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个月,你就得跪着回来。’她笃定地锁上门。
我攥着300块走进城中村,从3500工资到并肩的暖,再接到她哭着求复合的电话。
我只说:‘太晚了。’
1
离婚协议书放在水晶茶几上的时候,苏琳正在敷着两千块一片的面膜。
我盯着她保养得宜的侧脸,喉结滚了半天才把那句我们离婚吧说出口。
空气安静了三秒。
她嗤地笑出声,面膜下的嘴角应该是撇着的,语气里的嘲讽像冰碴子往人身上砸:林朗,你没发烧吧
我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这是我攒了三年的勇气,从第一次想开口时的手抖,到现在能勉强维持声音平稳。
我认真的。
她终于舍得摘下面膜,那张被全校男生捧为神颜的脸此刻写满了不耐,伸手把协议书往我这边推了推,红指甲在纸上划得刺耳。
看看清楚,这上面写的什么她挑眉,放弃所有婚内财产你确定
我没看,从搬进这栋别墅的第一天起,这里的一切就没让我觉得是我们的。
衣帽间里挂着的西装,每件都够普通人家几个月生活费,可穿在身上总像偷来的。
车库里的跑车钥匙,我碰都没碰过,怕刮花了赔不起,就连冰箱里的矿泉水,都比外面贵上十倍。
这些东西像一张网,把我困了整整三年。
确定。我抬起头,第一次敢直视她的眼睛,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
她突然笑了,是那种觉得极其荒谬的笑,抬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动作像逗宠物:离开我,你能去哪
这句话像针,精准扎进我最敏感的地方。
结婚前,我是普通家庭出身的穷学生,靠着奖学金和兼职读完大学,她是苏家大小姐,众星捧月,偏偏在毕业那年说喜欢我。
2
我曾以为是爱情,直到婚后第一个月。
她辞掉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实习工作,理由是那破公司配不上我的老公,她断绝了我和大学室友的联系,说他们总找你喝酒,学坏了怎么办,她甚至不让我随便出门,家里有阿姨做饭,有司机待命,我只需要待着,像个摆设。
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我咬着牙说。
养活自己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身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扔在我面前,红色的钞票散了一地,你知道这是多少吗够你以前兼职半年的。
我看着那些钱,胃里一阵翻涌。
去年我偷偷去找过以前的老板,想回去工作,被她知道后,她直接让她爸收购了那家公司,然后把我曾经的岗位撤了。
她以为这是保护,是爱,可对我来说,是囚禁。
苏琳,这三年,我过得像个木偶。我的声音开始发颤,积压的情绪快要绷不住,你给我的不是家,是笼子。
笼子她的脸色冷了下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精心打理过的花园,多少人想进这个笼子都进不来。林朗,别不知好歹。
她转过身,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行啊,你想走就走。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给你的一切,你能活成什么样。
签吧。我把笔递过去。
她接过笔,签字的时候手都没抖一下,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宣告我的死刑。
别后悔。她把签好的协议书扔回来,出去了就别想着回来,我苏琳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我拿起协议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阿姨在旁边欲言又止,手里还拿着刚熨好的衬衫,那是她昨天刚让人送来的新款,我一次都没穿过。
林先生……
3
不用了。我打断她,穿上自己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这双鞋还是大学时买的,被我藏在柜子最底下,今天第一次拿出来。
推开门的瞬间,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身后传来苏琳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十足的笃定。
林朗,不出一个月,你就得跪着回来求我。
我没回头,反手带上了门,厚重的实木门咔哒一声锁上,像是把过去三年的窒息感都关在了里面。
站在别墅区的林荫道上,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协议书,又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三百多块现金。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琳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是她在奢侈品店的自拍,配文:新到的表,本来想送你当纪念日礼物的,可惜了。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然后按下了删除键,顺手把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风吹过树梢,带来一点凉意,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觉得,空气是自由的。
虽然前路茫茫,但我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比在那个金碧辉煌的笼子里,活得像个提线木偶强。
苏琳说得对,她的世界我融不进去。
但她不知道,我也早就不想融了。
走出别墅区的大门时,保安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以前我跟着苏琳出门,他总会站直了敬礼,眼神里带着点讨好的笑意。
