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灌入耳朵,身体正在急速下坠。
我睁开眼,看见了地面上,我交往了八年的男友江辰,和他怀里那个我最好的闺蜜林薇,两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
就在刚才,在这栋烂尾楼的天台上,他们联手将我推了下来。因为我发现了他们不仅搞在一起,还用我的创意和启动资金,注册了他们自己的公司,准备将我彻底踢出局。
苏念,去死吧!你的东西,连同江辰,都是我的了!林薇的尖叫声还在耳边回响。
下坠,失重,死亡的冰冷抓住了我的心脏。
无尽的恨意,如同火山在我灵魂深处爆发。凭什么凭什么我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这种结局
我不甘心!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冰冷的、不属于我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检测到极怨执念,言出法随系统激活。】
我的下坠,戛然而止。
我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离地面不到十米。楼顶上,江辰和林薇已经吓傻了。
我看着他们,看着那两张我曾无比珍视,此刻却只觉得恶心的脸,缓缓地、清晰地,说出了我重生后的第一句话。
我祝你们,倾家荡产。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感到一股暖流托住了我,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毫发无伤。
而楼顶上,江辰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
我没有理会楼上那对狗男女的惊声尖叫,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转身,走出了烂尾楼。
刚走到路口,我的手机就弹出了一条财经新闻的特别推送。
标题是黑色的,加粗的,像一份讣告。
【惊天丑闻!科创黑马辰薇科技涉嫌巨额财务造假及非法集资,创始人江辰已被警方控制,公司资产遭紧急冻结!】
辰薇科技,多么讽刺的名字,取自他和林薇的名字。那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用尽心血做出的商业计划,是我准备用来和江辰求婚的礼物。
现在,它真的成了辰薇科技的讣告。
我点开新闻,里面详细披露了他们如何挪用公款,如何伪造流水,一条条罪证,清晰得仿佛是我亲手递交上去的。
我甚至看到了江辰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的照片。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眼神里全是末日来临的恐慌。
倾家荡产。
我的第一句话,应验了。快得超乎我的想象。
紧接着,娱乐板块的推送也来了。
【年度大瓜!清纯玉女林薇人设崩塌,被爆与多名已婚富商有染,不雅视频照片全网疯传!】
我点开链接,无数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像病毒一样弹了出来。林薇那张我曾无比熟悉的清纯脸庞,此刻正与各种不同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表情放荡。
身败名裂。
我甚至不需要说第二句话,第一句话的余波,就足以将她一同卷入地狱。
这就是言出法随的力量吗
我走到路边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位前,看着锅里滚烫的石子。我有些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濒死前的幻觉。
我伸出手,对着那锅栗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我想吃个栗子。
下一秒,一颗饱满的栗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从滚烫的锅里飞了出来,精准地、轻柔地,落在了我的手心。
栗子是温热的,带着一丝甜香,真实不虚。
我剥开它,放进嘴里。
真甜。
这是复仇的味道。
我回到我和江辰曾经的家。
这里已经被贴上了封条,两个警察守在门口,正在进行最后的取证。我以受害人的身份,被允许进去取回我的私人物品。
屋子里一片狼藉。林薇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看来,在我跳楼之后,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鸠占鹊巢了。
我走进卧室,打开我的首饰盒。里面空空如也。我最珍视的那条,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一条月光石项链,不见了。
不用想,一定是林薇拿走的。
我闭上眼,都能想象出她戴着我的项链,躺在我的床上,挽着我的男人,是何等得意的嘴脸。
我没有报警,也没有愤怒。
我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平静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我要那条项链,回到我手上。
然后,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半个小时后,当我提着行李箱走出小区大门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腿。
是林薇。
她头发凌乱,妆容花得像个厉鬼,身上那件名贵的连衣裙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她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念念!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让他们放过我!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都是江辰逼我的!是他勾引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上一秒还想置我于死地,下一秒就跪地求饶的女人。
我的项链呢我问。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从自己的脖子上,手忙脚乱地解下那条月光石项链,双手捧着,递给我。
给你!还给你!念念,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接过项链,戴回自己的脖子上。月光石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
最好的朋友
我笑了。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警告:言出法随,皆有代价。每一次实现超越常理的愿望,都将消耗宿主的‘存在基石’。】
【‘存在基石’过低,宿主将被世界规则抹除。】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存在基石是什么意思,就看到林薇身后,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牌照的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过分英俊,却也过分苍白的男人的脸。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灰色,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或者说,看着我胸前的月光石项链。
你好,苏念小姐。他开口了,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冰冷,我叫秦司,是个……规则的维护者。你,过界了。
秦司的出现,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复仇的火焰上。
规则维护者我看着他,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什么规则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秦司的目光,从我的项链上,移到了我的眼睛上,你的能力,正在扰乱因果。而我的职责,就是修正这一切。
他的话,信息量巨大。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跪在地上的林薇,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到秦司的车前。先生!救救我!是她!是这个贱人害我的!她会妖术!
