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伫立在街对面那片浓密的树荫之下,刹那间,他的世界里一片寂静,目光死死地锁住那扇玻璃窗内正在上演的画面,再也无法移开。
玻璃窗内,那个男人微微倾身,朝着阮慧娴凑了过去。
女友则轻轻仰起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她那如蝶翼般颤动的睫毛。
紧接着,他们的嘴唇毫无预兆地贴在了一起,那亲密的姿态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了陈默的心脏。
陈默只觉眼前一阵发黑,他猛地转身,拔腿便跑,脚步慌乱得如同在逃离一场可怕的噩梦。
1
晨光下的背叛
晨光透过出租屋老旧的纱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陈默把最后一片吐司放进盘子,刚转身,就听见手机震动的嗡鸣。
阮慧娴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屏幕亮起又迅速按灭,她抬头时眼里还带着没散去的慌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公司群里的消息,催着交报表呢。
陈默

了一声,把牛奶推到她面前。玻璃杯壁凝着细小的水珠,顺着桌沿滴下来,在木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就像某些东西,悄悄渗进日子里,擦不掉了。
早餐吃了不到十分钟,阮慧娴的手机响了三次。每次她都走到阳台去接,声音压得很低,偶尔飘过来几个词
——老地方别催他还在。
陈默盯着煎蛋边缘焦脆的部分,用叉子一下下戳着。蛋黄流出来,裹住白色的蛋白,像摊开的一块劣质油画。他想起三个月前,阮慧娴说要攒钱结婚,把原本的新款手机换成了旧款,理由是
能打能接就行。可现在这手机响得比谁都勤快。
今天晚上加班吗
他突然开口。
阮慧娴正对着屏幕打字的手顿了顿,指甲上新做的裸色美甲泛着微光。说不准呢,最近项目忙。
她头也没抬,你自己晚饭随便对付点。
陈默没再说话。他看着阮慧娴几口吃完剩下的面包,抓起包就往外冲,高跟鞋在楼道里敲出急促的声响,像在赶一场迫不及待的约会。
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风灌进来,吹动了茶几上的合照。那是去年在海边拍的,阮慧娴穿着黄色连衣裙,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陈默从背后搂着她,下巴抵在发顶。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边,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正在起皱的时光。
下午五点半,写字楼里的人潮像被扎破的气球般涌出来。陈默夹在中间,白衬衫领口被汗水浸得发皱。路过街角那家
转角时光
咖啡厅时,他脚步顿了顿。
上周阮慧娴说这里的新品拿铁很好喝,他原本想带一杯回去。
落地玻璃窗擦得很亮,能看清里面每一张桌子。靠窗的位置,阮慧娴正低头笑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对面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腕上的表在灯光下闪了一下,陈默认得那个牌子,上次陪客户时见过,要半年工资才能拿下。
男人伸手去拂阮慧娴落在脸颊的头发,她没有躲。
陈默站在街对面的树荫里,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胃,慢慢收紧。来往的车开过,鸣笛声刺破耳膜,可他什么都听不见,眼里只有那扇玻璃窗里的画面。
男人倾身过去,阮慧娴微微仰头。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她颤动的睫毛。然后他们的嘴唇碰到了一起。
陈默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皮鞋踩在人行道的砖缝里,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晚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衬衫后背全湿透了,黏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皮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阮慧娴。
老公,我今晚加班要晚点回,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背景里隐约有咖啡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陈默对着手机屏幕,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又干又疼。他最终只回了个
好。
回到出租屋时,屋里空荡荡的。他坐在沙发上,盯着对面的墙,墙上还贴着他们一起选的墙纸,浅蓝色的,上面印着小星星。阮慧娴说,等攒够了钱,就换个大点的房子,把这里的墙纸也贴过去。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彻底黑透,才起身打开电脑。搜索框里,他输入了
