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晏烬的第十二年。
他再一次为了那个女人,超载了自己的机械核心。
灼热的电弧烧穿了昂贵的地板,留下焦黑的痕迹,像我早已死去的心。
我累了。
我走到他面前,将一份《守护契约解除协议》拍在他因剧痛而惨白的脸上。
滚吧,滚去你的光明圣殿,去见你的曦光女神。
你要真想变成一堆废铁,也麻烦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反正方舟协议的任务注定失败,我的意识也将在数据流中消散。
那就在消散前,让我为自己活几天。
第一章:余烬的悲鸣
警报!警报!主人生命体征急剧下降!核心温度超过临界值!能量过载百分之三百!
听见管家机器人老械那毫无情感波动的电子音在我门外响起时,我心中竟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哪怕我走进那间被晏烬称为熔炉的私人维修工坊。
看见满地焦黑的灼痕,以及在工坊中央的维修台上,那个浑身闪烁着危险电弧、身体不住痉挛的男人。
我心中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仿佛眼前这个正在进行超载自毁的男人,和我毫无关系。
可事实上。
他是我签订了十二年守护契约的对象。
也是我穿越到这个废土世界的救赎目标。
他的存续,事关我能否在原来的世界真正复活。
我死的时候才二十八岁,是旧世界最顶尖的械构师之一。
在一场最高机密的实验事故中,我的身体被能量洪流彻底湮灭。
一个自称【方舟协议】的旧世界AI找到了我的残存意识。
它承诺,只要我能守护这个废土世界里的一名关键人物,让他拥有存续下去的意志。
我就能凭借协议保存的基因数据,在原来的世界重塑肉身,获得新生。
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实在太想活下去了。
见我答应,【方舟协议】立即将我的意识数据,投放到了这个被称为大寂灭后的废土世界。
我和晏烬的初遇,在他十八岁那年。
那时候的他,虽然有着优越的基因所带来的高大骨架,却骨瘦如柴,像一具被风干的标本。
他蜷缩在废弃都市的角落,被一群拾荒者围殴,身上破烂的义体迸射着火花。
【方舟协议】告诉我,晏烬是旧世界某个顶尖家族的唯一幸存者。
他的家族在大寂灭中覆灭,父母双亡,他被忠诚的机器人管家带着逃亡,在废土上挣扎求生。
要不是原生者领袖曦光女神偶尔一次路过,用净化过的水源救了他一命,恐怕他早就死在了辐射和饥饿里。
后来,曦光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对于晏烬而言,曦光是天边的启明星,是他灰暗人生中的唯一一束光。
听到这里。
我有些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他真的太瘦了,瘦到身上的机械植入物都显得格外突兀,仿佛不是身体的一部分,而是强行钉上去的刑具。
握着一根生锈钢管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方舟协议】又告诉我:
晏烬性格偏激扭曲,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遇见事情总是忍不住陷入最悲观的绝境。
十八岁,是晏烬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
他好不容易修复了一艘小型穿梭机,想要离开这片绝望的废土,去寻找曦光女神所在的光明圣殿。
却因为其他拾荒者的恶意举报,被盘踞此地的军阀势力盯上,穿梭机被毁,他也差点被打死。
眼前这个场景,正是他逃出来之后。
那群拾荒者追了上来,逼他交出身上最后一点有价值的零件。
协议说,是他们举报了晏烬,他们嫉妒晏烬,不愿意让他离开这里。
甚至还抢走了他珍藏的,唯一一张曦光女神的画像。
他们决不允许晏烬去追寻他的光。
听到这里,我眼底满是心疼。
摧毁一个人的希望,是最残忍的罪行。
了解完晏烬的过往。
我按照协议的吩咐,启动了协议赋予我的初始装备,轻松赶走了那群拾荒者。
我借用了曦光追随者的名义,告诉他我是女神派来指引他的。
我带着他离开了那座废弃都市。
又在协议的帮助下,为他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旧世界遗迹作为基地。
我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在废土上搜寻可用的零件和能源,供他学习和修复更强大的机械体。
晏烬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掌握了远超这个时代的机械工程学知识,成功启动了遗迹里的自动工厂。
我跟着他,看着他一步步整合资源,建立势力。
用十二年的光阴,陪他从一个落魄的野狗,变成了如今盘踞一方、拥有空中堡舍的强大军阀。
十二年,一百四十四个月,四千多个日日夜夜。
哪怕是养一块没有生命的铁疙瘩,也该被捂热了。
可晏烬做不到。
哪怕他如今功成名就,哪怕我与他朝夕相处。
始终改变不了他内心的自卑,以及对曦光女神那病态的爱恋。
因为她,晏烬用超载核心的方式自杀了几百次。
每一次,都是我跪在地上,卑微地祈求他活下去,为他更换烧毁的零件,修复过载的核心。
太累了。
我突然开始思考:我真的能拯救一个,把自我毁灭当成乐趣的疯子吗
这十二年,我用过无数种方法,心理疏导、技术抑制、情感陪伴,始终治不好晏烬的自毁症。
我真的,还要继续这样和晏烬纠缠下去吗
没有自由,为了任务整天围着一个男人转。
还得时时刻刻因为他的举动提心吊胆,生怕他哪天真的把自己烧成了灰。
真的好累。
凌霜小姐,您需要的东西。
