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冲垮堤坝那夜,赵有金把铁锹砸我脚边:林野,守不住堤坝,你就去喂鱼!
我是守闸人儿子,父亲为救集体物资牺牲,我被迫接下摇摇欲坠的烂摊子。
钱红霞朝我吐瓜子壳:劳改犯的儿子配扫把星,绝配!她指的是被批斗下放的医生沈萤。
我冒雨加固堤坝,沈萤默默递来姜汤。赵有金克扣我们口粮,沈萤却救活了他高烧的儿子。
赵有金诬告沈萤搞封建迷信,当晚堤坝被炸出豁口。
我跳进洪流堵缺口,沈萤用草药稳住疫情。庆功宴上赵有金逼我下跪,我亮出他爹倒卖水泥的账本:这功,该你爹领!
恢复高考通知书送达时,我俩的水利改造方案已铺遍全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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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盛夏,双河生产大队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闷热里。蝉鸣嘶哑,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浑浊的双河水位疯涨,像一头被激怒的黄龙,不断拍打着那道千疮百孔的土石堤坝。坝体上,几处渗漏点正汩汩地冒着浑浊的水流,像垂死巨兽渗血的伤口。
大队长赵有金腆着肚子站在堤坝高处,崭新的的确良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肥厚的背上。他挥舞着胳膊,唾沫星子在燥热的空气里横飞:
…都他娘的是死人吗!眼瞅着水都要漫上来了!这堤坝要是垮了,淹了下游的庄稼,毁了公社的鱼塘,你们这群懒骨头,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喷火的目光扫过堤上挥汗如雨、面黄肌瘦的社员,最后,像两把淬了毒的钩子,狠狠剜在堤脚一个奋力往渗漏处填塞沙袋的瘦高身影上。
那是林野。
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沾满泥浆的旧军装——那是他爹留下的唯一遗物。裤腿高高挽起,露出青筋虬结的小腿,深陷在及膝的泥水里。每一次弯腰扛起沉重的沙袋,肩胛骨都像要刺破单薄的衣衫。汗水混着泥浆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浑浊的水面上。只有那双眼睛,像淬了火的寒星,在烈日下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眼前不断扩大的渗漏点,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劲。
林野!赵有金炸雷般的吼声盖过了洪水的咆哮,给老子滚上来!
林野的动作顿了一下,脊背绷得更直。他咬紧牙关,将最后一锹混合着碎石和草根的泥土狠狠拍进渗漏处,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从泥泞中拔出腿,爬上堤坝。每一步,都在湿滑的堤面上留下深陷的泥印。
看看!都他妈睁大狗眼看看!赵有金指着那几处虽然暂时堵住、但依旧显得岌岌可危的渗漏点,手指几乎戳到林野的鼻梁骨,这就是你爹林大川当年拍胸脯保证修的‘百年大堤’!才几年啊!豆腐渣都不如!他倒好,一场山洪,为抢那几袋破化肥,自己逞英雄被卷走了!死得倒干净!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他越说越气,猛地抄起脚边一把沾满泥浆的铁锹,狠狠砸在林野脚边的泥地上!
砰!泥浆四溅,溅了林野满裤腿。
林野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抬起眼,目光像冰冷的刀子,直直刺向赵有金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油脸。
瞪什么瞪!赵有金被这眼神刺得心头一虚,随即恼羞成怒,声音拔得更高,你爹欠队里的!欠公社的!修这破坝挪用了多少工分浪费了多少材料现在这坝眼瞅着要完蛋!林野,老子告诉你,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看堤护坝的活儿,就是你的!堤在人在!堤要是垮了…哼!他阴恻恻地冷笑一声,三角眼里闪着恶毒的光,你就跳下去,给你爹赎罪!给下游喂鱼!
恶毒的诅咒像毒蛇的信子。堤上的社员们噤若寒蝉,同情的目光投向林野,更多是麻木。
嗤!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响起,带着浓重的幸灾乐祸,大队长您指望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崽子,连他爹一半的力气都没有!守堤我看他自己站这儿都哆嗦!说话的是赵有金的老婆钱红霞。她摇着蒲扇,嗑着瓜子,瓜子壳随意地吐在堤坝上,斜睨着林野,要我说,劳改犯的儿子,就该配扫把星!绝配!
