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捡到一个麻烦
深秋的雨,冰冷刺骨,砸在柏油路上噼啪作响。苏晚裹紧身上洗得发白的旧风衣,刚从最后一节钢琴家教下课,又马不停蹄地收了她那个在夜市角落卖手工饰品的小摊。疲惫像铅块一样坠着她的四肢,口袋里仅有的几张零钞,是这个月房租和生活费最后的指望。
巷口昏黄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在湿漉漉的墙角。苏晚脚步顿了顿,本想绕开,但那身影微微的颤抖和压抑的咳嗽声,让她心尖一揪。走近些,看清是个男人。昂贵的西装料子即使沾满泥水也透出不凡,只是此刻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没有血色,紧闭着眼,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喂你还好吗苏晚蹲下身,试探着问。
男人费力地掀开眼皮,一双深邃的眼眸即使在这种境况下也带着一种锐利和……疏离他看了苏晚几秒,声音沙哑得厉害:冷…好冷…
随即又陷入半昏迷。
苏晚犯了难。报警叫救护车可她兜里的钱连挂号费都勉强。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苏晚一咬牙,费力地将他架起来。男人比她想象的重很多,几乎整个重量都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冰冷的雨水和男人湿透的衣服贴着她,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坚持一下…马上到家了…她喘着气,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这个陌生的、麻烦的男人弄回了自己那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2
屋檐下的同居生活
男人叫厉沉舟——这是他清醒后告诉苏晚的名字。他自称是投资失败,合伙人卷款潜逃,一夜之间破产,负债累累,连身份证件都抵押了,无处可去。
苏晚看着他那身即使落魄也难掩矜贵气质的仪态,和他对食物、环境不经意间流露的挑剔(比如对速食泡面皱眉,对硬板床的不适),心里不是没有疑惑。但善良和一种莫名的责任感让她无法将这个看起来病弱无助的人赶出去。
生活骤然变得拮据。苏晚原本勉强养活自己,现在要多一张嘴。她不得不接更多的钢琴课,从早到晚排得满满当当,晚上收摊的时间也更晚了。夜市嘈杂的油烟味和廉价香水味常常熏得她头晕,但数着微薄的收入时,看到厉沉舟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加了蛋的粥,她又觉得值了。
厉沉舟的身体渐渐恢复。他尝试去找工作,但要么专业不对口,要么薪资太低无法维持。苏晚安慰他:慢慢来,总会好的。她默默地承担了所有。房租、水电、两人的伙食费…她精打细算到每一分钱,自己啃着干馒头,却想着给他买点有营养的。
一次厉沉舟夜里发高烧,迷迷糊糊喊着冷。苏晚翻遍抽屉,只有几张零钱。她看着母亲留给她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块老旧的梅花牌手表,是母亲结婚时的嫁妆,表盘都有些模糊了。她咬了咬牙,冲进深夜的寒风里,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典当行。
死党,能换多少她声音发颤。
老板瞥了一眼:老物件,不值钱,三百块顶天了。
…好。苏晚攥着那三张薄薄的纸币,买了最贵的退烧药和营养剂。
厉沉舟退烧后,知道了手表的事。他沉默了很久,看着苏晚熬红的眼睛,低声说:谢谢…以后,我会补偿你。苏晚只是笑笑,没说话。那一刻,厉沉舟心里有些异样,但很快被她果然经得起考验的念头盖过。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苏晚的付出,甚至隐隐觉得,她这样的牺牲,证明了她对自己的真心。
三年时光,在苏晚的汗水和厉沉舟的适应中流淌。苏晚的手指因为长期弹琴和做手工生了薄茧,眼底总有化不开的疲惫。厉沉舟的气色却越来越好,甚至偶尔会对着狭小的窗户出神,眼神复杂难辨。他们之间有过短暂的温情,在苏晚生日那天,厉沉舟用她摆摊赚的钱买了一个极其廉价的银色素圈戒指,套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等以后,给你换最好的。他承诺。
苏晚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像捧着稀世珍宝,用力点头,眼里闪着光:嗯!我们一起努力!那一刻,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有了意义。厉沉舟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喜悦,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触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一种掌控全局的优越感取代。
3
头条耳光:感谢你的离开
一个普通的下午,苏晚在便利店做兼职收银。午后人少,她疲惫地靠在柜台边,目光扫过旁边架子上最新的财经杂志。封面人物,西装革履,气宇轩昂,深邃的眼眸带着睥睨众生的冷漠。
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然后疯狂地倒流,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厉沉舟。
杂志封面上,赫然印着:**厉氏集团新任掌门人厉沉舟:王者归来,重塑商业版图!**
他手腕上那块低调奢华的铂金腕表,价值足以买下她摆摊的那条街。
她颤抖着手拿起杂志,几乎是凭着本能翻到那篇专访。记者问:厉总,外界都很好奇您那段‘消失’的经历。在您看来,低谷时期最应该感谢谁
镜头下的厉沉舟,嘴角勾起一抹疏离而完美的弧度,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那段经历确实让我受益匪浅。至于感谢…最该感谢的,或许是当时选择离开我的那个女人吧。她的离开,让我看清了很多人和事,也让我彻底摒弃了无谓的牵绊,专注于事业的重建。某种意义上,她的‘及时止损’,是我东山再起的‘东风’。
轰——!
