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哪里不舒服清冷的男声砸在我耳膜上,我攥着手里的检查单,指节泛白。
抬头间,撞进一双淬了冰的黑眸。
沈括,那个三年前被我妈当着全村人的面,用三百块钱彩礼逼着退婚的男人,如今竟穿着一身白大褂,成了军区总院最年轻的男科圣手。
而我,却拿着现任丈夫功能障碍的诊断书,在他面前脱得一丝不挂。
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寸寸剐着我的尊严,不孕不育,谁的问题
01
下一个,林晚。
冰冷的机械音在走廊里回荡,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那张皱巴巴的检查单,走进了诊室。
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同志,哪里不舒服
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我猛地抬头,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男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医生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
是他,沈括。
那个三年前被我妈用三百块钱彩礼逼着退婚,狼狈离开村子的男人。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应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为了生计奔波吗怎么会成了军区总院的医生
沈括显然也认出了我,他拿着病例的手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我抓不住。
随即,他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表情,指了指我对面的椅子,坐。
我机械地坐下,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我的皮肤。
姓名,年龄。他低头,开始在病历本上写字,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晚,二十三。我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什么问题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手里那张诊断书,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生疼。
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该怎么说
说我结婚两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婆婆骂我是不下蛋的鸡,丈夫张建军天天对我非打即骂。
说我们今天来医院检查,结果查出问题的是他张建军,他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逼我来找医生治病。
而这个医生,偏偏还是我三年前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的前男友。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唐,也最讽刺的笑话。
见我迟迟不开口,沈括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越过金丝眼镜,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林晚同志,如果你是来看病的,就请说明你的情况。我的时间很宝贵,外面还有很多病人在等。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我被他话里的同志两个字刺得心口一痛。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但语气里满是宠溺和爱恋。
如今,只剩下疏离和冰冷。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检查单推了过去,声音低若蚊蝇,医生,是我丈夫的问题。
沈括的目光落在诊断书上,无精症三个字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拿起诊断书,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我,你丈夫呢
他在外面。
叫他进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
张建军那个暴躁的脾气,要是让他知道给我看病的医生是沈括,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他有点不舒服,在外面休息。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沈括似乎看穿了我的窘迫,他没再追问,只是将诊断书放到一边,换了个问题:你们结婚多久了
两年。
一直没有采取避孕措施
……嗯。我的脸颊烫得厉害。
沈括点点头,在病历本上迅速地记录着什么。诊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我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林晚!你个不下蛋的鸡!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是不是想死!
张建军那粗俗的咒骂声,像一颗炸弹,在安静的诊室里轰然炸开。
02
张建军一身酒气地冲了进来,肥硕的身体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他看到我,上来就要抓我的头发。
我吓得往后一缩,下意识地躲到了椅子后面。
张建军!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我色厉内荏地喊道。
医院怎么了老子打自己的婆娘,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张建军说着,就要绕过桌子来抓我。
这位同志,请你冷静一点。
沈括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和张建军之间。他虽然穿着白大褂,但常年锻炼的身材依旧挺拔,气势上丝毫不输给一身蛮肉的张建-军。
张建军这才注意到诊室里还有别人。他眯着一双被酒精泡得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沈括,语气不善地问:你谁啊小白脸,想学人英雄救美
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沈括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在我的诊室里,请你放尊重一点。
主治医生张建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指着我,对沈括说:医生,你来得正好!你好好给我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天生就不会下蛋!我张家三代单传,可不能断了香火!
他的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括的镜片后闪过一道冷光,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冷了几分:这位同志,从检查报告来看,问题不在你爱人身上。
不在她身上那是在谁身上张建军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沈括将那张诊断书转向他,指着上面的结论,一字一句地说道:问题在你。医学上诊断为,无精症。
什么狗屁无精症!你放屁!张建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一把抢过诊断书,看到上面的结论,眼睛都红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子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有问题!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将手里的诊断书撕得粉碎。
是这个贱人!一定是这个贱人搞的鬼!她在外面有野男人了,想给我戴绿帽子,所以才串通你这个小白脸医生来骗我!
