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寄无力地跪伏在地上，指节深深陷入泥土，指缝间渗出鲜血却浑然不觉。
他脑海中不断闪回那最后一幕——那样毁灭性的攻击，以小师妹的修为又如何能抵抗的了？
段一湛正欲上前安抚，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砰——！”
凌冽剑光破空，竟然直接将洞穴劈开暴露在外界。刺目的天光瞬间倾泻而下，众人一时被刺得睁不开眼。
“贺羽人呢？”
祁无咎面若寒霜，踏着碎石而来。他腰间玄麟剑阵阵嗡鸣，气场之大一时让在场众人不敢吭气。
作威作福的的罗君娘娘犹如破布般被他随手扔了出去，目光从洞中每个人脸上一一扫去，最终落在了跪在深处的萧云寄身上，冷声开口问道：
“萧云寄，她去哪儿了？”
燕绯绯和连竹也紧随其后，脸上满是疲惫。他们昨晚原本与仙门众人一起候在外面准备接应，直到看到祁无咎引动天雷降下才知道事情出了偏差，来不及反应就与数不尽的走尸缠斗了一夜，两人的状况也不比萧云寄他们好到哪儿去，都是一身憔悴。
“二师兄……”连竹慌忙去扶起萧云寄，却在看到他灰暗的神情时吓了一跳，赶忙问：“师兄，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连竹环顾一周没看到贺羽的身影，忙问：“小师姐去哪儿了？她难道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燕绯绯看着萧云寄死灰般的脸色，又望向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心里一咯噔，顿时嘴唇都颤抖起来了。
“萧云寄，你说话。小师妹她、她不会……”
祁无咎顿时心一紧，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抬步就要往那幽深洞口走去。
“且慢。”
一道月白身影倏然拦在面前。陆砚修唇角噙着三分笑意，眼底却淬着冰冷：“妖王殿下先前信誓旦旦说万无一失，但结果还是将人弄丢了。看来在三十六重狱的百年囚禁，筋骨还是紧了，连个人都护不住！”
祁无咎对陆砚修素来没什么好脸色。
“滚。”
陆砚修纹丝不动，腰间佩剑出鞘：“若我不让呢？”
“你师尊尚且接不住我三剑，想拦住我，”祁无咎冷笑：“就凭你？”
“铮——”冯仙儿等众太一宗弟子齐齐拔剑。
陆砚修的手有意无意地从自己的剑身上抚过，眼尾淬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杀意：“斩妖除魔素来是我仙门使命，妖王殿下在妖族日理万机，还是不劳烦您了。”
祁无咎寻人心切，根本无心与他周旋浪费时间。
就在他抬手正欲将人从路上清理开时，洞穴深处突然传来像是爆炸的“轰隆”闷响声。
几乎是同时，众人感觉到洞穴内的温度不断上升。
冯仙儿是木灵根，在灵根天生的克制之下反应极大。她先是脸上布满汗水，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到最后竟然连手中的剑都难以拿稳。她以剑撑地强撑着，向陆砚修问道：“师兄，掌门说此次务必将魔物活捉，眼下……”
她语意未尽，忽然就感到脖颈上一紧，脚下悬空，抬眸便对上一双冷得毫无情感的双眸。
“难怪先前如此好说话，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祁无咎往前一步，属于龙族天生的威压瞬间爆发：“你们将她作饵，若她出什么事，你们仙门有一个算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就在他们对话间，距离洞穴最近的魔宗三人和段一湛最先察觉到异常——一条条鲜红诡异的凤翎不断从黑暗中蔓延出来，越来越多，到最后竟然占据了洞穴上口大半，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一样将他们包裹在其中，甚至不断缩小着范围。
凤翎就像有着生命一样，在逐渐靠近的过程中，一旦有人有异动，便会迅速作出反应，将人逼回原地。
“这、这是什么！？”
洞内众人面露惊惧，恐慌中竟慌不择地使用本命剑攻击，企图以武力强行撕开一个出口。可他万万没想到，当剑触及到凤翎的那一刻时便开始融化，在肉眼可见的极快速度下化为一滩铁水。
“啊！”
火焰顺着剑身流窜到他的手上，几乎是触碰到的那一刹，他的皮肤瞬间被灼伤，皮肉血红模糊一片。
祁无咎反应极快，眸光一凛，当即沉声喝止其他妄图出手的众人，嘱咐道：“都退后，千万不要碰到这些东西。”随后挥手，一层以法力凝结的防护结界瞬间在众人头顶展开。那些飘舞的凤翎接触到结界时，发出“嗤嗤”的烧灼声，竟是在结界表面都留下的道道焦痕。
祁无咎站在众人之前，目光穿过防护结界凝视着上方摇曳的赤红凤翎，眉头微蹙。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灵力波动，如果灵印的感应没有出错，那这些东西的主人就是……
贺羽！
几乎是他意识到的同时，电光火石间，一道纤细的身影就以极快的速度从黑暗中破空而出！
“砰——！”