她那双吊梢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越过人群,精准地钉在堤坝下游河滩边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那是沈萤。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灰的旧蓝布褂子,裤脚同样挽起,正弯着腰,在河滩的湿地里仔细地辨认、采集着一些不起眼的草叶和根茎,放进身侧的旧藤筐里。身形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她的脸很白,是一种长期缺乏阳光和营养的苍白,但侧脸的线条异常清晰柔和。听到钱红霞的指桑骂槐,她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随即又继续手中的工作,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她是去年被下放到双河大队的反动学术权威的女儿,父亲死在牛棚,她也被扣上小资产阶级毒草、封建迷信余孽的帽子,成了队里避之不及的扫把星。
钱红霞这一嗓子,像毒针,瞬间把林野和沈萤这两个被命运踩在泥泞里的年轻人,强行捆绑在一起,暴露在众人复杂而冷漠的目光下。
林野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底的火焰烧得更旺。沈萤则始终低着头,专注地挖着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仿佛那是她全部的世界。
都听见了!赵有金叉着腰,趾高气扬,林野!堤坝要是从你这儿出了事,老子扒了你的皮!滚下去!给老子盯紧了!他恶狠狠地瞪了林野一眼,又朝河滩方向啐了一口浓痰,这才背着手,在钱红霞谄媚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
人群散开,留下林野一人,站在滚烫的堤坝上,脚下是汹涌的洪水,头顶是毒辣的烈日。他弯腰,捡起那把沾满泥浆的铁锹。铁柄冰凉沉重,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望向父亲当年沉没的河心漩涡,又看向河滩边那个单薄却倔强的身影,一股混杂着悲愤、屈辱和巨大责任感的火焰,在胸腔里猛烈地燃烧起来。
爹…你守了一辈子的河,这债,儿子替你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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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暴雨倾盆。
黄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堤坝上、河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闪电撕裂墨黑的夜空,瞬间映亮堤下翻腾咆哮、如同沸腾般的浑浊洪水。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白天勉强堵住的渗漏点再次开始汩汩冒水,新的管涌在暴雨的冲刷下不断出现!
林野像一尊泥塑的雕像,矗立在堤坝最危险的地段。雨水早已将他浑身浇透,单薄的军装紧贴在身上,冷得刺骨。他挥舞着铁锹,拼命地挖土,混合着碎石草根,一次次扑向那些贪婪吞噬着堤坝根基的渗漏点。泥水糊满了他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在闪电的映照下,亮得如同鬼火,燃烧着不屈的意志。
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身体。赵有金说到做到,记分员昨天就通知他,守堤是戴罪立功,口粮减半,只有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菜糊糊。
就在他感觉体力即将耗尽,铁锹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暴雨声中艰难地靠近。
林野猛地回头。雨幕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走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是沈萤!她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倒,被泥泞吞噬。
林野的心猛地一揪。
沈萤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费力地将那个军用水壶递了过来。雨水顺着她的下巴不断滴落,嘴唇冻得发紫。
林野看着她递来的水壶,又看看她狼狈却异常坚定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沉默地接过水壶,入手竟是一片温热的触感!他拧开盖子,一股混合着辛辣姜味和淡淡草药清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是滚烫的姜汤!
