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年少时,就爱上的那个男孩……终于向你求婚。
赵落今年26岁,是大学老师,工作稳定,家境良好,长相温婉甜美,家里唯一忧心的就是她的婚姻大事。据说从小到大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每次回父母家都要被念叨半天,再灌一肚子婚姻好、婚姻妙的金玉良言返回自己的住处。
当然,赵落爸妈能说出婚姻的好,自然是他们真心这么认为。赵落妈妈,也就是赵女士,从小家境优渥,被姥姥姥爷带在身边仔细教养长大,作为那时代的独生女,可谓是没吃过一点苦。赵女士长得好看,聪明,学习又好,毕业又分配到了当地重点初中当老师,认识了在教育局工作的爸爸,两人一见钟情。爸爸长得帅气,从农村考出来,无父无母,有能力却很知道感恩,从结婚起,就一直很感恩赵女士愿意给他一个家,从心底里疼爱老婆、尊重岳父母,生活上事事妥帖,两人柔情蜜意,一直是神仙眷侣,举案齐眉,后来家中又有了保姆,几乎没有什么让老妈觉得生活是不幸福的。
这周末,赵女士兴致冲冲打电话来,说给她安排了第一次相亲。赵落很是忐忑,明明是傍晚的约会,却被母亲大人从起床后就追着耳提面命,话语之间含着赤裸裸的威胁,比如要是拿不下这位相亲对象,你今天就不要回家这种品相的大帅哥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个不要太封建,各个方面都试试天赐的缘分,好好把握之类……
赵落一边整理包里的物品,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谁知道母亲大人到底被相亲对象灌了什么迷魂汤。据说这位相亲对象刚踏入公园相亲角,只凭借出众的外表和卓然的气质就吸引了不少替女儿来的阿姨围在身边问东问西,当时这位帅气的小伙子谁也没顾上搭理,看到十米开外站着的赵母后,动作温柔地拨开挡在面前的里三层外三层朝她走去,然后……两人相谈甚欢。这一段粉红色的回忆简直像贯口一样被赵母当成拿手好戏表演了一个周末。
赵落提前到了约定的咖啡馆,这家店在小巷子里,下了地铁走几百米,环境出乎意料的清幽,推开店门的时候,正恰好放到王菲的歌被吹起又被弹落……没有意义无所谓方向,不想怎样……赵落紧张的情绪一下缓解了不少,在店里选了一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沙发安心坐下,点了一杯热拿铁。
没过一会,一位身量颀长的男子端着两杯咖啡朝赵落的方向走来,赵落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那位冲自己笑了一下,赵落这才看清楚那张脸,几乎晃得赵落恍惚了。
赵落木着脑袋反应了几秒,听见自己的脑子在叫。
一别将近十年,再见面却是在这种场合。
陈宴,比起之前他更高了,也更精壮,还是那副清风明月的样子,穿着一件柔软的蓝灰色毛开衫,整个人在阳光中坐下来,黑亮的眼睛看着多了几分沉稳,更是诱人。
落落。开口是低沉温润的成熟男性,不再是清朗的男声。
赵落迫于社交距离的压迫,接过他递来的拿铁,把立刻想要逃跑的冲动压下去,默了半晌挤出一句变调的询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吓到了上周在公园看见阿姨,她一开口就说要给我介绍个姑娘,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赵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暗暗观察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漆黑柔软的长发乖巧地伏在胸前,婴儿肥渐渐退去,只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中才依稀辨认出少女时期的模样。很好,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合口味。
陈宴低头收敛了窥探的眼神,端起杯子润了润干燥的唇舌。
赵落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真是好久不见,不过我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见到你。
陈宴笑了笑,疏朗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跟你分开之后,出国念了几年书又工作了些时日,前段时间才回国。倒是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就是好像瘦了点。
赵落听着他平缓的语气,烦闷不已,张口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吐了个干净,既然相亲对象是你,那就没别的好谈了。不用送。
落落,我找了你好久,我喜欢你啊。陈宴颓然着一双桃花眼,状似失落地尝试挽留她。