我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管家机器人老械。
他巨大的机械左臂提着一个精密的维修工具箱,右臂则提着一个装满了冷却凝胶和清洁机器人的塑料桶。
哪怕看不见,我也知道,桶里装着处理这种烂摊子所需要的一切。
十二年来。
只因晏烬一句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每次他自杀后,把工坊弄得一片狼藉。
都是我亲自为他进行核心重置,亲自清理整个工坊。
如今想想。
真累。
这一次,我突然就不想这么辛苦了。
我没有搭理老械,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从保险柜里,拿出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守护契约解除协议》,走回到晏烬面前。
晏烬。
我拍了拍他的脸。
能量过载带来的剧痛,让晏烬的意识有些模糊。
但感受到我手心的温度,他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声音微弱:霜霜,我的核心好痛。
我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着话:
晏烬,这是契约解除协议,签了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管你的死活。
你想死,想去见你的曦光女神,都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了。
这份协议。
早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年,就已经准备好了。
十二年来,将近四千多个日夜。
我无数次期盼他能放弃这种病态的自毁行为,燃起对生命的真正渴望,勇敢地活下去。
可每一次,都会因为曦光女神的只言片语而丧失所有希望。
有时候,晏烬甚至会因为曦光女神的一次公开演讲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就背着我跑到这里来超载核心。
霜霜,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晏烬看着我,湛蓝的电子眼中流淌着悲伤的蓝色数据流。
明明核心都快烧炸了,却还是有力气说话。
就如这么多年来。
他的自毁手段,永远都是超载核心,或者切断自己的能源供给。
而且每一次,都恰好能被我及时发现。
以前为了完成任务,回去原来的世界,我装作不知道他那些小把戏。
但现在,左右他不想活,我完不成任务。
我也没了和他继续演戏的想法:
晏烬,有意思吗
你要是真想死,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从你的空中堡舍顶端跳下去,摔成一滩零件。
甚至可以引爆你堡垒里的聚变反应堆,你有千万种真正去死的方法……
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半死不活的方式来折磨我
我的质问,并没有引起晏烬的怜悯。
他收起悲伤,露出了那种我熟悉无比的、高高在上的表情:
凌霜,不是你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死的吗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真的去死吗
晏烬的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
因为,你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死的样子,真的很像那些围着堡垒乞食的野狗。
我早就知道晏烬的恶劣。
他只有在谈论曦光女神时,才会是一个无害的、充满憧憬的正常人。
对我,却像是两个不正常的人格在疯狂转换。
心情好时,会装作无害的模样,对我柔情蜜意,说话温声细语,叫我霜霜;
心情差时,宛如吃人的恶犬,恨不得用最伤人的话,逼我去死。
晏烬喜欢看见我脸上的惶恐和无助。
那样子会让他感到很兴奋,很有掌控感。
但这一次,我不会如他所愿。
我面色平静,将协议放在晏烬的手旁:
把你的生物印记按上去,从今往后,你想去哪,我都不会再管了。
你如果还想死,就死到我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省得再让我这只野狗,打扰了你的自杀大梦。
说完。
我略过晏烬错愕的眼神,迎着老械震惊的目光,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械庞大的身躯跟了上来,电子眼中闪烁着不解的数据流:凌霜小姐,主人的核心……
我毫不在乎:他想死,就让他去死。
沉寂许久的【方舟协议】,猛地在我的脑海里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震得我的意识嗡嗡作响。
【守护者!你怎么能不管目标的死活!你难道不想复活了吗!】
【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去给目标进行核心修复,否则你的重生权限将被永久冻结!】
又是这样。
强行将我的生命,与一个疯子挂钩。
协议还在不断发出威胁。
我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收拾着我的东西。
我和晏烬虽然名义上是最亲密的伙伴,但一直分开居住。
他住在主堡,我住在侧翼的塔楼。
我的工具和个人数据芯片都是分开放的。