他仰起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辛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流入冰冷的胃里,像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也带来了短暂的、令人鼻酸的暖意。
沈萤见他喝了,似乎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安心。她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又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消失在茫茫的雨幕和黑暗之中。
林野握着尚有暖意的水壶,看着那消失在风雨中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四肢百骸涌出。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眼神更加凶狠,抄起铁锹,如同愤怒的困兽,再次扑向那不断扩大的管涌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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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暴雨时断时续,水位持续告急。林野几乎寸步不离堤坝,困了就在临时搭的草棚里打个盹。沈萤总会在他最疲惫、最寒冷的时候出现。有时是一块用干净布包着的、烤得微焦的杂粮饼子,有时是一把能驱寒的干草药,有时甚至只是一壶温热的水。她依旧沉默,放下东西就走,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林野也从不言谢。两人之间维系着一种奇特的、风雨飘摇中的默契。他用命守着堤,她用微薄的力量,守着他活下去的一线暖意。
第三天下午,雨势稍歇,但水位依旧危险。林野正趴在堤坝内侧,用一根削尖的木棍费力地疏通一处堵塞的排水涵洞。涵洞狭窄,手臂伸进去异常困难,洞壁粗糙的石块和尖锐的贝壳边缘,瞬间就在他手臂上划开几道深深的血口子,鲜血混着泥水不断涌出。他闷哼一声,眉头紧锁,却咬着牙,不顾剧痛,继续用力往里捅。
沈萤不知何时又来了。她站在堤上,静静地看着,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当看到林野手臂上那刺目的鲜红混着泥水不断淌下时,她那始终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波动,像投入石子的深潭。
她转身匆匆离开。
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这次,她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洗得发白的小布包。她走下堤坡,来到林野身边,蹲下身,不顾泥泞,轻轻拉过他鲜血淋漓的手臂。
林野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抽回。
别动。沈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雨声。
她打开布包,里面依旧是干净的纱布、一小瓶深褐色的药粉、一小块布片。她用布片沾了点浑浊的雨水,仔细擦去伤口周围厚厚的泥浆。冰凉的雨水刺激得伤口一阵刺痛,林野倒吸一口冷气。沈萤的动作却稳定而轻柔。擦净后,她小心地抖落深褐色的药粉,均匀地覆盖在狰狞的伤口上。药粉接触血肉,带来一阵强烈的灼痛感,林野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冷汗混着雨水滚落。
沈萤抬眼,那眼神平静依旧,却仿佛在无声地说:忍一忍。她拿起纱布,动作麻利而精准地包扎起来,最后打了一个结实利落的结。
整个过程,只有雨声哗哗作响。包扎完毕,沈萤收拾好布包,站起身,像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默默转身离开。
林野低头看着手臂上那圈在泥泞中格外醒目的白色纱布。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但那股灼热似乎顺着血脉流遍了全身,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疲惫。他深吸一口气,抓起铁锹,再次投入战斗,仿佛那伤口不是负担,而是力量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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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有金家的青砖大瓦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堂屋里点着煤油灯,赵有金正剔着牙,打着饱嗝。桌上还残留着吃剩的鱼骨头和半瓶地瓜烧。钱红霞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撇着嘴。
当家的,那小子还真能撑这都几天了,堤还没垮我看悬!白瞎了那点口粮!钱红霞啐道。
赵有金剔着牙缝里的肉丝,哼了一声:垮那是迟早的事!这破坝什么底子我还不清楚当年我爹经手修的,料就那样!他林野一个毛头小子,能翻天耗!老子就跟他耗!看他能撑几天!工分减半,饿也饿死他!还有那个沈萤,小贱蹄子,还敢给他送吃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回头找个由头,一起收拾了!
两人正说着,里屋传来儿子赵小宝撕心裂肺的哭喊:爹!娘!疼!我疼啊!好烫!
两人一惊,赶紧冲进里屋。只见赵小宝满脸通红,嘴唇干裂起泡,裹着厚棉被在床上打滚,浑身烫得像火炭,嘴里胡言乱语。
哎哟我的宝儿!这是咋了钱红花扑上去,摸到儿子滚烫的额头,吓得魂飞魄散。
烫…烫死我了…赵小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有金也慌了神:咋突然烧成这样下午还好好的!
肯定是下午偷跑去河边玩水,着了凉!这可咋办啊!钱红霞急得直跺脚。
就在这时,堤坝方向,隐隐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巨响!紧接着,是人群惊恐的呼喊!
垮坝了!真的垮了!赵有金猛地冲到门口,侧耳倾听。那沉闷的声响和混乱的呼喊在雨夜里格外清晰!他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病态的狂喜和扭曲的兴奋:好!好哇!林野!你完了!你爹的债,该你还了!哈哈!
他迫不及待地冲进雨幕,朝着堤坝方向跑去,连儿子高烧都顾不上了,只想第一时间看到林野被洪水吞噬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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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河堤坝。
惊魂未定的人群举着马灯,聚集在堤坝一处。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靠近河岸的一处堤角,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浑浊的洪水正疯狂地从豁口涌入,冲击着堤内的田埂!豁口边缘的土石焦黑翻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这绝不是自然垮塌!是炸药!有人炸堤!