林远
两个字。后面跟着的,是阮慧娴提过的那家公司名字。
屏幕亮得刺眼,陈默的眼睛却一眨不眨。林远,市场部总监,名校毕业,已婚。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笑得温文尔雅,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陈默的手指在鼠标上停了很久,最后关掉了网页。他起身去浴室洗澡,热水从头浇下来,烫得他皮肤发红,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凌晨一点,阮慧娴回来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款白茶味。
陈默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像睡着了。他感觉到床垫陷下去一块,然后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黑暗中,阮慧娴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她迅速按灭,翻身背对着他,呼吸渐渐平稳。
陈默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像被按下了重复键。
早上,阮慧娴依旧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晚上,她回来得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换了一种又一种,解释永远是
和同事聚餐陪客户喝酒。
陈默像个完美的演员,扮演着体贴的男友。会在她晚归时留一盏玄关的灯,会在她抱怨工作累时默默倒好一杯温水,会在她偶尔流露出的愧疚眼神里,回以温柔的笑。
周末我们去看看婚纱照吧
这天晚上,他状似随意地提起。
阮慧娴正在敷面膜,闻言动作顿了顿,声音隔着一层布闷闷的:最近太忙了,等不忙了再说吧。
可阿姨上周又打电话来问了。
陈默靠在床头翻着杂志,语气平淡,说想赶在年底前把婚事办了。
面膜下的脸色看不清,只能看见她紧抿的嘴唇。再等等嘛,我这阵真的没时间。
她伸手关掉了床头灯,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黑暗里,陈默听见她手机解锁的声音,还有快速敲击屏幕的动静。他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信息。
在阮慧娴的电脑里,他找到了隐藏的文件夹,里面是她和林远的聊天记录。时间最早的,能追溯到半年前。那些暧昧的称呼,露骨的调情,像针一样扎进陈默的眼睛。
等我离婚了,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林远这样说。
那陈默怎么办
阮慧娴问。
他一个没背景没前途的小职员,你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后面的话,陈默没再看下去。他把那些聊天记录加密备份,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帮阮慧娴把电脑合上。
他去了林远的公司楼下,看着那个男人开着黑色的奔驰驶出来,副驾驶上坐着的,正是阮慧娴。她穿着新买的连衣裙,笑得灿烂,是他很久没见过的样子。
他甚至查到了林远妻子的联系方式,看着那个女人的朋友圈,全是晒孩子和家庭聚餐的照片,幸福得刺眼。
陈默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暗处织网,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来,却不急着收网。他享受这种掌控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那天在咖啡厅窗外感受到的窒息。
阮慧娴的加班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整夜不回。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不同的痕迹
——
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印,手腕上陌生的香水味,或者是不小心沾在衣服上的男士古龙水味道。
她开始对陈默更加
体贴,会主动给他买衣服,会在他下班回家时递上一杯热茶,会在睡前抱着他,说一些
委屈你了
之类的话。
这些刻意的温柔,在陈默看来,像一层薄薄的糖衣,裹着不堪的内里。
这天晚上,阮慧娴又说要加班。陈默看着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突然说:我送你去吧,正好我今晚不忙。
阮慧娴的眼神明显慌了一下,手里的包差点掉在地上。不用不用,
她连忙摆手,公司那边不好停车,我自己打车就行。
没事,我绕路送你到路口。
陈默拿起车钥匙,语气不容置疑。
车里的气氛很沉默,只有电台里主持人无聊的声音。阮慧娴一直看着窗外,手指紧张地绞着包带。快到她公司附近的路口时,她突然说:就在这儿停吧,前面不好走。
陈默没说话,继续往前开。
我说就在这儿停!