收拾起来,倒是很快。
我将所有东西整理在一个抗辐射的合金箱里,转而掏出个人终端,开始查看黑市的航运信息。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我还没出去好好看过一次。
反正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趁着最后的时光,好好看看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也算是弥补上辈子,为了科研项目,我学到昏天黑地,错过的那些风花雪月。
我运气很好。
点进页面,刚好抢到了一张明天前往无信者之城的沙舟船票。
老械进来时,我正在输入身份识别码。
看见我脸上久违的欣喜,老械有些犹豫:凌霜小姐……
我头也不抬:如果是关于晏烬的事情,别和我说,我和他已经要解除契约了。
我真的,再也不想关心晏烬的死活。
甚至对所谓的【方舟协议】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非得救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这个废土世界有几亿幸存者,为什么非得去救赎一个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恋就动辄自杀的人
而且,如果真的要救赎晏烬。
它应该去绑定曦光女神,毕竟女神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轻易地操控晏烬的所有情绪。
凌霜小姐……您和主人还没解除契约呢……
老械犹豫许久,还是选择开口:
而且主人心里是有您的,您不在,他都不愿意接受核心修复……
听见这话,我输入信息的手一顿。
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机器人:你管他用死来逼我的事情,叫做他心里有我
晏烬要是心里真的有我,真的在乎我。
就不会在我再三祈求下,依旧为了另一个女人自毁。
说得好听,叫情根深种,对女神专情;
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精神出轨,享受着我的守护,还惦记着天边的月亮。
见我始终不为所动。
这个比我高大三倍、由旧世界超合金打造的老管家,猛地用他沉重的金属膝盖跪在了我的脚边,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凌霜小姐,您和主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您难道真的忍心看他变成一堆废铁吗
小姐,我求求您,去看看主人吧。
他用模拟出的、最悲怆的声音哭喊着。
【方舟协议】也在我的脑海里出声:
【守护者,再尝试一次,也许这一次就成功了呢只要成功,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吃软不吃硬。
看着老械跪在地上的庞大身躯,听着协议难得的好言相劝。
我突然就心软了。
我告诉自己:
再给晏烬一次机会。
只要他愿意听我的话,好好接受修复,我就再试试。
我走进熔炉,晏烬依旧躺在维修台上。
他神色慵懒,眼神平静地打量着自己胸口迸射着电弧的核心舱。
仿佛那即将爆炸的核心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听见动静,晏烬头也不抬:
滚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进来。
他的脸,早已因为能量流失过多,而变得惨白。
此刻说话,也软绵绵的,不带任何威慑力。
我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晏烬的那天。
哪怕被拾荒者打到浑身零件散架。
他也依旧护在我的面前,不让他们抢走我伪装成曦光信物的能量棒。
那时候的晏烬,性格还没那么恶劣。
他躺在我的怀里,语调轻软:是女神派你来救我的吗
我哭着点头:女神说,希望你好好活着。
从那以后,晏烬爆发出浓厚的求生意志。
直到再次和曦光女神的影像相见。
思绪收回。
对上老械祈求的目光,我叹了口气:晏烬,去修复吧。
听见我的声音,晏烬抬起头:凌霜
我应了声。
晏烬嗤笑:还以为你多硬气呢,没想到还是会像之前一样求我活下去。
他微抬下巴,用一种恩赐的口吻说:你跪在地上求我,我就接受修复。
我转身就走。
却被老械拦下,他低声下气:小姐……您就救救主人吧。
核心爆炸是不可逆的,您能不能……别再和主人闹脾气了
协议也说:
【守护者,目标很明显是在乎您的,您要不再试试呢这是典型的情感依赖表现。】
再试试
我回眸,对上晏烬那冷漠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
他就是个孩子,老械一直在祈求:小姐,您再宠宠他吧,算我求您了!
深吸一口气。
我拿走老械手里的维修箱,不顾地上滚烫的机油和冷却液,单膝跪在了晏烬的身旁。
如以往无数次那般,低下头,小心地抵在他的肩膀上:
晏烬,你活下去,好不好
回答我的,是晏烬恶劣的动作。
他用手指沾染上从核心舱里渗漏出来的滚烫机油,抹在我的脸上:不好。
凌霜,我生气了,你在这熔炉门口跪一天,我就活下去。
不然,你就准备给我收一堆零件吧。
刺鼻的机油味冲入鼻腔。
我没有说话,沉着脸起身。
偏生此时,晏烬的个人终端响起了特殊的提示音。
【方舟协议】告诉我,那是曦光女神的全境广播。
其实它不说,我也知道。
只有在那个时候,晏烬才会露出那种虔诚而狂热的表情。
接通广播的瞬间,晏烬的声音格外温柔,仿佛在回应女神的呼唤。
听了几句广播,晏烬突然呼唤我的名字:
凌霜!快来帮我修复!