赵落回过头来,神情悲伤,陈宴,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都忘记了,你放过我好不好。说罢,径自离开了。
陈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往身后的沙发上靠了靠,按住些许颤抖的手臂,几乎疯癫了,心道,我要把她抓回去,不可能就这么让她走掉。
赵落回到家里,连吃晚饭都没有胃口吃,只想把今天噩梦一样的经历忘掉,又懒得应付旁的,直接把手机关机了,耐着性子洗了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无论多么不想回忆,年少的那段时光就像春季避不开的杨絮,迷人双眼,令人过敏窒息。从什么时候呢见他的第一眼就心动,高一刚开学,陈宴含着笑跟她打招呼的时候。
赵落上学早,比当时的同学要小,发育也较迟缓些。刚刚14岁的少女,还无法熟练的掩饰自己的喜欢和羞涩。陈宴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在不经意的眼神触碰时,那位线条稚嫩、身型柔美的小女孩总会撑着红扑扑的脸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别处。
陈宴家中很有钱,从不缺追逐他的人,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只要自己扮成正常人的样子,总会毫不费力的让所有人喜欢上自己。如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话,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多么看不起这些愚蠢又自负的人类,这是陈宴从小就知道的道理。不,跟动物相比这些蠢货自己多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但每天装作正常人听这些蠢人说一大堆毫无意义的蠢话,实在对于年少的陈宴是莫大的折磨。
幸好,幸好,在高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见到他就只会脸红,说不出话的女生。陈宴利用两天时间认真观察了她,然后利用一些手段换到那个女孩身边做同桌。
这下子,世界安静了。
成为同桌的第一天,赵落的脸几乎不敢往旁边看一眼。赵落左边靠墙,右边是陈宴,因为不好意思跟暗恋的帅哥讲话,到了课间,除非陈宴站起来活动,她宁愿憋着不去卫生间。一整天下来,课本边缘被指甲掐出了半圈月牙形的白痕。晚自习的时候,她总觉得右边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明明眼角余光里陈宴正低头转着笔,可赵落后背的汗毛还是根根竖起,像被晨露打湿的蒲公英绒毛。
陈宴确实是在观察她,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因为作业实在简单,扫一眼就知道答案了,但这女孩认真思考的时间出奇长,连她红了一天的耳朵此时也变为白瓷一般的颜色。女孩写字时呼吸浅浅的,已初具规模的胸脯随着起起伏伏,线条美好圆润,食指微微蜷起,指甲修剪的很干净,翻书后总习惯先把页面抚平,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猫。
可能是窥探的眼神太过露骨,赵落感觉那道目光愈发直白,抬头发现陈宴正撑着脑袋看她的手,赵落一下子从眼睛到脖子,红了个透,也没忘了把自己的手缩回来。陈宴看着那女孩红透的脸和脖子,粉嫩的皮肤,水蜜桃一样漂亮。他忽然觉得这比看窗外的麻雀打架有趣,至少这只小鸟不会叽叽喳喳说些,你家是不是住别墅区听说你爸是公司老板之类的蠢话。
第一次月考后换座位,陈宴故意把自己的数学卷子摊在桌角。赵落的分数刚够及格,红笔圈出的叉号像扎眼的补丁。她咬着唇偷看时,陈宴忽然用指腹敲了敲最后一道附加题,这里辅助线画反了。
少女的呼吸骤然停住,过了半晌才蚊子似的嗯了一声。陈宴发现她的耳尖在阳光下泛着细绒,像春天刚抽芽的柳梢,忍不住又多说了句,放学留十分钟,我教你。
那天傍晚赵落收拾书包的手一直在抖。夕阳把陈宴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头演算时睫毛投下小片阴影,钢笔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比操场的喧闹更让人心慌。当她抱着笔记本跑出教室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后来赵落总在数学课假装走神,用余光描摹陈宴握笔的指节。他偶尔会转着笔看向窗外,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格外清晰,这时她就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看课本,直到耳根的热度慢慢退去。陈宴其实早就发现了,他故意在她偷看时突然转头,看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低头,憋笑憋到肩膀发颤。
