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科夫沉默了良久,咖啡馆里只有老式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他看着陈昂清澈而坦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商人的贪婪,只有对科学的探寻和尊重。
他心中的那堵冰墙,悄然裂开了一道缝。
“你是怎么知道的?”沃尔科夫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喜欢看书,尤其是苏联科学家的著作。你们在基础理论上的深度,是我们望尘莫及的。”陈昂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捧了对方,又没有暴露自己。
一旁的方华仁也适时地开口,他的俄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语气中的崇敬却是发自内心的:“沃尔科夫所长,您的研究,解决了困扰我们很久的一个难题。我们非常希望能有机会,向您和您的同事们当面请教。”
一个懂他研究核心的神秘青年,一个满脸崇拜的同行专家,还有一个虽然俗气但很会办事的“后勤部长”。这个组合,让沃尔科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速溶咖啡,又看了一眼孙建业推过来的、依然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现磨咖啡。
最终,他缓缓地端起了那杯现磨咖啡,喝了一口。
“研究所里确实有些设备,因为交不起电费,已经很久没开动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们说,“如果你们只是想进行一些‘纯粹的学术交流’,或许,我可以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研究所的民用技术陈列室。”
孙建业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知道,“民用技术陈列室”这种地方,往往就挨着“军用技术实验室”。
这头倔强的、骄傲的老狮子,终于,愿意让他们踏入自己的领地了。
所谓的“民用技术陈列室”,根本就不存在。
沃尔科夫领着陈昂三人,穿过长长的、铺着褪色油毡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苏联著名科学家的肖像,他们的目光严肃地注视着来访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灰尘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一些房间的门上挂着锁,玻璃上积着厚厚的灰。
整个研究所,就像一座陷入沉睡的火山,外表沉寂,内部却蕴藏着惊人的能量。
他们最终来到一间巨大的厂房式实验室。高大的穹顶下,安放着几台堪称巨兽的机器。这些机器的造型充满了苏式重工业的暴力美学,粗大、厚重,充满了力量感,但许多仪表盘已经破损,外壳上也布满了锈迹和油污。
“这里是我们进行材料压力测试和结构分析的地方。”沃尔科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和一丝更浓的落寞,“那边那台,是乌拉尔重型机械厂生产的五万吨水压机,整个苏联也只有三台。那边那个,是高频感应熔炼炉,可以瞬间将温度提升到五千摄氏度。”
方华仁的眼睛都直了。他像个孩子闯进了糖果店,一会儿摸摸这台机器冰冷的金属外壳,一会儿趴在控制台前研究那些密密麻麻的俄文按钮和仪表。这些设备,在国内任何一个研究所里,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国宝级存在,而在这里,它们却像废铁一样被闲置着,蒙着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