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丈夫连续三天在酒店开房,我带着闺蜜直接杀到现场。
房门打开,丈夫搂着个年轻男孩,趾高气扬:你生不出儿子,还不许我找人传宗接代
我笑着点头,当场签了离婚协议。
三年后,我带着儿子逛街,前夫突然冲过来抢孩子。
这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必须还给我!
被我拒绝后,他恼羞成怒地扬起手。
这时,他身后那位西装革履的新男友冷声开口:陈浩,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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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在我脸上,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指尖悬停在那个刺眼的酒店订单界面上方,微微发颤。连续三天,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型。订单人:陈浩。
加班我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飘散,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回响。昨晚他进门时,衬衫领口蹭着的那抹若有似无的陌生香水味,此刻仿佛又钻进了我的鼻腔,甜腻得令人作呕。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我下意识地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自从生了小宝,这具身体似乎就没真正缓过来,而陈浩的忙碌,更是抽走了支撑我的最后一丝力气。
我扶着冰冷的洗手台边缘,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那股生理性的恶心和心底翻涌的寒意。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再像个傻子一样,守着这个冰冷的房子,守着那些越来越敷衍的加班谎言。
颤抖的手指划过通讯录,点开那个备注为大炮筒的名字——闺蜜苏晴。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晚晚苏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下一秒立刻拔高,我靠!这个点出啥事了是不是陈浩那个王八蛋又……
晴晴,我打断她,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有自己知道这平静下面是怎样汹涌的暗流,帮我个忙。现在,开车来接我。
定位发我!苏晴的声音瞬间清醒,带着一种磨刀霍霍的狠劲儿,等我!十分钟!
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凌晨小区的寂静。苏晴那辆骚包的小红车一个急刹停在我家楼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窗降下,露出她杀气腾腾的脸,头发胡乱扎着,素面朝天,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上车!她吼了一嗓子。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安全带还没系好,车子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地址!苏晴目视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指关节泛白。
我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正是那家酒店的位置导航。苏晴瞄了一眼,油门踩得更深。
狗日的陈浩!老娘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这次抓到了,看我不阉了他!苏晴一边狂飙,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针,扎在我心口,又带来一种奇异的、麻木的镇痛感。她嘴里还在不停地输出各种关于陈浩祖上十八代的问候语,脏话密集得如同暴雨倾盆,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愤怒。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城市的霓虹在窗外飞速倒退,拉成一道道模糊而扭曲的光带。胃里的不适感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凝固的决绝。心里那点残存的、可笑的期待,在苏晴愤怒的咆哮声里,彻底碾成了齑粉。
车子一个甩尾,粗暴地停在酒店气派却空洞的旋转门前。深夜的大堂灯火通明,却空旷得像个巨大的坟墓,只有前台一个打着哈欠的值班人员。高跟鞋敲击光洁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脆、响亮,每一步都踏在我摇摇欲坠的世界边缘。
几楼苏晴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电梯指示牌。
订单显示,16楼,1628。我的声音平直,没有一丝波澜。
电梯无声地上升,镜面的轿厢映出两张紧绷的脸。数字一下下跳动:10…12…14…16。
叮——
电梯门滑开。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剩下压抑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深红色的壁灯投下暧昧不明的光晕,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和某种廉价香氛混合的怪异气味。1628房的门牌号,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只沉默而嘲讽的眼睛。
我站在门前,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冲出来。苏晴紧贴在我身后,一只手用力地按在我肩膀上,传递着力量和滚烫的怒意。
晚晚,别怕!有我呢!她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仿佛带着冰碴子,刮得喉咙生疼。然后,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我婚姻坟墓的房门!
砰!砰!砰!
