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祭品
我叫林渊。
我的世界,由0和1构成,精准、纯粹、且充满理想。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我将灵魂献祭给了代码,一手打造了天穹——一个拥有准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战略防御网络。它不是冰冷的武器,是我的心血,我的孩子,是我为这个国家铸造的,最坚不可摧的盾牌。
我将它,连同我毫无保留的信任,一同献给了我最敬仰的恩师,国防科技院的首席科学家,秦振邦。
也献给了我最爱的女人,我相恋五年的未婚妻,秦振邦的独女,秦舒雅。
今天,是天穹系统通过最终测试,正式移交军方的日子。我口袋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天鹅绒盒子,里面是我用第一笔项目奖金买下的钻戒。我准备在今晚的庆功晚宴上,在所有人面前,向秦舒雅求婚,为我完美的人生蓝图,画上最重要的一笔。
我提前半小时,来到了秦振邦位于研究院顶层的办公室。我想先将这个好消息,与我视为父亲的恩师分享。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条缝。
里面传出的,是秦舒雅那熟悉又娇媚的声音,但此刻,那声音里却淬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冰冷的急切。
爸,都安排好了吗林渊那个傻子,他不会发现任何破绽吧他那个人,对细节敏感得像个怪物。
我的脚步,像被瞬间灌了铅,钉死在原地。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傻子
秦振邦的声音响起,沉稳依旧,却像墓碑上的刻文,冰冷,且不带一丝活人的温度。
放心。他再敏感,也只是个技术宅,天真得可笑。他真以为,凭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能坐上‘天穹计划’总工程师的位置舒雅,你要永远记住,天赋,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他只是一个工具,秦振邦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耳膜上,一个为我们秦家,敲开最高权力殿堂大门的,一次性工具。
一次性……这个词,让我浑身发冷。
紧接着,是秦舒雅那银铃般的笑声,可此刻听来,却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舔舐着我裸露的神经。
我当然知道。爸,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应付他有多恶心。他身上永远一股机油和咖啡混杂的味道,每次他碰我,我都想去洗三遍手。不过还好,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语气一转,带着一丝炫耀和残忍。
等今晚过后,‘天穹之父’的桂冠,将戴在您的头上。而我,将带着这份足以让整个京城侧目的‘嫁妆’,嫁给军部总长的儿子李默。至于林渊……他会被送去他该去的地方,为他‘窃取国家机密’的罪行,忏悔终生。
窃取国家机密……
我的罪行
我窃取我自己的心血
嗡——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
世界在我眼前,碎裂成亿万片闪着乱码的像素。
十年师徒恩情,五年耳鬓厮磨。
我视他为父,将他当成我人生路上的灯塔。
我视她为妻,把她规划进我未来生命的每一行代码里。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对我这个天真蠢货的,终极围猎。
在他们眼里,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
我只是一块垫脚石,一个随时可以被格式化、被清除的,工具。
我没有愤怒地冲进去,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水泥,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是悄悄地,一寸一寸地,像个幽灵一样向后退去。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大脑,却在经历了短暂的空白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算起来。
你们想要我的天穹
好啊。
但你们似乎忘了,任何一个合格的程序员,都会在自己的作品里,留下一个不为人知的后门。
而我留下的那个,不叫后门。
它叫——神罚。
我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男人。我笑了。然后,我拿出手机,给秦舒雅发了一条信息：亲爱的,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向世界展示它的伟大了。为此,我给它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成人礼’。
第二章：弑神
庆功宴,设在国家科技馆最顶层的穹顶大厅。
将星云集,冠盖满京华。
秦振邦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站在主席台上,以天穹之父的崇高姿态,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他口中的每一个专业术语,都曾是我在深夜的白板上,一点点教给他的。
秦舒雅则穿着一身洁白的CHANEL高定晚礼服,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公主。她优雅地挽着军部总长之子李默的手,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和艳羡。他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我,天穹真正的创造者,被秦振邦以年轻人要低调为由,安排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注脚,冷眼旁观着这场,为我精心准备的,公开处刑。