张建军疯了一样地向我扑过来,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往我脸上扇。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我睁开眼,看到沈括牢牢地抓住了张建军的手腕。
他的手很稳,手指修长有力,像一把铁钳,让张建-军动弹不得。
在医院闹事,殴打医务人员和家属,你想被抓起来吗沈括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张建军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反而被捏得手腕生疼。他看着沈括身上那身军绿色的衬衫,和胸口口袋上别着的钢笔,气焰瞬间消了一半。
能在军区总院当上主治医生的,都不是普通人。
你……你放开我!张建-军色厉内荏地喊道。
沈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
张建军揉着发红的手腕,不敢再造次,只是指着我的鼻子,恨恨地骂道:林晚,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便灰溜溜地跑了。
诊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我惊魂未定地靠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沈括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的目光落在我红肿的脸颊上,那是出门前被张建军打的。
为什么不离婚他突然开口问道。
03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该怎么回答
说我妈当初为了三百块钱的彩礼,把我卖给了张建军,断了我的后路
说张建军家在县里有点势力,我要是敢提离婚,他会让我全家都不得安宁
还是说,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面对离婚后那未知的,充满了流言蜚语的生活
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尤其是在沈括面前。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沈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唐突了,他换了个话题:你身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吗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被张建军推搡的时候,我的胳膊在桌角上磕了一下,蹭破了一大块皮,正往外渗着血珠。
不用了,小伤。我摇了摇头。
沈括却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医药箱,走到我面前。
他蹲下身,打开医药箱,拿出棉签和碘伏,动作娴熟地为我处理伤口。
他的手指很凉,触碰到我皮肤的时候,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们离得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和他三年前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嘶……碘伏碰到伤口,传来一阵刺痛,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没……没事。
他没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许多。
处理好伤口,他为我贴上了一块纱布,然后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了。他淡淡地说。
谢谢。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诊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晚。
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张建军的情况,不是没有办法。他缓缓地开口,但是,需要你配合治疗。
我我愣住了,是他有问题,为什么要我配合
他的病,病因复杂,需要夫妻双方共同调理。这是一种新的治疗方案,成功率很高。他解释道,当然,决定权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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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豫了。
一方面,我不想再和沈括有任何瓜葛。
另一方面,如果张建军的病能治好,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受他的打骂和婆婆的白眼了
我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沈括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他补充道:治疗是免费的,是医院的试点项目。你不需要有任何经济负担。
免费
我心里一动。
我和张建军本来就没什么钱,为了看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如果能免费治好他的病,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最终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可以。沈括点点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我接过名片,像是接过了什么烫手的山芋,匆匆说了一句谢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诊室。
我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我有些发冷。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沈括的脸,张建军的脸,婆婆的脸,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闪过。
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座桥上。
桥下是湍急的河水,我看着那浑浊的河水,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或许,跳下去,一切就都解脱了。
就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身边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我意想不到的脸。
04
林晚
一道温润的女声传来,我回头,看到了一张保养得宜的脸。
是白薇,沈括的青梅竹马,也是我当年最嫉妒的人。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和周围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
真的是你啊。白薇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向我走来,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你怎么在这里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让她看到我此刻的狼狈。
我……我随便走走。
白薇的目光落在我胳膊上的纱布上,关切地问:你受伤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刚从医院出来。我拒绝了她的好意。
是吗白薇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意味,是去找阿括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矢口否认。
行了,林晚,你就别装了。白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我早就知道了,你今天去找阿括了。怎么,是不是后悔了,想跟他旧情复燃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我没有!我激动地反驳道,我只是去看病!
看病看什么病白薇步步紧逼,是看不孕不育吧我听说,你嫁的那个男人,好像……不太行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捅进了我的心脏。
我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怎么会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白薇冷笑一声,林晚,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真的没人知道吗当初你为了钱,抛弃阿括,嫁给那个张建军,你以为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
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控诉我的罪行,让我无地自容。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为了钱,抛弃了爱情,选择了物质。
我以为我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结果却掉进了另一个深渊。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说完了吗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说完了,就请你离开。
我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白薇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她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她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甩在我脸上,这些钱,你拿着。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阿括面前。
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像是在嘲笑我的卑微和不堪。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没有去捡地上的钱,而是转身就走。
林晚!白薇在身后叫我,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我没有理她,加快了脚步。
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些让我窒息的人和事。
然而,我没走多远,就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他们是白薇的保镖。
白小姐让您留步。其中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架着,带回了白薇面前。
林晚,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白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阿括现在是军区总院最年轻的专家,前途无量。而你呢你只是一个被丈夫嫌弃的黄脸婆。你觉得,你配得上他吗
我配不上。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你也一样。
白薇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算没有我,沈括也不会喜欢你。我冷冷地说道,因为,他讨厌被人算计。
三年前,如果不是白薇在我妈面前煽风点火,说沈括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我妈也不会那么坚决地反对我们在一起。
这一切,她才是始作俑者。
白薇被我戳中了痛处,气得扬手就要打我。
就在这时,一道急刹车声响起。
沈括的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05
沈括从车上下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两个保镖看到沈括,下意识地松开了我。
白薇也收回了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迎了上去,阿括,你来了。
沈括没有理她,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他的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烟草味。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别怕,我来了。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瞬间破防。
这三年来,我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我以为,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坚强。
