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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广播声突然响彻整个楼层。
“紧急通知!急诊科需要心外科立即支援!车祸伤者,心脏贯穿伤,血压持续下降!”
慕容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多年的职业本能压倒了一切私人情绪。
他快步走向门口,在经过呆立的宁希颜时脚步没停:“这件事回头再说。”
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
当慕容澈终于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他的白大褂上沾满血迹,手指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微微发抖。
这场手术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和专注力,伤者的情况太过凶险,好几次心跳都停止了。
站在洗手台前,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双手,慕容澈突然想起沈竹清。
如果是她在,一定会提前准备好温热的葡萄糖水,等他洗完手就能喝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荡荡的休息室里只有冰冷的矿泉水。
他疲惫地揉了揉酸痛的后颈,突然想起早上被打断的对话。
沈竹清已经已经什么?
他快步走向护士站,却发现值班护士已经换班。
手机屏幕亮起,是宁希颜发来的消息。
【澄清声明已发到医院群里。对不起,是我越界了。】
慕容澈没有回复,直接点开医院群聊。
宁希颜的声明很长,但核心意思很明确,她和慕容澈从未交往,之前的种种只是误会。
他关掉手机,没有看到的是一条被淹没在众多回复中的消息:
【沈竹清已经正式提交离职手续,不会回来了。边疆医疗队那边说她已经到岗,为期五年。】
接下来的日子里,手术一台接一台。
慕容澈将自己埋进工作中,试图用疲惫麻痹那种莫名的空虚感。
但每当他成功完成一例高难度手术,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总是沈竹清专注记录时的侧脸,或是她递器械时微微颤抖的手指。
“该死。”
他用力甩头,试图赶走这些不合时宜的影像。
但越是抗拒,那些记忆就越发清晰。
“血压稳定了。”
麻醉师摘下口罩,长舒一口气。
“慕医生,又是您救回来的。”
慕容澈只是点点头,机械地脱下手套。
术后第三天,病人突发感染。
慕容澈翻遍了整个档案室,却找不到完整的术前记录。
他的手指在文件柜间快速翻动,病历纸的边缘划破了指腹,渗出一丝血迹。
“到底在哪里”
他的声音低沉而焦躁。
一旁的护士战战兢兢地开口。
“慕医生,以前这类手术,都是沈医生专门做双份备份的”
慕容澈的手突然僵在半空。
沈竹清。
他这才想起,过去三年里,每一台重大手术的术前准备,每一份关键病历的备份整理,都是她在默默完成。
而他甚至从未正眼看过她的付出。
下班后慕容澈没有回家,他将车停在破旧的居民楼下。
他摇下车窗,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灌进来,带着附近小吃摊的油烟味和远处垃圾箱的酸腐气息。
夜色已深,整栋楼几乎都陷入了黑暗,唯独六楼最右侧的窗户还亮着灯,像黑夜中一盏孤独的灯塔。
他深吸一口烟,任由尼古丁在肺里盘旋,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那盏灯下,是沈竹清。
她就在那里,可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上去。
说什么?
“你可以回医院了?”
“来拿你整理的病历备份?”
“你为什么要打我一巴掌?”
“宁希颜的事,我可以解释?”
楼上突然传来开窗的声音,慕容澈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像个偷窥的变态。
但六楼的窗户依然紧闭,亮着灯的窗帘后隐约可见一个忙碌的身影在来回走动。
烟灰无声地掉落,慕容澈盯着那扇窗户,忽然觉得可笑。
一支,两支,三支烟盒很快空了。
慕容澈终于下车,迈步走向单元门。
电梯年久失修,他只能一步步爬上六楼。
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每上一层,他的心跳就快一分。
站在601门前,慕容澈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指节与门板相撞的声音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这次力道更大。
“沈竹清。”
他喊了一声,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依然无人应答。
慕容澈皱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通话记录里,沈竹清的名字还停留在五天前那通未接来电。
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
“沈竹清!”
慕容澈用力拍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铃声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断了。
慕容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门内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门开了。
但站在门后的不是沈竹清。
而是一个穿着背心、头发乱糟糟的陌生男人。
男人手里还拿着半截黄瓜,嘴里嚼着东西,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慕容澈愣住了,手缓缓放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