秦司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对着空气,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吵了。
下一秒,林薇的嘴巴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也有类似的能力。
现在,我们可以安静地谈谈了。秦司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我身上,苏念小姐,跟我走一趟吧。否则,我不保证你的这位‘好朋友’,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没有选择。
我跟着秦司,上了那辆劳斯莱斯。车子启动,平稳得像幽灵一样,滑入了车流。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冷香。
你的能力,代价是什么秦司突然开口问。
我没有回答。
他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记忆情感还是寿命我见过的能力者,代价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他们最终,都支付了自己无法承受的价格。
你胸前的项链,是你母亲的遗物吧他话锋一转,它不是普通的月光石,而是‘镇魂石’,可以稳定你因使用能力而逸散的‘存在基石’。但它也像一个灯塔,在黑暗中,会为你吸引来无数像我一样,或者比我更麻烦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握住了胸前的项链。原来,母亲留给我的,不仅仅是思念。
江辰和林薇,只是你复仇的开始,对吗秦司看着我,灰色的眼睛里,仿佛能洞悉一切,你真正想对付的,是三年前,让你家破人亡的,那个人。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三年前,我父亲的公司一夜之间破产,背负了巨额债务。他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母亲因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也郁郁而终。
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正常的商业失败。
只有我知道,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幕后黑手,就是我父亲曾经最信任的商业伙伴,如今的商界巨擘——李氏集团的董事长,李承泽。
江辰,不过是李承泽丢出来,用来安抚和控制我的一颗棋子。
看来我猜对了。秦司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我可以帮你,甚至,我可以教你,如何更有效地使用你的力量,让你复仇的刀,更锋利。
条件呢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很简单。秦司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我的项链上,事成之后,这条项链,归我。
还有……他凑近我,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你,跪下,叫我主人。
我拒绝了秦司的好意。
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手上,我更相信我自己。
秦司似乎并不意外。他没有强迫我,只是把我送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店,然后留下了一句话: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复仇的代价,比你的尊严更重要时,再来找我。
我独自一人,住进了酒店。
我需要时间,来理清这一切。言出法随的能力,神秘的秦司,还有我真正的仇人,李承泽。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验证秦司的话。
我拿出母亲留下的那本日记。三年前,我翻过无数遍,里面记载的,都是些日常琐事,没有任何关于公司破产的线索。
这一次,我握着胸前的镇魂石,对着日记本,轻声说:告诉我,三年前的真相。
话音落下,日记本上那些熟悉的字迹,开始像活过来一样,缓缓地蠕动,重新排列组合。
几分钟后,一篇隐藏的、用特殊药水写成的里日记,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我母亲的笔迹,字字泣血。
里面详细地记录了,李承泽是如何设下圈套,如何联合外人,一步步掏空了我父亲的公司。他甚至,在我父亲跳楼的那天,就站在对面的大楼里,冷漠地,欣赏着那场由他亲手导演的悲剧。
日记的最后,是我母亲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一行血字:
【念,快跑,不要报仇。他是个魔鬼。】
看完日记,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李承泽。
这个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灵魂上。
我做的第二件事,是调查江辰和林薇的现状。
江辰因为罪证确凿,已经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災。林薇则因为丑闻,被她签约的经纪公司彻底放弃,还面临着天价的违约金。她那些曾经的金主,如今对她避之不及。
她从云端,彻底跌入了泥潭。
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我要的,不是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我要的,是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拨通了林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她沙哑又惊恐的声音:苏……苏念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的声音很平静,只是想告诉你,江辰在被抓之前,把他知道的,关于你的所有事情,都录了下来,交给了我。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说,他很爱你。所以,他把你陪过哪些人,收过多少钱,甚至为谁打过胎,都记得一清二楚。我缓缓地,吐出每一个字。
不!不可能!你骗我!林薇的声音在尖叫,充满了崩溃。
信不信,由你。我说,我给你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如果我没有在我的账户里,看到五百万,那么,全世界都会欣赏到,江辰为你精心制作的‘回忆录’。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林薇没有五百万。
但我也知道,为了凑齐这笔钱,她会用尽一切,甚至,是她最不耻的手段。
我要的,就是让她在那无尽的屈辱和绝望中,反复挣扎,永世不得超生。