苏晚耳边只剩下巨大的轰鸣。世界在眼前旋转、碎裂。杂志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三年!
整整三年!
她像个傻子一样,白天教琴教到手指发麻,晚上在夜市吆喝到嗓子嘶哑,为了几块钱跟人斤斤计较,啃着冷馒头,当掉母亲唯一的遗物……换来的,是他口中及时止损的离开是她成就了他东山再起的东风
那些她视若珍宝的付出和牺牲,在他光鲜亮丽的世界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无谓的牵绊她的自尊、她的真心、她燃烧自己换来的三年,在他眼中,竟是一场可笑的考验,一个可以随意扭曲、用来标榜自己成功的注脚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比那个雨夜更甚。心口的位置,像是被那本杂志狠狠砸穿,空了一个大洞,呼呼地灌着冷风。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毁灭性的清醒。
4
消失:连空气都不留给你
苏晚异常平静地完成了便利店的班次,平静地结算了工资。回到那个承载了她三年心血、也埋葬了她三年幻梦的出租屋。
她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机器,开始行动。
*
所有属于她的衣物、书籍、教学笔记、摆摊的货品、甚至她买的锅碗瓢盆、洗漱用品……全部打包。
*
墙壁上她贴的温馨贴纸,被她一点点撕下,不留痕迹。
*
冰箱里她省吃俭用买给他的牛奶、水果,全部清空。
*
她用过的毛巾、牙刷,直接扔进垃圾桶。
*
她甚至带走了窗帘挂钩——那是她自己买的。
整个房间,迅速恢复到她三年前刚租下时的模样,甚至更空荡、更冰冷。仿佛那个叫苏晚的女孩,从未在这里存在过。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枚廉价的银色素圈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而讽刺的光。她曾经那么珍视它,视作未来的希望和承诺。
现在,它只代表愚蠢和耻辱。
苏晚拿起戒指,指尖冰凉。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它轻轻放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中央。像丢弃一件垃圾,又像举行一场无声的葬礼。
没有留言,没有质问,没有控诉。只有冰冷的戒指和空荡到令人心慌的房间。
她拉上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她三年真心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钥匙,被她轻轻放在门外的地垫下。她与这里,彻底割裂。
5
厉沉舟的震怒与失控
厉沉舟结束了一个冗长的集团会议,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掌控一切的满足感回到那个临时的落脚点。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而是一种死寂的冰冷和……空旷。
他愣住了。
客厅里,属于苏晚的所有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她常坐的小沙发,空得刺眼。餐桌上,没有了她总会留着的、温在锅里的饭菜。空气中,连她身上那淡淡的、混合着粉笔灰和一点点甜品材料的气息都没有了。
苏晚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无人应答。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快步走进卧室。同样空荡。衣柜里只剩下他寥寥几件昂贵的、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物。床头柜上……
那枚廉价的银戒指,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桌面上,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厉沉舟的心猛地一沉,随即被一股滔天的怒火取代!她竟然敢!她竟然真的走了!在他刚刚功成名就,准备给她一点甜头的时候在他向全世界宣告她的离开成就了他之后!
