去大齐,漂泊异国他乡,没有一点好处。
在昏黄的灯光下,拓跋容华秀眉紧皱,绝美的面容笼上了一层阴霾。
我轻摇头,看着公主的眼睛,握住她的手,我说过,萨楚要一辈子守在公主身边,萨楚绝不后悔。
2.
奴隶的觉醒
我本是草原赫连部的一个养马奴。
无父无母,无名无姓。
只有一群需要供养的马。
只有无休止的劳作。
只有无止息的欺辱。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已经劳作了多少年。
已经麻木了。
好像我从生下来就是一个卑贱到泥泞里的奴隶,被人遗弃到了养马圈。。
直到——
熊熊战火烧到了这里。
拓跋如轩,草原的大汗,吞并了草原九部。
包括赫连部。
我和几百个奴隶一同被带走,血与泪充斥着我的耳膜。
阳光刺痛着我的眼球,黑夜过去,迎接我们的,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看着眼前的人们,刚刚暖和了一点的心立刻冷了下去,如同四月急转飞雪天。
他们身形各异,但是,每个人的眼睛无一不在打量着我们。
我们这些奴隶,就像一堆货物,等待主人的挑选。
忽然,有人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我不得不跪倒在地。
看到跪下的一群奴隶,立刻有人大笑起来。
我看着他们,有人捧腹大笑,有人嘴角微动,也有人嘴巴笑着,眼睛却如同毒蛇一般盯着某个方向……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太阳炙烤着大地,额头上滚落的汗水陡然混入了鲜血。
我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倒在我旁边的一人。
顿时,呼声四起。
鞭打声,哭声,得意的笑声……
环绕在我的耳边。
原来,我们不是货物,而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温热的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闭上眼睛,就这样倒下去睡一觉,这样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我看着渐近的雄壮持刀大汉,刀尖在地上摩擦着,生出一地的鲜血。
他狞笑着缓步向我走来,眼里闪烁着狩猎的兴奋。
筋疲力尽,我已无力逃脱。

又能去哪里呢
3.
神女降世
住手,这个人我要了。
一支羽箭飞过,稳稳地插在草地上。。
莽汉看到来人后,立刻下跪行礼。
看到那人放下了刀,我脑子里紧绷的弦忽然断了。
在昏迷之前,耳边隐约传来男子对来人的称呼——
公主殿下。
马蹄声响,似乎有人把我抱了起来。
那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别怕,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在黑暗来临之际,我好像看到了草原神女。
神女握着我的手,对我微笑,笑容是那样的亲切。
她的手好洁白,好娇柔,我不敢去握住。
从小到大,都没人这样握过我的手。
我想,应该是我的手比他们要脏吧。
不然,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不和我说话呢
……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之前——
一位穿着蓝色秀裙的姑娘给了我一碗热汤,眼里含笑着问我。
木兰,别问了,让她先喝完吧。
双手捧着洁白的汤碗,看着典雅整洁的房间,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着眼前面容秀丽的女孩,我知道,是她救了我。
因为在昏迷前,我记住了她身上的味道。
是沁人心脾的清香,和着阳光的炽烈。
谢谢。
干裂的嘴唇,最终嘶哑出了这两个字。
从她澄澈的瞳孔里,我看到了我的倒影。
以后,跟着我吧,做我的侍女。
我不知道侍女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以为和养马奴没什么区别。
可有名字
没有。
我摇摇头。
那就叫萨楚吧。
我叫拓跋容华,你叫我容华也可以,父汗和哥哥们都这么叫我。
容华笑笑,向我眨了眨眼睛。
原来,她是大汗的女儿,草原的公主。
等到公主和木兰离开后,我的手依旧死死地扣着瓷碗的边缘。
眼泪忽然落
夺眶而出,落到碗中。
原来,我也是有了名字的人了么
帐篷外的冷风吹拂,萨楚只想到羽箭穿梭过来的刹那,那个女孩子迎着阳光纵马而来,像是人们口口流传神话中的神女降世,那么的温暖和令人向往。
4.