复仇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我站在一片灰色的荒原上,我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我能看到我的血管,我的骨骼,然后,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我惊醒时,浑身都是冷汗。
我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警告:‘存在基石’已跌破安全阈值。请宿主谨慎使用能力。】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开始感到恐惧。这种未知的代价,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我开始尝试触碰秦司所说的红线。
我对着酒店房间里的一盆绿植,下达了一个指令:立刻枯萎。
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凋零,变成了一堆枯草。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眼前一黑,差点摔倒。我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又对着那堆枯草说:恢复原样。
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我的心脏,却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警告:禁止干涉‘生死’法则。此类行为将引发严重反噬。】
看来,秦司没有骗我。我的能力,并非无所不能。我不能直接杀死一个人,也不能让死物复活。
这让我对李承泽的复仇计划,必须更加谨慎。
我不能简单地说一句让李承泽去死。我必须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掉他的权力,他的财富,他的名誉,他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直到他最后,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绝望的灵魂。
就在我思考着下一步计划时,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我通过猫眼看出去,外面站着的,是林薇。
她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憔悴。她的眼睛红肿,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怨毒和一丝丝乞求的复杂表情。
她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
我打开了门。
钱,我带来了。她把箱子推到我面前,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的现金。
很好。我点点头。
现在,你可以把那些东西删掉了吗她死死地盯着我。
当然。我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删掉了一个空的文件夹。
她并不知道,我根本没有什么录音。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句话而已。
苏念,她看着我,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看着我像条狗一样,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没有说话。
你别高兴得太早。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以为,扳倒了江辰,你就赢了吗你知不知道,江辰背后的人是谁是李承泽!是你那个‘好叔叔’!
你父亲的公司,就是他亲手毁掉的!江辰接近你,讨好你,全都是李承泽的安排!他就是要让你活在一个虚假的幸福里,然后,再亲手把它打碎!
你斗不过他的!我们都只是他的棋子!你和我,没什么两样!
她说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转身,跌跌撞撞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棋子
不。
从我觉醒能力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棋子了。
我是,执棋的人。
而林薇,你这颗已经失去价值的棋子,还有最后一点用处。
我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从现在起,你会对我,言听计从。
林薇成了我手里的第一具木偶。
我让她去做什么,她就会去做什么,没有任何的反抗和犹豫。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娃娃。
我让她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李承泽的身边。
以她现在身败名裂的状态,李承泽自然不会再见她。但林薇手里,有李承泽这些年,交给江辰去处理的一些脏活的证据。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足以成为一块敲门砖。
我要让她,像一颗钉子,重新楔入李承泽的阵营里,成为我安插在他身边的一双眼睛,和一把随时可以动用的刀。
处理完林薇的事情,我开始为我的复仇,铺设第二条战线。
我用那五百万,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名字就叫复念。
我不需要懂金融,也不需要懂市场。
我只需要每天看着财经新闻,对着那些K线图,说几句简单的话。
让这支股票,涨停。
让那家公司,拿到这个项目。
让他们的收购,失败。
我的财富,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几何级地增长。短短一个月,我就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在资本市场上,初露锋芒的神秘新贵。
当然,每一次动用能力,我的身体,都会感受到那种被抽空的虚弱感。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睡眠也越来越差。胸前的镇魂石,散发出的凉意,也越来越难以压制我灵魂深处的那种灼烧感。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在我的存在基石被彻底耗尽之前,完成我的复仇。
这天,我正在研究李氏集团的股权结构,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是……是苏念吗
我的心,猛地一颤。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
是王叔,我父亲曾经的司机,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王叔是您
念念啊,王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我对不起你爸爸啊!