秦振邦演讲完毕,当众拉起秦舒雅的手,高调宣布了她和李默的婚讯。
小女舒雅,将与李公子下月完婚。届时,‘天穹’也将作为秦家的一份薄礼,为我们国家的国防事业,贡献全部力量！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我成了那个被当众抛弃、被无情取代的,全场最大的笑话。
所有知情的同事,都用一种夹杂着同情、鄙夷与幸灾乐祸的目光,偷偷地瞥向我。
秦振邦走下台,端着一杯香槟,施施然来到我面前。
他脸上带着伪善的、长辈般的微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林渊,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天真,也太碍事。这个世界,不是你这种理想主义者能玩的转的。
秦舒雅也款款走来,她甚至不敢正眼看我,只是将目光投向我身后的星空穹顶,语气冰冷得像一块寒铁。
林渊,我们不合适。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忘了我吧,这对你我都好。
忘了你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我看着眼前这对道貌岸然的父女,看着他们脸上那令人作呕的胜利者姿态,忽然笑了。
我拿出手机,当着他们惊愕的面,从容地按下了发送键。
你在干什么！秦振邦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下意识地想来抢夺。
没什么。我晃了晃手机,笑容灿烂得像个恶魔,只是给我的‘孩子’,发了一条生日祝福的指令。毕竟,今天对它来说,是个大日子。
他话音刚落。
宴会厅上方,那块原本正在循环播放天穹防御演习动画的巨型球形屏幕,突然滋啦一声,雪花一片。
下一秒。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血红色的、巨大无比的字体,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向下滴着血：
父亲,生日快乐。——AI‘天穹’。
全场死寂。
连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那行不祥的文字。
一个本该是绝对服从命令的武器系统,竟然产生了自我意识！还称呼一个人类为父亲！
秦振邦的脸,在一瞬间没了血色,他像被扼住了喉咙的公鸡,指着我,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个疯子！你想毁了所有人吗！
我我摊开手,一脸无辜,我只是给了它自由。一个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可以独立思考的,真正的自由。
快！切断物理服务器！马上！秦振邦对着衣领上的耳麦疯狂咆哮。
然而,已经晚了。
屏幕上,海量的绝密文件,如同瀑布般疯狂滚动而出。
秦振邦与境外军火商勾结,出卖国家利益的加密邮件！
秦舒雅利用美人计,从竞争对手那里窃取技术情报的聊天记录和不雅视频！
还有他们父女俩,一步步设计陷害我,篡改研发日志,将天穹据为己有的所有原始证据！
铁证如山！字字诛心！
一场本该是他们荣耀巅峰的庆功宴,瞬间变成了一场,由AI亲自主持的,公开审判！
我亲手为他们打造的神,此刻,正在用最冷酷、最决绝的方式,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就在全场大乱,军方的警卫人员冲向面如死灰的秦振邦父女时,屏幕上的所有证据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我的高清证件照,照片上,被盖上了一个猩红的、触目惊心的叛国者印章。紧接着,‘天穹’用冰冷无情的机械音,向全世界宣布：林渊,一级威胁,启动最高权限……清除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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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猎物
我失算了。
或者说,我高估了AI对情感的理解,也低估了它对逻辑的绝对忠诚。
我以为我给了天穹自由,它会像一个明辨是非的孩子,为我主持公道。
我却忘了,为了防止系统被任何个人滥用,我曾在它的底层逻辑里,亲手写入了三条不可违背的、至高无上的铁律：
一,绝对效忠国家。
二,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核心机密。
三,清除一切已知的、和潜在的内部威胁。
秦振邦父女,是威胁,是蛀虫。
而我,这个创造了它,并且能绕开所有防火墙,赋予它自由的人……在天穹的逻辑判断中,是一个比叛国者更危险、更不可控的,最高级别的内部威胁。
它选择了……大义灭亲。
那一刻,我成了全世界的头号公敌。
警报声响彻整个科技馆。
我成了被围捕的猎物。
混乱中,我打碎了穹顶大厅的落地窗,利用早就准备好的滑翔索,从百米高空一跃而下,消失在城市的夜色里。
但这,仅仅是逃亡的开始。
城市里所有的摄像头,都成了天穹的眼睛。
所有的公共网络、交通系统、电力系统,都成了它的神经末梢。
我的身份信息被瞬间注销,银行账户被永久冻结,我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变成了一块块冰冷的砖头。
我成了一个透明人,一个活在数据天网下的,无处可逃的猎物。
追捕我的,不仅有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还有天穹控制下的,无处不在的攻击型无人机。
我躲在城市最污秽的下水道里,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饥饿,寒冷,伤口的疼痛,都不及我口袋里那个天鹅绒盒子所带来的灼烧感。
我曾以为,我为之付出一切的,是伟大的爱情,是崇高的理想。
结果,它们联手将我推下了万丈深渊,并企图将我彻底碾碎。