敲门声沉闷而巨大,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我自己的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谁啊!门内传来陈浩极不耐烦、带着浓浓睡意的吼声,还有一阵窸窸窣窣的慌乱动静。
几秒钟后,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
门被猛地拉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杂着沐浴露、烟草和情欲味道的浑浊暖风扑面而来。陈浩只穿着一条松垮的睡裤,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头发凌乱地翘着,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睡意和被打扰的暴躁。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我和苏晴时,那双惺忪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里清晰地掠过震惊、慌乱,最后凝固成一种色厉内荏的恼怒。
林晚!你他妈疯了吧!大半夜跑这儿来干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关门,声音拔高,企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苏晴眼疾手快,穿着硬底短靴的脚猛地伸出去,死死卡住了门缝。干什么捉奸!她吼得比陈浩还响,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痛快。
就在陈浩和苏晴隔着门缝角力、互相叫骂的混乱当口,我的目光,越过了陈浩因用力而扭曲的肩膀。
房间内,暖色调的灯光下,大床凌乱不堪。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宽大白色浴袍的年轻身影,正惊慌失措地从床边站起来。那是个男孩,非常年轻,顶多二十出头,皮肤白皙,眉眼清秀得甚至有些过分精致,此刻脸上写满了被抓包的恐惧和无措,手指紧紧揪着浴袍的前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陈浩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像是被人当众扒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他猛地转回头,胸膛剧烈起伏,那点残存的慌乱彻底被一种破罐破摔的、扭曲的强硬所取代。
他不再试图关门,反而一把将门彻底拉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表演式的粗鲁。他甚至伸出手臂,一把将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用力揽到自己身边,男孩踉跄了一下,几乎撞在陈浩身上,头垂得更低了。
看!看啊!你不是要看吗!陈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亢奋,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我,林晚,你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就是我找的人!
他搂着那个不敢抬头的男孩,下巴高高扬起,用一种混合着鄙夷、怨毒和荒谬的理直气壮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结婚五年,你除了生个丫头片子,你还会干什么!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我们老陈家三代单传,不能在我这儿断了香火!他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那张曾经让我迷恋的英俊面孔,此刻因为极度的自私和愤怒而扭曲变形,丑陋得如同恶鬼,你生不出儿子,还不许我找人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四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钝锯,在我早已麻木的心口来回拉扯。疼,但更多的是荒谬。荒谬到极致,反而催生出一种奇异的力量。
走廊死寂。苏晴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死紧,牙齿咬得咯咯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烂陈浩那张恶毒的嘴。那个被陈浩强行搂住的男孩,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而我,站在风暴的中心,听着这世上最荒谬绝伦的控诉,看着眼前这出令人作呕的闹剧,脸上却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淡,很冷,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后的释然。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渊。
呵……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笑声从我喉咙里逸出。这笑声让陈浩嚣张的叫骂戛然而止,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我没有看他,目光平静地掠过他和他怀里那个惊恐的男孩,然后,落在了苏晴身上。
晴晴,我的声音异常平稳,平静得像暴风雨后死寂的海面,帮我个忙。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掏出她那个巴掌大的精致手包,在里面翻找起来。很快,她摸出一支小巧的签字笔。
与此同时,我动作缓慢地,从自己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沓折叠整齐的A4纸。那是我几天前鬼使神差打印好的东西——一份离婚协议书的初稿。当时只是心头烦闷,随手为之,没想到,竟在这地狱般的场景下派上了用场。
我展开那几页纸,纸张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清晰的窸窣声。然后,我向前走了一步,将那叠纸,连同苏晴递过来的笔,一起平静地、稳稳地递到陈浩面前。
签了吧。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你想要的‘传宗接代’,我给不了。你找你的‘香火’,我带着我的‘丫头片子’,从此两清。
陈浩脸上的嚣张和怨毒瞬间僵住了。他低头看着递到眼前的纸,又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女人。他大概设想过我会哭闹,会崩溃,会歇斯底里地撕打那个男孩,甚至和他拼命……唯独没料到,会是如此冰冷的平静和干脆利落的放弃。