王叔,您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我老婆……她得了尿毒症,一直在做透析。李承泽……他拿我老婆的命威胁我,让我在你爸爸的车上,动了手脚……
三年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我……是我害了你爸爸!
王叔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而我,握着手机,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车祸……
我一直以为,父亲是受不了公司破产的打击,才选择了自杀。
原来,不是。
原来,在那之前,李承泽就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王叔,我的声音,冷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您现在在哪里
我在医院……我老婆她……快不行了……
您别动,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李承泽。
你不仅毁了我的家,你还杀了我的父亲。
那么,这场复仇游戏,从现在起,升级了。
我要的,不再是你的倾家荡产,众叛亲离。
我要你,血债血偿。
我赶到医院时,王叔正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的妻子,刚刚抢救无效,去世了。
这位为我父亲开了一辈子车的老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我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帮他处理好了所有的后事。
葬礼结束后,我把王叔,安顿在了我新买的一处房子里。
王叔,我对他说,您不用再害怕了。从今天起,我来保护您。
王叔看着我,老泪纵横,跪下来就要给我磕头,被我扶住了。
念念,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爸。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认。
惩罚您我摇摇头,您也是受害者。真正的罪人,是李承泽。
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或许对你有用。王叔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了一个U盘,这是当年,李承泽逼我时,我偷偷录下的音。还有一些他这些年,让我帮他处理的‘脏事’的证据。
我接过U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我父亲,没有信错人。
有了这份证据,我就有了和李承泽正面交锋的第一颗子弹。
但这还不够。
我要的,是一场盛大的、让他无法翻身的审判。
我开始布局。
我利用复念投资的身份,开始有计划地,收购李氏集团的散股,同时,狙击所有和李氏集团有合作的公司。
我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得像外科手术。今天,让他们的原材料供应商工厂失火;明天,让他们的海外大客户突然撕毁合同;后天,让他们的核心技术人员集体跳槽。
短短两个月,李氏集团的股价,被我拦腰斩断。整个集团,风雨飘摇。
李承泽,这个曾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终于坐不住了。
他开始疯狂地调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复念投资,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我,则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将他所有罪行,公之于众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年一度的金鼎商业峰会,即将在本市举行。李承泽,作为去年的年度风云人物,将会在峰会上,发表主旨演讲。
届时,全城所有的主流媒体,商界所有的名流,都会聚集在那里。
那,就是我为他挑选的,最好的审判台。
我给我的木偶——林薇,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峰会那天,想办法,把这份U盘里的内容,连接到现场的主屏幕上。
然后,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的自己,轻声说:
让那天的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看到的一切。
复仇的网,正在一点点收紧。
而我,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代价的降临。
我的世界,正在褪色。
最先消失的,是味觉。山珍海味,入口皆如嚼蜡。
然后,是嗅觉。花香、饭香、空气清新的味道,都离我而去。
紧接着,是色彩。我眼中的世界,像一张被反复冲洗的老照片,颜色越来越淡,渐渐地,只剩下了黑、白、灰。
我知道,这是我的存在基石,正在被快速消耗的征兆。我正在从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一个冰冷的符号。
秦司,在我准备金鼎峰会的期间,来找过我一次。
他还是那副冰山一样的表情,只是在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时,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rayed的波动。
你快把自己玩死了。他说,语气是陈述,不是疑问。
不劳费心。我冷冷地回答。
李承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说,他能走到今天,手上沾的,不止你父亲一条人命。他的身边,有高人。
高人
和你我一样,拥有‘规则之外’力量的人。秦司说,我查到,李承泽常年供奉着一位从东南亚请来的‘大师’。那位大师,精通降头和蛊术。你的‘言出法随’,虽然强大,但属于阳性的因果律武器。而他的力量,则属于阴性的、诅咒的范畴。你们俩,正好相克。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现在,你还觉得,你不需要我的帮助吗秦司看着我,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嘲讽的弧度。
你的条件,我不会答应。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是吗他笑了,那如果,我的条件,改了呢
什么意思
项链,我还是要。他说,但另一个条件,我可以换。我不要你跪下,也不要你叫我主人。
我要你,在我帮你完成复仇之后,把你剩下的‘存在基石’,全部给我。
我愣住了。