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我所有的伪装,都瞬间崩塌了。
沈括……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带你走。他拉起我的手,就要带我离开。
阿括!白薇在身后叫住了他,你不能带她走!你忘了她当年是怎么对你的吗
沈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
我跟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可是……
白薇。沈-括打断了她的话,我警告过你,不要动她。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白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
沈括拉着我,上了他的车。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离开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车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想去哪他突然开口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城市这么大,却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的。
沈括没有再问,而是将车开到了一个我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区,环境很好。
他将车停在一栋楼下,然后对我说:到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哪里
我家。
06
我跟着沈括上了楼。
他的家很干净,装修是那种简约的风格,黑白灰的色调,和他的人一样,冷峻而又疏离。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他让我坐在沙发上,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完全属于他的空间。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他穿着军装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英姿飒爽,眉眼间带着一股自信和坚毅。
和三年前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满眼都是我的少年,判若两人。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他很快就端着一杯水出来了,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
不用客气。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摇了摇头。
我能有什么打算
回家,继续被张建军打,被婆婆骂
还是离婚,然后被我妈扫地出门,受尽村里人的白眼和嘲笑
哪一条路,对我来说,都是绝路。
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他突然说道。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他淡淡地说,我平时住在医院宿舍,这里很少回来。你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你。
他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
可是,我心里清楚,我们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关系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
不行,我不能给你添麻烦。我拒绝了。
林晚。他看着我,眼神深邃,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能解决问题吗
我沉默了。
他说的对。
我现在回去,只会是自取其辱。
可是……
别可是了。他打断了我的话,就这么定了。你先在这里安心住下,其他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我最终还是没能拗得过他,留了下来。
他带我去了客房,房间不大,但很干净,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点生活用品。他说完,就准备出门。
沈括。我叫住了他。
嗯
谢谢你。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闻着被子上那股阳光的味道,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我和沈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更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张建军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林晚!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老子滚回来!电话那头,传来张建军的咆哮声。
我在外面。
外面你在哪个野男人那里!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打断你的腿!
张建军,我们离婚吧。我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
07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张建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说,我们离婚。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林晚,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想离婚就离婚
我是认真的。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想离婚,除非我死!
说完,他便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心里一片冰冷。
我知道,张建军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住在沈括家里。
他每天都会回来一趟,给我带一些吃的和用的,但我们之间,交流很少。
他似乎很忙,每次回来,都是来去匆匆。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也不敢问。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直到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
张建军同意离婚了。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吗他怎么会突然同意了
我找人跟他谈了谈。沈括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知道,事情肯定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以张建军的性格,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担心地问。
我只是让他明白,什么叫得不偿失。沈括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冷意。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太多。
第二天,我就和张建军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重获了新生。
这三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我要把我妈给我陪嫁的东西,都拿回来。
那是我唯一的财产。
然而,当我回到那个熟悉的家时,却发现,家里已经人去楼空。
我妈,带着我所有的东西,跑了。
只给我留下了一张纸条。
晚晚,妈对不起你。但是,你弟弟要娶媳妇,彩礼还差一点。妈只能先拿你的东西去凑一凑。你放心,等以后妈有钱了,一定加倍还给你。
我看着那张纸条,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就是我的亲妈。
为了她的儿子,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的一切。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没有家了。
我真的,没有家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沈括打来的。
你在哪
我……我在家。
哪个家
我妈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08
沈括很快就来了。
他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样子,什么都没问,只是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走吧。
去哪
回我们的家。
他的话,像一道暖流,瞬间温暖了我冰冷的心。
我们的家。
他说,我们的家。
我跟着他,回到了那个属于他的,现在也暂时属于我的地方。
他给我做了一顿饭,很简单,一碗面条,两个荷包蛋。
我吃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一顿饭。
别哭了。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以后,有我。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淡,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
吃完饭,他把我叫到书房。
这个,你拿着。
他递给我一个文件袋。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是一家新开的服装厂的股权。
这是什么
我送你的。他淡淡地说,你不是一直想开一家自己的服装店吗这个厂,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愣住了。
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梦想。
在我和他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我喜欢设计衣服,我以后想开一家自己的服装店。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我把文件袋推了回去。
林晚。他按住我的手,这不是施舍,是你应得的。
我应得的
三年前,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嫁给张建军,不会受那么多苦。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
不,不关你的事。我摇了摇头,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咎由自取。
不。他打断了我的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话,让我再也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把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都哭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我,任由我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地平复了情绪。
我从他怀里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他帮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以后,不许再哭了。
我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正式接手了那家服装厂。
我把我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白天在厂里跟工人一起研究新款式,晚上回家就画设计图,经常忙到深夜。
沈括虽然不说,但他一直默默地支持我。
他会给我送饭,会帮我解决厂里遇到的各种难题,会在我累的时候,给我一个温暖的抱抱。
我们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客气和疏离。
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我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
我知道,我们都在努力地,向对方靠近。
直到有一天,白薇又找到了我。
09
那天,我正在厂里跟工人开会,白薇就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林晚,你给我出来!
