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曹安进了屋,许大茂已经热情地拉开桌边的椅子招呼他:“安子,坐坐坐!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
曹安刚坐下,许大茂又没好气地朝正在倒水的娄晓娥嚷嚷:“哎!别愣着了!木头脑袋!去!把我带回来那帆布包里的炒瓜子拿出来!快点!没见客人等着呢!”
娄晓娥低低应了一声,默默转身去拿。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小笸箩炒得焦香扑鼻的葵花籽走了过来。
曹安自然顺势地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嫂子别忙活了,够吃了,快坐下一起吃!”
娄小娥见曹安竟然让她坐他身边,顿时大惊失色,担忧地看了许大茂一眼。
许大茂正给自己倒酒,闻言抬头。
正好看见娄晓娥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没见安子叫你坐吗?真的是一点礼数都没有!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
随后转头对曹安换上一副笑脸,摆摆手,“安子,甭理她!娘们儿家家的,上不得台面!来,咱哥俩喝咱们的!瓜子花生都有了,开整!”
娄小娥被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着嘴唇,头垂得更低了。
她看了看许大茂不耐烦的脸色,又偷偷瞥了一眼曹安那温和的眼神,最终还是顺从了。
娄小娥看了看位置,犹豫了一下,很顺从地走到曹安旁边,将瓜子放在曹安面前的桌角,然后顺势就在曹安左手边的长条板凳上坐了下来,正好与许大茂面对面。
她坐下时,棉袄的衣角不可避免地轻轻拂过曹安的手臂。
许大茂正忙着开酒瓶盖,嘴里还在说:“花生米配酒,越喝越有!安子你小子也是个懂行的!”
看这许绿茂似乎完全没在意媳妇坐哪儿,或者根本不在乎,曹安心里大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娄晓娥坐下时带来的那阵带着皂角清香的微风。
曹安面上含笑,拿起酒瓶给许大茂和自己倒酒,手肘在桌下似乎无意地碰到了娄晓娥的胳膊。
娄晓娥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下,飞快地往旁边挪了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
酒倒满,许大茂端起小酒盅,意气风发:“来,安子兄弟,哥先敬你一杯!祝贺你也是端上金饭碗了!以后在厂里,咱们兄弟互相帮衬!干了!”
“谢谢大茂哥!以后还请多指教!”曹安笑着,也端起杯,两人酒杯清脆地一碰,仰头干了。
三杯二锅头下肚,胃里火辣辣的,许大茂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红光满面,唾沫横飞:
“安子兄弟,哥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实话!这下乡采购,学问大着呢!”
“头一条,你得会‘看山唱山歌’!灵活!懂吗?”
“每个地方,每个生产队,情况都不一样!你得先摸清他们的底细,他们缺啥,想要啥!这才能对症下药!”
“就比如上个月我去柳树沟公社,那地方穷啊,可他们那山上的野蘑菇,是一绝!那王队长,是个实在人,不图烟不图酒,就愁他们队里那几台破农具没零件修!”
“嘿,我正好认识厂里废料库的老张,弄了几个报废轴承里的钢珠给他送去,你猜怎么着?好家伙,他直接给我装了半麻袋上好的干蘑菇!还死活不要钱!”
“还有啊,跟那帮社员打交道,你得放下架子!别把自己当城里人,就当是走亲戚!进了门,甭管人家家里多破,先夸!”
“夸他孩子精神,夸他院子干净!他一高兴,警惕心就没了,价钱就好谈了!临走塞几颗水果糖给他家孩子,下回你去,他保准老远就招呼你!”
“最关键的是这秤!学问全在秤杆子上!你得让秤尾巴翘起来,让老乡觉得占了便宜,心里舒坦!”
“但翘多少,得看人!老实的,稍微翘一点就行,精明的,得多翘点!这里头分寸,全靠眼力劲儿!”
许大茂说得眉飞色舞,传授什么不传之秘,脸上洋溢着一种“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的优越感。
手指头在桌面上点着,唾沫星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
曹安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佩服和专注,频频点头,不时追问:“大茂哥,这翘秤的度怎么把握?有没有个大概的数?”
“要是碰到那种特别精,油盐不进的乡老咋办?”
他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然而,在桌子底下,那被油污和灰尘染成深褐色的阴影里,却是另一番无声无息、令人心跳加速的景象。
借着夹花生米的动作,曹安的身体微微向左侧,也就是娄晓娥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他的左脚,在桌下极其缓慢地、装作无意识地向前探去。
穿着旧布鞋的脚尖,隔着娄晓娥那洗得有些薄了的蓝色棉裤布料,轻轻地、几乎只是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了她小腿的外侧。
娄晓娥正低着头,用纤细的手指小心地剥着一粒瓜子,听着许大茂在那高谈阔论。
这突如其来的、极其轻微的触碰,让她浑身剧烈地一颤!手里刚剥好的瓜子仁差点掉在桌上。
她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羞窘和慌乱,直直地看向曹安。
曹安却正侧着脸,无比认真地听着许大茂说话,甚至还适时地点着头,发出“嗯”、“哦”的附和声,仿佛桌下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那只脚也像是无意间放错了位置。
娄晓娥的脸颊瞬间红得如同滴血,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巨大的羞耻感让她几乎窒息。
她下意识地就想把腿猛地缩回来,但仅存的理智死死地压住了这个冲动!
动作太大,必然会引起对面丈夫许大茂的注意!
她只能极其轻微地、几乎是颤抖着,把自己的小腿向远离曹安的方向挪动。
然而长条板凳空间有限,她的躲避幅度微乎其微,仅仅是在棉裤上留下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褶皱。
她的心跳得像擂鼓,在丈夫的吹嘘声中咚咚作响,握着瓜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剧烈地颤动,再也不敢看曹安一眼。
她强迫自己继续剥瓜子,但动作僵硬,甚至已经关注不到自己手上剥瓜子的动作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隔着薄薄棉裤传来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体温和布鞋的触感,那感觉让她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连呼吸都变得细碎而压抑,生怕发出一丝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