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断电的第三晚,我正用美工刀划开客户预付的定金合同。
赵宏远的侄子贴在玻璃门外,手机闪光灯照着他裤裆拉链没拉的样子。
签了这份转让协议,他举着文件拍玻璃,今晚陪我,店还能留着。
美工刀突然划破掌心,血珠滴在自愿放弃所有权那行字上。
搬运工扛着阿明的星空裙模型经过,模型底座的尖刺刮破了他后颈。
黑暗里传来布料撕裂声时,我摸到合同背面用口红写的字——
是赵宏远的签名,和我妈的名字并排挨着。
1
玻璃门被踹开时。
我正给阿明的电路板礼服缠最后一根导线。
夏老板。
经理的声音裹着商场空调的冷气。
手里的通知单晃得人眼疼。
三倍。
他把纸拍在收银台。
锁匠已经掏出了工具箱。
阿明的手稿就摊在旁边。
铅笔描的星轨还没干。
经理的皮鞋碾过去时。
我听见纸纤维裂开的声音。
像冬天冻裂的水管。
这种废纸。
他弯腰捡起来。
团成球的动作很慢。
像在表演。
垃圾桶晃了晃。
纸团坠底的闷响。
比锁匠的扳手声还沉。
锁匠拿出备用钥匙时。
我看见经理夹克口袋的鼓包。
银色喷嘴闪了一下。
除胶剂。
能把布料融成烂泥的那种。
去年仓库清理时用过。
我的手摸到剪刀。
是外婆留下的那把。
铁柄被汗浸得发黏。
别碰锁。
我的声音比导线还抖。
但没人听。
锁芯转动的瞬间。
我拽过婚纱裙。
剪刀挑断裙摆歪线的声音。
很脆。
撕碎的租金单塞进裙撑。
当年外婆绣的蔷薇。
扎得手心发疼。
这是嫁妆。
我把剪刀压在手腕上。
铁皮货架的影子爬上来。
在胳膊上投出锯齿。
经理的笑僵在脸上。
像被熨斗烫过的褶皱。
你敢
——
我没等他说完。
货架上的亮片罐砸在地上。
银色瀑布漫过脚背。
踩上去的瞬间。
我扑向那个鼓包。
指甲掐进经理的胳膊时。
除胶剂掉在亮片堆里。
金属罐滚起来的声音。
像在敲锣。
隔壁花店的风铃响了。
老板娘探出头的瞬间。
我把剪刀扔在柜台上。
谁敢动我的店。
亮片粘在汗湿的后颈。
像阿明画的星星。
锁匠的扳手悬在半空。
经理的脸比通知单还白。
阿明在里间突然哼起歌。
是他设计稿里的音阶。
12356。
少了个
4。
我弯腰捡除胶剂时。
发现罐身上的标签。
和去年仓库清理单上的一样。
玻璃门外。
有人掏出了手机。
我把除胶剂塞进收银台最底层。
那里藏着阿明的参展报名表。
铅笔字被手心的汗洇了个圈。
三天后。
经理扯了扯夹克。
声音有点劈。
等着收法院传票。
锁匠的工具箱磕在门框上。
我没抬头。
电路板里面的导线突然亮了。
阿明在里间喊。
星星。
我摸了摸婚纱裙的裙撑。
外婆的蔷薇扎着碎纸。
在阴影里轻轻晃。
2
阿明的喊声刚落,
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
顾沉舟站在门口:走了。
我拽起婚纱裙的下摆,
亮片粘在鞋底,
踩出一路银星。
董事会的长桌像口棺材,
赵宏远坐在最上头,
手指敲着桌面,
节奏和我心跳反着来。
夏老板,
他推过来个录音笔,
红色播放键在闪。
审美像发霉的衬里——
我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
扎得人耳膜疼!
阿明的设计稿被摊开,
助理拿着剪刀,
咔嚓,
星轨断成两截!
这种东西,
碎纸片被扫到地上,
赵宏远的皮鞋碾上去,
给清洁工省点事!
我扑过去时,
膝盖磕在桌腿上,
碎纸粘在手心,
带着铅笔的温度。
别碰!
