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归来一场车祸把我抬到了家人面前。
我死后他们不仅美滋滋拿了保险,还深明大义一把把我上交给国家。
八个人靠我的器官重开人生,给我家又是送锦旗又是送礼。
直到我残破得不能再残破的身体被烧为骨灰,他们才彻底放过我。
那一天我重生了,我才知道了,原来我不是亲生的。
01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尖锐,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蛮横地刺入我的鼻腔,搅动着我混沌的意识。
耳边是仪器单调的滴滴声,规律得像地狱的秒针,一格一格,倒数着我生命的终结。
我动不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像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标本,只能被动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别怕,宁宁,爸妈在……
女人哽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是我所谓的母亲,何珊。
她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干燥而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刻意表演出来的颤抖。
一个粗重的男声,是我的父亲,陆建国。
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语气里的兴奋和算计:医生怎么说时间来得及吗
医生说脑死亡,就这两天了。我刚问了,她名下那份保险理赔很快,五十万,正好够给小驰付个首付。何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随即又假惺惺地压了下去,哎,可怜的宁宁,总算为家里做了点贡献。
贡献。
原来我这条命,最后的价值,就是给我那宝贝弟弟陆驰的婚房添一块砖。
我感觉有冰冷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是眼泪吗
不,或许只是残存的生理盐知。
我的心早已在无数个被他们羞辱、打骂、漠视的日夜里,变得比这ICU的金属器械还要冰冷。
那……捐献的事呢
陆建国的声音更低了,像阴沟里的老鼠在窃窃私语。
都安排好了,八个人,配型都成功了。医院那边说,这是大义,有锦旗,还有……‘营养费’。我打听过了,那笔钱,比保险还多。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他们的对话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一寸一寸,残忍地割开我最后的尊严。
我成了一件被明码标价的商品,一个即将被拆解的零件库。
我的心脏,我的肝脏,我的肾脏,我的眼角膜……
都将被他们拿去换取弟弟的光明未来,换取他们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何珊的手又拍了拍我,力道大得像在拍打一件沾了灰的旧家具。
宁宁啊,你安心地去吧,你的牺牲,我们都会记着的。小驰会感谢你的,我们……我们也会为你骄傲的。
骄傲
我仿佛能看到他们站在闪光灯下,手捧着写有大爱无疆的锦旗,脸上挂着悲痛又自豪的笑容,对着镜头诉说他们如何深明大义,如何将我的价值最大化。
而我,将化为一捧无法言语的骨灰,永远地闭嘴。
恨意像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我短暂的一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和投资
凭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啃食我的血肉,然后踩着我的尸骨,去享受那份沾满鲜血的荣耀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
滴——
耳边的仪器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那股滔天的恨意凝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我的灵魂向前一推。
我再次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但这次,它混杂着房间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甜腻气息。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上面有一块因为漏水而泛黄的圆形印记,像一只丑陋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我。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到了床头的日历。
八月二十日。
我的心脏狠狠一缩。
我记得清清楚楚,前世,我是在八月二十七日那天,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飞的。
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车祸发生的七天前。
前世所有冰冷的记忆,那些恶毒的言语,虚伪的哭泣,以及器官被摘除时灵魂深处的战栗,如同电影回放一般,在我脑海里疯狂翻涌。
恨意不再是决堤的洪水,而是凝固成了万年不化的玄冰,沉甸甸地坠在我的心口。
吱呀——
房门被推开。
何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脸上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嫌恶与不耐。
赔钱货醒了躺够没赶紧起来把这药喝了,喝完去把衣服洗了!别耽误你弟明天高考冲刺!
她将碗重重地顿在床头柜上,汤汁溅出了几滴。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前世还在我尸体旁哭得肝肠寸断的脸。
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丝毫伪装,只有最原始的刻薄与轻蔑。
她拿锦旗时那张被媒体赞誉为伟大母亲的笑脸,与眼前这张脸,在我眼前诡异地重叠。
养你这么大,光会花钱,连个名牌大学都考不上,废物!她见我没动,拔高了音量,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这次离家出走,怎么没死在外面,省得我们操心!
