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入阮蕴玉鼻腔。
她这是得救了?
阮蕴玉意识似乎艰难地从一片混沌的泥沼中挣扎着浮出水面。
她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根本睁不开。
阮蕴玉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缝隙,适应着病房里并不明亮的光线。
白色的天花板。
点滴瓶里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
右臂传来沉重而持续的钝痛,被硬物牢牢固定着。
阮蕴玉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扫过床边。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蜷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陆砚清。
他闭着眼,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阴影,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狼狈。
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形成一个“川”字。
阮蕴玉的目光在那张疲惫的睡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
快得几乎无法捕捉。
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恨意。
过了几秒钟,她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
喉咙极度干渴,她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她下意识地想用右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
“唔”手臂刚一动,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袭来,让她闷哼出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这才彻底清醒,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自己被白色石膏严密包裹的右臂。
阮蕴玉的动静惊醒了沙发上的男人。
陆砚清几乎是一瞬间睁开眼睛。
他眼睛中满是血丝。
“你醒了?”陆砚清猛地站起身,一步就跨到床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带着浓重的沙哑,“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头晕吗?恶心吗?伤口疼得厉害?要不要我叫医生?”
一连串的问题急切地抛出来,他俯身靠近,眼神焦灼地在阮蕴玉脸上停留,试图找出任何不适的迹象。
阮蕴玉没有回答。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她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开,落在了床头柜那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上。
陆砚清顺着阮蕴玉的视线看去,瞬间明白了。
所有急切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水?”他低声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阮蕴玉几不可察地眨了一下眼。
陆砚清立刻拿起水瓶,动作有些笨拙地拧开瓶盖。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绕过她的后颈,手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尽量避开她头上包扎的纱布。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碰碎。
他将瓶口倾斜,凑近她干裂的唇边。
阮蕴玉小口地,缓慢地吞咽着。
两人离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病房里异常安静,只有阮蕴玉吞咽时细微的声响,和陆砚清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阮蕴玉喝水时,全程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没有看陆砚清一眼。
喂了几口水。
陆砚清轻轻移开瓶子,动作依旧轻柔地托着阮蕴玉的头,将她缓缓放回枕头上。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颈后冰凉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电流感,两人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头刚挨到枕头,阮蕴玉便立刻开口。
她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气音和摩擦的痛楚,却异常清晰,“谢谢。”
这声“谢谢”,像是一堵墙横在两人之间。
陆砚清的手还悬在半空,身体僵硬地停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