我把纸片塞进衣领,
衬衫扣子崩开两颗,
后背的纹身露出来。
是阿明画的北斗七星,
用靛蓝颜料刺的,
结痂时痒得像有蚂蚁爬。
这些碎片,
我踩着椅子往上爬,
顾沉舟的钢笔在笔筒里,
我一把抽出来!
会变成星星!
笔尖插进吊灯缝隙,
水晶坠子晃起来,
映得满墙光斑!
赵宏远的脸黑了:你知道这灯多少钱
没阿明的手稿值钱!
我跳下来时,
衬衫下摆扫过桌面,
把他的茶杯带翻了。
茶水淌到会议记录上,
晕开一片蓝,
像阿明画的星云。
你算什么东西
赵宏远的助理冲过来,
手往我胳膊上抓——
我侧身躲开,
他扑了个空,
脸撞在桌角,
闷响像西瓜落地!
说话啊!
我捡起地上的碎纸,
一片一片粘回去,
指甲缝里全是纸屑。
顾沉舟突然咳嗽:赵总。
他的钢笔还插在灯上,
该投票了。
投个屁!
赵宏远抓起文件,
往我脸上砸,
这种疯子的展览
文件页角刮到我的脸,
我没躲,
抓起最上面那张,
撕成两半!
疯子
我把碎纸往天上撒,
总比你们这些偷设计的强!
赵宏远的眼睛红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
我走到他面前,
后背的纹身被汗浸湿,
有点疼,
偷阿明的星空图!
我扯过他的领带,
往吊灯那边拽,
自己看看像不像
领带勒得他直翻白眼,
助理想上来拉,
顾沉舟突然站到中间:够了。
他的声音不高,
但没人敢动了。
我松开手,
赵宏远瘫在椅子上,
喘得像破风箱。
展览,
顾沉舟拿起笔,
在同意栏里划了个勾,
下周办。
赵宏远拍桌子:你敢
股份在我手里,
顾沉舟把钢笔拔下来,
笔帽扣得咔嗒响,
夏老板。
我抬头看他,
他递过来张便签:设计师名单。
我摸出兜里的碎纸,
往便签上粘,
阿明的星轨慢慢拼起来。
还有,
顾沉舟拽过我的衬衫,
把崩开的扣子系好,
下次别拿钢笔捅灯。
我笑出声,
后背的纹身还在疼,
像有星星在烧。
赵宏远的助理想把碎纸扫走,
阿明突然挤进来,
张开胳膊护住地面:不准碰!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
是我的星星!
赵宏远骂了句脏话,
摔门走了。
我蹲下来,
和阿明一起捡碎片,
他突然指着吊灯:亮了!
顾沉舟插进去的钢笔,
把灯泡顶亮了,
光从缝隙里钻出来,
在地上拼出个星座。
北斗,
阿明数着光斑,
少了颗摇光。
我把最后一片碎纸贴上:在这呢。
顾沉舟突然说:我让人裱起来。
我抬头看他,
他的领带歪着——
是刚才被我拽的。
不用,
我把碎纸叠起来,
塞进阿明的口袋,
我们自己来。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
清洁工站在门口,
看着满地狼藉:要打扫吗
不用,
我拽着阿明往外走,
亮片又从鞋底掉下来,
这些星星——
得留着。
3
从会议室出来,
阿明的手一直在抖,
攥着那叠碎纸,
指节发白。
展厅……
他突然往楼梯口冲,
我一把拽住他,
先去地下室!
顾沉舟跟在后面,
钥匙串在他手里晃,
金属声刺耳。
地下室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的瞬间,
阿明发出一声尖叫!
水漫到脚踝,
黑黢黢的,
漂着纸页。
我的……
阿明要往水里跳,
我死死抱住他的腰,
他的骨头硌得我生疼。
别动!
我吼出声,
他突然咬我的胳膊,
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水里有墨汁味,
顺着水流的方向,
能看到个空桶。
设计稿泡得发胀,
字都晕开了,
像被揉烂的星空。
录取通知书……
阿明突然不哭了,
盯着水里的碎片——
那是他藏了半年的东西。
我脱了鞋,
踩进水里,
冰凉刺骨,
墨汁瞬间染黑了脚背!