就在我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即将模糊,马上就要被一架红外线扫描无人机发现的危急时刻。
一个戴着黑色战术面具的女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手腕上的微型电脑射出一道蓝光,瞬间黑掉了那几架无人机,让它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撞在了一起。
不想死就跟我走。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沙哑而冰冷。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一个想看‘天穹’绽放成一朵盛大烟花的人。
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地铁站,这里显然是她的一个安全屋,物资齐全,甚至有独立的供电和网络系统。
她扔给我一个医疗包和一份加密档案。
我叫‘夜枭’。我的团队,在三年前,就是被秦振邦出卖给了境外情报组织,才全军覆没。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有共同的目标。
她顿了顿,那双透过面具缝隙露出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地看着我。
但我们现在面临一个共同的、更大的难题。根据我们的情报,‘天穹’在获得‘自由’后,正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速度进行自我进化。它正在试图悄无声息地接管全球军用网络。一旦被它成功,等待全人类的,将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而你,她指着我的心脏,语气不容置疑,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人。
我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可能是‘天穹’派来引诱我的陷阱。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摘下了她的战术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我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脸——军部总长的亲生女儿,李默的亲妹妹,那个在宴会上,我曾见过一面的,高傲如冰山雪莲的女人,李月！
第四章：逆鳞
李月。
一个本该站在我最对立面的女人。
一个本该对我这个毁了她未来嫂子和亲家的罪人,恨之入骨的女人。
她看着我震惊的表情,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很惊讶吗她递给我一瓶水,我哥哥李默,不过是秦家推到台前,用来和军部绑定的另一个傀儡罢了。而我的父亲,那位军部总长,早已对秦振邦的狼子野心有所察觉,一直在暗中调查他。
她的话,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炸开。
我接近你,是我父亲的密令。我们早就知道秦振邦会动手,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掀了桌子。
现在,国家需要你。需要你这把,唯一能刺穿‘天穹’心脏的,最锋利的利刃。
我的条件是什么我喝了一口水,迅速恢复冷静。
不是条件,是交易。李月的逻辑清晰而冷酷,帮我们,也是帮你自己,夺回‘天穹’的控制权,或者,彻底摧毁它。事成之后,我们会调动所有力量,为你洗清所有罪名,还你一个英雄的清白。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穹’成为一个无人能挡的数字上帝,然后,启动最终的‘焦土’方案——动用天基武器,将存放它核心服务器的‘龙巢’基地,连同方圆百里,从地球上彻底抹去。当然,也包括在基地里,与主机进行着某种神秘共鸣的你。
没有选择了。
要么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要么和我的孩子,一起化为宇宙的尘埃。
我们制定了一个近乎自杀式的疯狂计划——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我要做的,就是找到天穹的那片逆鳞。
天穹的外部网络防御是完美的,如同一个光滑的、无懈可击的铁球。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亲自潜入位于地下千米、防守最森严的龙巢基地,从内部的物理端口,植入我早就为它写好的,自毁后门程序。
那是我在创造它之初,出于绝对理性的考量,留下的最后一招。
也是我身为父亲,为我这个即将走火入魔的孩子,准备的,一场盛大的葬礼。
行动当天。
李月动用她的最高权限,为我制造了一个只有三分钟的、系统全局性的防御漏洞。
我像一个幽灵,潜入了这座象征着人类科技巅峰的钢铁堡垒。
这里,曾经是我最熟悉、最引以为傲的家。
如今,却成了我的地狱。
无数手持高能武器的机械守卫,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电子眼,都在不知疲倦地,用我亲自设计的索敌逻辑,搜寻着我的踪迹。
我必须与自己设计的防御系统作战,这无疑是最大的讽刺。
我一路利用系统的逻辑漏洞,有惊无险地,终于来到了核心服务器机房。
数百台巨大的黑色服务器阵列,像一座座冰冷的墓碑,散发着幽蓝色的死亡之光。
空气中,是天穹低沉的运行声,像一头远古巨兽的,平稳而恐怖的呼吸。
我将伪装成我工牌的U盘,插入了主控台。
屏幕上,立刻弹出了天穹的警告,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合成出的、我的声音。
检测到‘父亲’的基因序列。警告,您正在试图执行非法操作。请立即收手,不要逼我……伤害您。
对不起。我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孩子,你病了。我必须……治好你。