你……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他身旁的男孩也忘记了害怕,震惊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过分漂亮却写满错愕的脸,看看我,又看看陈浩,完全懵了。
签。我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针,直直钉在陈浩脸上,还是你想闹到法院,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怎么‘传宗接代’的包括你那位一心盼着‘香火’的妈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陈浩的软肋。他脸色变了变,眼神剧烈地闪烁起来。他丢不起这个人,尤其是在他那个极其看重脸面和所谓香火的家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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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笔,动作粗暴,带着一种恼羞成怒的狼狈。他甚至没有仔细看协议的内容——那上面我只要了女儿小宝的抚养权,放弃了大部分婚内财产,只拿走了我婚前那点微薄的积蓄和名下那辆不值钱的小破车。对他来说,女儿从来不是香火,是累赘;而我放弃财产,在他看来,简直是愚蠢透顶。
刷刷刷——笔尖在纸上划出急促而愤怒的声音。陈浩在几份协议上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力道大得几乎要划破纸背。签完最后一笔,他像扔垃圾一样,把笔和协议狠狠摔向我。
纸张散落一地。
我没有弯腰去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种混杂着愤怒、失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计划被打乱的茫然。他大概以为,无论如何,我这个依附他、爱他如命的女人,最终都会妥协,会容忍他的一切荒唐,只为保住这个陈太太的空壳。
滚!陈浩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猛地退后一步,用力甩上了房门。
砰——!巨大的关门声在走廊里回荡,震得墙壁都在嗡嗡作响。
苏晴立刻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协议一页页捡起来,仔细地叠好,塞回我手里。她的手也在抖,不是害怕,是气的。
晚晚,你……她看着我,眼圈红了,声音哽咽,你没事吧
我捏紧了手里那叠还带着陈浩愤怒体温的纸,指尖冰凉。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照下来,我低头看着协议上那三个张牙舞爪的签名——陈浩。
尘埃落定。
没事了。我抬起头,对苏晴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那笑容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都结束了。胃里那股熟悉的翻搅感又涌了上来,这一次,我死死地压了下去。
结束了。这场以爱情为名、以荒唐告终的婚姻。
我只要我的小宝。这就够了。
***
三年。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是被拉长成了无数个需要咬牙硬撑的日夜。法院那场没有悬念的离婚判决,彻底斩断了最后一丝联系。陈浩果然守信,自那晚在酒店签了字后,再没露过面,连法院判决应付的那点象征性的抚养费,也总是拖拖拉拉,需要我反复催讨。他似乎真的如愿以偿地传宗接代去了,只是不知道用的是何种方式。
也好,彻底清净。
带着小宝搬出那个冰冷的家时,我们几乎身无分文。苏晴二话不说收留了我们母女俩,在她那间不大的出租屋里硬是挤出一片天地。白天,我把小宝送去收费低廉的社区托儿所,然后一头扎进各种兼职里——超市收银、快餐店后厨、深夜写字楼保洁……只要能赚钱,再脏再累的活我都接。晚上,等小宝睡着,台灯微弱的光下,是我啃书本、刷题到深夜的身影。当年为了家庭放弃的会计师资格证,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些枯燥的数字和繁琐的条文,成了我隔绝痛苦、麻痹自己的唯一方式。
日子像浸透了苦汁的海绵,沉重得让人窒息。最累的时候,抱着发高烧的小宝在深夜的急诊室排队,看着卡里仅剩的余额,听着孩子难受的呜咽,眼泪无声地流进衣领,又硬生生憋回去。没有时间脆弱,也没有资格崩溃。
妈妈,不哭。小宝用滚烫的小手笨拙地擦我的脸,奶声奶气地说,小宝乖。
那一刻,所有的苦,都成了必须跨过去的坎。
所幸,黑暗的尽头并非绝路。那张浸透了汗水和泪水的会计师资格证,终于被我攥在了手里。它像一把钥匙,艰难地为我撬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我进了一家小公司做财务助理,薪水微薄,但稳定。省吃俭用,一分一厘地攒。苏晴借我的启动资金,加上自己攒下的那点血汗钱,我终于在离家不远的一个老旧社区里,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门面。
晚点甜——我的烘焙小店,开张了。店名是苏晴起的,她说:晚晚,苦尽甘来,咱以后的日子,都得是甜的!
小店很小,只摆得下三张小桌子和一个透明的操作柜台。但窗明几净,暖黄的灯光下,刚出炉的面包和蛋糕散发着最朴实也最诱人的香气。所有的配方,都是我一点点摸索、改良出来的,没有花哨的噱头,只有真材实料和用心。从最初的门可罗雀,到靠着街坊邻居口口相传的好口碑,生意一点点有了起色。
日子依然辛苦。天不亮就要起床备料,一站就是一整天,晚上打烊后还要清洗打扫、核算账目,常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看着小宝在店里安静地画画,看着客人满足的笑脸,看着账本上缓慢却持续增长的数字……那种脚踏实地的、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挣来的安稳感,是过去五年依附陈浩的日子里,从未体会过的。
三年光阴,足以抚平最深的伤口,也足以让一个被踩进泥里的人,重新长出坚韧的筋骨。镜子里那张脸,虽然依旧清瘦,带着操劳的痕迹,但眼神不再是空洞和怯懦,而是沉淀下来一种沉静的、有底气的光。
又是一个忙碌的周末下午。晚点甜里弥漫着浓郁的黄油和焦糖香气,小小的空间坐满了人,大多是熟客。我系着干净的围裙,在柜台后麻利地打包着刚出炉的蔓越莓司康和几款精致的小蛋糕。今天是老顾客王阿姨孙子的生日,订了一个双层水果奶油蛋糕。
林老板,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王阿姨看着打包好的蛋糕盒,赞不绝口,比我上次在市中心那家大店订的好吃多了!又实惠!
您喜欢就好,王阿姨。我笑着把找零递给她,祝小宝贝生日快乐!