夏栀!
顾沉舟想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
拿手机照!
指尖碰到纸张时,
它碎成了两半,
是小雅的刺绣图。
阿明突然往墙上撞,
我扑过去挡在前面,
后背撞得发麻。
别学我爸妈!
我吼他,
他愣住的瞬间,
我扯过婚纱裙,
撕开下摆!
布条缠上他的手腕,
打了个死结,
再动就勒断了!
他盯着我,
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像被墨汁染过。
我弯腰捞纸,
一张一张,
塞进怀里,
墨汁蹭在衬衫上,
像溅了一身泥。
顾沉舟!
我朝楼梯口喊,
关通风系统!
他没问为什么,
脚步声噔噔往上跑,
风声停了的瞬间,
我掏出手机。
手电筒的光扫过水面,
墨汁上浮着几个印子,
圆圆的,
是指纹!
看清楚了
我举着手机凑过去,
阿明的呼吸慢慢平稳,
谁的
不是我们的,
我把染了墨的纸叠起来,
塞进阿明怀里,
这些指纹……
顾沉舟跑下来,
裤脚沾着灰,
报警吗
等捞完再说,
我往深处走,
水漫到小腿肚,
踢到个硬东西!
是阿明的画板,
塑料壳裂了道缝,
里面夹着张没湿的草图。
找到了!
我举起来晃,
阿明突然笑了,
声音哑得像砂纸。
星星……没碎。
我把草图塞进他口袋,
继续在水里摸,
手指碰到个滑溜溜的东西,
是那枚电路板胸针。
够了,
顾沉舟蹲下来,
我叫人来处理。
不行,
我把手机塞给他,
照这里!
光打在墨汁最浓的地方,
能看到完整的掌纹。
这些指纹,
我盯着水里的痕迹,
阿明的手还在抖,
但没再挣扎,
会告诉警察——
谁才是真正的垃圾!
阿明突然停下,
指着我的脚,
流血了。
我低头看,
水里漂着血丝,
被墨汁染成了黑色。
没事,
我把他的手搭在顾沉舟肩上,
你送他去展厅。
那你
我再捞捞,
我转身往回走,
婚纱裙的布条松了,
在水里飘,
像条断了的尾巴。
顾沉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陪你。
我没说话,
弯腰捡起张纸,
是阿明画的星座表,
边角还能看清猎户座的腰带。
抓紧了,
我把纸塞进他手里,
别再弄湿了。
他的指尖碰到我的,
带着体温,
在冰凉的水里,
像颗没灭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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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从地下室出来,
阿明攥着那张没湿的草图,
指腹反复蹭过猎户座的腰带。
风尚发布会,
顾沉舟把车钥匙扔给我,
还有半小时开场!
小雅抱着她的刺绣绷子,
针脚在阳光下闪,
是她刚补的星芒。
发布会门口围满记者,
保安拦着我们:请柬!
我把阿明往身后藏:我们是设计师!
保安伸手推我:去去去!
顾沉舟突然开口:叫你们总监来!
他掏出张黑卡,
保安的脸变了。
进去时,
T台正亮着灯,
第一个模特穿的礼服,
眼熟得让人发恶——
是阿明的星空裙,
少了三颗最亮的星!
赵宏远举着张纸,
对着话筒笑:这是夏栀签的授权书!
记者们的闪光灯乱晃。
她抄了我们的设计!
他把纸扬得老高,
阿明突然拽我的衣角:那是假的!
我摸出马克笔,
塞给小雅:去后台!
她的手抖得厉害:我不敢……
怕什么
我推她一把,
你的鸢尾花纹,
他们绣反了!
模特刚走到T台中央,
小雅突然冲上去,
马克笔在礼服下摆划,
红色的修改线像道伤疤!
这里该收腰!
她吼出声,
模特吓得僵在原地,
赵宏远的脸绿了:保安!把她拖走!
他的吼声刚落,
阿明突然冲向侧面的展架——
那是用KT板做的背景墙!
