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冰冷的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李家坡的前沿阵地。
交通壕的尽头,张大彪和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几十名突击队员,已经整装待发。
他们是全团最精锐,最悍勇的战士。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抹着厚厚的泥土和锅底灰,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着寒芒的眼睛。
他们扛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沉重无比的“没良心炮”,静静地蹲在冰冷的交通壕里。
没有人说话。
只有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和远处,那依旧在响个不停的,零星的枪炮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战来临前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交通壕的后方传来。
突击队员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
火光亮起。
他们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他们的团长,李云龙。
他没有佩刀,也没有拿枪。
他的手里,稳稳地端着一个巨大的木制托盘。
托盘上,密密麻麻地,放满了盛着液体的,粗瓷大碗。
跟在他身后的,是神情肃穆的政委赵刚,和同样一脸凝重的技术科长耿忠。
李云龙走到了突击队的最前面。
他将托盘,轻轻地,放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他没有说任何鼓舞士气的话。
他只是,拿起托盘上的一个酒坛,拔掉了上面的红布塞子。
一股浓烈、辛辣的,属于劣质烧刀子的香气,瞬间,就驱散了这黎明前的寒意。
他提起酒坛,走到了第一个突击队员面前。
那是一个还很年轻的战士,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但眼神,却像狼一样坚定。
李云龙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提起酒坛,将那清冽的酒液,倒进了战士面前的碗里。
“哗啦啦”
酒液撞击着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死一般寂静的交通壕里,显得格外清晰。
倒满了。
李云龙又走向了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他亲自,一个一个地,为这些即将出征的,最勇敢的勇士们,倒满了这碗壮行酒。
他的动作,很稳。
稳得,像一块磐石。
但耿忠和赵刚,却能看到,他那端着酒坛的手,青筋毕露,正在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很快,几十只大碗,全都倒满了。
李云龙放下酒坛,也为自己,倒了满满的一碗。
他端起碗,走到了队伍的正中央。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眼前的每一张脸。
他想把这些脸,都死死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终于,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是平时那副咋咋呼呼的大嗓门。
而是变得,异常的,沙哑,和低沉。
“弟兄们!”
他举起手中的酒碗。
“多余的话,我李云龙不说了!”
“今天,我代表独立团,代表咱们身后的根据地,代表咱们的父老乡亲!”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敬你们,敬咱们独立团最勇敢的爷们儿,一碗!”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李云龙,就在这儿!”
“等着你们回来!”
“等着给你们,摆庆功酒!”
说完,他仰起脖子,将那满满一碗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
没有一滴,洒在外面!
“喝!”
张大彪第一个响应,他通红着双眼,端起了面前的酒碗。
“喝!”
所有的突击队员,都端起了酒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