后宫风云起
乾武三年,春,三月。
在大齐皇帝萧煜处置完匈野的后续事情后,欣然接受了可汗献上的数位公主贵女,将其尽数纳入后宫。
拓跋家族适龄的公主只剩下一个拓跋容华,其余的女儿都被父亲嫁给了各部落的族长,后面又失踪或者死在了战火之中。
当战败的消息传回王帐时,容华知道,她的命运,会如同自己的几个姐姐一样,漂泊在异乡他国,终老而不得其返。
大齐,紫宸殿。
匈野公主拓跋容华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步入殿内的是一名仪态非凡的女子,温婉绝丽,清婉窈窕,让人见之忘俗。
萧煜见之,心下萌生了几分喜色。
封婕妤,赐号宁,居静安殿。
正式册封匈野妃子后,萧煜便去御书房处理政事了。
在匈野女子进宫后,宫中亦有新的家人子入宫,多为大齐寒门女子。
或是妩媚动人,或是端雅贤淑,各有千秋。
不过,拓跋容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同一批宫妃中第一个侍寝的人。
静安殿。
萨楚静静地站在拓跋容华身后,看着跪在眼前的宫人们。
容华翻动着书页,漫不经心道:
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平日里喜欢热闹,却也最讨厌多嘴多舌之人。
若是谁多话,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容华声音清脆悦耳,边说边笑,扫视着众人。
当然,除此之外,我绝不会怠慢你们。
宫人们齐声道:
奴婢必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娘娘。
容华面带微笑,继续道:
如此甚好,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我却才入宫不久,有许多不了解之处,日后我还得多多请教各位。
说完,萨楚便将一些银子分发给了静安殿的宫人们。
宫人们一齐行礼。
诺,多谢娘娘。
容华刚刚的一番话,不仅训诫了宫人,也笼络了人心,一举两得。
当影卫将拓跋容华的事情告诉萧煜后,他对容华的欣赏更深了一份
宁婕妤虽出身蛮族,却懂分寸,知进退,实属难得。
当天晚上,萧煜就宠幸了拓跋容华。
第二日,就有大堆的赏赐如流水般送到静安殿。
送走了管事公公,萨楚看到拓跋容华眉头微皱,正闭目养神中。
公主,喝口茶吧。
看着容华略微憔悴的面容,萨楚一点也不开心。
为什么陛下很宠爱公主,但是公主反而不喜欢呢
萨楚不明白。
从前在草原,拓跋如轩的妃妾们也会争宠。
不过,就算争得再狠,也不会有风浪的。
容华曾这样告诉她。
后来,当萨楚知道拓跋如轩是如何惩罚一位犯错的侍妾时,她的内心,全是对于那些女子的怜悯。
明明她们出身贵族,一生衣食无忧,我为什么要可怜她们呢
萨楚望着草原夜晚皎皎的明月,想了很久。
5.
端午情缘
乾武三年,春,五月。
端午。
后宫妃子皆是身着青碧素雅之衣,挂艾叶,系端午索,戴五毒灵符。
尽态极妍,恍若神妃仙子。
公主,戴上这个灵符,烦恼就统统没有了!
萨楚仔细地把亲手做的灵符给容华戴上。
拓跋容华笑笑,眉眼中的忧愁淡去了些许。
泪湿罗巾梦不成,
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
斜倚薰笼坐到明
柳絮轻声唱道。
眼下,萨楚认真地听着。
萨楚,你如此喜欢这乐曲,让柳絮教你可好
曲罢,容华轻轻摸了摸萨楚的手。
萨楚摇摇头。
公主,你知道我不擅乐曲的。
就算再怎么教,我唱出来五音不全,和柳絮姐姐是天差地别的。
柳絮听到这话也笑了。
天资确实很重要,但若是你勤学苦练,定会有所长进的。
那还是算了,你们就会取笑我。
萨楚撇撇嘴。
几个月相处下来,萨楚早已经和静安宫的宫人打成一片,和柳絮更是情同姐妹。
是妹妹要唱曲么那姐姐可是来的巧了
听到女子清脆的声音,拓跋容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姐姐可是来的不巧了。
容华和宫人们齐身迎接来人。
和容华的清秀淡雅不同,来人容貌艳丽,自有一番妩媚风流。
正是淑妃苏桃。
她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朱漆云锦食盒。
妹妹何需对我如此客气。
前些天大将军送来的厨娘,擅制糕点,刚好想着你喜欢,特意给你送了过来。
她口中大将军是她的哥哥——苏桥。
苏家兄妹出身平民,二人自幼相依为命。
后苏桥遇到还只是皇子的萧煜,两人志趣相投,皆有雄心壮志。
可谓是高山遇流水,知音难相逢。
就这样,苏桥成为了萧煜的心腹挚友。
后萧煜即位,苏桃成为了淑妃。
这些年来,她并无过错,陛下也十分宠她。
宫内,苏桃为淑妃,颇受盛宠。
宫外,苏桥为大将军,皇恩浩荡。
苏家可谓是如日中天。
不过,
再花团锦簇也有凋谢的那一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苏桃笑道,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食盒,取出了有着金黄色泽的鹅油酥卷。
这笼酥卷滋味极佳,我知道你喜欢咸味的糕点,这个你一定会喜欢的。
而我什么味道的都喜欢,在甜食之中,我最喜欢红豆糕、玉露团还有莲蓉酥。
拓跋容华是喜欢咸一点的糕点,而苏桃喜欢的则和她大相径庭。
但是,口味的差异不妨碍二人成为知心好友。
看着二位娘娘笑着,说着最近的趣事,萨楚也不自主地露出笑容。
她撑着头望着窗外,看着窗外开放的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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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朵大朵,洁白如玉。
萨楚一阵恍惚。
屋外好像起风了,吹得枝叶轻颤。
萨楚只想到阳光倾洒在他面庞之下的刹那,他的眼睛洒落着破碎的星河,像是草原的天河一般,那样广阔。
6.
