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以为好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可没多久,宫里的一道圣旨就打破了所有平静。
皇上要选秀,陆辞澜身为重臣,得送个族里的姑娘进去。
陆家子嗣单薄,就一个远房堂妹年纪合适。
偏偏那姑娘从小就是个药罐子,送进宫,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那几天,他眉心就没松开过。
我知道他怕什么,他怕这趟浑水会溅到我身上。
晚上,我端了杯茶给他:“让我去。”
他猛地抬头,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可陆家没人了,只有我去最合适,你放心,我懂医,会保护好自己。”
他还是摇头,眼睛里全是恐惧:“知许,我欠你的已经还不清了,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这不是冒险。”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的选择。陆辞澜,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也该轮到我,为你做点什么了。”
他红着眼眶看了我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剩一声叹息,然后把我死死地搂进怀里。
“知许,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好。”
我就这样,顶着陆家族女的身份进了宫,封了许贵人。
宫里的日子,竟出奇地平静。
皇上年纪大了,偶尔过来,也只是找我下下棋,说说话,从不过夜。
我心里明白,这都是陆辞澜在外面替我铺好的路。
我就这样成了后宫里唯一一个谁也不敢惹,谁也不来亲近的闲人。
陆辞澜总有办法,隔三差五地托人给我捎东西。
有时是盒点心,有时是本新出的画本子,有时就一张小纸条,写着“安好,勿念”。
我知道,他在宫外,用他的法子守着我。
半年后,皇上病重,太子监国,朝堂一下子就乱了。
三皇子野心大,跟太子斗得你死我活。
陆辞澜是太子太傅,自然成了三皇子的眼中钉。
那天,三皇子给我扣了个妖妃乱政的罪名,带兵围了我的宫殿。
我知道,他要对付的不是我,是陆辞澜。
我穿上最华丽的一身宫装,自己走了出去。
“我跟你们走。”
我被关进了天牢,又阴又潮,混杂着霉味。
三皇子亲自来审我,要我指证陆辞澜谋反。
我看着他那张志在必得的脸,笑了。
“做梦。”
于是各种酷刑招呼上了我,鞭子、烙铁
我疼得快要昏过去,眼前却反反复复都是他的样子。
是他为我挡在身前的样子,是他哭着说“我们回家”的样子,是他捧着一百零八支簪子,眼眶通红的样子。
陆辞澜,这下,我真的不欠你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天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陆辞澜一身黑甲,提着剑冲了进来,满身都是血。
他冲进来,看到我这一身血污,眼睛一下就红了。
“知许!”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陆辞澜你来了”
“别怕,我带你回家。”
他用披风把我整个人裹住,横抱起来,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外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太子和三皇子彻底撕破了脸,京城里到处是火光。
陆辞澜背着我,一路杀回了尚书府。
他把全京城的大夫都请来了。
可那些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最后都只是摇头。
“尚书大人,节哀吧,夫人她心脉已断,回天乏术了。”
陆辞澜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们俩。
他跪在床边,抓着我的手,一遍遍地亲吻着:“知许,别睡,求你,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知许,你忘了我也懂医术。”
他盯着我,像是在解释:“娘留下的医书里写过,情蛊,还有最后一解,以命换命”
他没再犹豫,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刺了下去。
“不要!”
我用尽最后一触力气,喊出声来。
他的手顿住了,刀尖已经刺破皮肉,渗出鲜血,他看着我,满眼不解和悲痛。
我朝他笑了笑,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陆辞澜,你这个傻子”
“书上说的,不是换命。”
“是种蛊之人,需有甘愿为对方赴死的决心”
“你的决定,就是最后的药引”
“你的血滴下来,我能活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不是真的愿意”
蛊毒的源头是执念,是占有。
而它唯一的克星,是心甘情愿的牺牲,是毫无保留的爱。
他看着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我一直在等,等他这个最终的证明。
他笑了,眼泪却汹涌而出。
“我愿意,知许,我愿意”
他不再拘束,握着匕首的手一松,让刀尖又深
入一分。
一滴滚烫的心头血,沿着刀刃,滴在我的唇间。
那血入口,化作一股暖流,瞬间游过我的四肢百骸。
身里最后一点阴寒的蛊毒,在此意至真至诚的爱面前,寸寸消融。
我的意识,逐渐清晰。
身体的痛楚,在潮水般退去。
我看着他胸口流着血,却笑得像个孩子的一样,也跟着笑了。
“陆辞澜,你欠我一百零八次,这最后一次,你还清了。”
他俯下身,轻轻吻去我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知许,从今往后,我的每一天,都是还给你的。”
“这辈子,下辈子,下辈子,我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