她一上来,就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工人们都被这阵仗吓到了,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
我让工人们先出去,然后冷冷地看着她,白薇,你又想干什么
干什么白薇冷笑一声,我来告诉你,谁才是这家厂子的女主人!
她说着,拿出了一份文件,甩在我面前。
看清楚了,这家厂子,是我爸投资的!我才是这里的老板!你,只不过是阿括找来看门的一条狗!
我拿起那份文件,看了一眼,果然是白氏集团的投资合同。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这家厂子,是白家的。
原来,沈括为我做的一切,都是用的白家的钱。
原来,我所以为的重新开始,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怎么样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白薇得意地看着我,识相的,就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我看着她那副嚣张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既然这里不属于我,那我走就是了。
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瓜葛。
这就对了嘛。白薇见我服软,更加得意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这种女人,就只配在泥潭里打滚!
我没有理她,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
我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人。
是沈括。
他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白薇,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白薇,谁让你来这里的
阿括,你来了。白薇看到沈括,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厂子的情况。没想到,她……
我问你,谁让你来这里的!沈括一把甩开她的手,声音里充满了怒火。
白薇被他吓到了,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沈括没有再理她,而是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拿过箱子,扔到一边。
不许走。
他的语气,霸道而不容置喙。
沈括,你放开我。我挣扎着,这里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谁说不欢迎你他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动弹,这里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说完,他拉着我,走到了白薇面前。
白薇,我最后再说一遍。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家厂子,是我的。跟你,跟你爸,没有一毛钱关系。
不可能!白薇尖叫道,这上面明明写着,是我爸投资的!
是吗沈括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在她脸上,那你再看看这个。
白薇捡起那份文件,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是一份,股权收购协议。
沈括,已经把白家所有的股份,都买了下来。
现在,他才是这家厂子,唯一的股东。
不……不可能……白薇喃喃自语,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沈括冷冷地说道,现在,请你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阿括……白薇还想说什么。
滚!
沈括一个字,就让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白薇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厂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沈括拉着我的手,走到我面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我只是……不想让你有太大的压力。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那些钱……
是我自己的。他打断了我的话,我这几年,除了做医生,还跟朋友一起,做了一些投资。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家厂子,是我为你准备的。它只属于你一个人。
他的话,像一颗颗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我看着他,突然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10
沈括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主动,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我们吻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窒息。
分开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眸里,像是有星辰大海,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林晚。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嫁给我。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以前,亏欠你太多。他继续说道,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你。
我会用我的所有,来爱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他的话,让我热泪盈眶。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等不到了。
我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他笑了。
那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笑得像个孩子,灿烂而又纯粹。
他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谢谢你,晚晚。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谢谢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豪华的排场,没有众多的宾客。
只有我们两个人,和几个最亲密的朋友。
但是,我很满足。
因为,我嫁给了我最爱的人。
婚后,我们过得很幸福。
他依旧在医院里忙碌着,救死扶伤。
而我,则把我们的服装厂,经营得有声有色。
我们有了自己的品牌,开了好几家分店,甚至还走出了国门。
我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依附男人生存的林晚了。
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价值。
而他,也始终如一地支持我,鼓励我。
他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一年后,我怀孕了。
是个龙凤胎。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抱着我,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像个傻子一样。
我们的孩子,很健康,很可爱。
儿子像他,女儿像我。
我们给他们取名,一个叫沈念,一个叫沈安。
我们希望他们,能够一生平安,喜乐无忧。
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遇到沈括,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我还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婚姻里,苦苦挣扎。
或许,我已经对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
是他,像一道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是他,让我重新相信了爱情,相信了生活。
我很庆幸,在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还能重新遇到他。
也很庆幸,我们都没有,错过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