阮慧娴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陈默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这里离她公司还有两条街的距离,旁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谢谢啊,那我上去了。
阮慧娴推开车门就想走。
等等。
陈默叫住她,从后座拿出一个文件袋,上次你说要的那个资料,我给你打印出来了。
阮慧娴愣了一下,接过文件袋,匆匆说了句
再见
就往酒店的方向走去,脚步快得像在逃。
陈默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走进酒店旋转门,消失在灯光里。他拿出手机,打开行车记录仪,删掉了刚才的那段录像。
然后他发动车子,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那家
转角时光
咖啡厅。
他坐在上次林远坐过的位置,点了一杯阮慧娴说过好喝的新品拿铁。咖啡很烫,喝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他望着窗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很可笑。
这场戏,不知道还要演多久。但他不急,他有的是耐心。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私密相册,里面是他这几天收集到的照片
——
阮慧娴和林远一起进酒店的背影,林远帮阮慧娴开车门的亲密动作,甚至还有一张,是林远搂着阮慧娴的腰,站在一家奢侈品店门口。
他一张张翻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阮慧娴发来的消息:老公,我到公司了,你早点休息。
陈默看着这条消息,慢慢笑了。他回了个
好,注意身体,然后把手机揣回口袋,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拿铁,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一直苦到心里。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城市的霓虹灯亮起来,把夜空染成一片暧昧的橘黄色。陈默坐在咖啡厅里,像一个局外人,看着这场由谎言和背叛编织的闹剧,缓缓拉开序幕。
2
暗涌中的风暴
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暗涌之下,是即将到来的风暴。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二章
陈默推开家门时,闻到一股熟悉的酸腐味。阮慧娴正趴在马桶边干呕,长发垂下来遮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怎么了
他走过去拍她后背,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
阮慧娴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手里攥着一支验孕棒。两条红杠像烧红的烙铁,烫得陈默眼睛发疼。
我……
她咬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好像怀孕了。
陈默的手顿在半空。空气里飘着没冲干净的酸水味,混着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让人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起上周在酒店门口看到的场景,想起那些深夜里手机屏幕亮起的光。
真的
他蹲下来,声音尽量放得温柔,伸手去擦她嘴角的污渍,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才,
阮慧娴把验孕棒递过来,指尖在发抖,我这几天总恶心,买了试纸试试……
陈默接过那支小小的塑料棒,两条红杠清晰得像刻上去的。他抬头,对上阮慧娴慌乱又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突然笑了:太好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他把她扶起来,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闻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古龙水味。怀里的身体很僵硬,像一尊随时会碎的瓷娃娃。
那……
婚礼怎么办
阮慧娴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口传出来。
先领证,婚礼等你身体稳定了再说。
陈默抚摸着她的头发,指腹划过她后颈,那里有个淡粉色的印记,被头发遮住了大半,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阮慧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轻轻

了一声。
那一晚,陈默睡得很沉。阮慧娴却翻来覆去,凌晨时悄悄爬起来,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陈默闭着眼,听着她提到
林远孩子怎么办,最后带着哭腔挂了电话。
月光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第二天去医院的路上,阮慧娴一直很沉默。陈默握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她苍白的脸,突然觉得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挂号,排队,做检查。阮慧娴进去做
B
超时,陈默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拿出手机翻看着林远妻子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九宫格全是她和孩子在游乐园的照片,配文是