玄麟剑与烬鸣剑相击地刹那，两股强大的灵力浪潮以势不可挡之势向周围席卷，修为较低的人当即被掀飞数丈之外，重重撞在岩壁之上。
祁无咎未出手持剑，只有玄麟剑横在身前抵挡攻击。横亘在他面前的烬鸣剑模样大变，剑身上爬满了黑色的狰狞魔痕，翻涌的灵力中也夹杂着死死着黑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声。
祁无咎抬眸，正好望见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眸。
贺羽额间的红印灼灼如火，飞扬的衣袂间凤翎飘舞，每一片都燃烧着诡异的黑红焰火。
“小师妹？！”燕绯绯失声惊呼，被连竹死死拽住才没上前去。
太一宗众人跟随陆砚修一路游历，顺风顺水惯了更是面色大变，一个个都惨白着脸往后退缩。唯独陆砚修，面色虽有不虞，但一双眼却死死地盯着火光中那道身影，几乎狂热。
祁无咎喉结微动，声音低沉却放得很轻，像是怕惊吓了眼前的人。他唤道：“贺羽，看着我。”他眼中丝毫没有畏惧，只是温柔：“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凤鸣。贺羽周身灵气暴涨，剑身上的魔痕突然像活物般蠕动起来，趋势之下让贺羽剑锋一转，直接朝祁无咎咽喉刺去！
祁无咎侧身躲过这致命一击，顺势将玄麟剑攥入手中。抵挡不及，竟让烬鸣剑的锋芒在他颈侧划出了一道血痕。
受魔痕的影响，贺羽完全失去了理智，血腥味更是进一步刺激了她的嗜杀欲，下手更是招招直取命门。
萧云寄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缠斗，心下一横对燕绯绯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们也都从灵力波动中感受到，小师妹如今已经结丹，但这样无限透支自己的灵力去攻击，最终只会灵脉寸断，彻底沦为一个废人。”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向同门们道：“等下我会和祁无咎配合以阵法将小师妹困住，你们找机会将那些东西从她灵台中拔出去！”
燕绯绯和连竹连连点头。
萧云寄眉眼间满是疲惫，转头拜托道：“段一湛，借你点灵力用用。”
这边祁无咎也注意到萧云寄的手势，他立刻由防守转攻势，身形如电瞬间逼近贺羽，一击将人击退至阵法中。
条条灵力化作锁链将贺羽锁在原地，燕绯绯几乎瞬间就动，右手并指成诀，金色的伏魔印直逼贺羽眉心。
燕绯绯指尖直接按上她的眉心，一道金光爆发，伏魔印瞬间强行灌入贺羽的灵台。
“啊！——”
贺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猩红的眼眸中嗜血与清晰撕扯。但理性逐渐占据上风，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迷茫：“我……”
她话音未尽，人却身体一软，径直就往地上栽。
祁无咎顿时慌了，一把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他低头一看，贺羽脸色惨白如纸，顿时一把横抱起来，转身离开，玄色的衣袍卷起凌厉弧度。
燕绯绯等人本就与太一宗不是一路，一见小师妹被祁无咎带走，立刻也跟着一起离开。
洞穴中众人纷纷撤离，唯有陆砚修站在原地。
冯仙儿讪讪问道：“师兄我们……”
“你们什么？”陆砚修眼神冰冷：“尚未迎敌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如果修炼多年只有这样的觉悟，我劝你们趁早离开太一宗！”
太一宗一众人被训得面红耳赤，愣是每一个敢抬头的。
“还愣着做什么？”陆砚修对这些只知道空泛修炼的弟子深感无力：“周围还有那么多百姓尚需要救治，魔兽现身也需要彻查。我麻烦你们不要像木头一样愣在原地，找事做可以吗？”
闻言，众弟子立刻如鸟兽散，各司其职去了。
他盯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指腹摩挲着已经有些破旧的剑穗。那条穗子时百年前师姐送的，早已褪色却仍被他珍重地系在腰间，从无一日摘下——方才贺羽额间闪过的赤纹，与师姐的赤帝神印如出一辙，他决不会认错！
陆砚修忽然低笑起来，眼底泛起血色。祁无咎这两日种种失态、紧张，还有那小心翼翼的动作……若贺羽真的只是魔宗玉涌宫的普通弟子，又怎么会让妖王如此反常？
必须先摸清那贺羽的底细，若真是师姐……
那绝对不能被凌望疏察觉！
本命剑在腰间发出幽咽鸣响，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翻涌的心绪。当年玉京山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仿佛又再次在眼前燃烧。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在雪中一步步走去，却只看到师姐自爆金丹死去的一幕。那场火烧的很大，大到将他的理智都寸寸灼成了灰烬。
“贺羽……鹤虞……”
你到底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