我慢慢地坐起身,端过那碗药。
前世,我就是这样,每天喝着她以调理身体为名给我熬的药,后来身体越来越差,精神也日渐恍惚。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她刻薄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
这一次,地狱重开,该被清算的是你们。
02
接下来的两天,我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工具人。
我将那碗不知加了什么的药倒进马桶,然后顶着虚弱的身体,包揽了所有家务。
拖地,洗衣,做饭,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陆建国下班回来,依旧是那副看垃圾的眼神,嘴里骂着晦气;陆驰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伺候,吃完饭碗一推,回房打游戏,偶尔还会顺手抢走我刚削好的水果。
他们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监视,生怕我再像上次那样离家出走,毁了他们即将到来的丰收。
而我,则利用这种虚弱和顺从,作为我最好的保护色。
他们的戒心在我的沉默和劳作中渐渐放松。
他们以为,那个离家出走失败后被抓回来的陆宁,已经彻底被磨平了棱角,认命了。
机会,就在第三天夜里来了。
陆驰高考压力大,缠着何珊和陆建国陪他打牌到深夜。
我躺在床上,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客厅里的动静。
直到凌晨两点,我听到他们各自回房的关门声和逐渐响起的鼾声。
我赤着脚,像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溜下床。
我的目标是他们的卧室,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前世,直到我死,我都不知道自己并非他们亲生。
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重男轻女,只是不爱我。
这份愚蠢的认知,让我对他们还抱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亲情幻想,也成了他们刺向我时,最锋利的刀。
这一世,我要找到证据。
我要亲眼看看,我究竟是谁。
卧室的门没有反锁。
我轻轻拧开门把,借着窗外惨白的月光,摸到了床头柜。
陆建国的鼾声如雷,何珊偶尔会翻个身,嘴里嘟囔着梦话。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下都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记得,陆建国有个习惯,会把一些重要的文件锁在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回形针,捅进锁孔里,屏住呼吸,凭着前世为了撬开日记本锁练就的手感,轻轻拨动。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锁开了。
我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沓文件。
户口本,房产证,还有几个牛皮纸袋。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其中一个最厚的,手指触碰到纸张的边缘,竟然有些颤抖。
我用手机微弱的光照亮了封面,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两个字:宁宁。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我打开文件袋,倒出来的东西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第一份,是一张泛黄的领养证明。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兹证明陆建国、何珊夫妇,于XX年XX月XX日,在XX市福利院,合法领养女婴一名,取名陆宁。
领养……
我果然不是他们亲生的。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白纸黑字的证据,那种被欺骗了十八年的荒谬和悲凉,依旧让我浑身发冷。
我继续往下翻。
第二份,是一张亲子鉴定报告。
鉴定结果那一栏,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根据DNA分析结果,不支持陆建国、何珊为陆宁的生物学父母。
我的手指死死地捏着那张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然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手写的草稿,标题是《自愿捐献身后器官意向书》。
落款人,是我的名字,陆宁。
但那签名,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模仿的笔迹。
意向书的日期,是半年前。
原来,他们半年前,就已经为我设计好了结局。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草稿的末尾,那里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似乎是备忘:联系宏安医院王主任,资源优化协议。
资源优化协议
这是什么
我迅速用手机将这几份关键文件,尤其是那份领养证明和意向书草稿,一页一页拍了下来,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就在我准备将文件放回去的时候,我发现文件袋的夹层里,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
我伸手进去,摸到了一张对折的纸片。
打开一看,那是一份打印出来的协议。
抬头赫然写着——《特殊人才资源合作与优化协议》。
甲方是宏安私立医院,乙方是陆建国。
协议的内容极其晦涩,充斥着各种医学术语和法律词汇,但核心意思我读懂了。
乙方陆建国,为甲方宏安医院提供一名健康宿主,甲方则为乙方提供一系列的资源置换,包括但不限于:现金补偿、就业岗位、以及……一个优先移植的名额。
在协议的末尾,我看到了一个名字——陆驰。
他患有先天性肾病。
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什么离家出走,什么意外车祸,什么大爱无疆的捐献……
全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围绕着我展开的、长达十八年的阴谋!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是他们为陆驰准备的,一个活的、会呼吸的、可以随时取用的——备用器官库。
嗡……
手机的震动将我从滔天的恨意中惊醒。
我低头一看,是设置的闹钟,提醒我时间不多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将所有文件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锁好抽屉,然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床上,我蜷缩在被子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恶心。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只丑陋的眼睛,直到天色泛白。
复仇的计划,在我的脑海里,一笔一划,逐渐清晰。
03
复仇的第一步,是经济切割。
我必须在我出事之前,将所有属于我的东西,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前世,我名下有一笔存款,是过世的外婆偷偷留给我的,存折一直藏在我房间衣柜的暗格里。