周末的快乐时光。
真好,有人在阳光下幸福,有人在阴影里苟活。
阮慧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
B
超单。她把单子攥得很紧,指节都白了。医生说……
一切正常,六周了。
陈默接过单子,目光落在孕周那一栏。六周,四十多天。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嘴角的弧度冷了几分。那段时间,阮慧娴正以
项目出差
的名义,消失了整整一个星期。
太好了。
他把单子折好放进包里,语气里的欣喜恰到好处,晚上告诉叔叔阿姨,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阮慧娴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回到家,陈默把
B
超单放在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他去厨房倒水,听见阮慧娴在客厅打电话,语气轻快地跟她妈报喜,说自己怀孕了,说陈默对她多好。
演戏演全套,她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晚上睡觉前,阮慧娴突然从背后抱住他。陈默,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我想……
婚礼还是晚点办吧。
陈默转过身,装作不解:为什么有了孩子,更该早点给你名分啊。
我肚子大了穿婚纱不好看嘛。
她噘着嘴,像在撒娇,等生了孩子,我瘦下来再穿婚纱,好不好
陈默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都听你的。反正孩子都有了,婚礼只是个形式。
他顿了顿,故意加重语气,等孩子出生了再办,正好让他当我们的小花童。
阮慧娴明显松了口气,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老公你真好。
这声
老公,听在陈默耳朵里,比黄连还苦。
他没告诉阮慧娴,第二天他就去了医院。凭着记忆找到给阮慧娴做检查的医生,说是自己不小心把妻子的产检报告弄丢了,想补办一份。
医生查了记录,重新打印了一份给他。陈默拿着报告走出医院,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报告上除了孕周,还有一行小字
——
推算受孕时间与末次月经不符,建议进一步检查。
他把报告折好放进钱包,和那张
B
超单放在一起。一个是谎言的证明,一个是揭穿谎言的武器。
日子还在继续,只是阮慧娴变得越来越焦虑。她开始频繁地孕吐,却总是避开陈默的视线。她会突然对着手机发呆,然后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她看陈默的眼神里,愧疚越来越少,不安越来越多。
陈默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上下班,晚上回来给她做营养餐,周末陪她去公园散步。他甚至买了本育儿百科,每天晚上睡前给她读几页。
你看这个名字怎么样
这天晚上,他指着书上的名字,如果是男孩就叫陈念安,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阮慧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太早了吧,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女孩就叫陈念希,希望的希。
陈默合上书,认真地看着她,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
阮慧娴别过脸,看向窗外:我有点累了,先睡了。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没再说话。他知道,她不是累了,是心虚了。
没过几天,阮慧娴的妈妈就打来电话,催着他们赶紧领证办婚礼。慧娴都怀孕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不办婚礼,别人该说闲话了。
阮慧娴拿着手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陈默接过电话,语气轻松地说:阿姨您放心,我和慧娴商量好了,等孩子出生了再办婚礼,到时候一起庆祝,多热闹。
这怎么行
阿姨的声音拔高了,未婚先孕已经够让人说闲话了,还拖到生了孩子不行,必须尽快办!
阿姨,是我提议的。
陈默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慧娴怀了孕,我不想她太累。婚礼的事,我们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
挂了电话,阮慧娴看着陈默,眼神复杂。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
陈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快去休息吧,孕妇不能累着。
他转身去了书房,关上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监控画面。画面里,林远正站在他们小区楼下,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是他前几天悄悄装在楼道里的监控。他就是要让阮慧娴知道,林远在等她,而他,什么都知道。
果然,没过十分钟,阮慧娴就说自己要下楼买水果,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陈默坐在电脑前,看着监控里阮慧娴和林远在小区角落的阴影里说话,看着林远伸手去抱她,看着她推开他,两人似乎在争吵。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咖啡早就凉了,就像他此刻的心。
阮慧娴回来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她没提买水果的事,径直走进卧室,关了门。