他整个人如同回光返照般,眼神冒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曦光要去‘光明圣殿’为废土民众祈福!你先帮我紧急修复,然后再帮我准备一套最好的动力装甲!
这一刻。
我说不出是失望更多,还是释怀更多。
我低声下气,像狗一样祈求晏烬活下去。
还比不过曦光女神的一段公开广播。
我在心底嗤笑。
早知道女神的话这么管用,以前我就直接用她的名义来命令晏烬了。
也不会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丢弃自尊。
我拒绝了晏烬的命令:晏烬,我……
他根本不在乎我说什么,粗暴地打断我:
你好聒噪!老械呢!老械来给我修复!
对上老械眼底的愧疚:凌霜小姐……
他看向我手里的维修箱。
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沉重的箱子放在老械的机械手里。
带着一身脏污,回到了侧翼的塔楼。
第二章:锈蚀的自由
我洗了个澡,用强效清洁剂才堪堪洗掉身上的机油味。
打开个人终端,上面显示沙舟船票购买成功。
我呼出口气,再次确认合金行李箱都收拾好了,才安心地躺在床上。
楼下主堡的方向,隐约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
我偶尔能听见晏烬的怒吼,和老械的惊呼。
我翻了个身,戴上了物理隔音耳塞。
太好了。
从今往后,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再也不用为了一个男人提心吊胆,每晚都要检查他的核心数据才能入睡。
我醒来时。
恰好碰见在餐厅吃早餐的晏烬。
他容光焕发,穿着一身崭新的作战服,胸口的核心舱闪烁着稳定而强大的蓝色光芒,完全不像昨天那个躺在维修台上半死不活的可怜模样。
以前也是如此。
晏烬晚上自杀,害得整栋堡垒里的其他机器人和仆人都提心吊胆。
害怕到整晚都不敢关闭监控系统。
第二天起来,所有人的能源储备都降了一大截。
唯独晏烬,永远都能在第二天以最完美、最干净整洁的姿态出现。
后来我才知道,曦光女神的广播影像,会随机在废土的各个幸存者据点播放。
他决不允许女神的追随者们,看见他任何一丝的落魄。
我笑了笑。
早该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我就该放弃任务的。
那样子,我起码还能潇洒好几年。
听见动静,晏燼抬起头,电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转而又被阴郁替代:
你今天穿这么漂亮,是准备出门和哪个野男人约会
其实我没有刻意打扮。
只是简单地穿上了一身我最喜欢的、便于活动的探索者套装。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也是这样打扮。
但晏烬生性多疑,总会怀疑我穿这些贴身的衣服,是不是想出去勾搭其他幸存者势力的首领。
为了他那可笑的安全感。
我只能穿那些宽大的技师袍,每天待在这座冰冷的空中堡垒里。
活得还不如那些被圈养在暖房里的金丝雀。
按照以往,我肯定会回去换身衣服,避免和晏烬发生无谓的争吵。
但今天,我只是笑了笑,面色如常地坐到晏烬的对面。
餐桌上都是些合成营养膏和能量棒。
我喜欢吃烤出来的变异兽肉和废土上种出来的黑麦面包。
为了迎合晏烬所谓的效率至上的饮食习惯,我吃了十二年的合成食品。
直到昨晚,【方舟协议】大概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它去深度调查,才发现,原来晏烬的所有喜好,都是在模仿曦光女神在公开资料里表现出的习惯。
多讽刺。
我迎合他,他迎去合她。
【方舟协议】终于放弃了:
【我也不知道完不成任务,你的意识数据会否消散,但这么多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会和最高权限申请,看看能不能对你破例一次。】
我没有期待,只是笑着点头,给它加油。
在这个鬼地方被磋磨了十二年。
我早就对回去不抱希望了。
现在我刚满四十岁(心理年龄),有花不完的信用点和用不尽的资源。
不管能不能回去,我都会过好眼下的生活。
一场早餐,吃的很是沉默。
晏烬吃完后,换上了一套看起来更华丽的动力装甲,提着一个巨大的、一看就装满了礼物的袋子,准备出门。