现在我背着个旧双肩包,穿着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他只是扫了我一眼,就低头继续玩手里的手机。
也好,这样才像我本来该有的样子。
站在路边等公交,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冒热气,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电量只剩一半,得省着点用。
打开地图查路线,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才找到大学时住过的那个城中村。
公交来了,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被夹在中间,闻着周围混杂的汗味和食物香气,居然觉得踏实。
4
这味道,比别墅里永远飘着的香薰好闻多了。
一个小时后,我站在熟悉的巷口,墙上的涂鸦又多了几处,小吃摊的油烟顺着风往鼻子里钻。
我找到以前合租过的学长,他还在这租着房,开门看到我,他愣住了。
林朗你怎么这打扮他往我身后看了看,苏琳呢没开你那辆宾利送你来
我苦笑了一下,把离婚的事简单说了说。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牛逼啊你,敢跟苏家大小姐叫板。
别取笑我了,我把背包往地上一放,能不能在你这先借住几天我找到房子就搬走。
跟我客气啥。他往屋里让我,正好次卧空着,就是小了点,你不嫌弃就行。
房间确实小,放了张单人床和书桌就没剩多少空间,墙皮有点掉,窗户对着别人家的后阳台。
但我推开窗,听见楼下小贩的叫卖声,觉得心里敞亮得很。
第二天一早就去人才市场,穿着学长借给我的旧西装,在人群里挤来挤去,递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
有几家公司的HR看到我简历上写着婚后三年无工作经历,眼神里的怀疑藏都藏不住。
这三年你在做什么有人直截了当地问。
在家……休息。我没法说自己被圈养了三年,只能含糊过去。
对方皱着眉摇摇头,把简历推回来:抱歉,我们需要能立刻上手的人。
跑了三天,脚磨出了水泡,终于有家小型广告公司愿意给我个机会,试用期三千五。
我差点当场鞠躬,攥着录用通知走出写字楼时,阳光正好照在脸上,烫得人眼眶发酸。
三千五,还不到苏琳一条裙子的钱。
但这是我自己挣的,每一分都带着底气。
租了个更便宜的隔断间,月租八百,放下一张床和衣柜,转身都得侧着身子。
没有阿姨做饭,我就在网上学煮面条,第一次把鸡蛋煎糊了,捏着鼻子也吃了下去。
没有洗衣机,就在卫生间支了个小盆,搓衣服的时候想起苏琳说的男人怎么能做这些家务,忍不住笑出声。
上班第一天,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擦桌子、烧开水,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有点诧异,大概没见过这么勤快的新人。
主管让我做个简单的海报,我熬了两个通宵,改了五遍,最后终于通过的时候,感觉比当年拿奖学金还激动。
5
发工资那天,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攥在手里沉甸甸的。
走到路边摊,给自己加了个蛋,看着老板滋滋啦啦地煎着香肠,突然觉得这才是生活。
遇见晓冉,是在一个下雨天。
我没带伞,正站在公交站牌下跺脚,她举着伞走过来,往我这边靠了靠。
没带伞啊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嗯,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没雨。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往旁边挪了挪。
没事,一起等吧,这伞够大。她把伞往我这边又推了推。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不像苏琳身上永远不变的香水味,闻着很舒服。
等的是同一路车,上车后发现我们在同一个站下车。
这么巧她冲我挥挥手,我住前面那个小区。
我也是。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老楼。
一来二去就熟了,知道她在附近的幼儿园当老师,租的房子比我的还小,每天挤公交上下班,却总能乐呵呵的。
她知道我离婚的事,没追问细节,只是说:能自己做决定,挺好的。
第一次跟她一起吃饭,是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我想请她,她非要AA。
各付各的,以后才能常一起吃啊。她把十块钱放在桌上,笑得坦荡。
这感觉很奇妙,以前跟苏琳出去吃饭,从来不用我买单,甚至不用我看菜单。
但现在,花自己的钱,跟人平摊一顿二十块的快餐,心里却松快得很。
晓冉会拉着我去逛菜市场,教我怎么挑新鲜的蔬菜,说早上五点去买能便宜一半。
她会把穿旧的衣服改造成购物袋,得意地跟我说又省了几块钱。
我们挤在同一辆公交上,她会指着窗外的晚霞说你看今天的云像棉花糖。
有次加班到半夜,她骑电动车来接我,车座上铺着她缝的棉布垫,硌得屁股有点疼,风刮在脸上却暖暖的。
冷不冷她回头问我,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不冷。我往前凑了凑,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
路过路边摊,她停下车,买了两串烤面筋,递一串给我。
热乎的,暖暖手。
面筋有点辣,我吃得吸溜吸溜的,她在旁边笑我没出息。
6
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电动车的轱辘碾过石子路,咯噔咯噔响。
我突然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日子。
没有豪车别墅,没有山珍海味。
但有个人跟你并肩走着,她不问你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只关心你今天累不累。
苏琳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的消息。