陈默没去敲门。他知道,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他有的是耐心,等着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他打开那个私密相册,又上传了几张新照片。是他今天去林远公司附近拍的,林远和他妻子一起从公司出来,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一家餐厅。
真好,一个男人,可以在两个女人之间游刃有余。一个女人,可以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右摇摆。
陈默关掉相册,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他知道,湖底藏着的,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而火山喷发的那一刻,不会太远了。
3
谎言编织的网
阮慧娴的肚子像吹气球似的鼓起来,每天晚上翻身都得小心翼翼。陈默把次卧的旧书桌搬到阳台,改造成婴儿房的临时角落,网购的小摇篮靠在墙边,蓝白条纹的布料在风里轻轻晃。
你看这张婴儿床怎么样
他举着手机凑过去,屏幕上是实木雕花的款式,等出了月子就换这个,带万向轮的,半夜喂奶方便。
阮慧娴正对着镜子涂防妊娠纹的油,肚子上的皮肤被撑得发亮。太浪费了,
她避开他的目光,小孩子长得快,用不了几个月。
我们的孩子,不能委屈了。
陈默把手机塞回口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掌心贴着那片温热的弧度,以后换个大点的房子,带飘窗的那种,给孩子做个游戏区。
镜子里映出两张脸,阮慧娴的嘴角僵着,陈默的眼神却温柔得能掐出水。她突然觉得后背发毛,挣开他的手:我去倒水。
玻璃杯在茶几上磕出轻响,她握着杯柄的手指在抖。最近陈默总提未来,从孩子的早教班说到小学学区房,甚至连退休后要去哪个城市养老都规划好了。那些具体的细节像细密的网,让她喘不过气。
深夜里,她躲在被子里给林远发消息:他好像越来越认真了。
那边回得很快:他就是想套牢你,别上当。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跟我老婆摊牌。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一半亮一半暗。她想起上周林远说要送她去私立医院生产,语气里的急切不像作假。可陈默昨天刚把生育保险的资料整理好,放在她的待产包里,连住院时要带的月子鞋都买好了两双,一双粉色一双蓝色。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对着屏幕打字,删删改改最后还是删了。
窗帘缝里漏进的月光落在陈默脸上,他呼吸均匀,好像睡得很沉。阮慧娴盯着他的侧脸,突然发现自己快记不清他刚认识时的样子了。那时候他总穿白
T
恤,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会在下雨天撑着伞等她下班,裤脚全是泥。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从他升职那天起,还是从林远重新出现之后
第二天周末,阮慧娴正对着衣柜发呆,陈默突然拎着个保温桶出来:我妈寄了些土鸡蛋,我送点给张阿姨他们。
他指的是阮慧娴的父母,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要是闷得慌,约朋友出来逛逛。
门关上的瞬间,阮慧娴就抓起了手机。林远的消息刚好进来:老地方等你。
她换衣服的动作很快,抓起包时碰掉了梳妆台上的相框。玻璃碎在地毯上,照片里她和陈默在毕业旅行时的合影,两个人挤在古城墙的垛口,笑得一脸傻气。
赶到咖啡厅时,林远已经在靠窗的位置等着,西装袖口挽起来,露出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怎么才来
他递过菜单,想吃什么
我不能久留,
阮慧娴搅着杯子里的拿铁,他中午就回来了。
怕他
林远嗤笑一声,伸手去碰她的脸,还是舍不得
她猛地缩回手,打翻了桌上的砂糖罐。白色的颗粒撒出来,像落在地上的雪。别这样,
她压低声音,孩子快生了,我心里乱。
林远的脸色沉下来:你别忘了,这孩子是谁的。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心里,阮慧娴的眼圈红了。她想起昨天陈默给孩子讲故事的样子,拿着绘本念《猜猜我有多爱你》,声音放得又轻又慢,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发梢,温柔得不像话。
我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但他对我真的很好。
好有什么用
林远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蛊惑,他能给你什么我下周去订月子中心,VIP
套餐,一对一护工。你想要什么牌子的包,我都给你买。
阮慧娴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林远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皱着眉走到窗边去接,语气瞬间变得温柔:老婆啊,我在开会呢……
晚上回去陪你吃饭……
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精心打理的头发上,泛着虚伪的光泽。阮慧娴突然觉得很累,拿起包站起来:我要走了。
回到家时,陈默已经在了,正在厨房炖汤。砂锅里飘出当归的味道,混着米饭的香气,是她从小闻到大的味道。妈说这个补气血,
他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汤勺,尝尝咸淡。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下午阮慧娴的手机响了,是林远的助理,说在楼下送了些进口水果。她走到阳台往下看,林远的车停在单元门口,他正靠在车门上打电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谁啊
