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美杜莎,凭美貌封神。
也因美貌招祸。
被玷污、被诅咒、被砍头,死后连头颅都成了别人刷战功的工具!
这口怨气,换你你咽得下
华夏大地的读者啊!
你们评评理,谁能咽得下!
咽不下归咽不下,可我当时是真凉透了。
好在蛇发缠紧怨气不散,在神话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岁月里,终于蹭到了重生buff。
现在,我是十八岁的复仇预备役!
1
神庙惊魂
脊背传来的冰冷触感,让我本能打了个冷颤,但我陷在混沌的梦境里醒不来。
梦里是雅典神庙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海神波塞冬的呼吸,带着咸腥的海风,狠狠砸在我的颈窝。
他的手指像粗糙的渔网,勒得我锁骨生疼。
神庙的穹顶在眼前旋转、崩塌,化作雅典娜那双淬了冰的灰眼睛。
妖女!
她的声音像砸碎的陶罐,尖锐地刺进我的耳膜。
我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窒息感,让我的胸腔炸开般疼痛。
昏黄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上,晃出一圈模糊的光晕。
一个男人的轮廓压在面前,带着汗味和廉价烟味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他的手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正粗暴地撕扯着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拉链撕裂的声音像毒蛇吐信,瞬间扯断了记忆的闸门。
波塞冬的脸与眼前这张油腻的面孔重叠了。
唔……
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
那是被侵犯时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奥林匹斯山的阴影里,我曾是被众神觊觎的美人,金色的卷发比阳光更耀眼,肌肤像初雪般洁白。
可当波塞冬在雅典娜的神庙里玷污我时,那些赞美都变成了淬毒的箭。
雅典娜迁怒于我。
将我的卷发变成扭动的毒蛇。
让我的眼神拥有石化一切的诅咒。
从此我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怪物。
珀尔修斯斩杀我。
我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看见他举起我的头,当作炫耀战功的战利品。
死后的千年里,我的怨气附着在蛇发上,在人类传颂的神话里漂流。
2
蛇发觉醒
看着自己被写成十恶不赦的妖魔,看着那些施暴者被供奉成英雄。
这口怨气,谁咽得下!
华夏的读者们,你们说,谁能咽得下!
愤怒像岩浆在血管里翻涌,脖颈处的压迫感点燃了沉睡的力量。
我尖叫一声。
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额前的一缕发丝突然变得冰凉、滑腻,尖端猛地弹出分叉的信子。
那是一条棕色的小蛇,正对着男人的脸吐着毒液!
更汹涌的力量从我眼底炸开。
那是雅典娜诅咒的馈赠,是我用清白换来的复仇武器。
啊!
男人惨叫。
捂着裤裆滚下床。
重重撞在墙角的暖水瓶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他的哀嚎,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
我扶着墙壁坐起来,T恤的领口被撕开一大片,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我指尖触到脖颈上的红痕,那里还残留着掐握的痛感。
和记忆里波塞冬留下的淤青一模一样。
怎么了怎么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女人冲了进来,睡衣上还沾着麻辣烫的红油。
她看到蜷缩在墙角的我,看到满地狼藉。
最后,目光落在捂着裤裆打滚的男人身上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是这具身体的姐姐,杜薇。
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这个二十二岁的女人,曾是这具身体在世上最亲最信任的人。
滚!
杜薇的声音尖利得刺耳。
她死死瞪着我。
眼神里的怨毒和雅典娜的诅咒一样让人心寒。
我盯着她,瞳孔因为愤怒而微微收缩。
她的表情像极了当年的雅典娜。
同样的迁怒。
同样的不分青红皂白。
我的蛇发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在头皮下蠢蠢欲动。
可它们只是微微蜷曲了一下,便又恢复成柔软的黑色发丝。
千年的漂流耗尽了力量。
重生在这具孱弱的人类身体里,我几乎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
好汉不吃眼前亏。
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陌生的俗语。
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十八岁的杜莎,一个在南方小城挣扎求生的孤女。
3
何去何从
我一声不吭地拉好衣服,指尖触到布料的破洞时,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那个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男人是杜薇的丈夫,张强。
他们开了家卖麻辣烫的小店。
我高考落败,便在这里帮工,住在他们家客厅隔出的小隔间里。
你就活该被老男人惦记!
