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合同,猛地展开!
“就在昨天,县政府后勤处,已经跟我们签了第一份采购合同!订购五千块‘玉露皂’,作为全县干部的福利品!单价,五块钱一块!”
“轰!”
人群彻底炸了!
五千块!五块钱一块!这是什么概念?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这一下,所有人都被彻底镇住了。
他们看着孙建业,看着他手里的合同和那块神奇的肥皂,终于意识到,这个新厂,不是在开玩笑!他们有技术,有产品,更有通天的关系!
孙建业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脸色煞白的刘富贵身上。
“刘富贵!”他声如洪钟,“你,从现在开始,被开除了!收拾你的东西,滚!”
紧接着,他指向人群中一个因为常年被刘富贵打压而显得有些畏缩,但手上布满老茧的年轻技术员。
“王小虎!从今天起,你就是一车间的主任!工资,再加二十块!”
杀鸡儆猴,立威成功!
全场死寂。
所有工人的眼神,都变了。
从怀疑,变成了敬畏,最后,化为了熊熊燃烧的希望和期待!他们知道,跟着这样杀伐果断、言出必行的厂长,跟着那个能拿出神奇肥皂、让县长都下订单的神秘老板,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散会后,工人们兴高采烈地领着钱和福利品回家了。
孙建业的办公室里,他却对着陈昂,面露难色。
“老板,”他递上一根烟,脸上的兴奋已经褪去,换上了一副凝重,“人心,算是稳住了。
玉露皂的生产线,三天内就能开工。但是但是您画的那个‘神农一号’的图纸我跟几个老师傅研究了三天三夜,有个要命的问题。”
“说。”陈昂接过烟,却没有点。
“我们缺材料!”孙建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绝望,“图纸上要求的那个高标号的特种钢材,还有那个核心的传动轴承!这东西,别说咱们县,就是整个市里都搞不到!只有省钢厂才有!而且那玩意儿金贵得很,全都是计划内的,得有省里批的指标才行!”
他愁得满脸褶子都挤在了一起。
“没有指标,没有材料,您那图纸画得再神,它也只是一张废纸啊!”
孙建业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眼睛疼。
这位新上任的红旗农机厂厂长,此刻却没了半点新官上任的意气风发。他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老虎,来回踱步,脚下的水泥地几乎要被他磨出一道槽来。办公桌上,那张被他和几个老师傅研究了无数遍的“神农一号”核心部件图纸,此刻在他眼里,不再是改变命运的神物,而是一张画着通天大饼的废纸。
“老板,不行,这事儿真不行!”孙建业把手里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摁在烟灰缸里,满嘴的泡都像是要炸开一样,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认命的绝望,“特种钢,高强度轴承这都是军工级的玩意儿!别说咱们青阳县,就是跑断腿到市里,人家连正眼都不会瞧咱们一下。那东西叫‘指标’,是命根子!没省里通天的人物点头,咱们连钢厂的大门都摸不着!”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喝着茶的陈昂,心里急得像是火烧。这位小老板什么都好,有魄力,有钱,有神鬼莫测的技术,可就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这世道的人情世故有多难。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八十年代最坚硬的壁垒——计划经济的壁垒。
陈昂放下搪瓷缸,水面上飘着的几根茶叶梗轻轻晃动。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焦慮,反而平静地问:“单子列好了吗?所有需要的材料,型号、规格、数量,都写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