data-fanqie-type=pay_tag>
苏晚!他怒吼出声,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指骨生疼。他立刻掏出手机拨打苏晚的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重复着。
他像疯了一样,联系他安插在苏晚身边、负责保护(实则是监视)她的人。对方支支吾吾:厉总…苏小姐今天下午从便利店下班后,就直接回了出租屋…然后…拉着两个大箱子走了…我们…我们跟丢了…
废物!一群废物!厉沉舟暴怒地将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他像一头困兽在空荡的房间里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解、错愕、被冒犯的愤怒,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控的恐慌交织在一起。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苏晚的温顺和付出。她的消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碎了他傲慢的认知。她怎么敢她凭什么!她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地等着他临幸吗
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查找苏晚的下落。然而,这个曾经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了三年的女孩,仿佛人间蒸发。她的银行卡没有大额消费记录,她的身份证没有新的租房或工作信息,她常去的地方都找不到踪影。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茫茫人海,消失得干干净净。
厉沉舟第一次尝到了失去的滋味,虽然此刻他理解的失去,更多的是被背叛和失控的愤怒。
6
逆光而生:从尘埃到星辰
城市的另一端,一个狭小但整洁的合租单间里。苏晚将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闺蜜林薇心疼地看着她:晚晚,你真打算…
嗯。苏晚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帮我找个便宜的档口,越小越好。我要开店。
开店卖什么
甜品。苏晚的目光落在窗外,眼神空洞却异常坚定,生活太苦了,总得自己找点甜。
只是这甜,再也不会是为了别人。
苏晚彻底切断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她换掉了手机号,注销了旧银行卡,用林薇帮忙弄到的新身份(合理合法)开始了新生活。她用仅有的积蓄和当掉最后几件值钱东西的钱,租下了夜市深处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档口。
她给这个小店取名——逆光。
没有帮手,她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凌晨四点起床,采购最新鲜的水果和牛奶;白天在闷热的后厨一遍遍调试配方,手上被烫出无数水泡;晚上守着档口,对着稀少的客人挤出微笑。累到极致,就趴在案板上眯一会儿。支撑她的,是胸腔里那团被羞辱和背叛点燃的、冰冷的火焰。
她的甜品,用料扎实,口味独特。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美食博主路过,被一款融合了茉莉花茶香的慕斯惊艳到,拍照发到了网上。逆光这个名字和它独特的风味,意外地小火了一把。
订单开始增加。苏晚更忙了,睡眠时间被压缩到极致。但她眼神里的光,却越来越亮。那不再是依附于他人的希望,而是源于自身力量的、坚韧的光。
林薇辞了职,加入了她。逆光从一个档口,变成了一个二十平米的小店。苏晚白天在店里忙,晚上疯狂学习管理、营销、财务知识。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汲取着养分。她的目标异常清晰:活下去,活得好,活得让那个男人仰望!
机遇青睐有准备的人。一次行业交流会上,苏晚对甜品市场的独特见解和清晰的品牌规划,打动了一位温和儒雅的投资人——周屿安。他欣赏苏晚身上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和清醒的头脑,决定小额投资逆光。
这笔资金如同及时雨。逆光开始扩张。从装修风格到产品包装,都注入了苏晚独特的审美和故事感。每一款甜品都有独特的名字和灵感来源,比如暗夜微光(黑巧克力熔岩)、破晓重生(柠檬柚子挞)。品牌故事隐晦地讲述着在黑暗中寻找光亮、逆境中自我成就的精神,引起了许多都市年轻人的共鸣。
逆光火了。从网红店变成了一个口碑与实力兼具的品牌。分店一家接一家地开。苏晚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打工女孩。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装,站在明亮的店里或新品发布会上,自信、优雅、从容不迫。眼底的疲惫被强大的气场取代,曾经的卑微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耀眼的光芒。只有熟悉她过去的人(如林薇),才能偶尔在她独处的瞬间,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伤痕。
7
对面开店:厉总,您哪位
厉总,这是对面新开那家网红甜品店‘逆光’的开业邀请函,送到前台了。助理小心翼翼地将一份设计精美的邀请函放在厉沉舟宽大的办公桌上。
厉沉舟正对着落地窗俯瞰城市,闻言皱眉:‘逆光’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最近心情极差,苏晚依旧杳无音讯,这让他烦躁又挫败。他随手拿起邀请函,准备丢进垃圾桶。
目光扫过邀请函上烫金的Logo和主理人签名。
——
**苏晚。**
两个字,像两道惊雷,狠狠劈在厉沉舟的神经上!他猛地站起,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厉氏集团总部大厦的正对面,原本空置的黄金铺位,此刻人声鼎沸,花团锦簇。巨大的逆光招牌在阳光下闪耀着自信的光芒。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他清晰地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苏晚!