哐当——
展架砸在地上,
后面藏着的投影仪亮了,
墙上投出阿明的设计手稿,
日期标着三个月前!
这才是……
阿明的声音发颤,
却把每个字咬得很清,
我的星星!
主持人想关投影仪,
我扑过去按住他的手,
抢过话筒:大家看这里!
手稿上有个错字,
勺写成了勾,
是阿明紧张时的习惯。
正版永远带着创作者的体温!
我举着阿明的设计笔记,
纸页边缘卷着毛边,
是他反复翻看磨的。
赵宏远冲过来抢,
我侧身躲开,
他扑在地上,
授权书散了一地,
墨迹蹭在地毯上,
像没擦干净的赃物!
穿抄袭款的模特,
突然扯掉耳麦:这裙子扎皮肤!
原版不是这样的!
小雅突然哭了,
她指着礼服上的修改线:这里该有朵鸢尾花!
她忘了绣!
记者们涌过来,
话筒怼到我嘴边:授权书是假的吗
我把阿明推到前面,
他的指尖点着投影上的错字:我写的‘勾’!
不是‘勺’!
赵宏远想溜,
顾沉舟伸腿绊他,
他摔在记者堆里,
眼镜飞出去!
还有这个!
我掏出手机,
是阿明画设计稿时的录像,
他在镜头前数星星:一颗、两颗……
闪光灯更亮了,
阿明突然笑了,
拽着我的手往T台跑:我们的星星!
他指着天花板,
比他们的亮!
小雅把马克笔塞给我,
我跳上T台,
在那件抄袭款礼服上补画,
三颗最亮的星,
红色的,
像刚流的血!
赵宏远被记者围在中间,
喊着不是我,
声音越来越小。
阿明突然抢过我的马克笔,
在礼服后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这样就对了!
5
从发布会回来,
小雅攥着马克笔,
指缝里还卡着红色颜料。
我爸妈……
她往店外瞅,
玻璃门突然被撞得哐当响!
两个身影扑进来,
是小雅的父母,
手里举着张照片。
你看看!
阿姨把照片拍在货架上,
画面里我正拎着猫脖子,
背景是我的店!
虐待动物的疯子!
叔叔拽住小雅的胳膊,
跟我们回家!
小雅挣扎着:不是这样的!
她的指甲抠进我手心,
冰凉的汗。
这照片P的!
我指着猫的眼睛,
瞳孔形状都不对!
阿姨突然坐在地上,
拍着大腿哭:
街坊邻居快来看啊!
疯女人逼我女儿干坏事!
几个路人扒着玻璃看,
指指点点。
砸了她的店!
突然有人喊,
砖头飞过来,
玻璃裂开蛛网纹!
是几个穿黑T恤的,
印着爱猫协会,
手里举着铁棍。
赶走疯女人!
他们吼着,
第二块砖头砸进来,
货架上的衣服掉了一地!
小雅!
我把她往试衣间推,
去把帘子拉上!
她愣着不动,
快去!
我冲出去,
抓起扫帚,
对着领头的劈过去,
他躲开时,
裤脚卷起来,
露出个logo——
是赵宏远公司的标!
我突然笑了,
转身往试衣间跑。
都给我出来!
我扯开帘子,
里面蹲着七八只流浪猫,
是我这礼拜捡的!
饿了吧
我撕开猫粮袋,
往地上倒,
猫群涌出来,
踩着亮片往门外冲!
喵——
领头的橘猫扑向黑T恤,
爪子挠在他手背上,
血珠滚下来!
有老鼠!
我突然喊,
猫群疯了似的往人堆里钻,
黑T恤们跳着躲闪,
裤脚的logo晃得刺眼!
大家看他们裤子!
我跳上收银台,
赵宏远的人!
阿姨的哭声停了,
叔叔举着照片的手在抖。
这是陷害!
小雅突然喊,
她从试衣间拖出个监控,
屏幕亮着,
拍的是两个男人P图!
他们昨天就在对面楼!
小雅的声音发颤,
我听见他们说赵总给钱!
黑T恤们想跑,
猫追着咬他们的裤脚!