除夕宫宴变
宫中的生活如清水,平平淡淡,却又暗藏玄机。
后宫宫娥和妃嫔之间,虽有小打小闹,但是无伤大雅。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度过。
看着天边飞过的鸟儿,直到视线被高大的宫墙所遮挡,萨楚才收回目光。
又是一年岁过。
转眼,到了除夕这一天。
由于齐国与匈野之役,萧煜并没有举行隆重宫宴,只是与宫妃、皇亲国戚在御花园赏梅。
寒梅白雪,美不胜收。
萧煜与众妃赏梅,其乐融融。
然而,席间忽然有人惊呼道:
柔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哭了
江良人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墨婕妤林柔坐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皇帝,眼眸之中,泪光点点。
林柔慌张窘迫,连忙解释:
陛下,我……我没有哭……
她的声音细弱,隐沉于风雪之中。
苏桃转过身去,轻声道:
今日外面风大,风沙迷眼,难免会流泪。
江良人何必大惊小怪惊扰了陛下,可是何罪良人心里面清楚,想必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江莹呵呵一笑,妾知罪。妾只不过是关心关心柔姐姐罢了。
苏桃淡笑道:无妨,不过,良人以后还是慎言,毕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么
林柔感激地望向苏桃,小声道:淑妃娘娘所言极是。
萨楚恭敬地侍奉在拓跋容华身旁。
看着墨婕妤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泪水,让她想到了冬日草原的弃鸟。
在迁徙过程中,因为天气的缘故,会有很多鸟儿与主队分开。
一旦分开,就再也无法重逢。
因为二者之间隔着的是山海与岁月。
这时,一位匈野宫妃开口道:
柔姐姐也是,依妾看来,柔姐姐是想念陛下了。
相传陛下还为齐王时,柔姐姐便在府邸了,二人琴瑟和鸣,如今姐姐触景生情而垂泪,也实属正常。
接话的人是端容华拓跋歌。
依照辈分算起来,端容华还是拓跋容华的表姐。
拓跋容华面色平静,未发一言。
可不是么
当初府邸众女之中,就柔姐姐最得陛下欢心,当时妾原本以为,自陛下登基后,姐姐会成为后宫第一妃呢。
如今柔姐姐思念陛下,落泪是人之常情,只是,柔姐姐不能就此无视宫规礼节啊
林紫烟淡淡道。
苏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
宁容华,慎言。
见淑妃开口,林紫烟便不再多言。
这时候拓跋歌再度开口,浅笑盈盈:
照这么说,柔姐姐的意思是,除夕宫宴为大喜之事,自然不能哭泣
妾入宫的时间虽短,也不是中原之人,却仰慕中原文化,对中原的规矩习俗有一定的了解。
不过,妾万万没想到,柔姐姐居然能公然触犯宫规。
萨楚看着角落的林柔,她的肩膀颤抖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这时,拓跋容华望向陛下,行礼道:
柔姐姐尚未言语,表姐便一口认定她是因为过于思念陛下而哭泣,是否过于武断。
此事还应当陛下定夺。
7.