那天我正在厨房煮面条,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那边传来她惯有的、带着优越感的声音:林朗,听说你在广告公司当小职员
我把火关小了点: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关心关心你她轻笑一声,一个月挣那点钱,够交房租吗
够。我不想跟她多说。
听说你还交了个女朋友她的语气突然带了点嘲讽,幼儿园老师啧啧,林朗,你这品味下降得有点快啊。
我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苏琳,别这么说她。
我说错了她像是被逗笑了,租个破房子,挤公交上班,吃路边摊……这种日子你也能忍
我觉得挺好。我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比在你那金笼子里强。
强她冷笑,等你下个月交不起水电费的时候,再说这话吧。
啪的一声,她挂了电话。
面条煮烂了,黏糊糊的像一团浆糊。
晓冉正好发来消息,问我明天想不想一起去公园放风筝。
我看着屏幕,深吸一口气,回复:好啊。
把烂掉的面条倒掉,重新烧水煮面。
这次没糊,还卧了个荷包蛋,蛋黄是流心的。
我坐在小马扎上,小口小口地吃着,觉得比苏琳家阿姨做的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苏琳永远不会懂。
她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把物质当成衡量幸福的标准。
但她不知道,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比如挤在公交上的相视一笑。
比如分着吃一串烤面筋的满足。
比如,不用抬头看谁脸色的自由。
跟晓冉去公园放风筝那天,风特别好。
她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手里攥着线轴跑起来,裙摆被风吹得鼓鼓的。
风筝是她手工做的,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飞起来摇摇晃晃的,却一直没掉下来。
你看!它快追上云了!晓冉回头冲我喊,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7
我跑过去帮她稳住线轴,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同时笑起来。
中午在公园门口吃凉粉,塑料板凳矮得硌腿,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这家辣椒特别香,你尝尝。她往我碗里加了半勺。
辣劲窜上来的时候,我看见晓冉的电动车停在路边,车身上掉了块漆,车筐用铁丝捆过,是她从二手市场淘来的。
等我下个月发工资,我吸着气说,帮你换个新电池,跑得能快点。
她眼睛弯起来:不用呀,现在这样就挺好,省钱。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是幼儿园园长打来的,让她下午提前去加班。
那我先送你回去骑车我站起身。
不用不用,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她拿起包,风筝你先看着。
晓冉跑过马路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黑色宾利,车牌号我记了三年,不可能认错。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苏琳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
她盯着我手里的风筝,嘴角勾出个冷笑,跟那天在别墅里一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转身躲开,她已经推门下来了。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引来不少人回头看。
林朗,这就是你的新乐趣她扫过我手里的线轴,放风筝
我没说话,攥紧了线轴。
那个女的呢她往四周看了看,就是你那个幼儿园老师女朋友
你想干什么我的声音有点发紧。
不干什么,她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遮住半张脸,就是来看看,你所谓的幸福,到底长什么样。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电动车上,突然笑出声。
就这破车她走过去,用包拍了拍车座,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吧
苏琳,那是晓冉的车,你别动。我想去拉她,被她甩开了。
晓冉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尝什么难吃的东西,林朗,你真是越来越没追求了。
8
她绕着电动车转了一圈,突然抬脚,狠狠踹在车尾灯上。
啪的一声,红色的塑料壳裂开道缝。
我脑子嗡的一下,血全涌到了头顶。
苏琳!你疯了!
她像是没听见,又抬脚踹向车筐,铁丝本来就松,这下直接变形了。
周围有人围过来看热闹,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你干什么!住手!我冲过去想拦住她,她却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东西。
是个金属打火机,她以前点雪茄用的。
她打开打火机,火苗噌地窜起来,就要往车座上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怕的,是气的。
她用力挣了挣,没挣开,墨镜滑到鼻尖上,露出眼睛里的疯狂。
我想让你看看清楚!她吼道,这种廉价的破烂,根本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我甩开她的手,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林朗,你为了这么个破车跟我急她指着我,声音尖锐,你忘了以前坐的是什么车吗宾利!劳斯莱斯!