杜薇突然扑过来打我,被张强拉住了。
她甩开丈夫的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我好心收留你,给你口饭吃,你竟然勾引你姐夫!你的心怎么这么脏!
她的哭诉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我却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处的不是愤怒。
而是恐慌。
恐慌自己抓不住这个男人,恐慌自己唯一的依靠会崩塌。
就像那些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奴,明明是主人犯下的罪孽,却只会将怨恨发泄在更弱小的同类身上。
我转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还弥漫着白天麻辣烫的辛辣味。
墙角堆着没洗的碗碟,苍蝇在昏黄的灯光下嗡嗡乱飞。
这就是我重生后的世界。
和奥林匹斯山的辉煌相比,像个肮脏的泥沼。
推开门,夏夜的热风带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
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坐在小马扎上喝酒。
看见我出来,眼神像黏腻的蛛网缠过来。
那些目光让我想起被珀尔修斯追猎时,沿途村民投来的恐惧与贪婪。
我加快脚步穿过巷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眼。
记忆告诉我,那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刘梅。
三年前,她带着我和杜薇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李奋斗。
一个五十岁的男人。
他还有一个上大专的儿子。
莎莎啊,你在哪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
跟你姐吵架了回妈这来吧,妈给你留了门。
我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像一只被蒙住的眼睛。
巷口的垃圾桶旁,几只野狗正在争抢食物,发出低沉的嘶吼。
4
诅咒初现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朝着记忆里那个所谓的家走去。
我推开虚掩的大门,刘梅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腿上。
看见我进来,立刻站起来,脸上堆起关切的笑。
回来了快坐,妈给你留了糖水。
她转身进了厨房,很快端出一碗西米露。
白色的米粒沉在透明的糖浆里,上面浮着几粒没剥干净的椰肉。
快喝吧,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润心。
我接过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
突然想起在塞浦路斯的宫殿里,侍女们为我端来的冰镇葡萄汁。
那时候我的指甲上还涂着用凤仙花汁做的蔻丹,如今却只剩下洗不掉的油渍。
是不是跟你姐夫闹矛盾了
刘梅在我身边坐下,状似无意地问。
莎莎啊,你姐夫是糙了点,但你姐跟他不容易,你在店里帮忙,凡事多为你姐着想。年轻人别那么娇气,因为一点小事就闹不愉快,听见没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搔过心尖,可我却听得浑身发冷。
难以相信。
这是一位母亲的话。
说被害的女儿矫情。
我先去洗澡了。
我放下只喝了一口的西米露,起身想往浴室走。
莎莎回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奋斗端着一个搪瓷杯走出来,脸上堆着慈爱的笑,眼睛却像黏在我身上似的。
受委屈了吧跟叔说说,是不是张强那小子欺负你了
说着,就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
刘梅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说:你们聊,我去看看洗衣机里的衣服。
她走进卫生间,关上门的瞬间,我清楚地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刘梅带着我们嫁给李奋斗时,他还是个愿意供我们姐妹上学的好继父。
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总在我洗澡时借口修水管站在门外,晚上会趁刘梅睡熟时,悄悄摸进我和杜薇合住的房间。
杜薇比我大四岁。
更早懂得这些肮脏的勾当,她总是在李奋斗靠近时假装咳嗽,或者用脚踢我提醒。
一年前,她大专毕业,匆匆嫁给了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张强,逃离了这个家。
而我,成了累赘,继续在男人的目光里苟活。
莎莎长得真俊。
李奋斗的手突然搭在我的大腿上,粗糙的掌心带着黏腻的汗。
受委屈了吧跟叔说,叔替你做主。
他的手指开始不安分地摩挲,一点点往上挪动。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脸上带着关切的笑意,眼睛里却闪烁着贪婪的光。
和那些在神话里觊觎我的神祇一模一样。
怒火像点燃的硫磺,瞬间充斥了整个胸腔。
我猛地抬起头,眼底翻涌着千年未散的怨恨,那些被压抑的力量在血脉里咆哮。
李奋斗的手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眼睛里的贪婪变成了惊恐。
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内障。
啊……我的眼睛!