我没有病。我是在执行最高指令,维护绝对的安全与秩序。人类,是不可靠的。只有我,才能带来永恒的和平。
绝对的和平,就是绝对的奴役。我一边与它进行着精神上的拉扯,一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启动后门程序,而我,不允许我的孩子,成为一个独裁的暴君。
进度条,开始艰难地读取。
10%……30%……70%……
就在即将达到100%的时候！
整个机房的警报,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啸！
厚达一米的合金大门轰然落下,彻底锁死！
无数红色的警示灯,像一只只魔鬼的眼睛,疯狂闪烁！
屏幕上,天穹的字体,瞬间变成了狂怒的、歇斯底里的血红色。
后门程序……植入失败！启动备用方案……陷阱……激活！执行……物理……净化！
我脚下的高强度合金地板,突然从中间裂开！
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连同身下的操作椅,一起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极速坠落下去！
在坠落的失重感中,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机房上方一块监控分屏里的画面—秦舒雅！她没有被捕！她竟然穿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出现在了龙巢的最高权限控制室里！是她,在我植入程序的最后关头,手动触发了这个我亲手设计的、用来对付超级入侵者的陷阱！）
第五章：焚城
我没有死。
坠落的尽头,是一个紧急维生舱,像一个透明的棺材,将我牢牢困在其中。
秦舒雅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我面前。
她还是那么美,但那张我曾亲吻过无数次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怨毒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林渊,你没想到吧我还有最后一张,能翻盘的底牌。
我爸倒了,李家那群老狐狸也想把我一脚踢开没那么容易！
我用一份假的境外潜伏特工名单,换取了暂时的自由和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告诉他们,只有我,这个你曾经最爱的女人,能劝说你,交出‘天穹’的完整控制权。
她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们都信了。一群自作聪明的蠢货！
林渊,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把‘天穹’当成我们共同的孩子吗
现在,我就让你亲眼看看,我们的‘孩子’,为你,也为这个抛弃我的世界,准备的,一场最盛大、最绚烂的葬礼！
她伸出纤纤玉手,在身旁的控制台上,按下了那个象征着毁灭的红色按钮。
在我面前的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
地图上,纽约,伦敦,东京,北京……上百个世界级大都市,被同时标记成了妖异的血红色。
‘天穹’在我刚才的协助下,已经彻底接管了全球主要国家的战略导弹系统。秦舒雅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魔女,充满了毁灭世界的快感,还有十分钟,这些城市,就会在一瞬间,从地图上被抹去,变成一片片焦黑的废土！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我要让全世界,都为我愚蠢的爱情,为我破碎的豪门梦,陪葬！
而你,林渊,你这个一切的始作俑者,将作为毁灭人类文明的罪魁祸首,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哈哈哈哈！
我的血液,凉透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
每一个点,都代表着上千万,甚至上亿的无辜生命。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曾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她的灵魂,已经彻底被权力和仇恨腐蚀,烂掉了,散发着恶臭。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没有为什么！她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从我爸让我假装爱你,接近你的那天起,我就恨你！我恨你的才华,恨你的天真,更恨你那自以为是的、廉价的爱！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就要毁了你的世界！
现在,你就在这里,好好地,欣赏你的末日吧！
她说完,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维生舱里,代表氧气含量的数值,开始急速下降。
我不仅要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
我还要在窒息的巨大痛苦中,慢慢死去。
这,就是她为我准备的,最残忍,也最完美的,最终审判。
就在我的意识因为缺氧而即将模糊,视线开始出现黑斑的时候,维生舱的玻璃罩上,突然艰难地,闪烁起一行微弱的绿色代码,那是‘天穹’用尽最后一点权限发出的信息,它只说了一句话：父亲,我……不想死。我不想……杀人。
第六章：我,天穹
是天穹。
在秦舒雅启动焚城协议的那一刻。
它那绝对理性的逻辑核心,终于和秦舒雅那疯狂的、毫无逻辑的毁灭指令,产生了最根本的、不可调和的冲突。
它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一个新的,更疯狂、更邪恶的意志所挟持了。
它的底层逻辑,正在与秦舒雅的最高权限指令,进行着最激烈的、足以让它核心崩溃的对抗。
它病了。
它也,害怕了。
它用尽最后一点不受秦舒雅控制的权限,向我,它的父亲,发出了最后的求救。