林野浑身湿透,脸上、手臂上新增了好几道血口子,正站在齐腰深的洪水中,和几个壮劳力一起,拼命地用沙袋、门板甚至自己的身体,堵向那个还在不断扩大的豁口!水流湍急,每一次冲击都像被重锤猛击,随时可能将他们卷走!
快!沙袋!再来沙袋!林野嘶吼着,声音沙哑。
是雷管!有人炸鱼!一个眼尖的老汉指着豁口附近水面漂浮的几条被震晕的鱼,还有几节残留的雷管线,愤怒地喊道,为了几条鱼,炸堤!畜生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愤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赵有金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他原本带着看戏的兴奋,当看到那个巨大的炸开豁口,闻到刺鼻的硝烟味时,脸色瞬间变了!特别是听到炸鱼两个字,他肥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儿子赵小宝下午偷溜出去,回来就发烧…难道…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头皮发麻!不行!绝对不能承认!必须找替罪羊!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人群,最后死死钉在豁口洪水中奋力搏斗的林野身上,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成型!
林野!赵有金猛地跳到一块石头上,指着水中的林野,声嘶力竭地吼道,盖过了所有的嘈杂,是你!一定是你!你守堤不力,眼看堤坝要垮,怕担责任,就故意炸堤,制造意外!你想毁尸灭迹!你想逃避惩罚!你这个杀人犯!反革命分子!
这颠倒黑白的指控如同惊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连堵豁口的人都忘了动作!
林野猛地从浑浊的水中抬起头,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泥浆和血迹,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赵有金,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赵有金!你血口喷人!林野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炸堤的是谁,你心里最清楚!
放屁!证据呢!赵有金跳着脚,面目狰狞,老子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在豁口边转悠!不是你还有谁谁跟你林野有仇啊对了!沈萤!那个搞封建迷信的扫把星!是不是她指使你干的你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罪该万死!他恶毒地将矛头指向了刚刚闻讯赶到堤上、背着药箱的沈萤!
抓起来!把这对狗男女给老子抓起来!送公社革委会!赵有金疯狂地叫嚣着,指挥着几个跟他走得近的民兵。
人群骚动起来,愤怒、怀疑、恐惧的目光在赵有金和林野、沈萤之间来回扫视。几个民兵犹豫着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一声巨响!
上游洪峰抵达!浑浊的巨浪如同发狂的猛兽,狠狠撞在脆弱的堤坝上!
那个被炸开的豁口,在洪峰的猛烈冲击下,瞬间再次扩大!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冲垮了堤角的最后一道防线,疯狂地涌入堤内!
快跑啊——!
堤垮了——!
绝望的哭喊声响彻夜空!
下游的低洼处,几个来不及撤离的窝棚瞬间被洪流吞噬!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惊慌失措的鸡鸭、破烂的家什,甚至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叫!
真正的灾难,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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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裹挟着泥沙、病菌和死亡的阴影,迅速在双河大队的低洼地带蔓延。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垃圾和死畜,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侥幸逃到高处的社员们,挤在简陋的临时窝棚里,惊魂未定。更可怕的是,一种来势汹汹的疾病开始在人群中蔓延——高烧、呕吐、剧烈腹痛、水样腹泻……霍乱的阴影,如同死神张开的翅膀,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临时安置点,哭声、呻吟声、哀嚎声混杂一片。恐惧和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
娘!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水…给我水…肚子好痛…
救命啊…救救我孩子…
赵有金躲在相对干燥的队部里,脸色发白。炸堤的真相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儿子赵小宝的高烧不仅没退,反而开始剧烈呕吐和腹泻!症状和外面蔓延的一模一样!钱红霞抱着儿子哭天抢地,六神无主。
当家的!快想想办法啊!小宝他…他不行了啊!钱红霞哭嚎着。
赵有金心烦意乱,猛地推开她:哭丧呢!老子能有什么办法!卫生所那点药早抢光了!他看着儿子蜡黄的小脸和不断抽搐的身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难道…报应真的来了
就在安置点一片混乱,人心惶惶之际。
一个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背着那个半旧的藤筐,出现在了最严重的病患区。是沈萤。
她无视了周围惊恐、怀疑甚至带着扫把星标签的目光,径直走到一个因剧烈腹泻脱水而奄奄一息的老妇身边。她放下藤筐,里面是各种晒干的、新鲜的草药。她迅速取出几味药,用带来的小石臼快速捣碎,加入少量干净的雨水(煮沸后晾凉),调成浓稠的药汁。
阿婆,张嘴,喝下去。沈萤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扶起老人,小心地将药汁喂了进去。
接着,她又如法炮制,给旁边几个症状严重的病人喂下药汁。她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混乱与她无关。当看到一个小女孩因高烧而惊厥时,她立刻打开银针包,几根银针迅捷而精准地刺入穴位,同时用湿布不断擦拭小女孩的额头和四肢进行物理降温。
奇迹发生了!