但这只是两人的小秘密,在旁人眼中,陈宴还是众星捧月的贵公子,超级富二代,赵落还是那个内向、不多言语、说句话就要脸红的小女孩。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平平无奇的同桌,虽然坐在一起,但几乎不怎么交流。
只有他们之间知道,在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里,暧昧顺着丝丝旖念肆意滋长。
周末来我家玩陈宴使用朴素的手段引诱女孩,他刻意压着清朗的嗓音柔柔地飘进在赵落耳中,捡了一只小猫,想去看看吗。
赵落红扑扑的脸抬头看他,一双稚嫩的桃花眼水光盈盈,轻轻应了他。
陈宴家里只有两个佣人,爸妈时常出差不住这里。刚打开门,赵落的心就跟着一颤,好冷清……整个色调都是按照陈宴喜好的风格来设计的,黑白灰为主色调,有些压抑。
赵落这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女孩子来到男生家里,实在是一件很没有头脑的一件事,站在门口打退堂鼓的时候,突然从角落里踉踉跄跄跑出来一团白毛球,陈宴轻轻说道,还没给他取名字,落落你想叫他什么
穿着校服的男孩蹲下身子,轻轻抱起那一团,抬头温柔地看向站在门口惊疑不定的女孩,微微笑了笑,看来没得到妈妈欢心啊,小猫。
小猫圆溜溜的眼睛有些疑惑,喵~
赵落下一秒反应过来,蹲下跟小猫道歉,小可爱,我没有不喜欢你啊,别伤心哦~
喵~猫咪小小的脑袋凑过来蹭了蹭赵落。
赵落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小猫咪,叫你糯糯好不好
喵~
那就是答应了,赵落抬头看向陈宴,没想到一张放大版陈宴的帅脸凑在自己面前,下一秒就被温热、柔软的东西堵住嘴巴。赵落一双桃花眼,一下子睁得好大,连呼吸都吓停了。
闭眼啊……一只骨节匀称的手覆在落落的眼睛上,陈宴感觉手心被一颤一颤的睫毛挠着,微痒。心下一动,张嘴……此时的赵落已经完全傻掉了,整个人呆呆的,完全任由陈宴摆布了。
呼吸呐。陈宴看着越来越红的女孩,不知道是情动还是憋气导致的,忍不住提醒她。咚!嘶……哈……好痛赵落蹲得有些缺氧,腿一软,直接摔在地上,头还磕在门上,痛得说不出话,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陈宴一时间看呆了,心想,女人真是水做得吗回过神来忙问道,还能站起来吗看看有没有受伤
喵~糯糯从赵落怀中跳出来,和陈宴一人一猫一唱一和。
赵落被陈宴亲的有些缺氧,摔在地上后,疼痛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陈宴本计划温馨浪漫的约会就在手忙脚乱之中结束了。此时天色还早,陈宴叫了司机把落落送回家去了。
在学校里,两人还是很有默契没有说话,装作不熟的样子。只是在极其偶尔的时候,才表现出异常来。
比如那天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函数公式,赵落盯着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偷偷用指尖在草稿纸上画着小猫的轮廓,忽然感觉手肘被轻轻碰了一下。
抬眼时,陈宴的笔记本正推到她面前,上面用干净利落的字迹写着解题步骤,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猫脑袋,尾巴尖特意勾了个小问号。
赵落的脸颊腾地冒起热气,慌忙低下头,却在草稿纸边缘发现他刚才偷偷塞过来的太妃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放学时天降大雨,赵落抱着书包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宴撑着把黑色大伞站在她面前,校服裤脚沾着泥点。
司机在路口等。他的声音被雨声揉得发软,却刻意保持着半步距离。
笨蛋,真以为距离半步远别人就看不出了吗
陈宴撑着伞,赵落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伞面始终朝赵落这边倾斜,等走到路口时,陈宴的右肩已经湿透了。赵落攥着口袋里的纸巾,几次想递过去都没敢抬手,直到车门关上的瞬间,才听见他低声说,糯糯今天把毛线球拆了。
车厢里的沉默忽然变得滚烫,赵落感觉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后知后觉想到,原来已经又过去一个月了。她不知道的是,后视镜里,陈宴正望着她泛红的耳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上的水渍。
陈宴最近频繁遗精,快要憋不住,随时想撕了自己身上这层羊皮。