杖责墨婕妤
萧煜转动着手中的酒樽,沉声道:
歌儿所言极是,宫宴哪能哭泣
墨婕妤在朕身边这么久了,却依旧这般随心所欲,明知故犯,着实令朕失望。
墨婕妤不守宫规,当杖责
林柔听到这句话后,愣在原地,泪珠如同断线的珠子下坠,纤细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苏桃出言劝阻:
陛下!柔姐姐身子纤弱,自然是受不起此等重罚的,还望陛下三思!
陛……
拓跋容华正欲开口,看到萧煜冷酷的神色,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陛下,今日之事,墨婕妤是触犯了宫规。
但是,今晚乃除夕,辞旧迎新大喜之日,陛下何必动怒劳心伤神呢
萨楚看着苏桥走出席间,为墨婕妤求情。
苏兄,不必多说,朕意已决,按宫规处置。
说完,萧煜拿起酒樽,一饮而尽。
他墨色的瞳孔中挂满寒霜。
萨楚看到苏桥朝淑妃望去
,他无奈地轻微摇头。
苏桃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宫宴上的其他几位亲王和异姓王各自交流眼色,沉默不言。
林柔伏在长凳上,竹板随着风声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臀腿处。
她强忍着泪水,一声不吭。
宫廷杖刑,多用于犯错的妃嫔和宫人。
取竹板抽打犯错之人的腰部以下位置,不会伤筋动骨,却是疼痛万分。
此种刑罚,更多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精神上的凌辱。
在座的人,都没有想到,萧煜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过失,对自己原来的宠妃下如此重手。
而林柔,从始至终,只是默默地望着萧煜。
妾有罪,今日惊扰了陛下,陛下惩罚妾是理所应当的。
刑罚完毕,林柔拖着身子,跪倒在萧煜面前,诚心诚恳。
萧煜似乎并不想看到她,眉头紧皱,挥挥手,沉声道:
既然知罪,墨婕妤就下去吧。
妾遵旨。
林柔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宫宴。
她走得那样决绝,没有一次回头。
可是萨楚分明看到,在离开时,林柔深深地望着高台上的天子。
是那样的深情,却也是那样的悲伤。
8.
兄妹情深
陛下变了。
宫宴结束后,这是苏桥内心的第一想法。
数月以来,萧煜不再像从前那般,精于朝政,反而有些懈怠。
不过登基三年,便一举平复大齐多年的祸患,百姓爱戴,朝臣称赞。
此前更是广纳贤才,勤于朝政,大齐在萧煜的统治下愈发强盛。
陛下变得愈发残忍暴虐了。
虽说陛下为马上皇帝,脾气会有些暴躁,不过,现在是无论是朝臣百官,还是后宫妃子,无不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娘娘已为天家妇,宫中水深叵测,万事必要小心,切莫因为他人,而一时冲动,沾染上祸端。
除夕宫宴后,在回宫的路上,苏桥这样叮嘱妹妹淑妃。
大将军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教导我呢
苏桃冷冷地说道。
当然是以哥哥的身份!
苏桥看着小妹冷如冰霜的神色。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苏家女了!
你不是说了么
是天家妇!
苏桃嘶哑着吼出这几个字。
苏大将军看了今晚的宫宴,是担心我有朝一日也会落得林柔那般境地
苏桥平静地看着淑妃,等待她说完。
也对,毕竟墨婕妤在陛下十几岁时就在身边伺候,今晚上却受如此重罚,宫中总有新人来,新人笑,旧人哭,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实。
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旧人,像宫中每一年凋谢的花朵。
说着,苏桃落下泪来。
眼泪很热,烫穿了苏桥早已脆弱不堪的心脏。
小桃。
苏桥像儿时一般这样唤着妹妹,心里苦涩。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
苏桃打断了他的话,本宫心里清楚,你还有那一群苏家人想要的是什么!