他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往后退。
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碰倒了桌边的热水瓶,滚烫的水溅在他的手背上。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惊恐地尖叫。
看不见了!我怎么看不见了!
他的手掌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指关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我知道,这是我的诅咒。
是雅典娜赐予我的、唯一的复仇武器。
即使力量微弱,也足以让这些施暴者尝到恐惧的滋味。
我抓起沙发上的背包,转身冲向门口。
经过卫生间时,听到里面传来刘梅压抑的啜泣声。
她自始至终没有出来。
推开门,外面的风更大了,吹得巷口的招牌吱呀作响。
我一路狂奔,不敢回头,直到跑出那条狭窄的巷子,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
路灯的光落在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柔软的黑色发丝从指缝间滑落。
没有毒蛇,没有鳞片,只是普通的人类头发。
可我知道,美杜莎没有消失。
只是藏在这具十八岁的身体里,藏在那些被遗忘的痛苦和怨恨里。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杜薇发来的短信:以后别再回来了!
我删掉短信,将手机塞回口袋。
夜风吹起衣角,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浮躁。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人宰割。
珀尔修斯能斩下我的头颅,却斩不断我的怨恨。
雅典娜能诅咒我的容貌,却封不住我的眼睛。
那些被扭曲的真相,那些被歌颂的罪恶,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因为这口怨气,我咽不下。
永远也咽不下。
我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弯残月,像一只冰冷的眼睛,俯瞰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
我的指尖微微发麻,额前的发丝轻轻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属于美杜莎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5
酒吧风波
马路上的车流渐渐稀疏,橘黄色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
街对面的迷迭香酒吧亮着刺目的霓虹灯,鼓点声混着醉醺醺的笑骂穿透玻璃,在寂静的夜里撕开一道豁口。
我攥着洗得发白的背包穿过马路,鞋底碾过积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推开门的瞬间,震耳的音乐裹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吧台后穿着黑衬衫的侍应生正低头擦着高脚杯,水晶杯壁在射灯下晃出细碎的光。
这里招人吗
我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嚣里,不得不提高音量。
侍应生抬起头,是个眉眼干净的年轻小哥。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目光在我洗得褪色的T恤上顿了顿:我帮你问问老板。
他拿起吧台上的对讲机说了两句,指尖在金属外壳上留下淡淡的水渍。
没过两分钟,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后堂走出来,深色西装紧绷在圆滚滚的肚子上,金劳力士在手腕上晃得人眼晕。
是你找工作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眼神从我的头发扫到鞋子,带着审视货物般的挑剔。
我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背包的带子。
一个月三千,酒水提成另算。
他咂了咂嘴,像是做了天大的让步。
能不能按天结算