陈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她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下去:没……
没什么,快递。
我去拿吧,你怀着孕别跑上跑下。
陈默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换鞋时随口说,刚才好像看到林总监的车了,你们公司还送水果福利
阮慧娴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指尖冰凉。
陈默回来时拎着个很大的果篮,里面的车厘子红得发亮。林总监还真客气,
他把水果往茶几上一放,拿起一颗递到她嘴边,尝尝
她下意识地躲开,那颗车厘子滚落在地。
怎么了
陈默弯腰去捡,抬头时眼里带着笑意,怕酸我去洗点葡萄,你上次说想吃巨峰。
他转身走进厨房,水流哗哗地响。阮慧娴盯着那篮车厘子,突然觉得讽刺。林远送的进口水果放在明面上,陈默买的葡萄却在冰箱里冰镇着,用保鲜盒一层一层码好。
晚上阮母打来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你爸买了只老母鸡,说给你补补。
明天吧,
陈默抢过电话,我明天正好休息,带慧娴回去。
挂了电话,阮慧娴看着他:你不用特意陪我。
丈母娘召唤,必须到。
陈默笑着捏她的脸,顺便跟叔叔商量下孩子满月酒的事,我看了家酒店,厅挺宽敞的,带
LED
屏,到时候放你孕期的照片。
阮慧娴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陈默不是在开玩笑,他手机里存着她从孕早期到现在的照片,按周排列,连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拍的。
第二天去阮家,饭桌上陈默忙前忙后,给阮母夹菜,听阮父讲过去的事,说到孩子出生后的安排时,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认真地记着要点。
你这孩子,太实诚了。
阮母看着他,眼神复杂,慧娴这脾气,以后少不了让你受委屈。
她怀着孕呢,我让着她是应该的。
陈默给阮慧娴盛了碗鸡汤,再说我娶她,就是要疼她的。
饭后阮父把陈默叫到阳台抽烟,阮慧娴坐在客厅里,听见父亲压低声音问:你就一点不怀疑
怀疑什么
陈默的声音很坦然。
慧娴这孩子,我知道她……
父亲顿了顿,你就真能什么都不计较
打火机
咔哒
响了一声,陈默的声音混着烟雾飘进来:爸,我爱她,就够了。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只要以后好好过日子,我都能接受。
阮慧娴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身后的小板凳。阳台的两个人转过头,她看见陈默眼里的笑意,像结了冰的湖面,看着漂亮,却冷得刺骨。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路沉默。快到小区时,陈默突然说:下周林远生日,对吧
阮慧娴的身体一僵:你怎么知道
上次听你们同事说的。
他打了转向灯,车子缓缓停下,我订了家日料店,你去给他庆生吧,就说是我提议的。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阮慧娴张了张嘴,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却看见他眼里深不见底的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陈默说的那家日料店,有个隐蔽的包间,正对着大厅的卡座。他还特意交代服务员,把他们的
朋友
安排在靠窗的位置,视野最好的那种。
陈默看着阮慧娴走进单元楼的背影,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私密相册。最新的文件夹命名为
礼物,里面是他托人弄到的林远和不同女人的聊天记录,还有几张模糊的酒店照片。
他摩挲着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4
婚礼的真相
好戏,才刚刚开始。第四章
产房里的婴儿啼哭像把钝刀子,割得阮慧娴耳朵疼。她看着护士抱来的皱巴巴的小家伙,突然想起陈默曾说过的话
——眉眼像你,鼻子随我。可现在这孩子闭着眼,她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陈默推门进来时,手里提着保温桶,额头上还带着薄汗。妈熬的小米粥,
他把桶放在床头柜上,俯身看孩子,眼神软得像棉花,男孩,六斤八两,跟我小时候一样壮实。
阮慧娴别过脸,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林远的消息早上就来了,问她要不要转去私立医院,语气里的急切藏不住。可陈默已经把月嫂请好了,连孩子的社保都办妥当,小被子上绣着的
平安喜乐
四个字,针脚细密得让人心慌。
你好好休息,
陈默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去办出院手续。
他转身的瞬间,阮慧娴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机。林远发了张照片,是他在商场婴儿区拍的,一堆进口奶粉堆成小山。给咱儿子的见面礼。
她指尖发颤,刚想打字,陈默突然回头:医生说母乳喂养好,我买了本催乳食谱,等回家照着做。
手机
啪嗒
掉在被子上,屏幕亮着,林远的消息赫然在目。阮慧娴慌忙按灭,抬头时撞进陈默平静的眼眸,像掉进深不见底的冰窟。
怎么了
他走过来捡手机,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凉得刺骨。
没、没事,
她抢过手机攥在手里,手滑。
陈默没追问,转身出去了。病房门关上的刹那,阮慧娴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点开林远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三个字:别联系。
月子里的日子像泡在温水里,闷得人发慌。陈默请了长假,每天变着花样炖汤,给孩子换尿布比月嫂还熟练。有天深夜孩子哭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陈默抱着小家伙在客厅踱步,哼着跑调的摇篮曲,月光落在他侧脸上,温柔得不像样子。