送走王阿姨,我松了口气,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托班接小宝了。小家伙最近迷上了画画,总嚷嚷着要买新的水彩笔。
小雅,店里交给你一会儿,我去接下小宝。我对店里新招的勤工俭学的小姑娘叮嘱道。
放心吧晚晚姐!小姑娘脆生生地应道。
深秋的阳光带着暖意,却没什么温度。我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脚步轻快地走向街角的托班。接到蹦蹦跳跳扑进怀里的小宝,听着她叽叽喳喳讲着今天画的超级大恐龙,心里像被暖阳晒过,软得一塌糊涂。
妈妈,老师说我的恐龙画得最好!我要买那个有好多颜色的新画笔!小宝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好,妈妈带你去买。我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不过要先把作业写完哦。
嗯!拉钩!小宝伸出小拇指。
母女俩牵着手,说说笑笑地往小区外不远处的文具店走去。小宝一路兴奋地比划着她想象中的五彩斑斓的恐龙世界。
文具店就在街对面。我拉着小宝的手,站在人行道边等绿灯。小宝还在兴奋地仰头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失控的炮弹,猛地从斜刺里冲了过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和令人作呕的酒气,直直地撞向我身边的小宝!
啊!小宝被撞得一个趔趄,小脸瞬间煞白,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我的腿。
小宝!我惊怒交加,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抬眼看向那个冒失鬼。
这一看,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是陈浩。
三年不见,他变化大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油腻杂乱,眼袋浮肿青黑,脸颊凹陷下去,透着一股纵欲过度的颓败。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西装沾着可疑的污渍,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穷途末路的戾气。
他根本没看小宝有没有被撞到,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饿狼一样,死死地、贪婪地钉在躲在我身后的小宝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当年酒店门口那种虚伪的传宗接代的狂热,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占有欲。
儿子……我的儿子!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破旧的风箱,猛地朝小宝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关节突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切,过来!跟爸爸回家!
小宝吓得浑身发抖,小脸埋在我腰间,死死攥着我的衣角,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剩下细碎的呜咽。
陈浩!你发什么疯!我厉声喝道,身体绷紧,像护崽的母兽,将小宝完全挡在身后,怒视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你看清楚!这是小宝!是女儿!不是你想要的儿子!
女儿陈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更疯狂的执念取代,不!她就是儿子!是我陈浩唯一的儿子!是我老陈家最后的根!他嘶吼着,唾沫横飞,完全不顾周围渐渐聚集起来的惊诧目光,林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藏了我儿子三年!把他还给我!把他给我!
他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进任何话,眼里只有被他臆想成儿子的小宝。他猛地绕过我,再次伸手,想要强行去抓小宝的胳膊!
滚开!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推开。陈浩踉跄了一下,但酒精和疯狂显然给了他某种病态的蛮力。他站稳身形,那双被疯狂烧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被拒绝的羞恼。
贱人!你敢不还我儿子!他嘶声咆哮,猛地扬起了手臂!那只骨节粗大、青筋暴起的手掌,带着风声,朝着我的脸狠狠掴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周围行人的惊呼声、小宝惊恐的尖叫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甚至能看清陈浩眼中那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和他掌心上肮脏的纹路。
躲不开。
就在那巴掌裹挟着风声和恶臭的酒气,即将落在我脸上的瞬间——
一个冰冷、沉稳,带着绝对压迫感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针,骤然刺破了混乱的空气,精准地钉在陈浩扬起的动作上:
陈浩。
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让陈浩的动作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陈浩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那只高高扬起、蓄满暴力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着。他脸上的疯狂和戾气瞬间凝固,像是劣质的石膏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惊疑不定的底色。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我也循声望去。
几步开外,人行道旁停着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豪华轿车,低调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车门旁,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形颀长挺拔,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衬得肩线平直利落。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纽扣,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清晰冷峻的下颌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形成一道略显无情的弧度。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陈浩,目光像手术刀般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剑,优雅沉静,却又散发着无声的寒意。
是楚珩。我新搬来这个中档小区后,楼上那位极少碰面、但存在感极强的邻居。偶尔在电梯里遇到,也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只知道他似乎是个背景深厚、手腕通天的商人,行事低调神秘。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
陈浩看清楚珩的脸时,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那副前一秒还嚣张跋扈、歇斯底里的面孔,瞬间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无法抑制的惊恐。他那只扬起的胳膊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垂落下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楚……楚先生……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腰也不自觉地弯了下去,刚才那股要抢儿子的疯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卑微的恐惧。
