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每当她在食堂和谢寻共进午餐时,慕容澈会端着餐盘“顺路”坐到她旁边。
甚至深夜她值完班回宿舍,都能看见他站在走廊尽头“查阅病历”。
最让沈竹清不适的是,慕容澈开始用她童年时的称呼叫她。
有天下午,沈竹清正在教孩子们七步洗手法,谢寻靠在门框上笑着围观。
慕容澈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素描本。
“清清,整理你房间时找到的。”
他翻开本子,里面全是她之前在慕家画的素描。
“你画得真好,现在怎么不画了?”
孩子们好奇地凑过去。
“哇!这是医生姐姐画的吗?”
沈竹清看着那些稚嫩的画作,有慕家花园的玫瑰,有医学院的梧桐,最多的还是慕容澈各种角度的侧脸。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一时说不出话。
谢寻突然走过来,随手翻了几页:“画得确实不错。”
他指着其中一幅。
“不过这个人的下巴画得太尖了,像锥子。”
孩子们哄堂大笑。
沈竹清抬头,看到谢寻冲她眨眨眼,顿时心头一松。
“谢老师说得对。”
她合上素描本还给慕容澈。
“小时候眼光不好,现在我喜欢画草原和雪山。”
慕容澈站在原地,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慢慢收回素描本,转身离开。
谢寻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澈远去的背影,突然说。
“他看你的眼神,不像哥哥看妹妹。”
“那像什么?”
“像狼看着被人抢走的猎物。”
谢寻转身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过别怕,我这只猎豹最会赶狼了。”
第二天慕容澈将一盒精致的点心放在护士站,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清清,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我特意从市里带来的。”
“记得小时候你总缠着我买。”
沈竹清盯着糕点,喉咙发紧,这是她十五岁那年发高烧,向慕容澈撒娇要吃的点心。
当时他冒雨跑了三条街才买到,回来时浑身湿透,却把糕点护得严严实实。
“谢谢慕医生。”
她公事公办地说。
“不过我现在更习惯这里的糌粑。”
慕容澈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时谢寻哼着歌晃进来,手里举着两杯酥油茶。
“沈医生,尝尝我改良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慕容澈突然伸手,无比自然地拂去沈竹清头发并不存在的灰尘。
“头发沾到猫毛了,清清。”
谢寻挑眉,没有说话。
沈竹清迅速后退两步跑到谢寻面前,接过酥油茶一饮而尽。
“好喝!谢寻,我们去看看3床的小患者吧?”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拉着谢寻离开。
走廊上,谢寻一反常态地沉默。
“你怎么了?”
沈竹清小声问。
谢寻却突然转身,慢慢靠近她,沈竹清被迫往后走导致碰到身后的墙。
他的手臂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垂眸一直盯着她的眼睛,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
“沈竹清。”
他难得叫她的全名。
“我只问一次。”
“你需要我离你远点吗?”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她慌乱的脸。
沈竹清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直跳。
“不”
她轻声说。
“我需要你”
话未说完,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咳嗽。
慕容澈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病历。
“清清,院长电话。”
谢寻缓缓直起身,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沈竹清深吸一口气,从他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钻出来。
“我马上来。”
擦肩而过时,慕容澈低声道。
“晚上七点,我住207。我们需要谈谈。”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是命令而非邀请。
沈竹清没有回答,只是加快脚步走向办公室。
那天晚上,她故意在病房忙到深夜。
回宿舍时,果然看见207的门缝下还透着光。
她蹑手蹑脚地路过,却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慕容澈穿着居家服,头发微湿,显然刚洗过澡。
没有了白大褂的阻隔,他身上熟悉的冷香让沈竹清一阵恍惚。
“我等了你四个小时。”
他的声音沙哑。
“进来。”
这不是询问。
沈竹清僵在原地,十五年的习惯让她几乎要抬脚服从,但脑海中突然闪过谢寻问她的话。
“你需要我离你远点吗?”
“太晚了,慕医生。”
她后退一步。
“有事明天再说。”
慕容澈的手还扶在门把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
“你变了。”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沈竹清从未听过的疲惫。
“以前的清清,眼里全是我”
夜风从走廊的窗户灌进来,吹乱了慕容澈额前的碎发。
“现在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叫了,就因为那个谢寻?”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
“因为什么?”
慕容澈向前一步。
“因为我不给你升职。因为我在医院对你严厉?还是因为”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因为我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因为我自己。”
沈竹清直视他的双眼。
“在这里,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我首先是个医生,然后才是其他任何身份。”
远处传来谢寻和牧民们说笑的声音,夹杂着篝火噼啪的轻响。
慕容澈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那片温暖的光亮,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你宁愿和这些陌生人打成一片,也不愿回到”
“回到什么?”
沈竹清打断他。
“回到永远低你一等的位置?回到那个连研究成果都要拱手让人的实习医生身份?”
慕容澈的脸色瞬间苍白。
他上前一步,身上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宁希颜的事我可以解释!那篇论文”
“不重要了。”
沈竹清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沈竹清!”
慕容澈急了,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
突然,地面猛地一颤。
沈竹清扶住墙壁,头顶的灯泡剧烈摇晃起来。
“是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