你以前不是讨厌小孩吗
她忍不住问。
陈默回头笑了笑:自己的不一样。
那笑容刺得她心口疼。她想起大学时,陈默陪她去孤儿院做义工,被调皮的孩子扯了头发,回来吐槽了整整一周。现在他却能耐心地给孩子拍嗝,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林远还是隔三差五发来消息,从一开始的质问变成后来的哀求。我离婚了,
他上周发了张离婚证的照片,你再等等,我马上就能光明正大地娶你。
阮慧娴把手机锁进抽屉。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再看看旁边熟睡的孩子,突然不知道这场戏该怎么收场。
出月子那天,陈默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有件事跟你商量,
他给她盛了碗汤,我们补办婚礼吧,就这个月。
阮慧娴的勺子顿在半空:这么急
再拖下去,孩子都能当花童了。
陈默笑着捏她的脸,我已经看好日子了,下周六,正好是我们认识三周年的纪念日。
她张了张嘴,想说林远的事,却看见他眼里的期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
我问问我爸妈。
不用问,
陈默拿出手机,点开和阮母的聊天记录,阿姨说没问题,她已经开始帮着通知亲戚了。
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密密麻麻,从酒店预订到婚纱款式,陈默都一一汇报过,阮母的回复全是
好听你的。阮慧娴看着那些字,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陈默的呼吸很沉,似乎睡得很熟。她悄悄爬起来,想去客厅给林远打电话,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陈默在说梦话。
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什么都给你……
阮慧娴的脚步顿住了。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他紧锁的眉头和眼角的泪痣上。她突然想起刚认识那会儿,他跟她表白被拒,也是这样红着眼圈,却强装镇定地说
没关系,做朋友也挺好。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婚礼筹备得紧锣密鼓。陈默每天下班就往婚庆公司跑,从鲜花的种类到背景音乐的选择,事无巨细。他甚至拉着阮慧娴去试婚纱,看着她穿上洁白的鱼尾裙,眼睛亮得像星星。
真好看,
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等婚礼结束,我们去度蜜月,就去你一直想去的马尔代夫。
阮慧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婚纱很合身,可她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林远那边……
她犹豫着开口。
我已经给他发请帖了。
陈默打断她,语气平淡,毕竟是你的上司,不来不太好。
她猛地转过身: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陈默一脸无辜,我只是觉得,我们结婚这么大的事,应该让朋友都知道。
他的眼神太坦荡,坦荡得让阮慧娴心里发毛。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能看着他每天忙前忙后,从喜糖的款式到伴郎伴娘的人选,安排得井井有条。
婚礼前一天,林远突然打来电话。我明天会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阮慧娴握着手机,指尖冰凉:我……
我做不到。
你还在犹豫什么
林远的声音拔高了,你难道真的想跟那个傻子过一辈子他就是在报复你,你看不出来吗
他不是……
阮慧娴想反驳,却想起陈默那些过于周到的安排,想起他看她时眼里深不见底的光,心里突然没了底。
明天我在酒店后门等你,
林远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挂了电话,阮慧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她摸着无名指上那枚陈默刚买的钻戒,钻石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疼。
婚礼当天,阮慧娴坐在化妆镜前,看着化妆师给她化眼线。窗外阳光正好,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切都美好得像场梦。
陈默呢
她忍不住问。
陈先生去接宾客了,
伴娘笑着说,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阮慧娴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镜子里穿着婚纱的自己,突然想起陈默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他说以前在乡下,有户人家娶媳妇,新郎故意迟到,让新娘在村口等了整整一天,最后发现新郎早就跟别人跑了。
别胡思乱想,
化妆师笑着说,陈先生那么疼你,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阮慧娴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她拿出手机,想给陈默发个消息,却发现手机没电了。伴娘说刚才陈默来过,帮她充过电,可能是不小心碰掉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宾客们渐渐到齐,婚礼进行曲的前奏响了起来。阮慧娴握着捧花的手在抖,手心全是汗。
司仪走上台,清了清嗓子:各位来宾,欢迎大家来参加陈默先生和阮慧娴女士的婚礼……
他顿了顿,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新郎
——
林远先生!