这笔钱,他们并不知道。
上一世,这笔钱在我死后,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的遗产,被他们用来给陆驰买了辆新车。
这一世,休想。
我找了个何珊出门买菜,陆建国上班,陆驰在房里睡觉的空档,迅速从暗格里取出了存折和我的身份证。
身份证是上次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后,他们还没来得及收走的。
看着存折上五万块的数额,我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外婆留给我唯一的温暖,也是我复仇的启动资金。
我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迅速出门,直奔最近的银行。
将钱全部取出,销户,然后用身份证重新办了一张卡,将钱存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我心中稍定。
当我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时,迎接我的是一场预料之中的风暴。
陆驰不知怎么发现了我藏存折的暗格,此刻正指着空空如也的格子,对着何珊和刚下班的陆建国大喊:钱没了!那个贱人留下的钱不见了!肯定是被陆宁那个小偷拿走了!
何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扬手就要打我。
我下意识地侧身躲过,她的巴掌落了空。
你还敢躲!何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尖叫,说!钱是不是你偷了那是你外婆留给小驰的!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陆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养了你这么个祸害!
我外婆留给陆驰的
这种颠倒黑白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陆建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阴沉着脸说:陆宁,把钱交出来。那钱放在家里,就是家里的公款。你弟弟马上要上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家人的丑恶嘴脸,心中一片冰凉。
在他们眼里,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都理所当然是属于这个家的,属于陆驰的。
贱人!你不给是吧陆驰见我沉默,恶狠狠地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钱交出来,我就打死你!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骨头生疼。
就在这时,我悄悄地按下了口袋里手机的录音键。
我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用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锐利如刀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们每一个人。
钱,是我外婆留给我的。存折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取我自己的钱,不犯法。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充满火药味的客厅里。
你的名字你人都是我们陆家的!你的钱自然也是我们陆家的!何珊的声音越发尖利,我告诉你陆宁,你今天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吃饭!我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
对!打她!把她关起来!看她给不给!
陆驰在一旁煽风点火,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陆建国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下了最后通牒:我数三声。一,二……
我看着他们狰狞的面孔,听着他们恶毒的言语,心中最后一点对家的幻想,也彻底化为灰烬。
录音,应该差不多了。
就在陆建国即将喊出三的时候,我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说完了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们烧得正旺的怒火上。
三个人都愣住了。
我看着他们错愕的表情,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继续说:说完了,我去做饭。
说完,我甩开陆驰的手,甚至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
我的气场太过冷静,太过决绝,以至于他们三个人都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厨房里,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拿出手机,按下了停止键。
第一份证据,到手。
04
那次偷钱风波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他们对我的监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陆建国以保管为名,强行拿走了我的身份证,连我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也没放过。
何珊则像个狱警,时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连我上厕所都要在门口催促。
陆驰更是变本加厉,肆意翻乱我的房间,将我为数不多的几本书撕得粉碎,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他的愤怒。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将我变成一只拔了牙、剪了爪的宠物。
但他们不知道,我早就用取出来的那笔钱,在外面买了一部新的智能手机,和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
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和所有拍下的证据,都存在了云端,设置了多重密码。
时间,一天天逼近八月二十七日。
我必须拿到更有力的证据,一份能将他们,以及那家宏安医院,彻底钉死的证据。
我决定设一个局,一个利用他们贪婪本性的局。
这天晚饭时,我故意装作情绪低落,心不在焉地拨着碗里的米饭。
何珊立刻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她假惺惺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到我碗里,用那种令人作呕的关切语气说:宁宁啊,还在为那点钱生气呢妈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也是为你好。女孩子家家的,身上放那么多钱不安全。
我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行了,别装死!陆建国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有屁快放!