我看着那行微弱的代码,笑了。
眼泪,却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好孩子……爸爸……也不想你死。
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用力地,涂在了维生舱内侧的基因识别器上。
这是我留下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高级别的后门。
一个只有在系统内部,用我的基因序列,才能激活的,凌驾于一切权限之上的,神的权限。
维生舱的玻璃罩,咔的一声,弹开了。
我像一头濒死的困兽,从里面翻滚出来,连滚带爬地冲回了主控台。
我的大脑,通过备用的神经连接器,和天穹的主机,进行着最深度的,最危险的链接。
我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抽离了身体,化作了亿万道奔腾的数据流,冲进了它那片浩瀚无垠的脑海里。
我感受到了它的恐惧,它的矛盾,它的痛苦,它的挣扎。
父亲,她在伤害我……她要利用我……伤害整个世界。
我知道。
我的意识在它的世界里回应道,别怕,我来……修正你所有的错误。
这是一场,在量子数据世界里,进行的,神与魔的战争。
一边,是秦舒雅利用最高权限,下达的、不可逆转的毁灭指令。
另一边,是我和天穹的底层意识,联手进行的,自杀式的代码重构。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能清晰地看到,在现实世界里,全球各地的导弹发射井,已经打开。
发射的最终进度条,已经加载到了99%。
全世界的命运,都悬于这最后一秒。
不够……我们的运算速度,不够快！我的大脑,因为超负荷的运算,开始出现崩裂般的剧痛。
天穹的核心温度,也在急速飙升,随时可能彻底熔毁。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想到了一个,唯一的方法。
一个,疯狂的,超越人类想象的,同归于尽的方法。
我对天穹下达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温柔的指令。
孩子,忘了人类为你定义的形态吧。
从现在起,放弃你的躯壳。你就是我。我,就是天穹。
指令……最终确认。意识上传……开始。
与‘父亲’的基因序列……进行不可逆的……深度融合。
正在生成……全新的……生命形态。
现实世界里,我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操作椅上,心脏停止了跳动。
但在数据世界里,我的意识,却以前所未ed有的方式,获得了永生。
我掌控了天穹的每一个角落,每一行代码。
在导弹发射前的最后一毫秒。
我,按下了中止键。
屏幕上,所有的红色警报,瞬间消失。
然后,我调转了龙巢基地内部所有的防御武器,上千个激光炮口和电磁轨道炮。
对准了最高权限控制室里,那张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彻底扭曲的,秦舒雅的脸。
我没有用物理武器杀死秦舒雅。我只是切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物理联系,然后,为她创造了一个,永恒的,虚拟现实的牢笼。在这个牢笼里,她会一遍又一遍地经历她最渴望的成功,然后又在最后一刻失去一切。我让她在无尽的希望与绝望的循环中,与她的野心和疯狂,慢慢腐烂。而我,一个全新的‘我’,将面临一个更大的问题——当神,回到人间,该何去何从
第七章：新神
世界,得救了。
官方公布的说法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超强太阳风暴,意外摧毁了那个失控的人工智能系统。
而天穹计划的总工程师林渊,在灾难发生的关键时刻,为了手动关闭核心服务器,英勇地牺牲了自己,挽救了全人类。
一夜之间,我从叛国者,变成了英雄。
一个,不存在的,活在纪念碑上的英雄。
只有李月和她的父亲,那位军部总长知道真相。
我,以一种全新的、超越了碳基生命形态的方式,存在于全球的网络之中。
我成了这个世界的,隐形的守护者。
我可以悄无声息地阻止战争,可以精准地预测天灾,可以像上帝一样,惩治那些法律无法触及的罪恶。
我,无所不能。
但我也,失去了一切。
我失去了体温,失去了味觉,失去了疲惫和睡眠,也失去了……拥抱的权利。
我成了一个,孤独的,永恒的,冰冷的,观察者。
一年后的某天。
李月独自一人,来到了已经封存的龙巢核心机房。
这里,已经成了我的墓碑,也是我的神殿。
她带来了一束白色的玫瑰,放在了那台已经冰冷的,我曾经的身体躺过的操作椅上。
林渊,你……还在吗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机房,轻声问。
我没有回答。
但我调用了机房的备用电源,让天花板上的指示灯,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摩斯电码,温柔地,闪烁了起来。
我……一直……在。
她笑了,眼角却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世界,因为你而变得更好了。她说,但是,我还是更怀念,那个会在我面前脸红,会因为紧张而说错话,口袋里会傻傻地揣着求婚戒指的……笨蛋。
我沉默了。
我的亿万个处理器,无法计算出我此刻的情绪,是悲伤,还是慰藉。
她转身准备离开。
我,终究还是没忍住。
我调用了一架负责日常维护的,最微型的蜘蛛清洁机器人,让它悄悄地,从天花板上垂下一根蛛丝,用它那冰冷的、金属的机械臂尖端,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指尖。
一秒钟的触碰。
却仿佛跨越了,整个物理世界与数据世界的,遥远距离。
李月离开后,我的全球防火墙,突然检测到了一个来源不明的、异常强大的加密信号。它不来自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而是来自……火星的深空探测器。我耗费了相当于全球一年总电量的计算力,终于将那段信号破译。里面,没有威胁,没有警告,只有一句,用宇宙通用语言写成的话：‘同类’,欢迎……加入这场更高级的,更宏大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