路过我时,他罕见地停下脚步,却迟迟不说话。
我抬眸,对上晏烬复杂的眼神:怎么了
他像是在反思昨晚的行为很不对,有些尴尬地开口:
霜霜,昨晚是我不对,今天你就待在家里,外面辐射太强了,等我回来再给你带礼物。
或者你有想买的零件,也可以发信息告诉我。
果然,只有在和曦光女神有关的事情上,晏烬才会像个正常人。
我点点头,擦干净嘴: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你别去见了她之后,又回来闹自杀就行。
其实自杀也没关系。
因为按照我的安排,等到晏烬回家,我应该已经在前往无信者之城的沙舟上,再也接不到任何人的求助通讯。
晏烬哑口无言。
他瞪了我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餐厅。
我又喝了一口合成豆浆。
拖着合金行李箱出门时,老械出现了。
他巨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拦在了我的面前:凌霜小姐……
我面色平静:老械,你如果为了晏烬拦我的话,我不介意学着晏烬的样子,拆掉自己的脑机接口。
老械不再说话,他那由无数精密零件构成的身体,沉默地后退了半步,为我让出了一条离开的空间。
登上通往地面的升降梯前一刻。
我拉黑了晏烬所有的通讯频段。
将这些年晏烬打赏给我的,以及【方舟协议】奖励我的所有信用点,全部转给了一个地下世界的律师机器人,请求他帮我处理契约解除的官司。
我不差钱。
协议对我很好。
每次我成功劝阻晏烬不要自杀后,它都会给我发一笔奖金。
十二年累计下来,数额大到足以让我在这个废土世界里买下一座城市。
完成好这些事情,我将个人终端调成了静默模式。
从今往-后,天高海阔,黄沙漫漫,我和晏烬,再无瓜葛。
不知为何,晏烬总感觉心里惴惴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一些东西。
但他拥有的不多,这座空中堡垒是一个,凌霜也是一个。
提到凌霜,晏烬的心,就忍不住变得柔软。
他早就知道凌霜心思不纯。
毕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忍受他十二年。
凌霜能忍,是因为她在他身上有要图谋的东西,或许是财富,或许是权力。
但没关系。
晏烬笑了笑。
他有的是时间和凌霜慢慢耗,只要凌霜永远在他身边,永远只看着他一个人。
晏烬开着他最快的飞行器,赶到了光明圣殿的外围。
他没有资格进去,只能混在无数的朝圣者中,远远地看着圣殿上方曦光女神的巨大全息投影。
他将准备了一整天的礼物,交给圣殿的守卫,请求他们转交给女神。
做完这一切,绑着紧急修复绑带的胸口核心舱隐隐泛痛。
临近返航时,他才想起来要给凌霜买礼物。
可飞行器停在堡垒的停机坪上,最近的地下黑市开飞行器也要半个小时。
他太累了,不想动。
晏烬相信,凌霜一定会体谅他的。
如果凌霜闹,那他就再自杀一回。
反正,凌霜比他还在乎他的死活。
晏烬做好了凌霜会闹脾气的准备。
可踏入堡垒的一瞬间,他觉得太安静了。
凌霜以往会在她的塔楼里调试机械,会发出很好听的、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
但今天,晏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他找到老械:凌霜呢
老械那闪烁着数据流的电子眼,罕见地躲闪了一下,这使得他心神不安。
凌霜去哪里了
他再次询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老械这才告知真相:您走后,凌霜小姐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沙舟穿行在无垠的黄色沙海上,天微微亮。
我看见了前来接我的向导。
那是一个经过了轻度机械改造的本地人,热情地向我介绍这里的风俗:
这里最有名的是‘寂静之井’,传说凝视井水,可以洗涤一切烦恼,凌霜小姐,您要去看看吗
我没有拒绝。
跟随她前往旅店放下行李后。
我们趁着日出,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口古老的石井旁。
每踏上一级台阶,就会有当地人笑着祝福:
踏过这道坎,就当是旅人度过了一次人世的劫难。
我回以笑脸。
无论在原世界,还是在这个废土世界。