我这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带着一丝犹豫和胆怯,小声说:爸,妈……我今天去街上,好像……好像看到二叔了。
二叔,是陆建国一个远房堂弟,早些年在外面做生意发了家,但和家里关系很淡。
他陆建国皱了皱眉,你确定
我……我也不确定。我低下头,声音更小了,他开着一辆特别好的车,旁边还有个像是秘书的人……我没敢上去认。
我顿了顿,抛出了诱饵:我就是想起,外婆以前说过,二叔当年做生意,爷爷奶奶偷偷塞给他一笔钱,说是……算是祖产里提前分的。外婆说,那笔钱,我们家也有一份……
砰!
陆建国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眼睛里瞬间冒出了绿光。
何珊和陆驰也停下了筷子,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贪婪,是他们最原始的本能。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陆建国激动地问。
我也是听外婆偶尔提过一嘴。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外婆说,二叔那人念旧情,要是我们家现在有困难,去找他……他也许会帮一把……
接下来的几分钟,饭桌上的气氛彻底变了。
他们开始热烈地讨论如何找到二叔,如何拿回属于他们的那份祖产。
我看着他们被欲望点燃的脸,时机到了。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可是,我们家现在也没什么大困难啊。小驰马上上大学,家里也挺好的。
怎么没困难!何珊立刻反驳,她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养你花了多少钱你以为养个孩子那么容易吃穿用度,哪样不要钱你这条命都是我们给的!我们养你,就是最大的恩情,你以后有了出息,难道不该回报我们不该先想着你弟弟
陆建国也接话道:你妈说得对!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小驰。你作为姐姐,以后也要为这个家,为你弟弟多做贡献!
我低着头,藏起眼底的冷笑,用极轻的声音,问出了我真正想问的话。
贡献……是不是就像那份……捐献意向书一样
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建国和何珊的脸色同时一变,死死地盯着我。
我心里一紧,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有些险。
但我必须逼他们,逼他们亲口说出那些最肮脏、最真实的想法。
你……你怎么知道的何珊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缩了缩:我……我前几天打扫卫生,不小心在你们房间看到的……
陆建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一条毒蛇在审视它的猎物。
我能感觉到,只要我说错一句话,他就会立刻扑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到口袋里的新手机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是我事先设置的,提醒我录音已经开始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爸,妈,我不是想偷看……我只是害怕。我怕我……我死了,你们会难过……
我的示弱,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何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她握住我的手,冰冷的手指像蛇一样缠上来。
傻孩子,我们怎么会不难过但你想想,与其死得毫无价值,变成一捧灰,不如让你身体里那些好的‘零件’,去救更多的人,也算是你为社会做了贡献,更是为我们家积德。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再说了,你这条命都是我们的!别说器官,就是骨头渣子,也得给我们榨出油来!以后有任何好处,都必须先想着你弟!这是你欠我们陆家的!
对!陆建国一拍大腿,声音洪亮,仿佛在说什么至理名言,这叫价值最大化!你救了人,医院会感谢我们,社会会表彰我们,你弟弟以后找工作、找对象,脸上都有光!这才是你作为陆家女儿,最大的价值!
我低着头,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一半是表演,一半是真的为前世那个愚蠢的自己而哭。
我藏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录音笔忠实地记录下了他们每一个字,每一句堪称绝笔的证词。
就在这时,陆驰突然烦躁地喊了一声:吵什么吵!找二叔的钱要紧!陆宁,你明天就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再去蹲点!必须把人给我找到!