你的存在基石,对我来说,是大补之物。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属于掠食者的、贪婪的光芒,与其被世界规则抹除,化为虚无,不如,成为我的一部分。这,是你最好的归宿。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不是什么规则的维护者。
他只是一个,更高级的、以我们这些能力者为食的……怪物。
金鼎峰会,如期举行。
会场设在城市最豪华的国际会议中心,名流云集,星光璀璨。
李承泽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后台,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领带。他的脸上,带着自信而从容的微笑,仿佛最近集团的股价暴跌,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因为,在他的休息室里,正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枯瘦如柴的老者。老者的眼睛是闭着的,但他的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他就是秦司口中,那位来自东南亚的降头师。
我没有入场券,但我不需要。
我站在会议中心对面的大楼顶端,冷冷地,俯瞰着那片虚假的繁华。
我的手机上,是林薇发来的信息:【已就位。】
演讲开始了。
李承泽走上舞台,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他像一个掌控一切的王者。
他开始了他那场慷慨激昂的、关于企业家精神与社会责任的演讲。台下,掌声雷动。
多么讽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正在高谈阔论着责任与道义。
就在他的演讲,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
他身后那块巨大的LED主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原本播放着李氏集团宣传片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全场哗然。
李承泽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紧接着,屏幕亮起。
出现的,不是画面,而是一段录音。
是王叔U盘里,那段李承泽逼迫他制造车祸的录音。
……老王,你女儿的病,我可以找最好的医生。但前提是,苏振华必须消失。一场意外,一场所有人都看不出破绽的意外,你懂吗
李承泽那熟悉的声音,通过会场的顶级音响,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屏幕,移到了舞台上那个身体僵硬的男人身上。
李承泽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关掉!快给我关掉!他对着后台,声嘶力竭地咆哮。
但,没用的。
屏幕,紧接着开始播放第二段内容。
是这些年,他如何官商勾结,如何洗钱,如何处理掉那些不听话的对手的,一份份详细的账目和转账记录。
铁证如山。
整个会场,彻底炸了。闪光灯像疯了一样地闪烁,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舞台。
而我,站在对面的楼顶,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我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猎杀,现在才开始。
我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充满了恶意的力量,正从会场里,那个降头师的身上散发出来,穿过空间,精准地,锁定了我的位置。
那股阴冷的力量,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缠上了我的身体。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被冻住了。我的心脏开始不规律地狂跳,呼吸也变得困难。
这就是降头术吗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集中精神。
我的能力,是言出法随。我不能直接攻击,但我可以,修改规则。
我看着对面的会场,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
在这里,一切超自然的力量,都将失效。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感到缠绕在我身上的那股阴冷力量,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地消融了。
我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会场里,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降头师,猛地睁开了眼睛,喷出了一口黑血。
他的降头术,被我的规则,强行中断,遭到了反噬。
他抬起头,用一种怨毒的、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也能感受到,他对我这种言灵系能力的……恐惧。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秦司。
玩得不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不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什么意思
李承泽,能走到今天,靠的,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秦司说,他只是一个台前的木偶。他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家族。
这个家族,才是真正毁掉你父亲公司,并且,在背后支持李承泽,收拾残局的人。
而这个家族的继承人,你猜猜,是谁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是我。秦司缓缓地,吐出了那两个字。
你父亲的镇魂石,本来,应该是我囊中之物。可惜,被他提前,送给了你母亲。
所以,我导演了三年前的那场戏。我就是要让你家破人亡,让你陷入绝望,让你在极致的怨恨中,激活这块石头里,隐藏的‘言出法随’系统。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地,从你身上,把它,连同你的‘存在基石’,一起拿回来。
苏念,你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猎物。
我握着手机,手脚冰凉。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所有的仇恨,我所有的挣扎,都只是他剧本里,早已写好的一环。
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木偶。