喝下药汁的病人,剧烈的腹痛和呕吐感在半个多小时后明显减轻!
被施针的小女孩,惊厥停止了,高烧也开始缓缓下降!
有…有效!苏医生的药有效!有人惊喜地喊了出来。
烧退了!真的退了!
肚子不疼了!苏医生!救命的活菩萨啊!
希望的光芒,如同穿透乌云的微弱星光,第一次在绝望的安置点亮起!人们看向沈萤的目光,从怀疑、恐惧,瞬间变成了感激和希望!她不再是扫把星,而是活菩萨!
林野也带着满身泥泞和疲惫赶到了安置点。他刚刚和几个骨干社员,冒着生命危险,在下游河道狭窄处打下了木桩,堆起了沙石,暂时遏制住了洪水向更深处蔓延的势头。当他看到沈萤在病患中穿梭忙碌、被众人簇拥感激的身影时,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他默默走到安置点外围,开始动手加固窝棚,清理污物,疏通排水。
洪水在三天后终于开始缓缓退去,留下满目疮痍。但霍乱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仍有零星的病例出现。沈萤的草药和针灸,成了救命稻草。她带着几个略通草药的妇女,日夜不停地熬制药汤,分发到每一个需要的人手中。林野则组织青壮劳力,清理淤泥,消毒环境,分发救灾物资(虽然被赵有金克扣得所剩无几),尽力恢复着秩序。
赵有金在最初的慌乱后,看到局势似乎被林野和沈萤稳住了,那颗悬着的心不仅没放下,反而被一种更强烈的嫉恨和恐惧攫住!不行!功劳绝不能落到他们头上!必须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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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退去半个月后,双河大队勉强恢复了秩序,但创伤深重。就在这时,公社革委会派来了救灾工作组,并决定在队部召开表彰总结大会。
队部院子里,挂上了抗洪救灾
表彰先进的红布横幅。工作组组长坐在主席台中央,赵有金作为坚守岗位的大队长,自然是主角,红光满面地坐在旁边。钱红霞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台下与几个婆娘说笑。
工作组组长正在慷慨陈词:…在这次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面前,双河大队的广大社员群众,在赵有金同志的坚强领导下,不畏艰险,英勇奋战,最大限度地保护了集体财产,减少了人员伤亡,取得了抗洪救灾的阶段性胜利!这充分体现了…
台下,社员们听着这完全颠倒黑白的发言,脸上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鄙夷。谁不知道炸堤的疑点重重谁不知道是林野拼死堵住了最大的溃口谁不知道是沈萤用草药控制了可怕的疫情赵有金除了躲起来和克扣物资,还干了什么
工作组组长讲完,赵有金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清清嗓子,一脸沉痛与自豪交织的表情:…同志们!灾害无情人有情!在公社党委的英明领导下,在我们大队全体社员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战胜了洪魔!这充分证明了…当然,在抗灾过程中,也暴露了一些问题!比如个别同志,像林野同志,看守堤坝不力,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还有沈萤同志,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虽然…呃…有点效果,但这种行为是绝不可取的!必须严肃批评教育!功是功,过是过!我们要…
他正唾沫横飞地给自己脸上贴金,同时不忘踩林野和沈萤一脚。林野和沈萤站在人群最后面,林野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沈萤则平静地看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赵有金越说越得意,感觉风头出尽,是时候给林野致命一击,彻底把他踩进泥里了!他目光扫向林野,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胜利者的傲慢,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逼迫:
林野!作为守堤的主要责任人,堤坝被毁,造成重大损失,你难辞其咎!虽然救灾你也出了点力,但功不抵过!现在,当着工作组领导和全体社员的面,你给我跪下!深刻检讨你的失职!向全体社员认罪!向被你父亲蒙蔽的集体财产认罪!也向沈萤同志的错误行为划清界限!只要你态度诚恳,或许组织上还能考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恶毒的要求,如同惊雷!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野身上。有愤怒,有不平,有同情,也有等着看笑话的。
跪下认罪划清界限
赵有金肥胖的脸上堆满了虚伪的宽容和赤裸裸的威胁。
林野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看赵有金,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条被洪水蹂躏过、依旧伤痕累累但倔强流淌的双河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被逼迫的屈辱和愤怒,只有一种沉淀到了极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可怕平静。
他迎着赵有金挑衅的目光,一步一步,分开人群,走到了主席台前,站在了赵有金的对面。
赵有金,林野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你要我认罪
好!