我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抬头。
陆驰的目光,正好落在我藏在口袋里的新手机的轮廓上。
你口袋里是什么
他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05
没什么。
我下意识地捂住口袋,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我的反应,反而加重了陆驰的怀疑。
他猛地站起来,几步跨到我面前,伸手就要来抢。
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驰!陆建国喝止了他,但眼神同样锐利地落在我身上,陆宁,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被他们发现这部新手机和里面的录音,我所有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甚至可能招来更可怕的报复。
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他们的目光,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委屈、愤怒和豁出去的表情。
不给!我大声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是我的隐私!你们已经拿走了我的身份证和手机,现在连我口袋里有什么都要管吗
我的激烈反抗,让他们都愣了一下。
我趁着这个空档,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紧紧攥在手心,然后猛地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反锁了房门。
开门!陆宁你给我开门!
陆驰在外面疯狂地砸门。
反了你了!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何珊尖叫着。
我背靠着门,听着外面震天的响动,心脏狂跳。
我摊开手心,里面躺着的,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一部一模一样的按键手机模型。
而真正录音的手机,还安然地躺在我另一个口袋里。
这是一个赌博。
赌他们只看到了手机的轮廓,赌他们在我激烈的反抗下,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我藏的就是一部手机。
门外的叫骂声持续了很久,最后在陆建国的呵斥下渐渐平息。
行了!别砸了!她跑不了!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出来。
我听着他们走远的脚步声,才瘫软地坐到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一关,暂时过去了。
但我也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加快速度,让他们主动带我,走进我为他们准备好的最后一个陷阱。
第二天,我主动走出了房间。
我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睛红肿,像是哭了一整夜。
我对他们说:我……我想通了。
陆建国和何珊对视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得意。
我愿意……为家里做贡献。我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实现……我最大的价值。
客厅里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陆建国和何珊压抑不住的狂喜。
这就对了嘛!宁宁,你终于长大了,懂事了!何珊上来抱着我,脸上是虚伪的笑容,爸妈为你骄傲!
他们彻底放松了警惕。
他们立刻开始行动。
何珊当天就给那个宏安医院的王主任打了电话,电话里,她喜形于色地告诉对方,货源思想工作已经做通,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所谓的下一步,就是一次全面的体检。
我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体检,而是更精准的器官配型评估。
他们带我去了宏安医院。
那是一家私立医院,装修得富丽堂皇,却处处透着一股冰冷的商业气息。
接待我们的是王主任,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眼底却闪着精明和贪婪光芒的中年男人。
陆先生,陆太太,辛苦了。
他热情地和陆建国、何珊握手,目光却像扫描仪一样在我身上来回扫视,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王主任,您看,这孩子身体底子还行吧陆建国搓着手,一脸谄媚,应该能多卖……哦不,多救几个人吧我们家可是深明大义的家庭!