陈宴你怎么了今天不开心吗旁边的女孩声音关切地问道,见他没回答更是焦急,忍不住拽了拽男孩的衣角。
陈宴一下回过神来,啊……没有。
你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哦,不要自己难过。女孩甜甜的声音贴着自己的胸膛传来。
陈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把主动投入怀中的女孩紧紧搂住,其实是,一直照顾我的佣人阿姨家里出了点事,从今天开始就是我自己住了。觉得,有点孤独,一个人住也有点害怕。你今天愿意来陪我吗
果然,女孩的眼神透露出了更明显的担忧,哈,这就是女孩子吗天生就是这么一副善良好欺的样子。陈宴搂在女孩腰间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几乎按捺不住地往下探去。
没想到,女孩从拥抱中挣脱出来,坚定的眼睛一闪而过,柔嫩湿润的唇亲密的贴上陈宴的唇,好像是慷慨就义的勇士一般。陈宴还没顾上惊讶,身体就诚实的做出了反应。陈宴,你别哭了,我今天跟家里人打个电话,留下来陪你。你别难过了……
妈的,竟然爽哭了。
赵落看着陈宴红着眼睛,表情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点被吓到,赶忙安慰道,没事的,还有我呢,你也有爸妈呢。一切都会过去的呀。
那可是你自愿的陈宴恶魔低语一般,在赵落耳边叹道。
女孩低声应了一声,身体却开始微微发抖,陈宴敏锐的感受到,又将女孩怜惜的抱回怀里,细细的亲吻。
赵落有些难堪,想要缩到一边去,陈宴却捏住她的下巴转回来,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不许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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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的故事,结局是怎样呢陈宴在高三时,听从父母的意见转到了国际学校,准备走国际路线,背弃了两人一起读大学的约定。蜜里调油的初恋就此戛然而止。期间赵落不是没有找过陈宴,国内高三生活乏味又忙碌,国际语言班对陈宴来说极其轻松,两人失去了身体上和精神交流,逐渐开始疏远。一年后,陈宴转了一大笔钱给她,此后更是音讯全无。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日光淌进来,在卧室的墙面投下明明灭灭的光。赵落突然别过脸,把眼睛埋进枕头,痛哭了起来。
今天没有课,看着镜子里憔悴的女人,赵落决定今天不去学校了,只准备自己在家度过一天,收拾一下心情。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一位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打电话给她,赵老师,今天有人给你订了花,直接送到了办公室里。要不要帮你签收呀赵落平复一下午的心情瞬间破了功,更加郁闷了。
啊……谢谢李姐,麻烦你先帮我签收。
赵落恨得要命,陈宴这个男人,阴魂不散,说散就散,说回来就回来,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表面风光霁月,实际是蛇蝎心肠,坏透了!
刚走出单元楼门,就发现一辆迈巴赫停在小区停车坪上,陈宴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赵落眼前。
赵落大吃一惊,蹙起柳眉口气凉凉,陈少爷真是了不起啊,这么快就找到我的住处了。陈宴丝毫不动怒,依旧是翩翩公子的模样,嘴唇含笑,别气了,是我错了。
陈宴,求你了,能不能不要再骚扰我了,今天你买花送到我单位,让不少同事看了笑话。
不知道赵落哪句话触动了他,陈宴眉头微微动了动,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过去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从今天开始,重新给我个机会,我会好好爱你的,落落。
赵落避开了陈宴伸来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没再听他多讲,转头走了。
周四下午,赵落的西方哲学史刚讲到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陈宴穿着剪裁合体的铁灰色西装,在一群校领导的簇拥下站在教室后门,目光直直落在讲台上的人身上。
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赵落握着粉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来,我们继续,我思故我在,I
think,
therefore
I
am.
cogito
ergo
sum.