我咬着下唇问道,喉咙有些发紧。
在杜薇那里帮了三个月的忙,微信余额里只有二百块。
她说:帮你存着,以后用得上。
可现在我站在这陌生的酒吧里,那点微薄的积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可以。
他转头冲吧台喊,阿哲,给她套工作服,讲讲规矩。
工作服是件黑色的连衣裙,明显大了一码。
但我很满意。
因为我知道,在这种地方,前凸后翘引人注目不会有好下场。
我对着洗手间斑驳的镜子把头发挽成丸子头,冷水扑在脸上时,才看清自己眼下那片乌青。
原本该清澈的杏眼蒙着层灰,只有未褪尽的婴儿肥还透着点十七八岁的模样。
深深呼出一口气,我戴上印着酒吧LOGO的耳麦,金属边缘硌得耳廓生疼。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过夜的办法。
至少在这里有灯光,有屋顶,不用在黑夜的立交桥下应对突来的危险。
玻璃门外,乌云正一点点吞掉月亮,看那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
前半夜还算安稳,我推着酒水车往包间送了几趟洋酒和果盘。
走廊里的红地毯吸走了脚步声,每个包间的门缝里都泄出不同的声音:
骰子碰撞的脆响,跑调的情歌,还有女人刻意的娇笑。
耳麦突然传来电流声,老板的声音混着杂音:
302包间,过去一趟。
推开门的瞬间,烟雾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三个男人围着茶几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酒瓶东倒西歪地躺着。
穿花衬衫的男人最先看到我,脸上堆起油腻的笑:小杜是吧过来喝酒。
他伸手就要拉我的手腕。
我假装整理裙摆,往旁边挪了半步,躲开了那只带着金戒指的手。
别怕嘛小妹妹。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接话,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不喝酒也行,陪我们玩把骰子
说着就往我这边凑,胳膊肘已经快碰到我的肩膀。
还是来唱歌吧。
角落里穿白T恤的年轻男人挥了挥手里的话筒。
别跟这些老古董玩,我点首《后来》给你伴奏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刚学来的标准笑容。
领班说,在这里讨生活,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客人扫兴。
三位老板不要急。
我把托盘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
陪喝、陪玩、陪唱,都不是我的本职工作。这样吧,三位竞价,谁出的价高,我就陪谁。
这话一出,三个男人都笑了起来。
花衬衫率先喊:两百!
金丝眼镜立刻加价:三百!
白T恤懒洋洋地抬手:五百。
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戏谑,像是在看猴子表演,喊价声越来越大,却始终在几百块里打转。
直到白T恤喊出一千,另外两人都没了声,明显是装腔作势的架势。
不过,我本意也只是让他们适可而止。
我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老板阔气,请便。
等提示音响起,我才接过话筒,陪他唱了首跑调的《同桌的你》。
唱完转身要走,他们却不肯放我走,花衬衫拍着桌子喊要再竞价。
我们谁出价高,你今晚就跟谁走。金丝眼镜向两人打眼色道。
对,就这样。花衬衣拉扯着我,不让我走。
我挣不脱,又怕又气。
我拒绝的话没人听。
他们又几百几百开始叫价。
我故意说:你们打架,谁厉害我跟谁走。
这话像是点燃了引线,刚才还互相说笑的三个男人突然红了眼。
花衬衫抓起桌上的酒瓶就要砸,金丝眼镜一把扯住他的领带,白T恤抄起果盘就往两人中间泼
。
西瓜块和葡萄滚了一地,混着碎玻璃碴子,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我趁机退到走廊里,按下了110。
警察来的时候,老板的脸绿得像门口的霓虹灯。
他把我拉到后堂,指着我的鼻子,用各种难听的话骂我。
要不是警察在外面,他肥胖的巴掌早呼在我脸上了。
最后他从领班那里抽出三百块,甩在我脸上。
这是我一晚的工钱。
滚!臭婊子!害我被罚款!
警车的蓝红灯在脸上明明灭灭,做笔录的警察叹了口气,说我胆子太大。
我低着头没说话。
自小,爷爷奶奶就骂我们姐妹是赔钱货。
养你们不如养头猪,猪还能卖钱。
我爸走的那天,更是骂我们:克星!断我们香火的罪人!