深吸一气,她恢复了先前的淡漠。
夜里风大,大将军还是快回去吧。
说着,淑妃转过身去,抬手向上抹去了眼角的泪。
好。
娘娘若是有什么要求,大可以告诉臣。
苏桥背过身,静立着。
月华照在他洁净的衣袍上,镀了一层流光。
回宫的路上,拓跋容华和萨楚二人看到了苏家兄妹二人争吵的一幕。
二人远远望了一眼,便回宫了。
那是萨楚认识苏桥以来,第一次从他素来温润的脸上,看到了悲寂。
好像一张缝补多次的面具,终于破损掉了。
9
立后风波
乾武四年,春。
萧煜宣布立后。
上官家的三女,名溶瑜。
满朝文武,无一不惊。
自登基以来,朝中大臣数次上谏立后,皆被萧煜驳回。
如今,皇帝却立了上官家的女儿为后,着实令人惊讶。
上官一族,祖上曾与太祖一同定鼎山河,后人皆为朝中中流砥柱。
这一代虽有所势微,却依旧是名流望族。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
后宫嫔妃也是议论纷纷。
娘娘,这个上官家的小姐是何许人也啊
萨楚吃着酥点,峨眉皱着。
我也不知道,我们能在静安宫好好生活下去就够了,至于更高的位置,我从来没有想过。
容华翻动着书卷。
萨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旁的柳絮插话道:
我听洒扫宫人说,这个上官小姐幼时曾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陛下难以忘却。
宫宴结束后,陛下在长安城的灯会上,二人又重逢了。陛下认出了她,便决定封她为后。
轻呷一口茶,苏桃缓道:
不过是宫人们编造出来的故事,听听便罢了。
上官一族乃世家大族,族中之人大多品行端正,皇后须得是能让后宫众妃服从的人,想必陛下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淑妃的语气淡淡的,叫人品不出一丝的情感。
柳絮听出来苏桃的话外之音,闭上了嘴巴。
萨楚,走,院子里的花开了,我们去看看。
二人拉着手来到殿外。
柳絮姐姐,你拉我出来做什么
柳絮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哎呀,你没看到淑妃有点不高兴了么
咱们这种小宫人还是别惹祸上身为好。
萨楚蹲下注视着地上的蚂蚁,我没有听出淑妃娘娘有不高兴的意思,倒是感觉到了她的悲凉。
她又想起了那晚,兄妹二人的对话。
苏桃如今只是天家妇,不再是苏家女。
10
林柔的转变
不一会儿,墨婕妤林柔来了,拿着一个精美的食盒。
今天的林柔细细打扮了一番,华服玉簪,整个人十分的妩媚美艳。
她缓缓地步入殿内,身姿婀娜。
妾见过淑妃娘娘,宁婕妤。
自从宫宴上受罚后,林柔身上似乎有什么永远变了。
以至于,现在的人让苏桃有些恍惚。
柔姐姐何必客气,都是多年的姐妹了。
林柔娇媚一笑,拿出做的绿豆糕。
二人品尝了一口,香甜软糯,回味无穷。
和之前的味道没有什么区别,却又隐隐有些不同。
宫里人惯会拜高踩低,很是势力。我很羡慕宁婕妤呢。
林柔看着容华这么说道。
不瞒二位笑话,我是个舞女出身,自入宫以来,我没有一天的好日子过,很不顺心。
林柔忽然讲起了自己的往事,言语间颇为心酸,在听之人无不动容。
苏桃想到那日林柔所受的侮辱,面色也挂上了安慰之色。
这次我来,是来答谢除夕二位的恩情。
长安殿里没有什么贵重的物件,姐姐知道二位妹妹也不缺,所以就带了我亲手做的糕点过来。
林柔轻声道。
柔姐姐何须如此客气,既然入宫,便都是姐妹,不必如此生分。
三人吃着茶点,又说了会儿小话。
二位妹妹,我宫中尚有事,先告退了。二位若是平日无事,来长安殿坐坐也好。
林柔翩然离去后,留给众人一个消瘦的背影。
苏桃只觉得恍惚,仿佛活在梦中一般。
容华想到林柔反常的妆容,忽然想到了什么。
萨楚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再回头看拓跋容华和苏桃,那道背影和除夕宫宴上的相重合。
她忽然明白了林柔那晚眼底的悲伤。
11
苏桥的温柔
立后一事,已经定好,剩下的事情交给礼部处理。
四月十七,宜嫁娶。
萧煜亲自参加封后大典。
在繁琐隆重的礼节后,萧煜迎上官家三女溶瑜入宫,大赦天下。
新后姿容绝美,静雅温柔,出身望族,甚得人心。
此后三月,皇后独宠,其他妃子,鲜少得宠。
不过,溶瑜为人亲和,在后宫颇有人心,妃嫔宫娥,内监侍女,大多称赞于她。
只是,溶瑜对于宫务还不太熟悉,故而如今六宫宫务一切交于淑妃苏桃。
淑妃对此并无异议。
二人相交倒是友善。
六宫之中甚是平静,除去些许琐事烦恼,倒是一直风平浪静。
妃嫔相处,甚是融洽。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静安宫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萨楚拿着从方女使那里借来的书,走在回宫的路上。
一路上哼着欢快的小调。
忽地,额头传来了痛觉。
小心!