想走
顾沉舟堵在门口,
他手里捏着个录音笔,
刚才谁说‘赵总让砸’
叔叔突然把照片撕了:
小雅……
他看着监控屏幕,
嘴唇哆嗦。
阿姨站起来,
拍掉裤子上的灰:
这群天杀的!
她捡起根扫帚,
追着黑T恤打,
敢骗我们老两口!
我跳下收银台,
拽住小雅的手,
她的指缝里,
红色颜料晕开,
像朵小花开在掌心。
不走了
我问她,
她摇头,
突然抱住一只白猫,
猫尾巴扫过她的脸,
她笑了。
玻璃碎片在脚边闪,
橘猫叼着块猫粮过来,
放在我鞋上,
像在颁奖。
6
把猫赶进试衣间,
小雅正用胶带粘玻璃,
碎片在她脚下咯吱响。
展厅那边……
阿明突然扯我衣角,
他手里攥着电线头,
铜丝露在外面。
跑到中厅时,
电工正蹲在地上骂:剪得太碎!接不上!
他把工具包摔在地上,
螺丝刀滚到我脚边。
抬头看,
我们的装置艺术——
那串灯泡蛛网,
耷拉着像条死蛇!
明天开展……
小雅的声音发颤,
她指着展厅门口,
堆着小山似的布料。
赵宏远让人放的,
顾沉舟突然站在身后,
他指尖划过布料,
全是化纤的,
一点就着!
消防检查员在贴封条,
红色的印泥,
盖在禁止入内四个字上。
线路违规,
他收起印章,
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拆!
我扯下封条,
纸质粗糙,
边缘割得手心痒。
拆了也没用!
赵宏远的声音从扩音器里钻出来,
商场广播突然响了:
后天有消防演习!
所有展厅必须空着!
阿明突然把电线往我手里塞,
铜丝戳到掌心,
麻酥酥的。
可以……
他指着我们这群人,
手拉手!
我突然反应过来,
抓起两根电线头:谁敢试
小雅先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我来!
阿明握住她另一只手,
他的指尖在抖,
却把电线捏得很紧:星星要亮!
设计师们挨个伸手,
手手相扣,
像串起来的珠子。
最后轮到顾沉舟,
他握住最后一根电线,
另一只手伸向我。
等等,
我把撕下的封条,
贴在自己袖口,
红色的字晃得人眼晕:
这不是封条,
是我们的入场券!
顾沉舟突然扯断领带,
丝绸落在地上,
他捡起金属扣,
缠在电线上:算我一个!
他的手握住我的瞬间,
电流窜上来,
从指尖到胳膊,
麻得人发抖!
开灯!
我朝电工喊,
他哆嗦着推闸,
嗡——
灯泡没亮!
再加个人!
我吼着,
看展的路人突然往前涌,
第一个大妈抓住顾沉舟的胳膊:我孙子喜欢你们的星星!
第二个,
第三个,
人链越来越长!
穿校服的学生,
推婴儿车的阿姨,
连那个贴封条的检查员,
都悄悄站到队尾!
再推闸!
我的声音劈了,
电流顺着血管跑,
心脏像被攥住!
啪!
第一盏灯亮了,
接着是第二盏,
蛛网突然活过来,
灯泡在黑暗里眨眼睛!
阿明突然笑出声,
他另一只手还攥着设计稿,
纸页被风吹得哗啦响。
赵宏远的广播还在喊:消防演习……
但没人听了,
路人掏出手机拍照,
闪光灯混着灯泡的光,
在每个人脸上跳!
我看着袖口的封条,
红色的字被汗浸湿,
像块褪色的印章。
顾沉舟突然松开手,
他的掌心全是汗:明天,
他扯下我袖口的封条,
让他们看看,
谁才是规矩的主人!
阿明把电线往灯泡上缠,
铜丝绕了三圈,
他突然拽我去看:星星!
蛛网的影子投在地上,
像片会呼吸的银河!