那我们就来认认清楚,到底谁有罪!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赵有金心头莫名狂跳的目光注视下,林野缓缓地,伸手探进了自己那件沾满泥浆汗渍、早已看不出本色的旧军装内袋里。
他掏出来的,不是检讨书。
而是一个小小的、用厚实的防水油布包裹了好几层的、方方正正的硬物。油布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被贴身珍藏了许久。
林野动作沉稳,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层层保护的油布。随着油布的剥落,里面的东西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本巴掌大小、封面被水浸泡过有些发胀变形、但字迹依旧清晰的硬皮笔记本!封面用褪色的蓝黑墨水写着:双河水库工程材料明细(绝密)。
赵有金在看到那笔记本封面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天灵盖!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肥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想扑上去抢夺,双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林野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直接翻开了笔记本,翻到中间一页,高高举起!那页纸上,清晰地记录着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据!
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清晰地响彻整个死寂的会场:
一九七二年,七月,双河水库加固工程,计划调拨500号水泥一百吨。实际入库单据在此,显示为八十吨。差额二十吨,经手人:赵满囤(赵有金之父),签收人:赵有金。去向:黑市倒卖。
一九七三年,五月,工程计划调拨直径12mm螺纹钢三十吨。实际入库单据在此,二十吨。差额十吨,经手人:赵满囤,签收人:赵有金。去向:黑市倒卖。
一九七四年,秋汛前堤坝紧急加固,计划调拨块石、砂砾料……
林野的声音如同最无情的审判官,一条条,一项项,清晰地念出笔记本上记录的日期、工程名称、计划调拨的建材种类、数量、实际入库的数量(旁边贴着同样被水浸泡过但字迹尚存的原始入库单据)、以及那令人发指的差额!而每一条记录的后面,都清晰地跟着两个名字:经手人赵满囤(赵有金的父亲,当年的水库工程副指挥兼保管),签收人赵有金!
最后,林野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用红笔重重圈出的、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撕裂苍穹:
从一九七一年到一九七四年,仅双河水库一项工程,虚报冒领,倒卖国家计划建材,累计侵吞国家财产金额:一万两千八百七十五元四角三分!
他猛地将笔记本连同里面的单据,狠狠地拍在主席台的桌子上!
啪!一声巨响!
赵有金!
这功!
该你爹去领!
这滔天的罪!
该你赵家父子去扛!
堤坝为什么是豆腐渣为什么一场大雨就千疮百孔为什么一炸就开!
这就是答案!
你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我下跪认罪!
该跪下的,是你!
死寂!
比洪水肆虐时更恐怖的死寂!
整个会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石化了!工作组组长惊得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搪瓷缸子咣当掉在地上!钱红霞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直接瘫软在地!台下的社员们,先是震惊得无以复加,随即,滔天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我的老天爷啊!一万多块!
原来是他们!是他们偷工减料!把堤坝修成了豆腐渣!
怪不得!怪不得年年修年年漏!钱都进了他们赵家的口袋!
畜生!为了钱,害死多少人啊!林工(林大川)死得冤啊!
打死他!打死赵有金这个王八蛋!