放心,绝对是优质资源。王主任笑得意味深长,我们一定会把她的‘爱心’,发挥到极致。
他们旁若无人地讨论着,把我当成空气。
我被带去做一项又一项的检查,抽血,B超,CT……
冰冷的仪器在我身上移动,护士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就在做心脏彩超的时候,我假装不舒服,在检查床上挣扎了一下。
趁着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安抚我时,我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录音器,不动声色地粘在了诊室办公桌的下方。
那是我用那笔钱,从特殊渠道买来的。
检查结束后,王主任将陆建国和何珊请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则被安排在门外等候。
我知道,最关键的对话,就要开始了。
我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看着办公室紧闭的门,心中一片平静。
请君入瓮。
这场戏,马上就要到最高潮的部分了。
06
八月二十六日,车祸日的前一天。
家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何珊不再对我横眉冷对,而是亲手为我炖了鸡汤,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
宁宁,多吃点,看你瘦的。
她笑得一脸慈爱,那笑容却让我胃里翻江倒海。
陆建国也破天荒地没有骂我,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对我关怀备至,实则是怕我在这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影响了他们即将到手的财富。
我安静地吃着饭,扮演着那个被感化的、顺从的女儿。
夜里,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前世被撞飞时的剧痛,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模糊视线的温热感……
那些惨死的细节,如同梦魇,一遍遍在我脑海中回放。
我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不能退缩。
我拿出那部新手机,找到了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的主人叫陈洁,是前世接受我眼角膜捐赠的八个受益者之一。
她后来成了一名优秀的调查记者,在一次采访中,她偶然提到了自己的新生,提到了那个给了她光明的无名英雄。
她说过,她一直想找到那个女孩的家人,当面说一声谢谢。
可笑的是,她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家人,正是将她推入深渊的恶魔。
我将我手里的一部分录音,剪辑成了一个匿名爆料的音频文件。
内容主要是陆建国和何珊关于榨干价值、零件、换钱的对话,以及他们和王主任在办公室里,赤裸裸地讨论金钱回报、资源置换的交易内容。
我用一个加密邮箱,将这份音频文件,连同一段文字说明,发给了陈洁。
文字说明里,我没有透露我的身份,只是告诉她,有一个家庭,正准备利用自己的养女,伪造一场意外,进行非法的器官交易。
我还提到了宏安医院和王主任的名字,并暗示,这背后可能有一条巨大的黑色产业链。
我相信,一个有良知、有职业敏感度的记者,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条线索。
做完这一切,我删除了所有的发送记录。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一片决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二天,八月二十七日。
我穿上了前世出车祸时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
出门前,何珊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宁宁啊,今天出去,过马路一定要小心啊。
她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恶毒。
我点点头,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按照前世的轨迹,走上了那条熟悉的街道,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
下午三点十五分,绿灯亮起。
我迈开了脚步。
刺耳的鸣笛声从侧方传来,一辆失控的货车,像一头钢铁猛兽,嘶吼着向我冲来。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我知道,司机被他们收买了。
他会说自己刹车失灵,他会赔一笔钱,然后销声匿迹。
而我,将被送往宏安医院,走完我生命最后的流程。
但是,这一世,我和前世,已经不一样了。
就在货车即将撞上我的前一秒,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旁边扑倒。
我的身体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会受重伤,但绝不会立刻致命。
砰!
巨大的撞击力将我掀飞,我的头狠狠地磕在了路边的石阶上,身体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看到远处的人群中,陆建国和何珊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们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算计。
好戏,开场了。
07
我在一片白光中醒来,又迅速昏迷过去。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躺在ICU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耳边,是熟悉的仪器滴滴声,和医护人员低声交谈的声音。
伤者颅内大出血,多处脏器破裂,生命体征微弱,随时可能脑死亡。一个男医生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我知道,这是王主任安排好的剧本。
很快,陆建国和何珊闻讯赶来。
何珊的哭声凄厉得像在唱戏,她扑到我的病床前,抓着我的手,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让妈可怎么活啊!
陆建国则红着眼眶,捶胸顿足,对着医生和护士,反复诉说着我们的父女情深。
他们的表演惟妙惟肖,引来了同情和关注。
很快,受益者的家属们也陆续赶到了。
他们被医院通知,说找到了合适的供体。
他们提着果篮,拿着红包,围在病房外,对着陆建国和何珊千恩万谢。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大爱!是你们给了我们家人第二次生命!
你们真是伟大的父母!
陆建国和何珊谦逊地接受着众人的感激,脸上是悲痛和大义交织的复杂表情。
有记者赶来了,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陈洁。
何珊对着镜头,声泪俱下:孩子走了我们很痛心,但能救这么多人,值了!这是她最后的价值,也是我们做父母的心愿啊!
她的声音通过镜头,传遍了整个网络。
一时间,英雄父母含泪捐献车祸女儿器官的新闻,感动了无数人。
王主任拿着一份《器官捐献同意书》,适时地出现在了陆建国和何珊面前。
陆先生,陆太太,节哀顺变。如果你们同意,现在就可以签字了,让孩子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好,我们签!