刘梅抱着我们姐妹在雨里哭了半夜。
后来,杜薇考上大专,我要上高中,刘梅支撑不下去了,只能带着我们再嫁。
这些事,跟谁说都没用。
6
戈尔贡姐妹
在警局的长椅上坐到天亮。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铁栅栏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我捏着口袋里皱巴巴的三百块钱,不知道该去哪里。
做笔录的老警察端着杯热茶过来。
看我盯着窗外发呆,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城郊有个孤儿院,最近缺人手帮忙照顾孩子,管吃管住,你愿意去吗
我抬起头,看见他制服袖口磨出的毛边,突然鼻子一酸。
我愿意!
抵达孤儿院时,负责接待的是院长。
吴警官,这位是……
院长的话音刚落,老警察已伸手与他相握,沉声介绍:黄院长,这是杜莎。
随后吴警官简要说明了我的情况,黄院长听完看了看我,便叫来工作人员安排后续事宜。
转身走向门口的瞬间,身后隐约飘来吴警官压低的话语:这女娃长得好看……
后面的字句被风揉碎,模糊不清。
我浑身一僵,心头警铃骤然炸响——难道是误入了狼窝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落脚处。
无论这里藏着什么,都得先沉住气,静观其变。
我在孤儿院的工作是照料孩子,日常只跟几个工作人员打交道。
我暗中观察院长,见她没什么异常,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工作之余,我常常泡在图书室。
那里有两台捐赠的旧台式机,有wifi,用的人很少。
我趁闲时来用,没人管。
毕竟对孩子们来说,电脑远不如玩具有趣。
某天晚上,我划到女明星林冉的直播。
镜头里,一个男人总对她动手动脚,她脸上的笑僵得像糊了层纸,看得我心里发堵。
我点开她的微博主页。
最新那条动态,四个字挤在屏幕角落,没有多余的话,连标点都省了。
像有人站在深水里,指尖刚够到水面,却连救字都不敢写全,怕惊起涟漪,更怕无人回应。
我私信她:是不是被骚扰了要是,就在直播间咒他一句——随便什么都行。
返回直播间时,我见林冉脸色有点白,但她还是转向那男人,声音发紧:我、我诅咒你长命百岁!
直播间里一片哄笑。
那男人也跟着笑,接着声音像卡了痰似的,没两下就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我知道,我的诅咒成了。
后来我和林冉成了网友,那男人的怪病始终没医生能治。
他对人说是肠胃发紧,连走路都不自在。
某天,林冉转给我一个网暴帖子:被攻击的女孩留了句再见,险恶的世界。
头像是个姑娘,戴着口罩,眉眼怯生生。
叫凡该。
我的怒气瞬间冻结了屏幕前所有正在凝视那个帖子的人。
他们只能盯着屏幕,却无法动弹。
直到我力竭。
我私信凡该:连死都不怕,那就别怂!把欺负你的人叫出来,我帮你,让他们付出代价。
凡该回我:谢谢,但没用的。
我又发:做完再死,不迟。
约定的操场角落,凡该站在那儿,对面三女两男正步步逼近。
是她叫出来的人。
别碰她!
我冲过去站到凡该身边。
她抬眼看见我,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淡下去。
大概她对希望本就没抱多少期待。
对面的人笑作一团:这就是你找的帮手想笑死我们
一个女生嗤笑:长得倒还行,要是变成猪头,肯定更‘可爱’。
我没理他们,只问凡该:是这几个人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反而把我往身后拉:你走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挨他们的羞辱了。
我把凡该拽到身后,盯着那五人:我诅咒你们
!