哎呀!
书卷撒落一地。
赔礼道歉的话正欲脱口而出,忽然一张宽厚的手掌出现在眼前。
书还你,拿好。
下次可不要再如此不小心了。
萨楚看清楚来人后,眼前有些眩晕。
多谢苏大哥。
她轻声道。
苏桥温和一笑,怎么今日如此拘谨,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萨楚脸颊微微泛红,摸摸额头,还不是刚刚被苏将军给撞了,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
苏桥笑着说,哈哈哈哈哈,这才是我认识的萨楚啊!
还是一如既往地伶俐!
想到二人第一次见面的窘迫,萨楚脸上才刚刚褪下去的红色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当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几十年后,曾经的婷婷少女,早已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媪。
萨楚依旧会记得那一天,那一刹那,那一永恒。
12.
风筝情缘
乾武三年,四月初三。
天气晴朗。
长安连着下了半月的雨,终于迎来了晴天。
萨楚正从御膳房出来,拿着东西回静安宫。
路过御花园,正好看见天空上有风筝飞过。
哎,那个小宫女,你过来一下。
萨楚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脚欲走,又有人大喊着。
一位身着青衫的年长宫女走过来,气喘吁吁。
这位宫人请留步,小女子有急事相求,还请姑娘务必答应。
萨楚看到她衣裙边的泥土,思索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青烟,我的风筝……
走进御花园,萨楚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七岁孩童

粉嫩的面颊上挂着几道泪痕。
青烟连忙小跑过去,柔声道:
郡主不哭,青烟刚刚找了个厉害的人,一定会帮郡主把风筝取下来的。
说完,转过头朝萨楚眨眨眼。
是啊是啊,郡主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帮郡主做到的。
萨楚看着夹在树杈间的风筝,有些犯难。
这也不好爬上去啊……
但是一想到明月郡主甜甜的那句姐姐,萨楚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看着近在咫尺的风筝,双脚不自主地微微颤抖,手掌已经被汗水浸湿。
下面的郡主二人也是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了她。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交换呼吸,慢慢移动着。
眼前的风筝越来越近,快要成功了。
拿到了!
萨楚在心里欢呼。
明月郡主和青烟也松了一口气。
忽然,萨楚踩滑了。
一阵下坠感袭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完了,这下摔下去要疼上好几天了。
萨楚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迎接她的不是略微湿润的地面,而是一个宽厚的怀抱。
睁开眼睛,一张白皙俊逸的面容,逆着阳光,闯入萨楚的眼眸。
萨楚看得有些呆了。
姑娘,你冷么

萨楚有些迷惑。
冷的话我的衣服可以借给你穿。
来人依旧面带微笑。
萨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正紧紧地揪着他的外衣。
慌乱之中从男人怀里跳出,连忙行礼。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若没有公子,我这一摔,屁股得成八瓣了。
萨楚的脸染上了红霞,不敢去看他。
哈哈哈哈,这位有趣的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男子微微一笑,拿起地上的风筝。
大将军,那是我家郡主的风筝。
青烟上前行礼,并道。
原来他就是苏桥。
那个令拓跋如轩恨之入骨的男人。
因为他,匈野大败,最终成为大齐的附庸。
拓跋容华远离故土,漂泊异国。
这一刻,一片树叶打着旋儿落到了萨楚的脚边。
13.