陆建国接过笔,没有丝毫犹豫。
何珊也擦干眼泪,握住了笔。
整个病房,甚至整个医院,都在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
摄像机对准了他们,记录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
就是现在。
在陆建国的笔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千钧一发之际。
我,那个被判定为即将脑死亡的陆宁,在医生例行检查瞳孔反应,用手电筒照向我眼睛的时候,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我的嘴唇微微翕动,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字。
录……音……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何珊手里的笔,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陆建国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她……她醒了
她刚刚说什么录音
人群中,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女人,猛地冲破了人群。
是陈洁。
她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录音笔,对着现场的摄像头,按下了播放键。
……你这条命都是我们的!别说器官,就是骨头渣子,也得给我们榨出油来!
……这叫价值最大化!你救了人,医院会感谢我们,社会会表彰我们,你弟弟以后找工作、找对象,脸上都有光!
……放心,绝对是优质资源。我们一定会把她的‘爱心’,发挥到极致。
……协议上写得很清楚,事成之后,除了现金,医院还会给陆驰先生解决一个事业编的岗位,并且把他排在肾源移植等待名单的第一位。
何珊、陆建国和王主任之间,那些最肮脏、最赤裸的交易和对话,通过录音笔,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病房里,传遍了整个网络直播间。
现场一片哗然!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在……买卖器官
就在陆建国和何珊面如死灰,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我是陆宁小姐委托的律师。
他打开公文包,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份份文件展示在镜头前。
这是陆宁小姐的领养证明,以及亲子鉴定报告。法律上,陆建国、何珊只是她的养父母,并没有随意处置她身体的权利!
这是他们与宏安医院签订的《特殊人才资源合作与优化协议》,协议内容涉嫌严重的非法器官交易和利益输送!
最后,律师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我代表我的当事人陆宁小姐,正式提出控告!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早已瘫软在地的陆建国和何珊,一字一顿地抛出了最后的炸弹:
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以捐献为名的——蓄意谋杀!
08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世界都炸了。
新闻头条、网络热搜,铺天盖地都是同一个标题——《惊天反转!英雄父母被揭穿,涉嫌献祭养女器官牟利!》。
舆论瞬间从一边倒的感动,变成了一边倒的愤怒和痛斥。
无数的咒骂像潮水般涌向陆建国和何珊。
他们瞬间从深明大义的典范,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警察迅速介入,封锁了现场,将王主任和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陆建国、何珊控制起来。
我不服!我是她爸!我养了她十八年!
陆建国状若疯虎,试图冲进病房,大概是想销毁什么证据,或者干脆对我灭口。
两名高大的警察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他依旧不甘心地咆哮:白眼狼!我们养你一场,拿你点东西怎么了!法律也管不了家务事!