那些车再好,也不是我的!我吼回去,胸口剧烈起伏,这电动车再破,是晓冉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比你那些破车金贵一万倍!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在说这女的怎么回事。
苏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大概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过脸。
我是为了你好!她提高音量,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那个女的就是图你老实!等她把你榨干了,肯定会走的!
你闭嘴!我指着她,指尖都在抖,苏琳,你从来就没懂过!
我不懂她冷笑,我不懂什么不懂你们挤公交吃路边摊的‘幸福’
对!你不懂!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懂什么是尊重,什么是平等!
你以为有钱就能买来一切我深吸一口气,把压在心里三年的话全倒了出来,你把我关在别墅里,断了我所有联系,以为那是爱
那不是爱!是圈养!
我要的从来不是豪车别墅,不是你给的那些破钱!我的声音越来越高,我要的是能挺直腰杆做人,是能跟喜欢的人平起平坐,是能自己说了算的日子!
苏琳愣住了,墨镜彻底滑了下来,掉在地上摔碎了镜片。
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优越感,只有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
就在这时,晓冉跑了过来。
她看到变形的车筐和裂开的尾灯,又看看我们,脸色白了白。
怎么回事她小声问,拉了拉我的胳膊。
我刚想说话,苏琳突然冲过去,指着晓冉的鼻子:都是你!是你勾引他!
晓冉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抬起头说:我和林朗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苏琳像是听到了笑话,你的真心值多少钱能买得起这公园里的一块草坪吗
爱情不是用金钱衡量的。晓冉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林朗跟我在一起,很开心。
开心苏琳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期待,林朗,你告诉她,你跟她在一起,根本比不上跟我住别墅的时候!
9
我把晓冉拉到身后,看着苏琳。
苏琳,我跟晓冉挤在出租屋里,吃泡面,都比在你别墅里开心一百倍。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宾利车上,发出闷响。
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说她是疯子。
她突然捂住脸,肩膀开始发抖,我从没见过她这样,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居然会露出这种狼狈的样子。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你明明离不开我的……
我没再理她,拉着晓冉的手,走到电动车旁边。
能修好吗晓冉摸着裂开的尾灯,声音有点低落。
能,肯定能。我蹲下来检查,车筐我找个铁丝重新绑上,尾灯去修车铺换一个就行。
她点点头,突然笑了:还好风筝没被弄坏。
我抬头看她,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眼睛里的光,比苏琳所有的珠宝都亮。
苏琳还站在车边,看着我们,像个局外人。
我没回头,推着变形的电动车,跟晓冉一起往修车铺走。
她的手很暖,攥在我手心里,稳稳的。
风吹过,带着路边槐花香。
我知道,从苏琳踹向那辆车开始,有些东西就彻底碎了。
碎的不只是车尾灯,还有她以为牢不可破的物质神话。
而我,终于可以彻底甩开过去,走向真正属于我的生活。
修车铺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蹲在车边敲了敲变形的车筐。
小问题,铁丝拧几下就好。他指了指裂开的尾灯,这配件得等明天,今天没存货。
多少钱我问。
先给五十定金吧,明天来取车。大叔擦了擦手上的油污。
我掏出钱包,数了五张十块的递过去,晓冉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她来付。
我来。我按住她的手,这事因我而起。
她没再争,只是抬头冲我笑了笑,眼里没一点埋怨。
从修车铺出来,我们走着回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她的帆布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蹦蹦跳跳的。
其实我早就想换个尾灯了,她突然说,原来那个有点发黄。
我知道她是在宽我的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修好了,我再给你装个新铃铛。
好啊。她踮起脚,往我口袋里塞了颗糖,橘子味的,甜。
第二天去取车,大叔把车擦得锃亮,新换的尾灯红得发亮,车筐用粗铁丝绑得结结实实。
试试他往车座上拍了拍。
晓冉骑上去,捏了捏新换的铃铛,叮铃铃的声音脆生生的。
特别好!她回头冲我笑,阳光洒在她脸上,像镀了层金边。
我们骑着车在巷子里转了一圈,路过卖煎饼的小摊,她非要给我加个双蛋的。
正吃着,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是苏琳的声音,带着点我从没听过的沙哑。