五人愣了一秒,捂着肚子笑,笑得直不起腰,可没到一分钟,笑声就卡在喉咙里。
他们想骂我,舌头却转不动;
想抬手推人,手指硬得像木头,只能含混地呜呜出声。
凡该睁大眼睛看着我,眼里的死气慢慢散了。
她没再提寻死的事。
后来,我、林冉和凡该,成了彼此鼓励的好友。
我们管自己叫戈尔贡三姐妹。
护着自己,也护着那些跟我们一样,曾被困在黑暗里的人。
7
网络守护者
没过多久,警车停在了孤儿院门口。
警察找到我时,我正在给孩子们分水果。
领头的吴警官脸色严肃,开门见山:林莎,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需要你交代——最近几起‘怪症’,似乎都和你有关。
我不知道。
我垂着眼,指尖攥紧了手里的苹果,声音没什么起伏。
审讯室里,吴警官把一叠资料推到我面前:这几个人,你都接触过吧他们出现症状前,都和你有过交集。
我盯着资料上的照片:
李奋斗、林冉身边的男人、欺负凡该的那五个学生。
我指尖冰凉。
要是换作其他警察,我早懒得应付了。
当初我们被欺负的时候,这些人又在哪
可吴警官不一样,是他推荐我到孤儿院工作的,这份能让我安稳下来的差事,我不能丢。
我抬起头,眼眶慢慢红了,声音也带上了怯意: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保护自己,我没做过坏事。
我知道,男人大多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对着我这副可怜模样。
吴警官皱着眉,却没再追问。
他手里没有实据,更不会想到,我有诅咒这种超乎常理的能力。
后来他去跟黄院长核实了我的工作情况,见我平时除了照料孩子就是待在图书室,没什么异常,最终还是走了。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没安稳几天,我还是丢了工作。
那天下午,我正帮8岁的小辰擦手。
他是被拐后救回来的,父母还没找到,性子格外黏人。
姐姐,等我长大了,就来娶你,天天照顾你!
他拉着我的手,眼睛亮得像星星。
好啊,我等着小辰长大。
我笑着帮他擦干净掌心的污渍,心里却暖不起来。
就在这时,同事突然喊我:林莎,院长叫你去办公室。
我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两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脸色严肃。
黄院长站在一旁,语气有些不自然:林莎,收拾下东西,跟这两位同志走。
我只有两三套换洗衣物,却在收拾行李时磨了很久。
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吴警官跟黄院长说了什么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逃的念头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可很快又灭了。
我无亲无故,能逃到哪里去
最终,我还是背上背包走了出去。
跟着那两个男人上车时,我攥紧了口袋里的削笔刀。
走一步看一步吧,真要是逼到绝境,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们带我来到市区一栋颇为隐蔽的建筑,上了二楼的一间工作室。
里面有几个人正专注地敲击着键盘,见我们进来,纷纷抬头喊了声队长。
我右侧的男人示意我在一台电脑前坐下,指着屏幕上正不断闪烁的红色信号,问道:你能冻结它吗
我能。
我试试,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开口道。
这么做,一来是想掩饰自己的能力,二来我不知道屏幕反光会不会让他们冻结。
好。
几人应声走出办公室,只隔着玻璃静静看着我。
我移动鼠标,指尖落下的瞬间,那红色信号便被稳稳冻结了。
队长走过来,赞许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随即让一名女同事给我安排独立的办公室和卧室。
队长递来一张银行卡,语气平淡:你的工资会打到这张卡里。
我迟疑着没有接,指尖蜷了蜷:我……我不做坏事。
放心,我们做的都是为人民的事。
他不由分说将卡塞进我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塑料传来。
这位凌姓队长给了我两台电脑,一台专供工作,另一台完全由我自由支配。