歌声中的情愫
萨楚抱着书,小跑着与苏桥并行。
苏桥也放缓了脚步。
给我吧。
苏桥伸手拿过了她怀里的书卷。
苏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静安殿。
哦。
苏桥常会来宫里看望淑妃,淑妃和拓跋容华又交好,苏桥对静安宫的人便熟稔了。
尤其是萨楚。
以后别叫我苏将军了,听着有些别扭。
叫我苏大哥吧。
好。
萨楚看着他平静的眼神中,深藏着一丝悲凉。
双手解放了,萨楚高兴地哼着歌。
是匈野话。
苏桥听不懂。
起风了。
风把萨楚的头发吹起来,她脚步轻快,像是随时会随着风飞走。
苏桥忽然想拉住她的手,可是他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他突然想到匈野土地上随风翻飞的叶子,一片,两片……
在风里旋转,旋转。
好似永远不会真正落下。
他的目光变得幽暗起来。
你在唱什么苏桥问她。
萨楚笑着回头看他,眼眸清澈如水。
我在唱,蹄声踏碎了长河月,蹄印深处是旧草黄,把烈酒泼进篝火里,烫伤了月亮的脸皮,英雄骨朽作白泥,犹自芬芳着旧日的气息,月光如水,静静收葬残破的甲衣。洗不尽,是衰老的泪离,等不会,是长生的叹息。
歌声中隐约有一声低低的喟叹,和歌声一同飘散在风中。
临近静安殿,萨楚开口结束了二人一路上的沉默。
苏大哥。

苏桥转头温和地看着她。
你……会唱歌么
我听柳絮姐姐说,大齐乐府繁盛,男女都会哼唱一二句,柳絮姐姐在这方面就很擅长。
我想问问……那么你呢
最后几句话,萨楚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苏桥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道:
日后有机会了,你会知道的。
以后
会是多久的以后呢
萨楚不知道。
等她回过神来,苏桥已经把书交给她,转身离开了。
就送你到这里了,我回府上了。
转过身,看着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萨楚思索着。
哎,想什么呢
柳絮的声音将萨楚拉回了现实。
柳絮正要出宫,看到了正在出神的萨楚。
柳絮姐姐没什么,我把书卷拿回来了,先进去了。
没等到柳絮接话,萨楚已经溜走了。
柳絮一脸疑惑,无奈一笑。
脚步轻快,萨楚的脸上慢慢溢出了笑容。
14.
皇后有孕
乾武四年,九月初五。
皇后有孕的消息传遍后宫,萧煜大喜,各宫都得了赏赐。
这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各宫妃嫔都很高兴。
恭喜皇后娘娘了,入宫短短时间,便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江莹摇着团扇笑着。
上官溶瑜恬淡一笑,多谢江良人,我和陛下也很期待这个孩子。
孩子能平安长大,本宫便已经知足了。
江莹拿着团扇的手抖了一下,脸上又迎上了笑意。
皇后娘娘,今年枫叶似火,容华采了几片,给您做了几片书签。
拓跋容华温婉道。
皇后待她很好,她没有理由不喜欢她。
皇后笑着接过枫叶,沉思片刻,随即咏出一首诗: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此诗极尽婉转,却颇有难以名状的惆怅之意。
容华道:娘娘,虽说容华是匈野人,却对中原诗词有所了解,此诗写得甚好,却难免太忧伤了些。
上官溶瑜笑笑,绝美的容颜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本宫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想那么多。
你啊,也别操心太多了。
她轻拍了拍容华的手。
拓跋容华温柔道:娘娘一切安好,容华也就放心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入冬了。
御花园的梅花开了,鲜艳夺目。
上官溶瑜立于寒梅前,眉眼如画,温婉动人。
她手指着梅花,对着宫人们笑道:你们且看,御花园的梅花淡雅,清逸动人。
梅花凌霜绽放,孤傲冷清,倒是让我想到了陛下。
听闻皇后所言,容华瞬间提起了兴趣。
臣子文人赞扬陛下的很多,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以花喻陛下。
溶瑜温声道:妹妹且看,在茫茫白雪中,唯有寒梅不惧风雪,傲然绽放,与冬日其余沉睡的花截然不同……
娘娘的见解倒是与众人截然不同。
或许,这就是陛下倾慕她的缘故。
看着溶瑜清丽温婉的容颜,容华这样想着。
天家宫阙华丽而冰冷刺骨,拓跋容华身处其中,亦难免感受到强烈的冷淡之感。
更何况是萧煜。
容华深知,在宫中,皇后带给了她很多温暖。
在她身边,总能感到一丝难以言语的自在与欢愉。
看着皇后恬静的笑容,双手轻抚隆起的小腹,容华迫切地想要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15.