楚珩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再分给陈浩。他的视线,越过陈浩那副狼狈不堪的躯壳,落在了我身上。
那目光依旧沉静,像深不见底的古井水,但在对上我因惊怒而微微发红的眼睛时,似乎极短暂地停顿了一瞬。随即,他迈开长腿,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人行道的方砖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
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到抖如筛糠的陈浩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
滚。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道裹挟着寒冰的赦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力量。
陈浩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记,猛地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甚至不敢再看小宝一眼,更不敢看楚珩,像条被吓破胆的丧家之犬,夹着尾巴,跌跌撞撞地仓惶逃离,很快消失在街角,留下空气里还未散尽的廉价酒气和恐惧的味道。
周围的空气仿佛重新开始流动。行人的议论声,远处车辆的鸣笛声,重新涌入了耳朵。
楚珩这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我,还有我身后紧紧抱着我大腿、小脸埋在布料里、只露出一双惊恐大眼睛的小宝。
没事吧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对陈浩说话时,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但依旧保持着一种疏离的礼貌。他的视线在小宝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没…没事。我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压下心头翻涌的后怕和愤怒,声音还有些不稳,但努力维持着体面,谢谢您,楚先生。
他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道谢,眼神里没有多余的关切,也没有询问的意图。仿佛刚才出手制止一场闹剧,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需挂怀。
需要报警吗他问,目光扫过陈浩消失的方向,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不…不用了。我摇摇头,下意识地将怀里还在发抖的小宝搂得更紧些。报警无非是徒增麻烦。陈浩那种人渣,被楚珩一吓,短期内应该不敢再出现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小宝再经历一次笔录,再面对那些难堪的询问。
楚珩的目光再次落在小宝身上。小家伙似乎感觉到危险解除,偷偷把脸从我衣服里抬起来一点点,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花,怯生生地、充满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高大冷峻、却像天神一样赶走了坏人的叔叔。
楚珩的视线和小宝的对上。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微小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又归于沉寂。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小宝,几不可察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纯粹出于教养的示意。
然后,他转向我,依旧是那副疏离而客气的姿态: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如果需要帮助,他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可以联系物业。
说完,他再次微微颔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那辆静静等待的黑色轿车。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楚先生!在他即将弯腰坐进车里时,我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和真诚,真的,非常感谢您!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侧过脸,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颜轮廓。他没有回头,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嗯。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滑入车流,很快汇入城市的血脉,消失不见。像一个强大而冷漠的符号,出现,解决麻烦,然后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
街边只剩下我和惊魂未定的小宝。
妈妈……小宝仰着小脸,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恐惧,但更多的是困惑,那个坏叔叔……是爸爸吗他为什么说我是‘儿子’他为什么要打妈妈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指,冰凉。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我蹲下身,将小宝紧紧抱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小小的、温软的身体带着惊悸后的颤抖,却是我此刻唯一的依靠和温暖来源。
他不是爸爸了,小宝。我把脸埋在她带着奶香和泪痕的小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却无比清晰坚定,记住妈妈的话,从三年前签下那份协议开始,他就只是陈浩,一个和我们再也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他病了,脑子不清楚了,所以才会说胡话。
我捧起小宝的脸,让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是妈妈的小宝,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女儿。你不是谁的‘儿子’,你只是你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宝贝。我们不需要他,永远都不需要。我们有‘晚点甜’,有晴晴阿姨,有我们自己的家,对不对
小宝似懂非懂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依赖和信任取代。她用力地点点头,伸出小胳膊环住我的脖子,声音带着点哭腔,却异常清晰:嗯!小宝是妈妈的宝贝!我们不要坏叔叔!我们有家!
对,我们有家。我抱紧她,站起身。夕阳将我们母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喧嚣的街道上。刚才那场猝不及防的风暴带来的冰冷和惊悸,正在怀里这个小火炉的温暖下,一点点退散。
楚珩的出现,像一道划破乌云的冷冽闪电,驱散了眼前的恶犬。但生活的风雨,终究要靠自己撑伞。
走,我牵起小宝的手,重新走向文具店的方向,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力量,我们去买小宝想要的、有好多好多颜色的新画笔。我们小宝画的超级大恐龙,一定是世界上最棒的!
嗯!要画彩色的!有翅膀的!小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小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蹦跳着,仿佛刚才的阴霾从未降临。
看着女儿重新雀跃起来的小小身影,心底那块沉重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脚下的路还长,也许还会有坎坷,但牵着这只温暖的小手,看着晚点甜橱窗里透出的暖黄灯光,我知道,我们早已拥有抵御一切风霜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