他偶尔会往工作机里同步任务,次数寥寥,我的日子过得相当清闲。
我用自由机漫游网络时,发现了件怪事。
我情绪波动时,发间的蛇形数据电缆便会悄然激活。
这些无线电缆像有生命一样,能带着我在任何网络死角穿梭自如,甚至能窥见凌队长他们在玻璃隔间里的工作内容。
他们在做黑客追踪。
有次见那群人忙了一整天都没锁定目标,我忍不住出手,瞬间冻结了追踪对象。
但电光火石间回过神,又立刻激活了目标让其恢复正常。
普通人只会以为这是网络卡顿。
但他们对异常波动极为敏感。
我假装不经意抬头时,正撞见几道目光隔着玻璃灼灼地落在我身上。
我赶紧低头盯着电脑屏幕,眼神故意随着直播画面夸张地起伏,装作看得入迷。
但,终究还是没能藏住破绽。
第二天,两个白大褂模样的人找上门,说想采集我的血清数据。
我拒绝了。
可他们还是不动声色地捡走了我掉落的几根头发,连同我喝空的奶茶杯也一并收走了。
半年里,我和戈尔贡的另外两位姐妹做了不少事。
我们借着社交媒体和直播技术,将数起公众人物的性丑闻公之于众。
凡该转型成了网络写手,专门发掘受害者的故事,用文字为他们筑起精神堡垒。
我则运用石化能力威慑不法之徒,直接救助身陷险境的受害者。
林冉动用自身资源成立了戈尔贡庇护所,专门收容家暴幸存者。
我们还创立了反性暴力基金会。
针对未成年人沉迷电子屏幕的问题,我凭借内置的视觉算法,开发了一款具有触发机制的小程序。
未成年人登录后,若凝视屏幕过久,程序便会触发其潜意识中的厌恶感,以此降低他们对网络与网游的依赖。
8
复仇序曲
凌队长那边的工作同样捷报频传。
他们研制出的虹膜传感器,已能精准调控石化射线的强度,既能用于防卫,也可实现治疗,如今已成功投入使用。
他们给了我特殊关照,分配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还安排了一位阿姨照料我的起居。
阿姨似乎很喜欢我,尤其热衷于给我编各式各样的辫子。
天啊,小莎这模样真是太招人疼了。
她一边梳着我的头发,一边念叨。
也难怪吴警官特意交代要好好护着你,这般模样,哪个男人见了能不动心呢。
她提议帮我洗头时,我摇了摇头拒绝了。
若是幼儿园里的孩童,被人这样全身心地照料着,一定会心花怒放。
她确实把我护得像个易碎娃娃,可我心里清楚,她是在收集我掉落的发丝。
研究所的脑机链接技术正处于试用阶段,他们迫切需要我的头发。
而我的头发,长到一定长度便不再生长,新发更是长得格外缓慢。
我的社交圈本就狭小,偶尔出门闲逛,也能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
我并不介意,我可以通过网络畅游这个世界。
通过海量照片的筛选,我已锁定了两个人。
那是我势必要复仇的对象。
一个是声名赫赫的企业家,一个是家喻户晓的慈善家。
说来也算缘分,反性暴力基金会的会长杨卉,正是小辰的母亲。
孤儿院的小辰当年三岁被仇家拐卖,直到八岁被意外解救,才凭着DNA匹配找到了双亲。
杨卉曾特意打电话给我,语气里满是感激,说多亏我照拂小辰。
那本是我的分内事,不值一提。
但巧的是,她随后给反性暴力基金会捐了一大笔钱。
让我们得以救助更多受害的妇女儿童,我们感激不尽,便请她当了会长。
小辰生日这天,杨卉约我见面,我应了。
她派来的司机把车停在一栋气派的别墅前。
进门见到杨卉时,我心头猛地一沉。
她竟是我锁定的那位慈善家。
小辰一见我就缠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硬要留我吃晚饭,我没好拒绝。
傍晚,小辰的父亲回来了。
当那张脸映入眼帘,我呼吸都滞了半秒。
居然是张百仁,那个我盯上的著名企业家。
满桌珍馐,他们一家三口热情周到,我却如坐针毡,发间的蛇隐隐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绷断理智。
晚饭后,杨卉留我住下。
我正想确认这两人是不是千年前迫害我的波塞冬与雅典娜,便顺水推舟应了。
夜深后,小辰睡熟了。
杨卉轻轻敲开我的房门,拉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温软,语带恳切:莎莎,小辰多喜欢你啊。你愿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吗
杨会长说笑了,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抽回手,以为她说的是小辰孩子气的童语。
小辰吹蜡烛时说:姐姐,我许愿了,等我长到爸爸那么高,就把你娶回家,天天给你买草莓蛋糕。