7
展厅的灯泡刚稳定下来,
阿明的座位空着,
他的工具箱敞着,
星空裙不见了。
早上还在的,
小雅攥着刺绣针,
针尖扎破了手指,
血珠滴在布料上。
顾沉舟操起对讲机:查监控。
保安的声音发颤:硬盘……坏了。
我抓起阿明的设计稿,
最后一页画着工厂,
是赵宏远以前的染料厂。
备车,
顾沉舟拽我往外跑,
车胎碾过玻璃碎片,
发出刺耳的响。
工厂铁门挂着锁,
锁孔里塞着纸团,
是阿明的字迹,
画着北斗七星。
无人机,
顾沉舟打开操控器,
屏幕里出现玩具熊,
穿着缩小版星空裙。
在那边,
无人机追着玩具熊,
飞进仓库角落,
信号突然断了。
我踹开仓库门,
玩具熊躺在地上,
肚子被划开,
芯片闪着红光。
假的,
顾沉舟捏碎芯片,
空气中飘着甜味,
是布料染料的气息。
易燃气体,
我捂住口鼻,
墙上的监控亮着,
画面里阿明被推搡,
他的剪刀掉在地上。
赵宏远故意的,
顾沉舟摸出打火机,
想引我们来炸了这里。
我突然盯住消防栓,
铁箱上有划痕,
是阿明画的星轨。
砸开它,
我抄起铁棍,
水柱喷涌而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阿明画过,
我调整水柱角度,
光斑在墙上拼出图案,
是猎户座的腰带。
对应仓库位置,
顾沉舟数着光斑,
三盏灯……三个仓库。
对讲机突然滋滋响,
是阿明的频率,
我抢过来按住按钮。
1-2-3-5-6……
我哼起那个音阶,
是他怕黑时总唱的调子。
第一遍没回应,
第二遍哼到6时,
仓库角落传来闷响。
笃……笃笃……
节奏和音阶对上了,
是剪刀敲铁架的声音。
在第三个仓库,
我拽着顾沉舟往那边冲,
门锁着,
门缝里透着微光。
阿明,
我捶着门板,
敲击声更急了,
笃笃笃——笃笃。
是他设计稿里的密码,
意思是危险,有账本。
顾沉舟掏出断线钳,
钳口咬上锁芯:赵宏远要的不是阿明,
是裙撑里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星空裙的衬里,
阿明缝了层硬布,
当时他说藏宝贝。
敲击声停了,
门缝里的光灭了。
阿明,
我抬脚踹门,
顾沉舟按住我:气体浓度太高。
他扯下领带,
缠在铁棍上:数到三就撞。
我贴着门板听,
里面传来指甲刮墙的声,
很轻,
却像划在心上。
一——
二——
三!
铁棍撞在锁上,
火星溅起来的瞬间,
我听见阿明的喊声:星——星——
8
撞开门的瞬间,
阿明被绑在铁架上,
嘴里塞着布条,
眼睛瞪得滚圆。
赵宏远站在房梁下,
手里捏着打火机,
引线滋滋地烧,
离星空裙只剩半尺。
来得正好,
他把打火机往空中抛,
又接住,
看看这裙子,
烧起来会像星星落下来。
汽油桶在四周堆着,
金属表面反射着光,
照得他脸像张假面具。
放开他,
我摸出拆标器,
指节因为用力发白。
赵宏远突然按下录音笔,
我妈的声音钻出来:
栀栀,别跟赵家人斗……
声音发颤,
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的手顿了顿,
拆标器差点掉在地上。
你妈当年多聪明,
赵宏远笑得露出牙,
知道斗不过就闭嘴,
可惜啊,女儿没遗传这点。
顾沉舟的手机突然响,
他看了眼屏幕,
脸色瞬间沉下去:
股权转让书,
被销毁了。
赵宏远的笑声更大了:
没了那东西,
这商场还是我的天下!