这也是笛卡尔哲学的起点……
她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陈宴却能看出她紧抿的唇角。当年她生气时也是这样,表面波澜不惊,耳尖却会悄悄泛红。
下课后,学生们很有自知之明的迅速撤离。赵落也随着人流往教室外走。陈宴从走廊上逆着人流走进来,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路。
赵落老师,好久不见。他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我捐给哲学系的图书基金。赵落没有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陈总应该去找院长。
我想单独交给你。陈宴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就像以前咱们约好的,我的就是你的。这句话让赵落的脚步顿住了。陈宴,陈宴,她抬眼看向他,一向温柔的桃花眼里像结了层薄冰,你明不明白,过去的事,我忘了。
陈宴再次看着赵落转身离去的背影,捏着信封的手指泛白。他知道收复失地不会容易,当年他亲手砸碎的信任,如今要用千倍百倍的耐心来拼凑。
第二天清晨,赵落发现家门口多了个恒温箱。打开一看,里面是刚出炉的可颂和热拿铁,附带的卡片上写着,记得你说过,好的心情从好的早餐开始。
……
陈宴的攻势像细密的雨,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他会匿名给哲学系的读书会捐赠绝版的海德格尔全集,会以学校的名义请赵落去听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会,甚至在她母亲住院时,不动声色地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和医生。
赵落不是没有察觉。某个雨夜,她加完班走到楼下,看见那辆熟悉的迈巴赫正停在香樟树下。陈宴坐在车里,指尖在膝盖上反复摩挲着什么。
她撑着伞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陈总,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您这样影响很不好。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男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后排座位上到处都是文件,而此时陈宴手里捏着个褪色的布偶,是当年赵落在庙会上赢来的兔子,耳朵还缺了一只。
我找了它很久。陈宴的声音很哑,搬家公司说落在旧公寓的储物间了。
赵落的呼吸猛地一滞。那个兔子布偶,是她当年赌气摔在他身上的,后来怎么找都没找到。
赵落,陈宴推开车门,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西装,我知道我混蛋。让你独自熬过了十年。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我是多么爱你。当我在国外熬夜写论文时、我在陪客户喝酒时、当我看到任何一个有点与你相似的人时……都会想起你。当我偶然发现你的消息时,我真的高兴的发疯了,我什么都没有顾及,直接从美国飞回来,只为了见你一面……
陈宴说着说着,声音已有些哑了,先是一面,再又一面,我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放过你!我不能忍受你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你是我的女人,很早就是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枚设计简洁的戒指,我把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转到了你的名下,不是补偿。是想告诉你,以后我的时间和财富,都由你支配。
赵落看着那枚戒指,别过头,雨水混着眼泪滑落,有些东西,不是股份能买回来的。我知道,陈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去脸上的雨水,所以我在等。等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用余生来还。
从那天起,陈宴不再刻意出现在赵落面前。学校里开始流传一些变化:哲学系的阶梯教室装上了最先进的同声传译系统,甚至连教职工食堂都推出了健康套餐。
赵落在课堂上讲到康德时,发现投影仪里突然出现了一段视频。是陈宴在沙漠里拍摄的,背景是连绵的沙丘和落日,他举着个手写的牌子,上面写着,真正的救赎是在荒诞中坚持。我在等我的救赎。
学生们发出善意的哄笑,赵落却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晒得红红的男人,眼眶慢慢红了。她记得自己曾在毕业论文中里写过这句话,那时候已经是陈宴离开自己四年后,赵落却还坚信陈宴学成后会回国。
学期末的学术交流会上,赵落作为青年学者代表发言。结束时,主持人突然说,下面有位特别来宾,想给赵老师送份贺礼。赵落忽有所感,心开始猛猛跳,控制不住的朝着入场口看去,聚光灯下,陈宴推着个巨大的花束走上台。不是玫瑰也不是百合,而是成千上万朵蓝色绣球花,像是大海。
他站在她面前,像个等待评判的学生,我报了您下学期的《现象学导论》,不知道还能不能选上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赵落看着眼前这个身价上亿的男人,突然笑了。陈宴同学,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的掌心,记得按时交作业。
陈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整片星空。他紧紧握住那只手,仿佛握住了失散多年的珍宝。
散场时,夕阳透过会场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赵落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戒指,突然想起陈宴说的话,这枚戒指我一直带在身上,一年了,终于送出去了。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正笨拙地想帮她拎包,动作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时光或许无法倒流,但那些被辜负的深情,终究在漫长的等待里,开出了新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