她穿着一身简约的米白色套装,长发优雅挽起,脸上带着从容得体的微笑,正与几位西装革履、看起来身份不低的人士交谈。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与记忆中那个穿着旧风衣、在夜市吆喝的疲惫女孩判若两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上厉沉舟的心头!找到她了!她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狠狠挑衅的愤怒!她竟然把店开到了他公司的正对面她想干什么!
开业典礼似乎到了高潮。苏晚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店门口,准备剪彩。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脸上的笑容,明媚、自信,却刺得厉沉舟眼睛生疼。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他的温度。
三年来的寻找、愤怒、不甘、还有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隐秘的思念,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厉沉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甚至没等电梯,直接冲进了安全通道,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下楼!
他冲出厉氏大厦,无视保安错愕的目光,无视街上行人诧异的注视,像一头失控的猛兽,径直冲向对面那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逆光!
苏晚!苏晚!!他冲到紧闭的玻璃门前,双手用力拍打着,发出沉闷的巨响,引得店内外的顾客和媒体纷纷侧目。他眼眶发红,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因为狂奔而起了褶皱,声音嘶哑地穿透玻璃: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跑了!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闪光灯开始闪烁。记者们嗅到了爆炸性新闻的味道。
店内的喧嚣瞬间安静下来。
苏晚缓缓转过身。隔着光洁明亮的玻璃门,她看到了门外那个曾经让她倾尽所有、如今却让她心寒彻骨的男人。他此刻的狼狈、失态和质问,在她眼中,只剩下荒谬和讽刺。
她脸上的职业化微笑甚至没有消失,只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琉璃。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从容地走到玻璃门前,隔着那层冰冷的屏障,平静地注视着厉沉舟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
然后,她微微歪了下头,红唇轻启,清晰而疏离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离得近的人听清:
这位先生,您认错人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路边一个无关紧要的、发了疯的陌生人。她优雅地转身,对身边的助理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径直走向店内,消失在顾客和闪光灯之中。
苏晚!!!厉沉舟的嘶吼带着绝望和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否定了那三年!把他当成了空气!
玻璃门纹丝不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苏晚重建的、光明温暖的王国;门外,是厉沉舟第一次被彻底打入情感地狱的狼狈现场。保安上前试图劝离这位明显精神失常的先生。记者们疯狂拍照,标题都想好了:《厉氏总裁当街失态,疑似为情所困》《新锐甜品女王苏晚,与豪门总裁有何纠葛》
厉沉舟死死地盯着苏晚消失的方向,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他的眼神…冰冷、陌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那一刻,比愤怒更强烈的,是一种灭顶的恐慌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方式。
8
火葬场开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厉沉舟的追妻火葬场,以最惨烈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幼稚的报复:
他下令厉氏员工不准去对面消费,结果适得其反,逆光因他的禁令更加火爆,成了打脸厉总的打卡圣地。他愤怒地让助理每天订购逆光所有的招牌甜品送到他办公室,堆成小山,然后当着助理的面面无表情地倒进垃圾桶。苏晚知道后,只让财务部把厉氏所有订单的款项全额退回,并附言:厉总,垃圾请分类处理,本店甜品不参与回收。
物质轰炸:他派人送去昂贵的珠宝、奢侈品包包、甚至一辆跑车的钥匙。东西原封不动地被退回,连张纸条都没有。他亲自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厄瓜多尔玫瑰等在逆光店外,苏晚下班出来,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他是空气。玫瑰最后被清洁工扫进了垃圾车。
商业打压:
他试图利用厉氏的影响力在原材料供应商或商场租赁上给逆光使绊子。但苏晚早已不是当年孤立无援的女孩。逆光的势头正劲,口碑极佳,背后也有周屿安这样的投资人支持。厉沉舟的刁难要么被苏晚巧妙化解,要么被媒体曝光后反而让厉氏形象受损。周屿安温和但态度明确地提醒厉沉舟:厉总,商业竞争请遵守规则。
卑微的靠近:
在无数次碰壁后,厉沉舟的傲慢终于被一点点碾碎。他开始尝试卑微的方式:
他像个普通顾客一样,在逆光最忙的时候排队。轮到他时,苏晚亲自为他服务,笑容完美,语气客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那声先生像冰锥扎进他心里。他点了她当年常给他做的、最简单的一款布丁。苏晚收钱、递货,动作流畅,眼神毫无波澜。
他打听到她晚上会去一个公益机构教贫困儿童弹钢琴。他不敢进去,只在寒冷的冬夜,像个痴汉一样守在外面,看着她在温暖的灯光下温柔地教孩子们弹琴。那曾是他专属的温柔,如今却给了陌生人。他看到她手指上,已经没有了那枚廉价的戒指,空空如也。
他学会了用匿名的方式,帮她解决一些小麻烦。比如,在她新店装修遇到恶意刁难时,他暗中施压摆平;在她运输原料的车被恶意剐蹭时,他不动声色地让肇事者付出了代价。他不敢让她知道,害怕连这点靠近的权利都被剥夺。
每一次尝试,都换来更深的挫败和更清晰的认知:他伤她有多深。他开始真正去了解那三年他考验下的真相。当助理将一份调查报告放在他桌上,详细列出苏晚那三年为了他当掉手表、一天打三份工、营养不良晕倒、甚至差点被夜市的混混骚扰等细节时,厉沉舟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第一次感到了锥心刺骨的痛。
尤其是那份当票的复印件,和那块老旧梅花表背后的故事。他想起自己采访时那句轻飘飘的感谢离开,简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他自以为是的考验,对她而言是榨干血肉的地狱。他居高临下的施舍(那枚廉价戒指),是她捧在手心的珍宝,最后却成了他亲手砸碎的琉璃。
悔恨如同毒藤,缠绕着他,日夜不息。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厉总,只是一个被自己亲手推开的爱人拒之门外的、痛苦而茫然的男人。那句您认错人了,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9
终极反转:收购与被仰望
时间流逝,逆光在苏晚的掌舵下,已不仅仅是一个网红甜品品牌。它成功转型为一个集高端甜品、轻食餐饮、烘焙课程和生活美学于一体的生活方式品牌,估值一路飙升,成为行业新贵。
与此同时,厉氏集团却因厉沉舟近期的决策失误(部分源于他心神不宁)和过于激进的扩张,陷入资金链紧张的困境。为了回笼资金,厉氏不得不考虑剥离旗下一些非核心但优质的资产,其中就包括一个定位轻奢、拥有成熟供应链和良好口碑的子品牌——悦享生活。
这个子品牌的出售,吸引了众多投资者的目光。
逆光集团总部,苏晚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视野极佳。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车水马龙,眼神锐利而冷静。周屿安坐在沙发上,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苏总,‘悦享生活’的收购案,我们准备得很充分。评估报告显示,它的供应链和渠道对我们‘逆光’下一阶段的战略拓展极其契合。而且,价格在厉氏急于脱手的背景下,很有谈判空间。周屿安语气沉稳。
苏晚转过身,拿起那份厚厚的收购方案,指尖划过厉氏集团那几个字,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商业考量。
嗯,按计划推进。我要这个品牌。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这不仅仅是商业并购,屿安。这是‘逆光’走向成熟的关键一步。
周屿安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属于征服者的光芒,心中了然。他点点头:明白。我会亲自带队谈判。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谈判桌上展开。厉氏派出的代表是集团一位资深副总,起初并未将逆光这个新兴对手放在眼里,态度倨傲。但随着谈判深入,对方被逆光团队展现出的专业、精准和对悦享生活未来发展清晰的规划所震撼。更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逆光背后似乎有强大的资本支持,出价果断而强势。
最终,经过数轮激烈角逐,逆光集团以合理的价格和令人信服的发展蓝图,成功击败包括厉氏关联方在内的所有竞争者,签署了收购悦享生活的正式合同。
签约仪式在厉氏集团旗下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厅举行。镁光灯闪烁,记者云集。苏晚作为收购方代表,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西装套裙,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妆容得体,气场强大。她坐在主位,从容不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个笔画都力透纸背。
厉沉舟是最后一个知道结果的。当他接到副总的电话,得知悦享生活最终花落逆光时,他正在办公室里对着苏晚当年留下的那枚廉价戒指出神。
厉总…是‘逆光’…苏晚…苏总她…副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惶恐。
厉沉舟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巨大的落地窗外,对面逆光旗舰店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璀璨夺目,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胜利。
震惊吗当然有。挫败吗毋庸置疑。但奇怪的是,这些情绪之外,厉沉舟心底竟然升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骄傲
那个在雨夜里把他捡回家的女孩,那个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女孩,那个在绝望中独自爬起来的女孩…她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走到了足以和他平起平坐、甚至从他手中夺走资产的高度。