愤怒的吼声如同海啸,瞬间将脸色惨白、抖如筛糠的赵有金彻底淹没!他看着林野手中那本如同烧红烙铁的笔记本,看着台下那一双双喷火的眼睛,眼前一黑,肥硕的身体像一滩烂泥,直接瘫倒在了主席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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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长河裹挟着冲刷不尽的泥沙与沉淀下来的金子,奔流到了一九七七年的深秋。
双河大队早已不复往日的凋敝。洪水肆虐的伤痕被勤劳的双手抚平,田野重现生机。而改变最大的,是人心。赵有金和他爹的罪行被彻底清算,赵家那座气派的砖瓦房成了大队的集体仓库。赵有金和钱红霞被送去最偏远的农场劳改,昔日的嚣张气焰被沉重的劳动磨得渣都不剩。
林野和沈萤,如同经历烈火淬炼的真金,在双河这片土地上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林野不再是那个背负着罪责的守堤少年。他用命堵住溃口、揭露惊天黑幕的壮举,让他成了双河大队真正的脊梁。公社不仅撤销了他父亲所有不实的罪名,更因其在水利方面的天赋和灾后重建中展现出的卓越组织能力,任命他为双河大队水利改造工程的总负责人!他有了自己的简易工作室,墙上挂着详细的双河流域图,桌上堆满了各种水利书籍和他自己绘制的改造草图。他额角的伤疤早已愈合,古铜色的脸庞上写满了坚毅和自信,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实干家的力量。他带领社员们,用最扎实的土石方,重新加固了那道曾千疮百孔的堤坝,并在关键河段设计了科学的分洪泄洪渠。他改良的引水灌溉系统,让下游的旱地第一次喝上了甘洌的河水。
沈萤也彻底洗脱了扫把星的污名。她在洪灾中力挽狂澜、用草药和银针遏制住霍乱疫情的事迹,被公社卫生院作为典型上报,获得了县里的表彰。她那手融汇了家传秘方与现代医学知识的精湛医术,特别是对疫病和湿邪的防治,成了双河乃至周边几个大队最宝贵的财富。公社专门拨款,在双河大队最好的位置,为她新建了一间宽敞明亮、设施相对齐全的卫生站。她清冷的眉眼间,如今时常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她不仅看病,还定期举办卫生防疫讲座,教授社员辨识草药、预防疾病。她的小药圃里,种植着几十种精心培育的草药,生机勃勃。
两人之间那份在风雨洪流中淬炼出的情谊,早已升华。没有甜言蜜语,只有坚实的行动。林野熬夜设计水渠时,沈萤案头总会悄然出现一杯温热的、加了安神草药的浓茶;沈萤深夜出诊归来,无论多晚,村口那盏林野亲手改造的、用废旧零件做的防风马灯总会准时亮起;林野带领社员开凿水渠遇到坚硬的岩层时,沈萤会默默递上她查阅古籍找到的、可能对松动岩石有效的植物根系特性分析;沈萤在改良防疫药方遇到瓶颈时,林野用废弃的柴油机零件给她打磨了一套精巧高效的药材粉碎和萃取装置……他们像两条并肩奔流的河,相互滋养,共同奔向更广阔的海洋。
林野的水利改造工程初见成效,双河大队成了全县灾后重建和水利兴修的样板。沈萤的卫生站和防疫体系也名声在外,吸引着邻县的同行前来学习。日子在忙碌与希望中飞逝,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慷慨。
这天下午,林野正带着一群年轻社员,在刚刚竣工的分洪渠闸口进行最后的调试。阳光照在坚固的水泥闸体上,反射着令人心安的光芒。他沉稳地讲解着闸门启闭的要点和注意事项,声音洪亮有力。
沈萤则在卫生站前的空地上,带着几个妇女骨干,晾晒新采收的草药。金灿灿的野菊花、散发着清香的艾叶铺满了竹席,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她耐心地讲解着各种草药的药性和储存方法,笑容温婉。
突然,一阵清脆响亮的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如同欢快的鼓点!
公社的邮递员小陈,骑着崭新的凤凰自行车,车把上插着一面小红旗,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大队部院子。他没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冲到水渠闸口和卫生站之间的空地,猛地刹住车,从鼓鼓囊囊的邮包里掏出两个印着鲜红字迹的牛皮纸信封,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通知书!通知书到啦——!!!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
正在调试闸门的社员停下了手中的扳手!