他往前凑了凑,
打火机的火苗舔着引线。
我突然冲向最近的汽油桶,
拆标器对准阀门,
猛地插进去,
油液顺着缝隙淌出来,
在地上汇成小溪,
往赵宏远的方向流。
你敢,
他往后跳,
脚却被油液粘住,
动弹不得。
我妈当年留了后手,
我扯断脖子上的项链,
吊坠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里面藏着张泛黄的纸,
是母亲手绘的平面图。
这仓库的承重墙,
我用脚尖点着赵宏远脚下的地面,
就在你脚底下,
你说,要是裂开……
赵宏远的脸白了,
手里的打火机晃了晃:
你吓唬谁。
要不要试试,
我捡起地上的铁棍,
往他脚边的地面敲,
当年服装厂倒闭,
就是你偷改了承重墙位置吧。
录音笔还在响,
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要我改图纸……
顾沉舟突然动了,
他没看赵宏远,
直接冲向房梁,
肩膀狠狠撞上去。
木梁发出咯吱声,
星空裙晃了晃,
引线烧得更快了。
拦住他,
赵宏远吼着,
想抬脚却摔在地上,
汽油沾了满裤腿。
我扑过去抱住阿明,
牙齿咬开他嘴里的布条:
剪刀!
他立刻指向铁架角落。
顾沉舟又撞了一下,
房梁终于松了,
星空裙带着火星掉下来。
我扯掉婚纱裙,
张开下摆迎上去,
布料接住裙子的瞬间,
火星烫出几个小洞。
灭了它,
阿明突然喊,
抓起我的手往汽油桶按,
拆标器又深插进去,
油液喷涌而出,
浇在我们脚边。
赵宏远在地上爬,
想够打火机,
顾沉舟一脚踩住他的手背:
结束了。
录音笔还在循环播放,
我妈的声音越来越轻,
像被风慢慢吹散。
我摸着婚纱裙上的洞,
突然笑了:
妈,你看,
我接住星星了。
阿明从星空裙里摸出个东西,
是本被塑料布包着的账本,
纸页边缘都泛黄了:
藏……藏在这里。
赵宏远发出呜咽声,
像被踩住的狗。
顾沉舟掏出手机:
报警,
他的声音很稳,
顺便叫消防队。
我把账本塞进怀里,
婚纱裙裹着星空裙,
布料相互摩擦,
像有无数星星在里面跳动。
9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时,
仓库的横梁突然塌了一半,
火星溅在布料堆上,
瞬间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设计稿!
我拽着顾沉舟往角落冲,
那里堆着设计师们的手稿,
已经被浓烟熏得发焦。
赵宏远突然从地上爬起来,
怀里还揣着账本碎片,
他扑向火堆,
想把碎片扔进去。
拦住他!
我喊着,
顾沉舟已经扑过去,
把他按在地上。
赵宏远挣扎着,
碎片从怀里掉出来,
飘向火苗。
我扑过去用手捞,
指尖被烫得发疼,
抓住最后几片纸。
消防栓的水带啪地断了,
水柱歪向一边,
根本浇不到设计稿。
阿明!
我突然想起通风管,
抬头看见格栅在晃,
阿明的衣角露在外面。
他卡在上头,
怀里紧紧抱着星空裙。
把衬衫脱下来!
我冲顾沉舟喊,
他立刻扯掉衬衫,
递过来。
我把碎片塞进衬衫里,
往消防栓的残水里浸,
布料吸饱了水,
沉甸甸的。
看好他。
我把包着碎片的衬衫塞给顾沉舟,
他解下领带,
死死捆住赵宏远的手腕,
打了个死结。
我踩着摇晃的铁架往上爬,
火苗舔着裤脚,
烫得人直哆嗦。
摸到格栅时,
用剪刀拼命撬,
金属片刮得手心发麻。
阿明!
格栅终于松了,
他抬起头,
脸上全是灰,
怀里的星空裙被压得变了形,
但芯片还在闪。
星星……没碎。
他摊开手心,
发光的碎片拼成了完整的星座,
是他画了无数遍的北斗。
抓紧了!
我伸手去拉他,
仓库的另一边突然传来巨响,
煤气罐的安全阀爆了。
往这边扔!