他走到窗前,望着对面那耀眼的光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彻底失去了俯视她的资格。他曾经是她仰望的神祇,如今,他却成了需要仰望她光芒的人。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迟来的、深刻的认知,将他彻底淹没。
10
雪夜赎罪:我的东风在逆光处
收购成功的庆祝晚宴结束后,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苏晚婉拒了周屿安送她回家的提议,想一个人走走。
她裹紧大衣,走在寂静的街道上。高跟鞋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事业的成功带来巨大的满足感,但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依旧空旷而冰冷。厉沉舟那绝望拍打玻璃门的样子,他那句为什么不要我了的嘶吼,偶尔还会在午夜梦回时闪现。
走到一个安静的街心公园,她在长椅上坐下,仰头看着昏黄路灯下飞舞的雪花。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这一刻,只有寂静和寒冷。
一阵沉稳却带着一丝迟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晚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空气中有一种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那是属于厉沉舟的味道。
厉沉舟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穿大衣,只穿着单薄的西装,肩膀和头发上落了一层薄雪,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更加苍白憔悴。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雪花落下的声音。
最终,厉沉舟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走到苏晚面前,缓缓蹲下身。这个曾经睥睨众生的男人,此刻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仰视着长椅上那个他曾经轻易伤害、如今却遥不可及的女人。
他打开手中的丝绒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不是钻石珠宝,而是那块苏晚无比熟悉的、老旧甚至有些磨损的梅花牌手表。
晚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通红,我…找回来了。对不起…为所有的事…为我愚蠢的考验,为我恶心的采访,为我那三年的心安理得…为我…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了…我知道我可能永远无法弥补…我只是…只是想把它还给你。它…它应该属于你。
苏晚的目光落在那块手表上。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那个为了给他买药而冲进寒风的夜晚。冰冷的触感,典当行老板轻蔑的眼神,还有拿到药时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然…回忆带着尖锐的痛楚席卷而来。
她没有立刻去接。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微凉的水汽。她抬起眼,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狼狈不堪的厉沉舟。他眼里的痛苦、悔恨和小心翼翼,是真实的。但这份迟来的深情,像这冬夜的雪,冰冷而飘渺。
厉沉舟,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凌一样清晰,当年采访,你说感谢那个离开你的女人,是你的东风。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通红的眼睛,那句‘离开’,是真心话吗
厉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该说什么解释那是为了麻痹家族对手为了维持形象任何解释在苏晚这轻飘飘的质问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都是对她那三年付出的再次亵渎。
他颓然地低下头,肩膀垮塌下去,声音哽咽:不…不是…是我混蛋…是我…是我亲手把你推开的…是我…是我不要脸地扭曲了你的付出…
苏晚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她伸出手,从丝绒盒子里拿起了那块旧手表。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岁月的痕迹和沉重的过往。
她摩挲着表盘上模糊的刻痕,仿佛在触摸那个曾经傻傻付出、满心爱恋的自己。许久,她将手表收进了大衣口袋,动作轻柔。
厉沉舟,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蹲在地上、像个迷路孩子般的男人,声音平静无波,带着穿透风雪的清晰:
我的东风,从来只在逆光处才起。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进了迷蒙的夜色与飞雪之中。深蓝色的大衣背影,挺拔而决绝,渐渐消失在街角。
厉沉舟依旧保持着那个卑微的姿势,蹲在冰冷的长椅前。雪花落满了他的头发和肩膀。那句我的东风,从来只在逆光处才起在他耳边反复回荡,像最终的审判。
她拿回了手表,拿回了属于她的过去。
她留下的话,宣告了她的独立与强大,也彻底划清了界限。
她走向的未来,光芒万丈,却再也没有给他预留位置。
迟来的深情,终究比草贱。他亲手点燃的火葬场,最终焚烧的,只有他自己。
雪,越下越大了。覆盖了来时的脚印,也掩埋了所有回头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