皇后的忧虑
五年,三月初七。
春日的暖意还未带走冬天的寒冷,皇后再次病倒了。
皇后向来身子羸弱,有孕后也是缠绵病榻。
如此再三,原先清丽的容颜变得苍白憔悴。
各宫上下的妃嫔,平日里受溶瑜关照颇多,心存感激,皆为她祈福,保佑安康。
椒房殿内,溶瑜尚在沉眠,秀眉深蹙,似有忧思。
萧煜来时,苏桃和拓跋容华已经在床前侍奉。
陛下。
看到来人,二人行礼,退到旁边。
萧煜在溶瑜床前坐了许久,她才幽幽转醒。
望向他的目光却是沉静似水,温婉如初。
陛下来了
溶瑜苦笑着,溶瑜这段时间身子不好,让陛下担心了。
萧煜轻抚她的秀发,溶瑜,你若是有何忧心事,尽可告诉我,说出来,会让你的心好受些。
溶瑜看着面前的天子,平静如水。
溶瑜知道陛下的心意,入宫之后,陛下待溶瑜的好,溶瑜知道。只是我的身子自幼如此,可能这就是命数吧。
说着,她的眼睛泛起了泪花。
溶瑜知晓陛下的心意,我也愿意做一个贤德皇后,成为上官家族的荣耀。可宫中新人换旧人,后宫总是一年四季姹紫缤纷,溶瑜实在无法心安。
沉默许久,萧煜轻叹了口气,道:
说什么傻话。
溶瑜明白了。
上官溶瑜眸中泛着泪花,苦笑着。
萧煜再三安慰了皇后几句,便离开椒房殿了。
皇帝走后,苏桃二人面色复杂。
政事繁忙,萧煜听宫人说,她们三人相谈了许久。
16.
皇帝的崩溃
五年,三月二十四。
皇帝登基后第一次罢朝。
整整三日未曾上朝。
群臣惶恐,议论纷纷。
你们放我进去,我要去看看陛下!
陛下,您怎么了
……
当苏桥等一帮大臣执意闯进未央宫时,萧煜笑着看着他们。
都闭嘴!这里是皇宫,不是菜市场!
大臣们都被呵斥得不敢言。
都退下,留苏桥一人进来回话。
苏桥毕恭毕敬地进入殿内。
此刻的萧煜眼下乌青,蓬头垢面,拎着酒壶,懒懒散散,哪有一点天子的气度。
苏兄,你来了。
苏桥看着他,满眼震惊。
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说着,萧煜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
阿煜,你变了。
苏桥看着他,目光灼灼。
也许吧。
但是,这都是这世道逼我的!
萧煜歇斯底里地吼着。
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深深怀念着一个害死生母的人!
如此愚蠢!如此荒诞!
苏桥愕然。
他知道,生母之死,是萧煜一生的痛苦。
每每念及,便苦闷不堪。
每一年的生辰,萧煜都是一个人以酒消愁,登基后,也是如此。
忽然,他回想起十年前,二人初遇。
那时候,萧煜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生母死于难产,但好在他有一个极好的母后。
昭显皇后会贴心地准备各种需要的东西,无微不至。
她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当年年少的萧煜。
也正是因为她的殷殷关怀,让萧煜晦暗的童年,增添了几分亮色。
煜儿,天凉了,记得多加件衣裳。
煜儿,看书切莫太晚了,莫把眼睛熬坏了。
煜儿,别去麻烦陛下了,有你在我身边守着,母后就知足了。
……
过往种种,昭显皇后的音容笑貌在萧煜面前浮现。
在登基前,尚是少年的萧煜一直活在黑暗之中。
而昭显皇后,则如一盏明灯,照亮了他的阴郁的内心。
往昔温柔的话语,在残忍的现实面前,如此苍白!
苏桥知道,温和的面容下,萧煜一直都不是一个宽和的人。
任何伤害过他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个。
不论是曾经的太子和魏王,还是曾经企图毒害他的先帝妃嫔,萧煜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们。
也许残忍暴虐,但是在昭显皇后温柔的背后,却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刃。
真正残忍的伤害,往往来自身边曾经最亲厚的人。
萧煜红着眼眶,问:
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世上若没有我,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
苏兄,若我当年随母亲一同去了,该有多好!
苏桥温声道:陛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是个很好的皇帝,天下百姓还需要你!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阿煜,我只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好兄弟。
其实,来到这个世界并非我们所能抉择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便无可挽回了,现下你要做的,便是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苏桥的话让萧煜渐渐冷静下来,不过,他依旧永不原谅百里若水。
苏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苏桥见萧煜已经冷静下来,便只能遵命离去。
看着苏桥离开的背影,萧煜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而后又恢复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