我看见消防员冲进来,
突然抓起旁边燃烧的布料,
团成球,
往远处的煤气罐扔过去。
顾沉舟立刻拽住赵宏远,
往消防栓后面躲。
阿明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芯片的光映在他眼里。
爆炸声响起时,
气浪像只大手,
把我们往外推。
我和阿明从铁架上摔下来,
滚出仓库门口,
正好撞在消防员怀里。
顾沉舟扶着门框,
手里还攥着那个湿衬衫包,
赵宏远瘫在他脚边,
没了动静。
我摸出阿明手心里的芯片,
碎片还在亮,
拼出的星座在浓烟里,
像隔着水雾看星星。
设计稿……
小雅的声音从消防车后面传来,
她抱着个铁盒,
里面是抢救出来的手稿,
边角都焦了。
没事了。
我把芯片塞进她手里,
我们赢了。
赵宏远突然哼了一声,
顾沉舟踹了他一脚,
闭嘴。
衬衫包里的账本碎片,
透过湿布料,
隐约能看见上面的字。
消防车的水柱冲进仓库,
火苗在水雾里挣扎,
像被掐灭的烟蒂。
我看着阿明掌心的星座,
突然想起外婆说过,
碎布拼起来的花,
比完整的更经穿。
10
我把旧婚纱工装裙挂进橱窗,
指尖顺着领口往下滑,
摸到裙摆那道歪线时,
停住了。
顾沉舟靠在柜台边,
手里攥着外婆那把剪刀,
铁柄反光扫过我手背。
你看。
我把手掌往他面前凑,
茧子一层叠着一层,
是常年捏剪刀磨出来的。
以前总钻牛角尖,
我翻过来让他看掌心,
最厚的那块茧在虎口,
觉得糟糕的东西必须全剪掉。
他伸手碰了下我掌心,
指尖温度比剪刀柄暖。
现在呢
我转身从针线盒里抽出线,
穿针时线头歪了三次,
才总算穿过去。
现在觉得,
我把针往裙摆歪线上扎,
线在指间绕了三圈,
留着也挺好。
针尖戳进布料时偏了半寸,
缝出个歪歪扭扭的结,
像阿明画崩了的星轨。
你看这结,
我举着裙摆给他看,
新旧线头缠成一团,
难看是难看,
但拽拽看
他伸手扯了扯线头,
结反而收得更紧。
就像这些茧,
我放下裙子,
拿手肘撞了他一下,
磨久了,反而成了靠山。
手机在口袋里震起来,
掏出来时屏幕亮着,
是设计师群的消息。
点开照片的瞬间,
我笑出了声。
照片里一群人挤在展厅,
小雅举着她绣坏的鸢尾花布片,
阿明手里捏着半块电路板,
其他人手里都攥着零碎布料,
拼在一起的字歪歪扭扭——
是破茧。
他们倒会玩。
顾沉舟凑过来看,
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的阿明,
这小子手里还攥着上次烧坏的芯片。
我翻出针线盒里的碎布,
是上次仓库火灾抢救出来的,
上面还沾着焦痕。
我也来凑个热闹。
我把碎布往橱窗玻璃上贴,
正好贴在婚纱裙肚子位置,
像给裙子别了朵花。
手机又震,
是小雅发来的视频,
阿明正踮脚往展厅墙上拼布料,
脚下踩着顾沉舟那把椅子。
你看他们,
我举着手机给顾沉舟看,
视频里有人笑倒在布料堆里,
比我们当年能折腾。
他突然拿过我手里的针线,
往婚纱裙领口缝了针,
线脚比我还歪。
这样才对称。
我抢过针线往他缝的线上补,
两人的线在布料里缠成乱麻。
当年我妈总说,
我低头咬断线头,
缝错了就拆,别将就。
顾沉舟把剪刀递过来,
我接住时碰到他指尖。
但你外婆不这么教的。
我想起外婆临终前,
指着她那件打满补丁的旗袍,
补丁摞补丁,才叫念想。
忍不住笑了。
手机第三次震动,
是新照片,
他们把我的碎布P进合照里,
破茧两个字突然就完整了。
走了。
我把针线塞回盒子,
拽着顾沉舟往展厅走,
路过橱窗时回头看,
婚纱裙上的新旧线结在晃,
像星星在眨眼睛。
他突然停下来,
往我掌心塞了样东西,
是块新茧——
是他这阵子帮我搬布料磨出来的。
一起留着。
他拽着我的手往展厅跑,
掌心的茧碰在一起,
像两块互相取暖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