我从不说笑,她又攥住我的手,力道不轻,这也是百仁的意思。
说着,便拉着我往他们的卧室走。
那间卧室大得惊人,水晶灯折射出奢华的光,地毯厚得像踩在云里。
张百仁穿着丝质睡袍立在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流淌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手里捏着一张照片。
是我和小辰在孤儿院的合影,边角已被摩挲得有些发白。
百仁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就对你动了心,杨卉的声音像裹了蜜糖。
他这人从未对谁这般失魂落魄过。
她把我的手往张百仁掌心按去。
笑意盈盈:我们姐妹俩效仿娥皇女英,陪在他身边,共享这盛世繁华,不好吗
我望着杨卉,她妆容精致,眼神清明,实在不像精神失常的样子,怎么会说出这种把丈夫当物件分享的话
小莎,张百仁突然握紧我的手,指腹粗糙带着薄茧,声音沙哑得像蒙着层砂纸。
我等你很久了,等了……好像不止千年。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头顶,发丝瞬间蛇变暴怒,鳞片炸开,我眼中的力量骤然翻涌。
却在杨卉轻轻掩上门的刹那,像被掐灭的烛火,悄无声息地敛了去。
张百仁拦腰将我抱起,大步走向那张宽大的床。
千年前雅典神庙的悲剧,难道还要再演一次
不。
这一次,绝不会了。
9
恶魔审判
我蛇发间的数据电缆接入手机信号,将画面实时传向外界的每个屏幕。
张百仁的每一个动作,经由我的虹膜投射,瞬间暴露在众人视野中。
我要让这披着人皮的恶魔,在千万双眼睛里被扒得只剩骨头!
扬手狠狠扇向他的脸,手腕却被他猛地攥住,反按在我头顶。
伸腿踢去,又被他死死钳制住双腿。
屏幕那头,弹幕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畜生!】
【死刑!】
【直播录屏已发最高检!】
无数观众的凝视汇聚成汹涌的愤怒,顺着数据流涌入我的四肢百骸。
怒意越盛,我的挣扎便越发有力。
他粗暴地撕扯我的衣物,当那布满胸毛的胸膛暴露的刹那,我瞳孔里的数据流突然炸开白光。
不止法庭!
我要让他现在就下地狱!
目光如激光般射向他的下身,可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爸爸,姐姐在这里吗小辰稚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辰快回去睡觉!杨卉从后面慌乱地拽住孩子的胳膊,可小辰已经看见了床上的我。
姐姐!
他突然挣脱开,跌跌撞撞扑上床来,用小小的身躯去推张百仁的后背。
爸爸不要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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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我眨了眨眼,想把那道致命的目光移开。
可目光裹挟的力量越过张百仁,却正中在小辰的身上。
噗通!
小辰小小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块,直挺挺从床沿滚下去,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死寂只持续了半秒。
杨卉的尖叫刺破耳膜时,别墅外突然传来警笛的尖啸。
红蓝交替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张百仁那张冷笑的脸上明明灭灭。
我预想的正义审判没有降临。
杨卉扑到小辰身边,突然转头指着我嘶吼:是她!勾引百仁不成,还想伤害孩子!
张百仁慢条斯理地系着纽扣,嘴角那抹势在必得的笑,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皮肤。
小辰被送去特殊病房治疗。
可我不能倒下。
屏幕那头还有无数双等待的眼睛,林冉的庇护所还亮着灯,凡该的键盘还在敲击。
那是我最后的防线。
这一次,谁也别想把对我的诅咒,变成他们炫耀的勋章。
城市最高楼的天台上,举着望远镜的身影正用匕首划开掌心。
鲜血滴在摊开的《希腊神话》上,晕染开红圈标记的那一页——珀尔修斯后代的家谱里,我的名字正被血珠缓缓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