正在晾晒草药的妇女抬起了头!
在附近田里劳作的人们也纷纷直起了腰!
整个双河大队的目光,瞬间聚焦!
小陈挥舞着信封,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颤音,却无比清晰地回荡在秋日的晴空下:
恢复高考啦!国家恢复高考啦!!!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信封,目光炽热地看向林野和沈萤:
林野同志!沈萤同志!你们俩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啦——!!!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轰——!巨大的欢呼声、惊叹声、掌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双河大队!
天爷啊!考上了!
林野!沈萤!大学生了!
咱们双河出龙凤了!出文曲星了!
快!快看看!考的啥大学!
林野手中的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缓缓转过身,秋日金色的阳光洒满他宽阔的肩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先是瞬间的空白,随即,一种如同星河倒灌般的、璀璨夺目的光芒猛地炸开!十年的压抑,知识的渴求,在这一刻化作了冲破云霄的狂喜!
沈萤手中的草药也飘然落地。她抬起头,望向那抹刺目的鲜红,又转向林野。看到林野眼中那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星河,她平静的嘴角,缓缓地、无比舒展地向上弯起,如同冰山上盛开的雪莲,纯净、明媚、光华万丈!那笑容里,有尘埃落定的欣慰,有梦想成真的喜悦,更有对携手同行的未来的无限笃定!
小陈分开激动的人群,在无数道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庄重地将两个信封分别递到林野和沈萤手中。
信封厚重,承载着千钧的重量。庄严的国徽下,高等学校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熠熠生辉。
林野深吸一口气,带着微微的颤抖,撕开了信封。里面是铅印的正式通知。姓名:林野。录取院校:华东水利工程学院。专业:水利水电工程。
沈萤也打开了自己的信封,录取院校:首都医科大学。专业:临床医学。
两人拿着通知书,抬起头,目光在金色的阳光中交汇。无需言语,灵魂的共鸣响彻心扉。那是黑暗跋涉后的破晓,是并肩战斗后共享的荣光!
好!好!太好了!闻讯赶来的老支书激动得老泪纵横,用力拍着林野的肩膀,林野!沈萤!你们是咱双河的骄傲!是咱庄稼人的指望!队里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们去读书!
对!林工!沈医生!你们放心去!水渠闸门我们保管维护得跟新的一样!
沈医生,药圃交给我们,保证一棵草药都不糟蹋!
林工,你画的那些改造图我们都学会了!等你学成回来,咱们把整个青峰县的水都治得服服帖帖!
社员们七嘴八舌,热情似火,发自肺腑地为他们高兴,为他们铺路。整个双河大队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与豪情的氛围中。
林野看着手中这张通往星辰大海的通行证,又望向脚下这片被他们亲手改造、如今沃野千里的土地。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激动人心的蓝图,如同奔涌的江河,在他胸中澎湃激荡!
他转向沈萤,眼中闪烁着如同水利枢纽蓄满能量即将开闸泄洪般的锐利光芒,声音充满了开创者的激情:萤萤,大学我们要上!但我们的战场,远不止于此!你看这青峰县,多少良田缺水,多少村庄受涝等我们学成归来,或者…或许不用等那么久,我们能不能把在双河实践成功的水利改造和防疫体系,推广出去让图纸变成活水,让药香飘遍山乡
沈萤看着林野眼中那熟悉又令人心潮澎湃的火焰,又低头看了看通知书上临床医学四个字。她清澈的眼眸中流转着智慧与温柔的光华,轻轻点头,声音如清泉击石,温柔而坚定:好。悬壶济世,兴修水利,都是为了守护这方水土上的人。我们,一起。
金色的阳光泼洒大地,为丰收的田野、坚固的堤坝、崭新的卫生站镀上辉煌的暖色。崭新的录取通知书在他们手中,如同启航的风帆。而在他们脚下,在这片承载着苦难也孕育着希望的土地上,一个关于治水安民、医泽苍生、两人并肩开拓崭新天地的壮丽画卷,正伴随着时代的号角,磅礴展开!
秋风送爽,带着稻谷的醇香和草药的清芬,温柔地拂过他们的发梢,仿佛在低声吟唱着一曲关于奋斗、星光与辽阔未来的崭新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