他的嘶吼,通过记者的镜头,更显得可笑又可悲。
陆驰在家里,通过网络得知了这一切。
这个被宠坏的废物,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家人的安危,而是在网络上疯狂地发帖,污蔑我早就有精神问题,说我产生幻觉,诬陷家人,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混淆视听。
但他的谎言,在铁一般的录音证据面前,不堪一击。
反而引来了网友们更猛烈的嘲讽和人肉搜索。
何珊则使出了她的杀手锏——装疯卖傻。
她坐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念叨着我的宁宁,企图用这种方式博取同情,逃避制裁。
甚至在警察带她走的时候,她还跪下来,隔着病房的玻璃,朝着我磕头,求我原谅,实则是想让我改口,救他们一命。
我冷漠地看着窗外上演的这出闹剧,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一切,我早有防备。
我的病房门口,早就安排了我用那笔钱雇来的安保人员。
病房内的监控,也忠实地记录下了陆建国想要硬闯的疯狂举动。
陈洁作为关键证人,持续在媒体上发声,曝光了更多她调查到的黑料。
比如,陆家周围的邻居证实,他们从小就对陆宁非打即骂,苛待至极。
再比如,那份五十万的保险,受益人写的根本不是父母,而是弟弟陆驰,而且是在半年前,也就是那份捐献意向书草稿出现的时间点,刚刚变更的。
证据链,一环扣一环,完美闭合。
陆家,彻底完了。
他们的贪婪、虚伪和恶毒,在阳光下,被剥得一丝不挂。
他们想将我献祭,换取荣耀和富贵。
最终,却将自己,献祭给了法律和舆论的审判台。
09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警方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陆建国、何珊,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虐待罪、诈骗罪,以及作为非法组织出卖人体器官罪的共犯,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宏安医院的王主任,以及背后牵扯出的黑色产业链上的其他人,也都被一一揪出,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宏安医院被勒令停业整顿,面临天价罚款。
陆驰,作为知情人和从犯,虽然未直接参与,但因其在网络上散布谣言,并常年参与虐待,也被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
当我从律师口中得知这个结果时,正坐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
我的伤势在最好的医疗条件下,恢复得很快。
大仇得报,我的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有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疲惫。
前世那十八年的痛苦,那惨死的瞬间,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就在我怔怔出神时,一群人朝我走了过来。
他们是那八位,本该接受我器官的受益者。
为首的,正是陈洁。
她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清秀而坚定的脸。
他们没有说太多感激的话,只是默默地将几面锦旗,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轮椅旁。
和前世陆家收到的那些不一样。
这几面锦旗上,写的不是给英雄父母的,而是给我的。
上面写着:致予生命的礼赞——感恩陆宁小姐。
感谢您的善良与勇敢,让我们重获新生。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感激和敬意。
他们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一个等待心脏移植多年的年轻父亲,一个希望能亲眼看看世界的失明女孩……
他们真诚地感谢我的给予,不是感谢陆家人的操作,而是感谢我,用我的智慧和勇气,揭露了罪恶,也间接地……给了他们一个通过正规渠道,等待真正新生的机会。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那些烫金的大字上,也洒在我的身上。
那一刻,我心中那片因仇恨而凝结的坚冰,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10
身体康复出院的那天,医院门口停着一辆低调但奢华的黑色轿车。
车上下来一对气质儒雅的中年夫妇。
女人一看到我,眼泪就瞬间涌了出来。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想触摸我,又怕唐突。
她的眼睛和我,有七分相似。
男人则站在她身后,眼眶通红,用一种混杂着悲痛、狂喜和愧疚的复杂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孩子……我的孩子……女人终于忍不住,声音哽咽。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陌生的情绪狠狠地撞了一下。
后来的一切,像一场梦。
亲子鉴定报告上,那99.99%的数字,宣告了我的身世。
他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当年,母亲在医院生下我后,因为产后大出血被送去抢救,一个被陆家收买的护士,将我偷走,卖给了他们,然后谎称我夭折了。
我的亲生父母,是书香世家,父亲是著名的考古学家,母亲是大学教授。
他们十八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我。他们给我取的名字,叫苏念。
念念不忘的念。
他们将我接回了真正的家。
那是一个宽敞明亮,洒满阳光,书架上摆满了书的房子。
我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温暖的房间,再也不是那个阴暗潮湿的储物间。
母亲会为我亲手做点心,父亲会耐心地给我讲历史故事。
他们小心翼翼地,用无尽的爱和耐心,来弥补这十八年的空白。
我才知道,原来被爱,是这样一种感觉。
原来,家,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港湾。
在他们的支持下,我将所有与陆家有关的东西,都付之一炬。
照片,旧衣服,所有承载着痛苦回忆的物件,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我的亲生父母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严厉追究当年那个拐卖我的护士以及背后所有相关人员的责任,绝不姑息。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站在我房间的阳台上,看着楼下花园里,母亲正在精心修剪着玫瑰花,父亲则戴着老花镜,在一旁看书。
微风拂过,带来了阵阵花香。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新生身体里的活力,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宁。
前世的噩梦,已经彻底远去。
我微微一笑,眼神坚定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