我都很喜欢这种宁静而充满仪式感的地方。
原世界里,前往寺庙是为了求前程似锦;
废土世界里,前往寂静之井这样的地方,是为了求协议保佑,让晏烬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算算日子,我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求过愿了。
但此刻,跪坐在井边,凝视着深不见底的井水,我居然心无杂念。
对原世界以及救赎任务的执着,全都消失了。
我没有强求,跟着向导的指示,绕着古井走了一圈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频段的通讯请求。
是晏烬:
凌霜,别求那些没用的东西,你回来求我,我保证好好活下去。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我不在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讯。
向导带着我去吃了一碗用当地特产的菌菇熬成的汤。
很好吃。
使我仿佛回到了备战最高等级械构师资格认证的那段日子。
每周得了空,我会跑到就近的公园,坐在湖边,吃一碗热腾腾的面。
然后沿着湖边逛上一圈,平复心底的焦虑。
资格认证通过后,我高兴地跑到了公园里。
将我账户里所有的零钱都捐赠给了流浪动物保护机构。
算是还愿。
如果没有那场该死的实验事故,我兴许会有更好的人生。
会谈一个不错的对象,我会牵着他的手,带他走遍我走过的每一条路。
不管怎么样。
我都不会爱上晏烬。
他藐视生命,我不喜欢。
向导又带着我去逛了当地有名的小吃街。
我很开心。
隔着好几个辐射区的晏烬,看见照片里我的笑脸。
心底哗啦啦地冒着冷气。
他问派出去的沙原猎犬:凌霜有许愿吗
通讯那头很是为难:晏总,这种事情我……
晏烬不管沙原猎trainee的为难。
他回想着以往,我为他祈福时,总会恭敬地一步一叩首,将最精密的零件投入那些所谓的圣地。
晏烬看在眼里,嘴上却嗤笑:
凌霜,求他还不如求我,我不想活,谁也救不了我。
那时候的我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晏烬,我只是祈求这片土地的神明保佑你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晏烬收回思绪:凌霜有没有一步一叩首
沙原猎犬:这倒没有,小姐是走上去的,也只在井边停留了一小会。
那就是没有祈福。
晏烬心脏的核心舱骤然一疼,胸口处又泛起熟悉的剧痛。
他叫来老械:去找医疗机器人,帮我检查核心。
可医疗机器人扫描了半个小时,报告显示一切正常。
晏烬反倒觉得越来越疼。
他忽地想起,每次超载核心,烧灼感最强的就是胸口。
每次疼痛,我都会跪在他的身边,用带着微弱生物电的指尖,轻轻替他按摩着核心舱的表面。
偶尔他惊呼一声,还会换来我温柔的一吻。
嘴唇落在冰冷的金属上,奇迹般地赶走了所有疼痛。
晏烬更烦躁了。
他赶走医疗机器人,再次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超载扳手。
第三章:沙海的风声
我的第二站,是我心心念念的江南水乡。
哦,不对,这个废土世界没有江南。
我的第二站,是我从旧世界地图上看到过的,一片传说中曾是绿洲的区域。
我来的时机很巧,恰逢这片区域迎来了十年一遇的雨季。
向导跟在我身边,热情地介绍着。
她指向远处一片在雨雾中若隐隐现的巨大穹顶建筑:那是‘穹顶绿洲’,旧世界留下的生态圈,今晚刚好有游船活动,沿着穹顶内的人工河游览,夏小姐要是愿意,可以自行买票上船。
我没有拒绝。
坐在复古的摇橹船上,感受着穹顶内恒温恒湿的、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
我的内心很是平静。
如果晏烬没有打来通讯,我想,我会更舒服。
霜霜。
隔着加密的通讯频道,晏烬温柔地唤着我的名字。
其实我一直都不清楚。
晏烬到底是在叫霜霜,还是在叫曦光的那个曦字。
前者是我,后者是他心中的神。
但我想,应该是后者。
我没有回答。
晏烬也不在乎:霜霜,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算了算日子,律师机器人应该已经向机械与契约公证处提起了契约解除的诉求。
晏烬,我温声:我们要解除契约了。
我没有同意!