林朗,你在哪
有事吗我咬了口煎饼,葱花的香味往鼻子里钻。
我……我想跟你谈谈。她的声音有点犹豫,关于以前的事。
没什么好谈的。我直接拒绝。
我知道错了。她突然说,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砸晓冉的车。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煎饼差点掉地上。
我赔她一辆新的吧,她又说,想要什么牌子的电动车还是小轿车
又来了,她永远只会用这一套。
不用了,车已经修好了。我看了眼旁边的晓冉,她正低头擦着车座,苏琳,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不结束行不行她的声音突然带了哭腔,林朗,我改,我以后不那样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皱了皱眉:苏琳,你不是要改,你是没明白。
我明白!她急忙说,你想要独立,我让你去工作,让你交朋友,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不是听不听谁的问题。我深吸一口气,是你根本不懂,两个人在一起,该是什么样子。
我可以学啊!她喊起来,你教我好不好林朗,我不能没有你。
旁边的晓冉抬起头,担忧地看着我,我冲她摇了摇头,对着电话说:太晚了,苏琳。
不晚!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现在去找你,我们当面说!
别来。我直接挂了电话,顺手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晓冉轻声问:她还会来吗
不知道。我把剩下的煎饼吃完,但不管她来不来,我都不会跟她走。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把我的手牵得更紧了。
10
接下来的日子,苏琳像疯了一样。
她每天给我发很多消息,用不同的号码,有时候是道歉,有时候是回忆过去,有时候又骂晓冉,说她是骗子。
我一概不回,拉黑了一个又一个号码。
她甚至找到我公司楼下,捧着一大束玫瑰站在门口,引来好多人围观。
主管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是你前妻挺漂亮的。
别管她。我低头整理着文件,工作吧。
她在楼下站了两个小时,最后被保安劝走了,第二天又来,手里拎着几个奢侈品袋子,说是给我的礼物。
我没下去,让同事转告她,再这样就报警了。
她大概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那天之后,没再来公司。
但她开始找晓冉。
晓冉说,苏琳去了她的幼儿园,当着好多小朋友的面,问她能不能把我还给她。
园长把她劝走了,晓冉跟我说这事的时候,语气很平静,还安慰我说,别往心里去。
我气得想去找苏琳理论,被晓冉拦住了。
别去了,她摇摇头,她这样,其实挺可怜的。
可怜我以前也觉得她可怜,活在钱堆里,却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开心。
但现在,我只觉得她可悲。
她以为只要有钱,只要肯低头,就能挽回一切。
却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三个月后,我转正了,工资涨了一千。
我跟晓冉搬到了一个稍微大点的房子,带个小阳台,她在阳台上种了几盆花,每天下班回来,都要浇浇水。
我们买了个二手的小冰箱,里面塞满了速冻饺子和可乐。
有天晚上,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个陌生号码。
我本来想直接挂掉,晓冉说:接吧,也许她想通了呢。
我接了,那边沉默了很久,才传来苏琳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疲惫。
林朗,我要走了。
去哪
出国。她轻轻笑了一声,我爸让我去国外待一段时间,散散心。
哦。
那天在公园,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她顿了顿,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就好。
晓冉……是个好女孩。她的声音很轻,你们……好好过。
谢谢。
再见,林朗。
再见,苏琳。
挂了电话,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影里的声音在响。
晓冉靠在我肩膀上:她真的想通了吗
也许吧。我搂紧了她,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
电影演到一半,晓冉突然说:我想吃麻辣烫了。
走。我站起来,现在就去,加两个蛋。
我们穿着拖鞋,手牵手走在晚上的巷子里,路灯昏黄,能听到邻居炒菜的声音,闻到各家飘来的饭菜香。
路边的麻辣烫摊冒着热气,老板笑着问我们:还是老样子
嗯!多放点辣!晓冉抢着说。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有个人陪着你,想吃麻辣烫就去吃,想放风筝就去放。
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装模作样,不用害怕哪一天就失去自由。
这样的日子,虽然普通,甚至有点清贫,却踏实得让人心里发暖。
就像此刻吹过的晚风,带着点烟火气,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吹得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