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霜在一旁犹疑道:“其实,你父亲在听说方姜莱入狱后,就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听说他为了给方姜莱求情,居然抓来牢房中的老鼠,把自己弄成这样”
方梨南眼眸一颤,过了许久才笑了一声。
果然,他的父亲,为了方姜莱连命都可以不要。
来到了漆黑的牢房,方父浑身瘦骨枯削,面色灰败,像是个刚从棺材中爬出的人。
他拒绝太医诊治,就这样死挺着等方梨南过来。
方梨南走到方父床边,舀起一勺药汤放在方父唇边,轻声道:“张嘴吧,父亲。”
方父浑浊的眼眸瞬间燃起一簇亮光,惊喜道:“莱莱,是你吗?”
可在看清方梨南的脸时,他眼中的神采瞬间被失望淹没。
方梨南面色依然平静,她早已习惯了。
小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很会变脸。
对方姜莱是晴天,可一见到她,立马变得阴云密布,好像看到了仇人。
“不是方姜莱,是我。”方梨南淡淡笑了,“是你最讨厌的那个方梨南来了,你开心吗父亲?”
方父浑身一颤,低着头咛声道:“南南,阿父不是这个意思”
“父亲,别忘了,您的冷脸,我看了十五年。”方梨南平静道,“您只要一挥手,我就知道巴掌落在我脸上的力度,我怎么会不懂您呢?”
方父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南南,你不懂!那日你母亲去世后,我曾在她的密匣内发现了许多情书,可那可那都是写给她的表哥的”
“所以你怀疑,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儿,是吗?”方梨南扯扯嘴角,“可你知道吗父亲?我曾在母亲的床榻下,找到一本日记。”
“那里面事无巨细地写了,她怀我时的每一日变化,而最后一页,她写了,正因为这是方郎的孩子,她才更要珍重。”
方父的眼睛倏地猩红一片,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梨南。
“我娘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她甚至在生我的前一天,都还在为连年征战沙场的你抄写佛经。”
“你知道吗,那本佛经,是她用血,一笔一话抄了上百页”
方父的脊背微微颤动,用手深深埋住了脸。
他怎会不知道?
可这一切,都被他在发现情诗的那一刻,统统被潮水般的嫉妒、难过、怀疑化为了灰烬。
“你是多么怯懦的一个男人,怀疑我娘让你折了面子,又不敢滴血认亲”方梨南的眼眸闪过一丝戾光,“又纵容着方姜莱,欺负了我十五年”
方父的眼中的泪珠断了线一般流下,凄声道:“南南,是阿父对不住你!阿父错了!”
他滚下床,朝着方梨南疯狂磕头,“阿父错了!我去阎王那里,也要给你娘赔罪!”
方梨南嘲讽地勾起嘴角,“不必了只怕我娘看你这样对我,也不会原谅你,就别祸害她了。”
方父停滞一瞬,祈求道:“南南,你说什么父亲都答应你但是,能不能放过你妹妹?”
“她身子不好,年龄又小,太子将她关在慎刑司,她真的会受不住的!”
果然忏悔都是假的,她和她娘受的所有苦,都比不过方姜莱受的一丝伤害
方梨南站起身来,漠然道:“她当初对我做的,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方父猛地抓住了她的脚,惨声道:“南南!当为父求你了,你若高兴,把为父的命拿去便是,别再为难莱莱了!”
“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回家,还像以前那样好吗?”
“以前哪样?被你们欺负?过着无人在意的生活?”方梨南抽回脚,失笑了,“你似乎没搞清一件事,你的命,你给我的家庭,在我这里,并不值钱。我来这里是跟你恩断义绝的。”
方父跌在地上,满脸惊慌地看着她。
“我们的父女之情,在今日起一笔勾销,此后,死生不复相见。”
方梨南一把抓过药碗摔在地上,又捡起一片碎片,狠狠割过自己的手腕,瞬间血流不止。
歃血义绝。
她将染血的碎片扔在方父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