晏烬切换着人格,语调一时温柔,一时阴狠:
我没有同意,霜霜,我不会同意解除契约的。
霜霜,你难道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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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
十二年,哪怕是养一条机械狗,也能养出感情。
我又怎么会不爱晏烬
一开始,我被他身上那股在绝境中昂扬向上的生命力所吸引。
说是救赎,更多的是帮助他改变困境。
我欣赏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自然而然地,我爱上了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望的呢
我想了想。
恐怕是他第一次,因为曦光女神的一份公开声明里没有提及他的势力,而提着超载扳手走进熔炉的时候。
我知道没有人能抗拒白月光的魅力,尤其是在这片绝望的废土上,曦光女神代表着所有美好的念想。
所以,我不怪晏烬精神上爱着另一个人。
但我讨厌他漠视生命。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情爱,动不动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霜霜,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晏烬像是抓到了我的心软,顺着杆子向上爬:
霜霜,过去是我错了,我不该为了曦光而忽视你。
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穹顶吹来的晚风拂过我的鬓角。
我听见自己在拒绝:晏烬,我给过你机会。
只要那天,我下跪求你,你真的说到做到,好好接受修复,我就会继续忍耐下去。
晏烬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他只是想看看我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没说不想活。
他……只是想……
晏烬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只是想看到我为他焦急、为他失控的样子,那会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在乎的,是重要的。
我没有给他继续深思的机会:
晏烬,契约解除协议你签好字,明天我会派律师机器人去拿。
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不介意向公证处提交你这十二年来所有的自毁记录。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讯。
与此同时,消失了许久的【方-舟协议】再次出现。
它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守护者,协议最高权限已批准你的特殊申请。只要你能和这个世界的守护目标晏烬,通过公证处正式解除守护契约,就可以重新激活你的重生权限,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还有一个坏消息:
【但你恐怕……得重新学习所有知识了,因为我们测算过,如果让你带着十二年的废土记忆和被改造过的意识体数据回归,恐怕你会因为数据冲突而陷入认知崩溃的循环中。我们将为你重塑一具健康的、未经改造的身体,但你的记忆和技能将被格式化到你死亡前的那个节点。】
我燃起了希望。
重新学习没关系。
正好我荒废了十二年的时光,早就对那些精密的械构学知识忘得一干二净。
重新学习,正好能弥补我知识的漏洞。
有了希望,我顾不上接下来的环球旅行了。
恨不得立刻买一张飞行器票飞回晏烬身边,逼着他签下那份协议。
但我明白。
像晏烬这种漠视生命的人,逼急了,他可能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甚至对我的生命造成威胁。
因此哪怕再急,我也得耐住性子,等律师机器人走完公证处的法定程序。
我暂停了接下来的旅游计划。
因着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
我将剩下的钱,一部分捐给了废土上的慈善机构,资助那些在辐射中变异的孩童读书和治疗;
另一部分设立了奖学金,发放给那些在恶劣环境中依旧坚持学习知识的优秀学生。
还留了一小部分钱,支撑我离开前在这个世界的生活。
律师机器人那边迟迟没有突破性的消息。
我猜想,是晏烬动了手脚,利用他的权势在阻挠公证处的程序。
于是,在离开晏烬的第六个月,我踏上了返回那座空中堡垒的沙舟。
第四章:轮回的刺痕
沙舟降落在空港的地面。
我首先看见的,就是在人群中那个高傲而显眼的身影。
他真的很帅,旧世界优越的基因让他拥有近乎完美的外貌。
但他的性格,也是真的恶劣。
明明昨晚,我和晏烬还在通讯里因为解除契约的事情激烈争吵。
现在,他居然可以装出一副温柔缱绻的模样,穿过人流,牵起我的手:
霜霜,你终于回来了。
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借着【方舟协议】偶尔透露的信息,我知道晏烬这段时间。
虽然没有再和曦光女神有任何接触,但私下里借用各种各样的名义,给光明圣殿送了一笔又一笔的钱和资源。
我将这些转账记录一一收集,存入了证据库。
霜霜,我带你回家。
我不是傻子。
晏烬这般柔情蜜意,回到那座只有我们和机器人的空中堡垒,必定要转换成另一副面孔。
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男人。
又能有多爱一个想要离开他的陌生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晏烬在堡垒里藏着什么大招等着我。
于是,我退后半步,甩开了他紧握的手,拒绝了他的亲昵:
晏总,我已经向公证处提起契约解除了,你如果现在强行带我回去,我只能向空港的治安队报警。
晏烬极其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害怕任何风吹草动会影响他在曦光女神心中的印象。
听见我这话。
他湛蓝的电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郁,却还是老实地松开了手。
霜霜,你不在的日子,我真的很想你。
晏烬看向我的背包,眼中含着一丝期待:
旅游一趟,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他注定要失望。
因为我的背包里,只装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新的证据。
晏总,我们都要解除契约了,再叫我‘霜霜’是不是不太好
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撇清关系。
晏烬终于冷下脸来:凌霜,你非得惹我生气吗
我一没出轨,二没家暴,你凭什么和我解除契约!