全场一片哗然。阮慧娴僵在原地,手里的捧花
啪嗒
掉在地上。她看见林远从人群中站起来,脸色苍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宾客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疑惑,有同情,还有毫不掩饰的嘲讽。阮慧娴突然想起陈默昨天晚上说的话。
明天你就是最美的新娘。
他抱着她,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我保证。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只是这场婚礼,新郎不是他。
她看着台上手足无措的林远,再看看门口空荡荡的位置,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混着睫毛膏,在脸上画出一道狼狈的痕迹。
这场戏,终究是她演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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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垃圾归位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阮慧娴站在原地,婚纱的裙摆扫过掉在地上的捧花,玫瑰花瓣被碾得粉碎。
林远僵在座位上,西装领口歪着,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他周围的宾客都在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让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林先生
司仪拿着话筒催促,脸上的笑容僵得像蜡像,该上台了。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远身上,有人开始低低地笑。阮慧娴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她深吸一口气,提起婚纱裙摆,一步步走向台侧的休息室。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敲丧钟。
休息室的门没关严,她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
都按计划进行的,
是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林远来了,阮慧娴也没跑。
阮慧娴的手停在门把上,指尖冰凉。她推开门,看见陈默正背对着她打电话,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手里把玩着一枚
U
盘。
你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在发抖。
陈默转过身,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看见她时也不惊讶,慢悠悠地挂了电话。这么快就过来了我以为你会多演一会儿。
这场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慧娴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想砸过去,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
她看见陈默手里的
U
盘,标签上写着
礼物
两个字。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陈默把
U
盘放进衬衫口袋,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孩子是他的,婚礼自然也该是他的。我不过是成人之美。
你故意的!
阮慧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婚纱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算计
陈默笑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那你和林远在咖啡厅接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在算计我你拿着假的孕检报告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在算计我
他的指尖很用力,掐得她下颌生疼。阮慧娴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恨意,突然想起那些深夜里,他抱着孩子哼摇篮曲的温柔,想起他给她炖的鸡汤,想起他说
我们的孩子不能委屈了。那些画面像碎玻璃,扎得她心口疼。
我……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你什么都不用说。
陈默松开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纸,摔在茶几上,自己看吧。
最上面是亲子鉴定报告,结论那一行用红笔圈了出来
——
排除亲生血缘关系。下面是她和林远的聊天记录,从暧昧的调情到商量如何骗陈默,每一页都标注了日期。再往下是开房记录,酒店名称和时间清晰得像教科书。
阮慧娴的手指抚过那些纸,指尖抖得厉害。你早就知道了
从你说怀孕那天起。
陈默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受孕时间对不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加班都是去见他
他顿了顿,突然笑了:你假装孕吐的时候,知不知道我在你喝的水里加了维生素
B6你说想喝城南那家的奶茶,知不知道我绕了三公里,就为了看你是不是真的去公司加班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阮慧娴心上。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比林远还要可怕。林远的欲望写在脸上,而陈默的恨意藏在温柔里,不动声色,却能致命。
为什么不早点揭穿我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因为我想看看,
陈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阮父阮母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林远和一群看热闹的亲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母指着阮慧娴,气得浑身发抖,你告诉我!
阮慧娴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眶,突然说不出话。陈默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递过去:叔叔阿姨,你们自己看吧。
阮父接过文件,越看脸色越沉,最后

地一声摔在地上,指着阮慧娴的手在抖:你……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不是的,爸妈,你们听我解释……
阮慧娴想去拉母亲的手,却被甩开了。
解释什么
阮母的眼泪掉下来,解释你怀着别人的孩子骗婚解释你拿着陈默的钱去养野男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林远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得像纸。叔叔阿姨,我……
你闭嘴!
阮父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我们阮家就是瞎了眼,才让你这种人骗了!
宾客们都围在门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闪光灯在狭小的空间里此起彼伏。阮慧娴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很累。她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婚纱的裙摆拖在地上,像一朵凋零的花。
陈默,
她抬头看着他,眼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你赢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赢。
陈默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语气平静,我只是想让垃圾回到该待的地方。
他转身往外走,经过林远身边时,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得偿所愿。
林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陈默走出酒店,阳光刺眼得让他眯起了眼。门口停着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个地址
——
那是他刚租的新公寓,离这里很远。
车子启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酒店门口围了很多人,阮慧娴的婚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像一朵被踩烂的白玫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阮母发来的消息,全是道歉和哀求。陈默看都没看,直接删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难过的笑,就只是觉得可笑。
三年感情,一场骗局,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他赢了吗好像赢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出租车在新公寓楼下停下,陈默付了钱,拎着公文包上楼。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很轻松。
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听见阮慧娴嘶哑的声音:陈默,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
陈默看着窗外的夕阳,轻声说:晚了。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关机,扔在沙发上。然后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干净的白
T
恤换上,就像大学时那样。
做完这一切,他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很困。
也许明天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也许不会。
但都不重要了。
毕竟,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