现在,游戏进入最后一章了。秦司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魔鬼,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乖乖地,把你的一切,都献给我。我可以让你,亲手杀了李承泽,让你大仇得报。
第二,继续反抗。那么,你唯一的软肋,你那个躺在医院里,苟延残喘的司机王叔,现在,可能就要真的,去陪你父亲了。
我猛地抬起头,望向医院的方向。
不!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告诉你王叔的秘密秦司在电话那头,轻声地笑着,因为,不让你在乎的人多一点,这场戏,怎么能演到高潮呢
苏念,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的耐心,可就没了。
电话,被挂断了。
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赢了李承泽,却输给了更高维度的、真正的魔鬼。
怎么办
是放弃一切,成为他的奴隶和养料,换取一个虚假的大仇得报
还是,为了我仅存的尊严,眼睁睁地看着王叔,这个因我而暴露的、无辜的老人,为我而死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我看着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刻的无力。
我的言出法随,可以倾覆一个商业帝国,可以审判一个恶贯满盈的罪人。
却救不了,一个我想保护的普通人。
因为,规则的制定者,不允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心,也一点点地,沉入深渊。
就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疯狂的,同归于尽的念头。
秦司。
你不是想要我的存在基石吗
你不是觉得,你已经掌控了一切吗
那么,我就让你看看,一个凡人,在被逼到绝境时,所能爆发出的,最璀璨的光芒。
我没有再给秦司打电话。
我走到了天台的边缘,就像我故事开始时那样。
风,还是那么冷。
我看着脚下这个,让我经历了背叛、死亡、重生和无尽仇恨的城市。
然后,我笑了。
我对着虚空,对着那个正在某个地方,像欣赏戏剧一样,欣赏着我痛苦的秦司,说出了我的,最后一个愿望。
一个,对自己的祝福。
我,苏念,愿以我全部的‘存在基石’为代价,与这‘言出法随’的系统,做最后的交易。
我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可以穿透天地的力量。
我不要复仇了,也不要力量了。
我只要,三年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只要,我的父亲,没有死。我的母亲,没有病。我的家,还是完整的。
我只要,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江辰,没有认识过林薇,更没有,认识过你,秦司。
我愿用我的‘存在’,去交换一个,我从未拥有过的,平凡的幸福。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感到我的身体,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透明。
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仇恨,我的一切,都在被疯狂地抽取,注入到这个虚无的愿望之中。
我知道,我正在被世界规则,彻底地抹除。
我将不复存在。
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苏念的女孩,来过这个世界。
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秒。
我仿佛听到了,来自遥远时空之外的,秦司那一声,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发出的咆哮。
不——
秦司输了。
他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他的猎物,会选择用自毁的方式,来掀翻他布下的整个棋盘。
他想要的存在基石,随着苏念的自我抹除,彻底地,回归成了宇宙中最原始的能量,消散于无形。
他布了三年的局,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这个世界,也因为苏念最后的那个愿望,产生了一条新的时间线。
在这条新的时间线上。
三年前,苏振华的公司,因为一次决策失误,陷入了危机。但在最关键的时刻,一位神秘的投资人,突然注入了一笔巨额资金,帮助公司,渡过了难关。
苏振华,没有破产,更没有死。
他的妻子,也没有因为悲伤过度而病倒。
他们的家,还是完整的。
苏念,从国外读完设计,回到了家。她没有遇到江辰,也没有遇到林薇。
她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设计公司,按部就班地工作,偶尔,也会被母亲拉着去相亲。
李承泽,因为三年前的狙击失败,元气大伤。后来,又因为几桩陈年旧案被翻出,锒铛入狱。
他那个来自东南亚的降头师,据说在某天夜里,无疾而终,死状凄惨。
江辰,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因为能力平平,至今还在为房贷发愁。
林薇,成了一个十八线的小网红,每天在直播间里,为了几百块的打赏,声嘶力竭。
所有的人,都回归到了他们本应有的人生轨迹上。
这是一个,没有了超自然力量干涉的,最凡俗,也最公平的世界。
凡人的审判,最终,还是由凡人自己,来完成。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苏念陪着母亲,在公园里散步。
念念啊,妈昨天又给你安排了个相亲。苏母一边走,一边絮叨着,这次这个小伙子,听说人很踏实,是个工程师,长得也精神。
妈……苏念无奈地笑了,我不想去。
去看看嘛,又没什么损失。
就在这时,一个皮球,滚到了苏念的脚边。
她弯腰,捡起了皮球。
不好意思,姐姐。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
苏念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笑容干净的年轻男人,正站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苏念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觉得,他有点眼熟。
好像,在某个遥远的、被遗忘的梦里,见过。
没关系。她把球递给他,笑了笑。
男人接过球,却没有走。他看着苏念,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念也愣住了。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远处的风,吹过天台,也吹过公园的草地。
这一次,风里,没有了仇恨的冰冷。
只有,人间烟火的,淡淡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