他想不明白。
明明以前他那样作天作地,我只会宠着他、顺着他的意思来。
怎么这次,他什么都没做,我就要离开。
晏烬迫切地想回到以前那种他掌控一切的相处模式。
但我拒绝和晏烬做任何交流。
并且向空港的相关部门递交了晏烬过往的精神状态评估报告,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
随后,我找到律师机器人,将晏烬最近几个月的资金流水,摆在了它的数据处理器前。
律师机器人告诉我:契约解除程序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有人向公证处匿名提供了晏烬先生长达十二年的精神状态诊断书,以及他数百次进行‘超载自毁’的完整影像记录。公证处已经同意了你的解除申请。
我怔住了。
直到看见老械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真相。
这个庞大的管家机器人,慈爱地看着我,用他那合成的电子音说道:我知道小姐离开,是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伺候了晏家三代主人,实在不愿意看见您,因为主人的偏执而受到最终的伤害。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契约终止证明》——一块刻着复杂符文的特殊合金板,被送到我手中的瞬间。
我略过晏烬那张铁青的、几乎要扭曲的脸,高兴地在心底唤醒了【方舟协议】。
它扫描并确认了合金板的真实有效性后,毫不犹豫地为我打开了时空隧道:
【恭喜守护者完成救赎任务,成功回家!】
【回归序列启动!】
协议说到做到。
再次睁开眼,我回到了大学三年级的那个寒假。
不,是回到了旧世界,我二十六岁,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实验室里。
看着眼前熟悉的、悬浮在空中的三维设计图纸,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没有改变我的人生目标,而是继续向着成为最顶尖械构师的目标前进。
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我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也忽略了【方舟协议】还存在的事实。
离开考场,成功通过资格认证的时候,我看着头顶明媚的、未被污染的蓝天,缓缓呼出一口气。
协议便是在此时出声:
【守护者,您想看看目标人物晏烬后来的遭遇吗】
我一惊:【你还没走啊】
协议的语调有些奇怪:【没走,您要看看晏烬的结局吗】
真奇怪。
明明之前说过,只要完成任务,它也会消失。
不过协议没走也挺好。
起码还能陪我聊聊天。
晏烬的结局,我倒是不好奇。
但协议偏生要我去看。
没办法,我只能强忍着心中一丝复杂的情绪,去欣赏晏烬的惨状。
我走后,晏烬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却恨不得摧毁整个世界。
他拿着超载扳手,再次烧毁了自己的核心。
这一次,他没有控制能量,灼热的电弧熔穿了他半个胸膛,鲜血和零件流淌在地上,惹得老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警报。
晏烬充耳不闻,拿出个人终端,固执地给我拨打着那个早已无法接通的频段。
霜霜,你回来。
霜霜,你不是说只要我好好活着,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我吗
你回来!我要你回来!
……
晏烬这次是发了狠地想死。
老械吓得机体发白,按照我临走前的吩咐,给光明圣殿拨打了求助通讯。
但哪怕曦光女神的亲卫队出现,晏烬依旧没有停止自毁。
我有些纳闷。
按照晏烬的性格,按理说曦光女神的人一出现,他就会立刻变回那个谦卑有礼的正常人。
怎么这次就失控了
我询问协议,协议却不搭理我,只是让我继续看下去。
但接下来的故事,让我心里越发不安。
晏烬没死成,被曦光女神的亲卫队和老械强行救活,并更换了更坚固的核心。
害怕他再次发疯,曦光女神将晏烬送进了最高级的疗养院。
但晏烬逃了。
他拿着钱,去找了废土上最臭名昭著的基因编辑与外貌重构医师。
他抱着我的一张照片,到处问人有没有看见过我。
看到这里,我已经毛骨悚然。
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直到影像的结局。
我始终没有看见晏烬改造后的脸,也没有发觉他有任何伤人的倾向。
他就像是,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个精神病人。
活在自己的虚拟世界里,日复一日地在废土上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守护者,】
协议出声打断我的思绪:【还没恭喜守护者,成功获得最高械构师资格认证。】
我笑着摆摆手,心底满是对未来的期望。
往后我的前程似锦。
晏烬终究只是异世界的一个反派。
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了。
协议离开的那天,我有些伤心。
但不多。
因为快递机器人发来消息,要我去拿我的资格认证书和顶级研究院的录取通知书。
我开开心心地出门去取。
却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拦住了。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底满是刻骨的恨意和疯狂的爱意:
霜霜……我的霜霜……
不等我反应。
他手中一把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淬了神经毒素的旧世界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我的胸膛。
意识消失的一瞬间。
我听见脑海里响起那个冰冷而熟悉的电子音:
【检测到高价值意识体......是否绑定方-舟协议守护者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