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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职?”
沈竹清扶着墙壁站起身,双腿还在微微发抖。
这个反应让周围看热闹的医护人员都愣住了。
因为平日里那个对慕容澈言听计从的沈竹清,此刻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凭什么?”
她直视慕容澈的眼睛,声音不再是以往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凭你抛下病人去约会?还是凭那无人接听的电话?”
慕容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未经允许擅自进行手术,这是严重违反医院规定的行为。”
“这是医院规定。如果手术出了差错,后果谁来承担?”
“我来承担!”
沈竹清突然提高了声音。
“病人的生命比什么狗屁规定都重要!如果今天我没做那个手术,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句话吼出来后,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沈竹清自己都愣住了,她从未在公开场合这样大声说话,更别说是对慕容澈。
奇怪的是,她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在慕容澈脸上。
他眼里竟然闪过一丝笑意,虽然转瞬即逝,但她确信自己没看错。
“情绪激动不能改变事实。停职一个月,立即执行。”
“慕医生!”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慕父匆匆走来,眉头紧锁。
“我刚从icu过来,3床的情况很稳定,手术做得非常漂亮。”
他转向沈竹清,眼中带着赞许:“考虑到是紧急情况,停职一周反省就够了。”
“一个月。”
慕容澈斩钉截铁地重复。
“这是原则问题。”
慕父还想说什么,沈竹清却突然笑了。
“不用了院长,就停一个月吧。”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慕容澈。
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要看穿沈竹清的想法。
“竹清”
慕父欲言又止。
“我接受处分。”
沈竹清平静地说,转身走向更衣室。
反正十天后她就要去边疆了,停职一个月还是半年,有什么区别?
门外,人纷纷散去,慕容澈站在原地,盯着沈竹清离去的方向。
慕父拍了拍他的肩。
“你太严厉了。那孩子救了条人命。”
慕容澈没有回答。
“她叫我阿澈哥哥。”
他突然说,声音低得只有慕父能听见。
“好久都没这么叫过了。”
慕父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确定停职一个月真是因为规定?”
慕容澈的表情重新冷了下来。
“我去查房了。”
他大步离开,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
停职通知下来的当天下午,沈竹清就回到了慕家别墅。
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她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是一直缺乏一个合适的契机,或者说,缺乏最后一点死心的勇气。
现在,慕容澈亲手给了她这个理由。
十五年的生活痕迹,收拾起来只用了不到两小时,三个行李箱,一个背包,就是她在慕家的全部。
最重的那个箱子里装着她的医学书籍和素描本,那是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丢下的东西。
“竹清,真的要走吗?”
慕母站在门口,眼眶泛红。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沈竹清拥抱了这个养育她十五年的女人:“阿姨,我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十五年前那场车祸带走她父母后,是慕父慕母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屋檐和一张床。
这份恩情,她永远不会忘记。
“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这句话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十天后,她将踏上前往边疆的列车,这一走就是五年。
但此刻,她不忍心打破两位老人眼中的期盼。
她知道,这家人是真心待她好,只是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归宿,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毁一家人的美满幸福。
出租车驶离别墅区时,沈竹清没有回头。
她怕一回头,就会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慕容澈骑车远去的背影。
车停在一栋老旧公寓前。
这是她一年前就租好的小公寓。
沈竹清把行李箱靠墙放好,坐在床边发呆。
窗外传来邻居的炒菜声和孩子哭闹声,楼下的流浪猫在垃圾桶边翻找食物。
这就是她的新生活,嘈杂、简陋,但完全属于她自己。
搬进来的第三天,她在楼下遇到一只橘色的流浪猫,瘦得能看见肋骨。
沈竹清去便利店买了猫粮,从此这只猫每天傍晚都会准时出现在她门口。
“你也一个人啊。”
她蹲在路灯下看它吃着罐头,看着猫咪狼吞虎咽的样子,轻声说。
三天过去了,没有医院的电话,更没有慕容澈的消息。
慕容澈肯定知道她已经离开了慕家,只是不关心而已。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医院群里的消息。
沈竹清下意识点开,看到同事们正在讨论宁希颜的升职消息。
【听说了吗?宁医生破格晋升了!】
【从实习医生直接跳到主治医师,这也太快了吧?】
【人家有实力啊,哈佛博士呢。】
【而且还有慕医生力荐】
沈竹清关掉手机,继续看着橘猫,她知道宁希颜确实有实力。
但如果没有慕容澈的推荐,再优秀的医生也不可能在一年内完成这样的跨越。
夜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她再也控制不住,把脸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哭泣。
橘猫焦急地围着她转圈,用脑袋顶她的手。
沈竹清抱起它,把脸埋在它温暖的毛发里。
不是因为宁希颜更优秀,不是因为家世差距,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她。
这个认知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她紧锁多年的心门。
所有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所有那些“如果我更优秀他就会爱我”的幻想,在这一刻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