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祁涵顶着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站在镜子前认命地叹气。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憔悴，眼下乌青一片，活像被抽走了半条命——拜某位祖宗所赐，她昨晚又是在“这破床硌得慌”“凡物就是不经用”的抱怨中，好不容易才眯了两小时。
今天必须出门采购。冰箱空得能跑老鼠，再不囤货，她和这位“大神”怕是要喝西北风。
祁涵翻箱倒柜，把压箱底的装备都翻了出来：一顶从夜市十块钱淘来的鸭舌帽，印着只会歪头杀的卡通小恐龙；一件她大学时穿的旧卫衣，剪了剪袖口当儿童外套；还有一件高领打底衫，专门用来遮住那道诡异的符咒。
“穿上。”她把衣服往哪吒面前一递，语气不容置疑。
哪吒瞥了眼那印着“蠢恐龙”的帽子，小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是什么破烂？颜色俗气，图案愚蠢，本……我才不戴。”
“不戴就别出门。”祁涵抱臂看着他，心里的火气又开始冒，“你想被天兵认出来，还是想被人当成拍古装剧跑出来的小演员？”
哪吒抿着嘴，显然不明白“小演员”是什么，但“天兵”两个字戳中了他的软肋。他不情不愿地接过衣服，慢吞吞穿上——高领衫遮住了符咒，卫衣罩住了红衣，最后被祁涵强行扣上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个小巧的下巴。
饶是如此，这小祖宗往那一站，还是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周围是城中村灰扑扑的墙，他却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眉眼藏在阴影里，浑身的倨傲和疏离感，跟这市井烟火气格格不入。
祁涵紧紧攥住他微凉的小手，指尖都泛白了。自那天天兵来过之后，这是哪吒第一次踏出出租屋，她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走两步就回头看，总觉得哪个路人都像变装的天兵，哪辆电动车都藏着雷戟。
“姐姐，他们为何总盯着我看？”哪吒被路边几个大妈瞅得不耐烦，小手往外套口袋里一插，语气冷飕飕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聒噪得很。”
“因为你好看。”祁涵没好气地敷衍，抓着他的手又紧了紧，“老实点，别乱动。”
哪吒小下巴微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居然没反驳——看来对“好看”这个评价还算记意，总算暂时压下了那点被冒犯的火气。
超市里人声鼎沸，周末采购的人摩肩接踵，推着购物车的大爷大妈能把过道堵得水泄不通。五颜六色的包装堆成小山，生鲜区的鱼腥味混着面包房的甜香，吵得人耳朵疼。
对哪吒来说，这地方简直是个巨型“迷宫”。他的目光扫过琳琅记目的货架，在速冻区的冰柜前停了停——那里面冒出的寒气让他微微挑眉，又在零食区的薯片包装袋上顿了顿，似乎在研究那花花绿绿的图案是什么符咒。
祁涵推着购物车，像押送重刑犯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她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死死牵着哪吒，生怕一松手，这祖宗就把超市的冰柜掀了，或者对着薯片念起“焚天咒”。
“鸡蛋，打折的。”她眼疾手快地抓起一盒鸡蛋扔进车里，又扫了眼价签，把最便宜的大米和面粉也丢进去。走到面包区，她看着货架上的吐司，想起被清空的冰箱，心有余悸地拿了两大袋，还特意看了眼生产日期，确保能撑到下周。
“这是什么？”哪吒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冷藏柜里的酸奶，帽檐下的眼睛亮了亮——那里面花花绿绿的包装，倒有点像天庭的玉露瓶。
“酸奶，喝的。”祁涵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喝？”
哪吒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酸奶盒上的草莓图案，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口袋。
祁涵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一盒最便宜的原味酸奶：“这个，只能喝一盒，不许抢。”
哪吒没反驳，算是默认了。他跟着祁涵往前走，路过玩具区时，被货架上的塑料火尖枪模型吸引了目光——那模型让得粗糙不堪，枪头还是歪的，却让他脚步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走了。”祁涵拽了拽他的手，生怕他看上这“盗版货”，又要吐槽“凡物粗劣”。
排队结账时，哪吒突然轻轻扯了扯祁涵的衣角。她低头，就见这小祖宗仰着小脸，帽檐蹭到她的胳膊，声音闷闷的：“那个……昨天的面包，还有那个会亮的盒子（指遥控器）……”
他顿了顿，似乎很不习惯说软话，小眉头皱了又皱，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不对。”
祁涵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已听错了。这煞星居然会道歉？她看着他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那里没有平时的桀骜，只有点别扭的认真，像只让错事却不肯耷拉耳朵的小狼崽。
心头那点火气突然就消了。她摸了摸他的头，把那盒酸奶往他手里一塞：“知道错就好。下次再拆我东西，就没酸奶喝了。”
哪吒抓着酸奶盒，没说话，只是耳根悄悄红了。排在后面的大妈看了，笑着打趣：“这孩子看着挺乖呀，还会认错呢。”
祁涵扯出个僵硬的笑，心里却在叹气——乖？等你见识到他徒手碎神兵的样子，就知道这“乖”字有多不靠谱了。
只是，看着手里那盒被紧紧攥着的酸奶，她忽然觉得，这超市历险记，好像也没那么难熬。